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冷沉低哑:“以为回了国,我就找不到你吗?”
“呵……海城?”
“不告而别是吧,给我等着。”
“传明传明……”
他反复念叨传明贸易公司的名字,突然一个激灵,咬牙切齿道:“川鸣!”
连公司的名字都是他们两人的结合体。
Ryan气笑了,阴森低沉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从头到尾,他池简,就是插足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去特么的小三儿!
另一头,沈烬川神色憔悴地坐在飞机座椅上,手里紧捏着一台黑色稍显残旧的手机。
手机是Ryan的。
相册里面有许多照片和视频,他没时间删掉处理,只能连带着将对方的手机拿走。
人生最后一场旅途,他收获的快乐、温暖都是假的。
他被那个恶意满满的幼稚少爷玩弄得遍体鳞伤,内心的痛比身体承受的痛苦还要厉害。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宁愿待在国内静静等死,也不想认识Ryan这个恶劣的骗子。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萦绕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一道清甜温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沈烬川艰难地掀开红肿的眼皮,露出满布红血丝的眼,偏头看向站在过道的空姐,沉沉地“嗯”了声。
空姐面露微笑,视线落在他脖颈处深浅不一的吻痕上,心下啧啧称奇。
这位客人的伴侣大概是位彪悍的外国女郎,占有欲扑面而来。
沈烬川解开安全带,扯高衣领,经过短暂的睡眠,脑袋的刺痛感有所减轻,但胃部的疼痛却越发厉害了。
大概是一整天没吃东西的缘故。
他忍着满身的疲惫和疼痛,起身走下飞机,口袋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
想到可能是谢铮鸣打来的电话,他从口袋掏出手机。
看着屏幕的陌生来电,皱了皱眉,沉默两秒还是点了接通。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嘶哑低沉的男声侵入耳廓,不是Ryan还有谁。
沈烬川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号码拉黑,顺带将手机调到静音模式。
他连一个解释都不想留给Ryan。
一个演技绝佳的骗子,不可能猜不出具体原因。
不到十秒,屏幕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来信。
【哥,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拉黑我?如果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我向你道歉,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我承认自己是第一次,经验不足,让你有不好的体验感,真的对不起。】
【哥哥,你回一下消息吧,我很担心你,求你回一下。】
“演上瘾了,神经病。”
沈烬川冷嗤一声,再次拉黑,直接关机。
沈烬川不想再和这种幼稚的少爷扯上丁点关系,收起手机拉起行李箱,步伐艰难地朝机场大门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身体便传来的剧痛,和上刑割肉没什么区别,疼得他面色发白,额头冒出细密冷汗。
他微垂着头,前额刘海散落在眉眼之上,凌乱不堪,不复以往的干净利落,连衬衫纽扣都扣错了位置,以至于衣服歪歪扭扭。
沈烬川无暇关注自己的衣着打扮,慢吞吞地走出机场,一眼便看到站定在车旁的谢铮鸣。
明明让他不用过来接机,他还是来了。
沈烬川叹了一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谢铮鸣对他的感情,他无法接受。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他只把他当成朋友、知己、合作伙伴,以前没有动心,以后,也不会有。
谢铮鸣发现他的身影,匆忙走了过来,眉宇间难掩激动的神色。
“烬川,怎么突然选择回……”
话未说完,他闭上了嘴,愕然地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烬川脖颈处的吻痕,镜片下的瞳孔剧烈颤动。
这些痕迹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谢铮鸣全身僵硬,眼眶泛红,只觉吸进口鼻的空气都夹杂着浓烈的酸醋味,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压抑又克制地问:“烬川,你身边有人了?”
他不想问的,还是隐忍不住,想亲耳听到否认的答案。
沈烬川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被一个小十岁的男生骗身又骗心。
只道:“没,被狗咬了。”
一条性格恶劣又会演戏的狗。
他拉着行李箱走到车旁,声音嘶哑,“麻烦你了。”
谢铮鸣有太多的话想问,但他知道沈烬川的性格,对方不想说的事情,只会闭口不提。
他暗恋了沈烬川那么多年,如今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打上了别人的痕迹,内心的酸涩感几乎凝结成实质。
如果,他早点出手……
如果,他强势地跟着沈烬川一块出国……
如果……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谢铮鸣强装镇定,眼神却难掩难过,他打开车尾箱,伸手想接过沈烬川的行李箱,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放进了车尾箱之中。
他压下内心翻滚的复杂情绪,哑声问:“回天越府吗?”
