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洐倒是没想到关于天梯寺的这个说法竟然流传至今,但他觉得,实际上最终也只是图个心理安慰。
“心不诚,佛不应。”挑水师傅叹息一声,“这夫妻俩有个得了癌症的女儿,医院已经下了让他们带回家的通知了,两口子昨夜就来栾山了,从山下一层层跪上来的,男的已经在前边儿了,唉,也是可怜。”
挑水师傅没有多留,只停留和他们说了几句就下山去了。
看着那位母亲腿软差点跌下来,俩人心中都不太好受。
“阿洐,你说,真的有用吗?”
卫洐继续往上走,“有时候吊着人坚持下去的,就是那一抹虚无缥缈的奇迹。”
或许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可又没有办法放弃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信了传言,希望自己的虔诚能感动佛祖菩萨,让他们的孩子活下去。
一路往上再没有多话,卫洐在超越那位大姐时,又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如果那时佛祖真的应了他的愿,不知道在今天,会不会也应这位伟大的母亲的心愿。
他们在快要到山顶时遇到了那个男人,他的情况也没有多乐观,膝盖也是跪破了,但他快要到山顶时又折返回去,没多会儿又和他的妻子一起互相搀扶地跪上来。
寺庙前没有什么人,俩人先进了大殿上香。
周游览持香站在佛前,“阿洐,如果多许一个心愿,你说佛祖能同意吗?佛祖会不会嫌我贪心。”
卫洐抬头看向那座大佛,竟和千年前无有不同,他出着神,“不会,佛容百相。”
周游览持香抵额,心想:如果不会,那我一愿阿洐心想事成,余生平安喜乐,每天都能睡个好觉,永远不被噩梦打扰。二愿……
二愿,寺外那对夫妻的祈愿成真。
俩人从大殿出来时,那对夫妻刚刚到门口,俩人已经站不直腰,膝盖上的伤也疼得双腿直打颤,但还是互相搀扶着坚持从大殿门口跪到了佛前。
“阿洐,你许了什么愿?”
卫洐微微扬唇:“让佛祖保佑周游览,平安健康,未来星途顺利。”
周游览倒是没想到卫洐会想着他,他以为卫洐会更想回到大启,或是他能大仇得报,没想到爬那么多层石阶,卫洐就是求一个他平安健康。
“阿洐。”周游览拖着尾音,一脸娇样,“谢谢你。”
不管当时周游览为他求什么,真求了还是说说而已,但他都希望周游览余生都能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俩人在寺庙里逛了逛,本来想留宿一夜的,但看天气预报明天有雨,他们又只好连夜下山,下雨天路滑下山会很危险。
下来的路程走的急,到山脚时,周游览扶着楼梯扶手腿都直打抖。
卫洐扶着他,调侃道:“你不是总吹嘘你是运动达人吗?”
“我就是!”周游览强撑着,尽量让自己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正常一点,“我只是运动过度的正常反应,脚抖是正常的。”
“真的,这是人体肌肉高强度运动过后的短暂痉挛,会让腿部神经暂时麻痹,很快就好了。”
卫洐撇唇一笑,真是嘴硬。
“不是,阿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腿一点也不酸吗?”
卫洐摇头:“练武之人,这不算什么。”
“也是,你都能飞,走路也不算什么。”
因为卫洐没有驾照,周游览腿上又总是发软,索性他们又在凤语城多待了一晚上。
后来卫洐和周游览学了开车,他们专走那些城镇小路,车子不太多的路上。
卫洐学东西很快,这几天他看周游览开车也知道基本操作,上手之后周游览讲解一番他就都懂了,只是没考证周游览没让他开太久,一般开个半小时就会换人。
这段旅程卫洐不否认是开心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慢慢地会在某些时刻忘却一些痛苦,他能短暂地感受到轻松,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阳光。
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旅途中周游览总是在和他反复的说,让他们待在一起的这些时间里,希望他暂时放下烦恼,暂时忘却那些仇恨,忘却不代表放下。
所以他难得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阿洐,还有两天我们就到目的地了。”
周游览看着导航,心里突然又有了别的想法,“我记得三十公里外有一个山庄,听说他们家自己酿的酒很好喝,要不我们去尝尝?”
“你不是还要急着去演唱会。”
“不着急,能赶到。”
俩人只好又调换路线,转向去了那家以酒出名的农庄。
说是农庄,其实更像是一家偏向年轻人消费的时尚酒庄,来这里的多数都是年轻人。
老板看出他们的身份,就把他们安排到了山顶的住房。
这里的房间都是依山而建,横排像塔一样一层层往上,最顶层的VIP套房留给了周游览。
因为塔尖,也就是山顶的位置只能建造一间房间,所以他们俩开了一间房。
前台老板开房时看到跟在周游览身边的卫洐,嘴角暧昧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顶楼是大床房,进门看到那张心形的大床,还有一旁设置得十分暧昧的环境,卫洐心下就明白了。
“为什么不开两间?”
