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宣凤岐的唯一。
回到宫后,谢云程连碰都没碰到那礼,他又命人在国库里挑选了一些奇珍异宝连同着这份礼一起抬去了长公主府。谢云程以驸马赵逢黎平定叛贼有功为由把这些东西赐给了他们,谢昭华想要送给谢云程的东西辗转一圈后又回到了她那里。
之后,谢云程又派满宫里的文士史官找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古籍出来。宫里那些犄角旮旯里快要腐得不成样子的竹简都被他翻了出来,只要是字还能看清的,他便全让人收拾了一翻全部抬去了宣凤岐府中。
宣凤岐起初还在想谢云程要搞什么名堂,可是当他看到那些古籍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回宫答话的内监告诉谢云程,襄王看到那些东西后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好像对那些腐竹十分感兴趣。
谢云程听到之后心里自然也高兴了。
投其所好嘛,说的好像谁不会似的。
谢云程自幼就跟在宣凤岐身边,他知道宣凤岐喜欢看这些东西,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懂从哪里搞到这些。而宣凤岐总是把古籍上的文字译成大周文字给他看,他说这些故事以及文言诗句有助于大周兴国。于是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古籍上面的几个字,他知道宣凤岐一定是为他好,所以他从来都不拒绝宣凤岐向他抛来的知识。
也正如宣凤岐所料,他懂了许多,然后还从那些警世故事中举一反三,他将那些手段用在了对付朝臣身上。自从上元节后,大周的朝堂局势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于那些被拉下来的空缺,谢云程特意找了寒门子弟填充。一来那些人家世不算显赫,十分好操控,二来他们也不算无能之人,他这个皇帝不能说的话,自由这些朝臣在前为他冲锋陷阵。
谢云程比所有人都知道宣凤岐喜欢什么,他不能让别人超过他。宣凤岐的欢喜只能是他带来的,他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触碰宣凤岐,调动宣凤岐的情绪。
宣凤岐这几日没事就看那些谢云程送来的古籍,其中他还发现了宫籍起居注有一人是用南越古语写的,这南越古语按理说应该再往前追溯一百年才是,因为南越古国的规模现如今在大周境内勉强只是一个小村。等到百年之后才会发展成强大的国家,而现在他竟然发现了这种好东西。
这份文字记载来自一位南越人,他是个哑巴,所以他所需要说的事情记录的事情都是通过记在这竹简上的。因为他只是个宫婢,所以他所写的东西没有得到过良好的保存,虽然竹简有些腐坏变质,但宣凤岐还是能勉强分辨出上面写的是什么的。这些文字跟他以前挖出的那些南越语有些不同,但是一个国家的文字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的,他很快便破解了这些文字,然后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研读起来。
据竹简上所述,用南越语所记述的人叫辛夷,他是自太宗皇帝时期就进宫的。宫里的那些没记载的丑事秘闻他差不多也写在里面了,宣凤岐也是通过这些文字了解到一些不一样的事情,这大周的皇宫确实比他想象的要肮脏不堪。想比之下谢玹的做法竟然还算是温和的了。
同时,这个人好像还在几个皇家大型宫宴过伺候过几回,他详细记载了到底有哪几国使臣前来拜访过。其中还有太宗皇帝送去北塞和亲的明华公主其实是明华公主的婢女,明华公主早就跟自己的情郎私奔了。这里面写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了,但是这都是关于前朝的事了,宣凤岐没有看到关于谢玹的,也没看到关于他的。
宣凤岐觉得自己光靠做梦去回想起从前的记忆是不行的,但他对谢玹,这位扶他上位的皇帝了解的又不多。他确实见过先帝,但是这仅限于梦中。他详细的身世,谢玹从遇到他到带他来玄都的过程他是一个都想不起来,所以他必须从其他地方找寻线索。
宣凤岐看了几天,最后他终于通过辛夷的最后一卷笔记中发现了有关于谢玹的记录。只不过这些腐坏的竹简导致后面的字迹模糊,宣凤岐看不出后面写的是什么。自然了,宣凤岐不会就此放弃,他幸好还记得显形药水的公式,等到把这些潮湿的竹简晾干后再搭配着简易显形药水应该就能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于是他很小心地让人把竹简都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阴干。这些竹简是北方的翠竹,受潮后再通过阳光照射会开裂,所以必须选择阴干的方式才能最大程度保持完整。