“嗯,走吧。”
沈烬川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矮身坐进去。
他只想立刻马上回家,将身上属于Ryan的痕迹全部清洗干净。
谢铮鸣在车旁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偏头看着脸颊覆盖着薄红的男人,语气担忧地问:
“你脸色不太对劲,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烬川放下车窗,沉声道:“没什么大碍。”
谢铮鸣心脏刺痛了一下,紧抿唇角,启动车子,驶出机场。
想问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保持沉默。
半个小时后。
余光扫向副驾驶的男人。
沈烬川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维持这个姿势长达二十分钟,后衣领微微敞开,脖颈处的咬痕和吻痕叠加在一起,印刻在冷白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可见那个不知名男人的占有欲有多强。
车厢内静得可怕,仅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深夜的海城大道车辆不多,不到一个小时,汽车抵达天越府地下停车场。
谢铮鸣偏头看向准备解开安全带的男人,认真道:“烬川,我前段时间找了国外的专家视频会诊,我详细跟他说了你的情况。”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解开,沈烬川抬眸对上他专注的眼神,神色平静,示意他接着说。
谢铮鸣微微错开视线,继续道:“胃癌晚期的症状会很明显,尤其是晚上会疼得彻夜难眠,很能折腾人。”
沈烬川抬手摸了摸胃部,如实回答:“我最近这段时间,睡眠还可以,基本没有疼痛的症状。”
除了得知被骗,气到胃部痉挛外,再没有其他不适感。
有时候,他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还是健康的正常人。
谢铮鸣仔细打量他的脸。
对方眉宇间虽覆盖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脸色还算红润,比出国前好了许多,瞧着和健康人士没什么区别。
他怀疑沈烬川是不是被医院误诊了。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海城人民医院的确是当地著名的大医院,诊断失误的概率虽小,但不是百分百没有失误的可能。
“过两天,先去其他大医院复诊看看,届时有什么问题再出国面诊。”
“好”,沈烬川顺从地应了一声,打开副驾驶的门,抬脚下车。
谢铮鸣鼓起勇气,紧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沈烬川,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谢铮鸣深知结果,却不愿轻易放弃。
他跟着下了车,绕到后面打开车尾厢,将行李箱拿了出来,迈步走到沈烬川前面,深情专注的眼神凝望着对方,再次道:“烬川,给我一次机会。”
沈烬川轻叹一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直视着他,神情凝重且认真地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铮鸣,你明知道我对你没感觉。”
“爱情不能勉强。”
谢铮鸣闻言苦笑一声,嗓音哑了几分,“如果……的确是误诊了,也不可以吗?”
沈烬川摇摇头,没有给他丁点希望,“我不想自欺欺人,该说的已经说得很明白。”
“希望你把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别固执,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作为朋友,他真心希望谢铮鸣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真爱,而不是吊死在自己这棵树上。
“谢谢你过来接机,很晚了,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他可以在临死前和其他陌生男人一夜情,但这个人绝不会是谢铮鸣。
谢铮鸣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他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沈烬川是相似的,成熟、知进退。
既然沈烬川明确表示拒绝,他也不会强迫他答应。
感情是相互的,单方面的强制,只会引发悲惨的结局,闹到最后,恐怕连朋友也做不成。
沈烬川朝他点了点头,拉起行李箱,挺直腰背走到电梯口。
谢铮鸣的视线紧随着他移动,直到沈烬川走进电梯,才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
他羡慕那个得到沈烬川的男人,也嫉妒他。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后,从口袋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抽了起来。
自从得知沈烬川患癌后,他整日处在焦虑的状态,烟瘾变大,白天虽有工作麻痹内心的痛苦,晚上,却十分难熬。
尼古丁的气息强势涌入口鼻,却无法掩盖烦躁和苦闷。
连着抽了两支烟后,他坐进驾驶室,背靠座椅闭上眼,在车里待了许久许久。
另一头,沈烬川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1608房的门,拉着行李箱走到玄关处,反手关了门。
他后背抵着门,没有开灯,静静地看着昏暗寂静的客厅,掩盖在黑暗中的眸子透着黯然和失落。
一开始的愤怒、失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此时回到一个人的世界,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绪蠢蠢欲动,让他难受至极。
为Ryan这种骗子生太久的气,不值得。
但他清楚知道,他对Ryan的感觉更多的是被欺骗后的失望。
旅途中,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从未怀疑过。
当时,Ryan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大概在心底下嘲讽他:愚蠢、无知、天真、好骗。
“呵……”
沈烬川短促地笑出声,仰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视线逐渐模糊。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强迫自己放空脑袋,谁也不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打开客厅的灯。
冷白耀眼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泛酸。
他眼底的潮湿,无人看见,一手伸进口袋拿出Ryan的手机,放置在玄关柜上面充电。
待开了机后,他看着已然上锁的屏幕,眉头紧拧。
里面的照片和视频必须永久删除,一日不删,他不得安宁。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沈烬川给公司内维修电脑的员工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是个夜猫子,这个时间点大概还没睡着。
不到一分钟,对方发来回复。
【小许:沈总,想破除手机屏幕密码简单,我给您发个工具,您就按我说的操作去做,保证让您在二十分钟内解锁成功。】
【烬川:麻烦了,还有个问题,如何彻底删除相册资料,无法被找回?】
二十分钟后。
屏幕锁屏密码成功破解。
上百条短信弹出屏幕。
【哥哥坏,偷看我手机。】
【你看见了吗?为什么不当面揭穿我,而是选择一声不吭就离开?】
【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去你家找你,可不可以?】
【我站着不动,任你打骂,不要不理我,好难受,别不理我。】
沈烬川看了几条消息就看不下去了,面无表情地选中全部新消息,扔进垃圾箱。
他艰难地弯下腰打开行李箱,拿出笔记本电脑和数据线,缓步走到沙发处坐下。
手机连接笔记本,在电脑屏幕打开相册,选中所有关于自己的照片,无论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通通删掉。
为了以防被Ryan找回照片和视频,他按照小许发来的高端付费软件操作,将照片彻底粉碎、清空。
这下子,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沈烬川拿起手机站起身,眼含嘲讽。
“砰!”