周游览推着行李箱进门,“那顶楼的VIP房只有一间嘛,下面的房间不好,而且晚上看不了星空。”
其实下面两层的房间阳台都可以看星空,只是没有顶楼的视野好。
周游览眼珠子心虚的转着,卫洐哼笑一声,没揭穿他的心思 。
俩人轮番洗漱完天就已经黑下了,房间门被敲响,周游览去开门,原来是酒庄的工作人员送来晚饭,都是山里的一些野菜,还有他们的特色菜和酒。
“我们没有点餐。”
工作人员道:“是我们老板安排的,这些酒都是我们酒庄最好的酒,周先生第一次到我们酒庄,是我们的荣幸,对了,晚上山顶会开放两个小时,只有VIP顾客能到山顶娱乐,八点开始,周先生你们要是想上去的话,直接带着门卡上去就可以。”
“好,那代替我谢谢你们老板,这些都记我账上。”
“希望您在我们酒庄玩的愉快。”
周游览先开了一瓶酒闻了闻,味道倒是挺纯正的,标着桂花酒,桂花味道极其浓郁,酒气却不重。
正遇上卫洐洗好澡出来,“阿洐,你尝尝看,这和你以前喝的桂花酒有什么不一样。”
路上周游览总是用开车回犯困的理由让卫洐和他说话,所以他对卫洐的生平过往和喜恶都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他记得卫洐说过赵津县的桂花酒最好喝,虽然已经不知道到如今已经是哪个省市哪个县辖的地方,但都是桂花酒,说不定卫洐也会喜欢。
周游览拎着瓶子过去,看到卫洐头发还是湿的,把酒瓶递给卫洐就进了卫生间拿吹风机。
吹风机在脑后呼呼的响,卫洐感觉发尾被周游览抓住一缕,接着一股热风吹到了他后脑勺上。
“我自己来。”
“别动。”
周游览按住他,直到给他吹干才关掉吹风机。
“阿洐,你头发又长长了,要不要剪一剪?”
卫洐拿过发带,头发捋起扎高,“不了。”
“哦对,”周游览想起什么来,“好像你们对头发挺讲究,不能随便剪是不是?”
“嗯,我的头发,一直是我阿姐剪。”
“好吧。”周游览拿起那瓶桂花酒就闷了一口,“嘶——怎么这么冲,好难喝。”
卫洐拿过酒瓶,“喝酒哪有这样喝的,像你这样灌的这么猛,几口就醉了。”
“桂花酒是要慢慢品的,而且这酒涩味很重,一般人不喜欢喝。”
周游览嫌弃地直皱鼻子,“反正我喝不惯。”
周游览尝了一口红酒,倒是红酒还好喝点儿,他还是喜欢红酒,白酒味儿太冲了。
卫洐却是和他反着的,他倒是喜欢这些。
俩人上了山顶,听说今晚还有烟花秀,就是不知道几点。
从山顶可以看到山下所有的风景,进门处的一侧院子是饮食区域,这个点已经坐满了人,离得远倒是听不到什么吵闹声,难得的清静。
周游览瞧这山顶的布置,看得出来这家酒庄老板很有情调的,所有布置设施的都很雅致,在这里赏月看星空吹山风,在夏日秋季还真是另一番享受。
“还不错啊。”
卫洐点头应是,确实出乎他意料的漂亮。
不过和周游览走来的这一路上,风景都出乎他意料的漂亮。
“阿洐,你以前也常常自己一个人喝酒吗?”
“不会。”
其实他鲜少沾酒,就是每次打了胜仗以后,庆功时才喝,少年时虽然也喝,但喝的少从来没醉过。
“那应该很容易喝醉吧……”周游览嘀咕着。
周游览拿起酒瓶, 目光飘忽:“咳,我说直接喝吧,省得倒来倒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
周游览平时总是很自律节制, 吃喝方面把控严格,甚至连他这种对口欲兴趣极低的人都觉得苛刻得很, 可最近周游览完全放飞自我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自然的就会放松下来, 人在放松状态下的时候, 食欲的精力都会非常旺盛, 见到你我就很开心,阿洐, 你是不是有什么魔力。”
月色和灯光相互照映,显得周游览眼眸干净晶亮。
卫洐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他哪有什么魔力,只不过是……周游览心里喜欢他,便怎么看他都好而已。
山底忽然传来一阵音乐声,快要十二点了。
俩人闻声靠到围栏边上朝底下看,因为音乐声的响起, 很多人都自发的从餐桌旁起身聚集到中心开始跳起了舞。
周游览一把拉住卫洐, 想要参与其中。
卫洐有些扭捏, 从小规训的教养让他没办法这样不顾形象的手舞足蹈, 他轻轻挣脱着周游览的拉扯, 可周游览有些酒意上头,紧拽着他手腕不放。
“阿洐,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月亮和我。”
被周游览生拽着胡乱舞动,周游览的舞姿出乎人意料的好,他随着音乐的节奏舞动, 变换了许多舞种。
或许是酒意上了头,也或许是这一刻的周游览散发的魅力真的极吸引人,卫洐的目光不由落到周游览身上,被他高涨愉悦的情绪影响,笑意不自禁爬上他的面庞,原本僵持的身体,也不自禁跟着周游览开始慢慢扭动起来。