就当这一切风平浪静时,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快到二月了,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早早的春雪。幸好宣凤岐早就派人去了北方守着,一旦有灾情发现当地官员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妥善安置灾民。
所以这场春雪中再也没有人怨声载道,更没有加急折子传来。这雪纷纷扰扰,宣凤岐好久都没有觉得这么安静这么闲适了。
他坐在门前的太师椅上看着门框外面散落下来的鹅毛飞雪。这场春雪比年前下得要大许多少但是百姓没有受到太多影响,这段时间又没什么烦心事,所以宣凤岐才能在这里赏雪。
不知不觉间,宣凤岐便睡着了。他知道自己太累了,得要好好休息,所以他不希望那些扰人的梦再进入他的梦乡,他只希望自己能好好睡一觉。
也不知怎的,他觉得周围很暖和。可能是他早早就在旁边点了火炉的关系吧,总之他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到他醒来时便与一双眼睛四目相对,宣凤岐有些惊讶,但他也没被吓到失态,他很快便清醒过来:“陛下,你怎么来了?”
宣凤岐以为自己睡觉睡傻了,就当他想要站起来看看这是不是幻觉的时候,谢云程一下握住了他的手:“皇叔,我不能来吗?”
宣凤岐感觉到他的手是温热的,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这并不是梦,他摇头道:“自然不是,我是怕这么大的雪陛下来时可能会被冻着。”
谢云程听到这话像是撒娇似的蹲下身来将头伏在宣凤岐的膝上:“皇叔,我不怕冷。”
宣凤岐见状自是动弹不得了,他有些怜爱地看向谢云程:“陛下来这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小声道:“我知道皇叔太累了,我见皇叔睡得正香于是便不忍心打扰。”
他早知道宣凤岐很少时候睡好,他自然不能扰了宣凤岐的清梦。而且宣凤岐睡觉的时候,他更能看清宣凤岐那张足以拿捏世人的脸,他肤色胜雪,眼下的一排轻羽在雪白的皮肤下撒下了一片阴影。宣凤岐的眼尾总是带着那么一抹绯红,谢云程有时候会想若是他被狠狠欺负过后,那抹红会不会更艳一些,就像盛开的梅花一样。
宣凤岐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没关系的。”
谢云程还是那样贪恋着不肯移开,他有些苦闷地说道:“皇叔,今日下大雪我不能去校场练功了。耿太傅也病倒了,我很害怕……”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提到耿志山时眉间微动。他知道谢云程在担心什么,这已经是耿志山今年第三次病倒了。太医也说耿志山年事已高,又外加这些年在外征战的新伤旧伤复发,他能熬过这个冬天自然是无碍的,但若一小心熬不过,那恐怕就……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耿志山迟迟没有将兵符交出来。
宣凤岐也不是急着逼耿志山交出兵符,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做好打算。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番话后安抚他道:“耿太傅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只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明明去年耿志山还好好的,精神头也很好。他甚至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传授谢云程知识上了。宣凤岐觉得耿志山这病来的有些奇怪,但是太医的说辞也没有任何问题,他意时之间还真的没往别的方面上想。
宣凤岐原本想传洛严过来一问的,但是考虑到谢云程在这里,于是他选择等到谢云程走后再传人来问。
他早就察觉到谢云程十分不喜欢洛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他已经很尽力避免两人碰在一起了。
宣凤岐难得有这么闲的时候,他一手摸着谢云程光滑细嫩的脸庞,一手抚上谢云程的背。这场景就像他小时候那般,谢云程像是享受似的在宣凤岐手心里蹭了蹭。宣凤岐又与他聊了起来:“那陛下去看过耿太傅了吗?”