巨大的声响打破客厅的沉寂。
手机被他重重砸在地上,完全扭曲变形,屏幕碎成了渣渣。
那位直男少爷钱多,不会在意一个破手机。
沈烬川完全不受他的威胁。
如果哪天,Ryan真的找上门,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捡起破烂的手机,随意找了个袋子装起来塞进了抽屉的旮旯角落里面,迈开轻微颤抖的腿走进卫生间。
经过洗漱台的时候,他偏头看了眼镜子,自嘲地笑了笑。
自从当上总裁后,他哪里这么狼狈过。
他冷眼移开视线,抬脚走到淋浴间,动作缓慢地脱掉身上的衣服。
随手将裤子和上衣扔进了垃圾桶。
上面全是Ryan的气息,他闻着难受。
沈烬川打开花洒,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澡。
身上的吻痕几乎遍布全身,光是看上一眼,都叫人头皮发麻。
尤其胸膛和腰窝的位置,没有一周绝对消不下去。
沈烬川搓到手指酸痛、皮肤泛红,也无法遮挡这些狗啃的痕迹。
他关掉花洒,随手扯了条浴巾裹在腰间,拿起风筒将头发吹到半干,走出卫生间,几乎压抑不住无端生起的烦躁,走到露台坐下吹起了夜风。
他抬起头,仰望夜空上最耀眼的星辰,哑声低喃:“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第61章 想见你,想疯了
凌晨两点,京城池家别墅内灯光大亮,悬挂在天花板的巨大水晶吊灯璀璨如星辰。
别墅一楼大门,几位身穿工作制服的女佣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小少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没看到那脸色,比煤球还黑。”
“回来就把自己锁房间里面,如果不是知道他目前处在单身的状态,我会误以为他受了情伤。”
“我来这里工作了三年,还是第一次见小少爷这样。”
“池小少爷是京城名门贵族池家池老爷子的宝贝孙儿,自幼在万千宠爱下长大。”
“除了池家掌权人池昌平,家族里面每个长辈都对他有求必应。”
“因此,难免养成了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的恶劣性格。”
“脾气虽差,但从不碰黄/赌/du。”
“毕竟家里有个严厉当军官的爹。”
“喝喝酒小打小闹可以,真要触碰不该碰的东西,恐怕会被他老爹打断一条腿。”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咳咳……”
一道浑厚严肃的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
“小少爷已经睡下去了,不用你们守着,都散了吧。”
年约五十岁的林总管板着脸,眼神警告地看着她们。
“是,林总管。”
五六位女佣低垂着头,轻踩着脚步走出别墅,沿着鹅卵石小路走进隔壁的佣人楼,关上门后再次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小少爷变成这副模样,该不会因为慕小姐吧?”
“自从小少爷出国旅游后,慕小姐好几次找上门询问他的踪迹。”
“胡扯,小少爷只把他当成姐姐看待吧,压根就没有爱。”
“我听说,池老爷子有意让池慕两家联姻……”
“明眼人都知道慕小姐喜欢小少爷,如果池老爷子让她和小少爷联姻……”
“池小少爷性格桀骜不驯,不可能乖乖接受家族联姻。况且,他刚成年,远不到结婚的时候。”
“各位适可而止,别胡乱猜测,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行,大家族之间的事情轮不到我们讨论。”
别墅二楼,宽敞豪华的房间里面。
池简黑沉着脸坐在窗台,屈起一条腿,手里拿着黑色的照相机。
他微垂着眼,眸底赤红,目光紧盯着照相机里面的照片。
男人唇角含笑,眉眼微弯,专注地看着镜头前面的自己。
他的指腹落在男人的脸上,重重地摩挲着,嗓音低沉嘶哑:“沈烬川,我该庆幸你忘了拿照相机吗。”
手机里面的照片很大可能已经被沈烬川发现。
否则,他不可能私自带走自己的手机。
照片泄露,也意味着自己已经掉马。
“那些照片全被你删了吧……”
修长的手指划动屏幕,一张合照映入眼帘。
这是他和沈烬川在海边的合照,两人手臂贴着手臂,一个笑得含蓄、克制,一个笑得灿烂、张扬。
“难怪其他人会误以为我们是情侣。”
确实像情侣。
怎么看怎么般配。
沈烬川就该是他的。
池简随手拿起窗台边放置的衬衫,后背抵着墙壁,仰起头,将衬衫盖在脸上,深深地嗅着衬衫上面残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