谢云程听到后“嗯”了一声:“今早的时候去看过了,他咳得很厉害,咳出了许多血。我已命太医守在那里了,太傅真心为我,见我去了还嘱咐了许多话。”
耿志山对于谢云程不过只有一年师徒之情,谢云程便如此感念。宣凤岐顿时觉得欣慰,他知道谢云程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就是为了这份心谢云程日后也不会对他做太多过分的事情。
宣凤岐继续说道:“耿太傅一辈子都为大周尽心尽力。”
谢云程此刻抬起头来看向宣凤岐,他就像表忠诚似的:“可是在我心中,还是皇叔最重要。有时候我在想你不是皇叔该多好。”
谢云程一时失神竟将深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他如此郑重其事,可是这话在宣凤岐眼中却是谢云程的一句玩笑。宣凤岐轻笑了一声,他摸摸谢云程的头:“若我不是你的皇叔,那该是什么?”
“……”谢云程听到宣凤岐这句话后愣住了。
是啊,若宣凤岐不再是襄王不是他的皇叔了,那又该是什么呢?他们之间没有这虚伪的权利链接,也没有虚假的亲疏关系。
谢云程也曾是想过的,他想起了谢云程第一次牵起他的手走在玄都的朱雀大街上走着。就像一位贴心的哥哥带他在路上走着般,他很不喜欢他们之间的身份带给彼此的枷锁,但只有这层枷锁存在,他们才能好好活着。
在宣凤岐不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他总是梦见宣凤岐。
他总是梦到宣凤岐在那个谢玹面前委屈求全,他知道谢玹是个卑鄙小人。若不是顾着皇家颜面,他肯定要把这人挖出来狠狠鞭尸的。他总是梦见宣凤岐一遍又一遍说着“我是你的”。
他很清楚他有着想要占有宣凤岐的强烈欲望,但这是错的。宣凤岐是自由的,他不忍心去束缚住宣凤岐,宣凤岐不属于任何人。
谢云程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却忍不住去占有去束缚。
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想法充斥在他的脑子中,要怎么办呢?他的理智是有限的,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他这种偏执的想法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那就是闻着谢云程的香味。
谢云程此刻抬起头来问:“皇叔今日用的什么熏香,这般好闻?”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想问了。
宣凤岐听到之后微愣了一下,原来谢云程在夸他吗?随后他笑着看向谢云程,他觉得这孩子长大了,但还是像从前那样可爱,他接着谢云程的话笑道:“什么熏不熏香,我不用那些东西。”
谢云程听到他这样说后呆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
他的身上明明散发着一股能安抚人心的味道啊,谢云程很确定自己不是的鼻子出错了。但他也不能让别人过来确认,宣凤岐只能让他闻,其他人不能碰宣凤岐。
谢云程回过神来眨巴了一下眼睛:“可是真的很香……”
宣凤岐接着回答道:“那应该是皂角的味道吧,陛下身上也有皂角的清香。”说完他便撩起了谢云程耳后的碎发。
第89章
谢云程有些失望, 他觉得宣凤岐是在骗他。一个人身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香味呢,定是宣凤岐用了别的东西没告诉他。可是谢云程从宣凤岐身上确实没有看到香包之类的东西,他找遍宣凤岐全身也没有找到跟宣凤岐身上一样味道的东西。
或许……真的是宣凤岐身上自带的?
宣凤岐见状还在自己的袖间闻了一下。真的没有什么味道, 只是普通的洗衣皂角的香味,不过谢云程既然说好闻,那他便把这种香味的皂角送谢云程一些。
这场雪持续下了两天,一切罪恶仿佛都被掩埋在这一地的雪白之下。宣凤岐畏寒,所以他一到了雪天就不怎么出门, 所以他也是派洛严一人去的将军府,洛严回来时脚上的靴子被雪打湿了, 宣凤岐见状便命人给洛严上了被姜茶。
以前洛严伺候在侧的时候都是站着的, 宣凤岐这次竟给他赐座,而且还让他坐在身边回话。洛严一时之间竟忘了该怎么说话,而宣凤岐此刻却笑盈盈道:“外面雪刚停便让你去将军府,真是难为你了,快点坐下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宣凤岐也很少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
洛严微愣了片刻, 他盛情难却地走到宣凤岐旁边坐了下来:“王爷言重了,为王爷解忧乃是在下分内之事。”
宣凤岐听到洛严这话后接着问:“耿老将军的身子如何了?”
洛严此刻神色有些沉重,他沉吟片刻答道:“不太好,老将军寒毒入体重加重了身上的旧伤,而且他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 哪怕是再精心养护也无力回天了, 就连在下也只能是保证老将军剩下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无奈叹气:“老将军在战场上辛劳半生,他一直以为旧疾复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为此他也没有特意找宫中太医诊治。这一拖再拖竟成了如今这副样子……罢了,洛神医你尽管医治便好,一切药材开支皆从本王这里出, 还有你别告诉老将军实话,本王怕他病中伤心难免加重病情。”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话后又是愣了一下,他很少这样仔细地去看宣凤岐。明堂外的雪光映在他的脸上时更显得他肤色白皙,那些纯白冰冷的雪在他面前也会黯然失色。如果他不是知道宣凤岐是怎样的人,他一定会认为宣凤岐是位悲天悯人的圣人。
洛严点了一下头:“是。”说完,他便坐着面无表情地喝了那杯宣凤岐为他准备的姜茶,他看到宣凤岐脸颊泛出的微微红晕时,“王爷的身子倒是好了许多。”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点了一下头:“那是自然,有洛神医在一旁看着,本王的身子当然就好了起来。对了,你上次做的枇杷膏本王用着很好,不知你那还有吗?”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又是一愣,他一个不察握在他手中的杯子竟这样被他不小心打翻在地上。就当他慌张无措时,宣凤岐又笑道:“不打紧的,本王会命人收拾的。”说完,他便看向洛严今日穿的那件青灰色的棉袍,“洛神医的衣裳脏了,本王这里正好有几件跟洛神医身上相似的衣裳,洛神医若是不弃的话可否移步后面将脏衣服换下来?”
洛严刚想拒绝,但是他抬眼便看到了宣凤岐那双明眸正深深地看着他。只便一眼他便觉得寒冬霜雪尽消,他不知道宣凤岐是否看别人时也是用的这种眼含春水的眼神,但他不能否认当他看到宣凤岐这般看他时,他便不能说出拒绝的话了。
洛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盯着人看有些失礼,于是他结结巴巴道:“既……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宣凤岐见他答应再次笑着朝他点头。
洛严在后面很麻利地换好了衣服,他拒绝了宣凤岐派来的那些下人的帮助。等到他将衣服穿在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这身衣服无论是从料子还是从做功都比他穿的那件好多,虽然都是青灰色的,但这件袍子上还绣着用银线勾勒的暗纹。
纵使洛严再怎么不识货也知道这衣裳的贵重,但衣裳已经穿在他身上,若他再借贵重之名脱下来,那岂不是成了他不识抬举了?
洛严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宣凤岐看到他后眼前一亮。他继续让洛严坐在自己面前:“本王虽然这段时日身子好了不少,但心疾却总是复发,不知洛神医可知是何缘故?”
洛严听到这话后脸上凝重的神色才淡了几分:“王爷的心疾乃是旧疾,若是时常复发也可能是吃的药的药力减退了。在下可为王爷再开一副别的药吃着,想来应该也是无碍了。”说完,他便抬起头来,“请王爷伸出手来让在下搭脉。”
宣凤岐听到后便向上掀起衣袖露出那一截白皙的手腕,他的肤色很白,甚至能够十分清楚地看清青色的血管。洛严见状将手搭了上去,他的神色随着宣凤岐脉搏的跳动愈加复杂。
宣凤岐看到他的脸色很不好,于是又问:“怎么,本王又哪里不好了?”
洛严此刻听到了宣凤岐的询问后回过神来,他连忙道:“王爷身子无碍,只是在下为王爷制的那些丸药王爷还是要按时服下的,若有任何不适之处也请王爷不要讳疾忌医,一定要赶快派人来告知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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