动作虽生疏,但眼底流转的笑意却被高挂的悬月照映得明亮。
这大概会成为他一生中很难忘的一晚。
后来卫洐在被沉疴折磨的漫长日夜中总是会想起这一段时日,奇妙的是每一个他极少数感到快乐的画面,总是有周游览的身影存在。
他才明白,以至后来活不好死不掉,远望无倚的残生里支撑他活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继续出发的路上,周游览和卫洐介绍了他那位开演唱会的朋友。
周游览进圈那年就和李乘柳相识了,李乘柳从小歌星跻身一线歌手这些年周游览没少帮他忙,娱乐圈里难找真心朋友,但周游览和李乘柳常常互诉心事,彼此却是这个圈子里难找的真心好友。
俩人到达李乘柳安排的休息地点,李乘柳早早就已经在等候,专门空了一早上的彩排时间过来接人。
周游览:“乘柳是个很不错的人,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他知道你会去现场看演唱会,他很高兴。”
卫洐轻轻颔首,虽然周游览带他见了不少人,不过这样几番夸赞的确实第一个。
李乘柳看到走来的俩人,虽然先露脸的是周游览,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会被后面的卫洐吸引。
没办法,即便周游览已经是公认的大帅哥,但卫洐那张脸一出现,仿佛任何人都不是和他同一图层,难怪网上都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卫洐,的确如此。
察觉到李乘柳看呆的目光,周游览刻意挡到卫洐前方,暗压下眉假意威胁李乘柳,不允许他再看了。
李乘柳被他那幼稚的醋劲逗笑,“不至于吧哥们儿,见到美女我也一样会目送,不代表我有其他想法好吗?”
单纯欣赏而已。
还记得上一次他们俩的聊天记录是周游览问他怎么追人,那个时候周游览和卫洐的绯闻铺天盖地的在网络上散发,他就猜想着周游览是冲着卫洐去的,没想到还没过多长时间,周游览真就和卫洐同出同进了。
他锤了一下周游览胸口,低声道:“追到手了?”
周游览摸着后脑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李乘柳一挑眉,朝他递了个眼神,“放心,哥们儿帮你,压轴歌的时间够不够?”
倒不是他临时起意的私心,在自己的个人演唱会夹带私货,这样的话会有很多歌迷有意见,而是原本这场演唱会就是邀请了一位神秘嘉宾和他合唱压轴曲目的。
以现在周游览的名气,邀请他出场是公司和主办方都乐意的事,他的歌迷也知道他和周游览的关系。
“你好卫洐,久仰大名。”
卫洐看他伸出的手,犹豫片刻还是缓缓伸出手去,学着他们的礼仪与他相握手。
换成别人卫洐可能不会搭理,不过周游览一路上和他所说的李乘柳都是夸赞,他也放下些许戒心和疏离。
李乘柳:“那个节目要是没有你,我估计他都回不来,真的是谢谢你。”
“没有,应尽之责。”
毕竟他收了“保护费”。
周游览撇了撇嘴,这话听得他高兴又不高兴的。
他们是在演唱会当天到的,吃过午饭后李乘柳就带着他们到了演唱会现场,因着李乘柳已经耽误早上的彩排时间,所以下午便没太多的时间陪他们。
周游览一下午都在忙着和工作人员对接流程和曲目,接着又做了两个小时的妆造。
而卫洐全程只是在一旁陪着,时不时拿起一些杂志翻看,大多时间都是沉默安静坐着。
来往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向他投去目光,卫洐倒是习惯被人明着暗里的看,但今天其中有几道目光似乎不含善意,但每次抬眼却又捕捉不到,这让人有些不适,也或许是他多心。
一道身影突然挡到他眼前,周游览的演出妆造化好了,其他都是锦上添花,倒是今天的眼妆很浓郁,把那双总是会显得他不太聪明的眼睛点缀得更招眼。
“看什么呢阿洐,怎么样我这个造型,还可以吗?”
卫洐点头:“不错。”
周游览拉起他的手,从卫洐兜里拿出手机递给他,“那你给我拍张照啊。”
“……”
卫洐犹豫接过手机,“拍了做什么?你需要吗?”
平常都是周游览拿自己的手机拍,他的手机向来没拍过什么照片,除了一些有关大启的历史资料。
“我不需要自己的照片,但你能需要一下我的照片吗?难保哪天你不会有想要见我却见不到我的时候,翻出照片不是就能看到了吗。”
卫洐微微蹙眉,还在思虑着周游览的话,但手上拍照的动作已经完成。
周游览拿过他的手机,虽然拍的不怎么样,不过好在他天生丽质,有这张脸什么角度都拍不丑。
“去休息室,我给你看个东西。”
俩人来到休息室,周游览把卫洐按到沙发上坐下,又安排他拿出手机点开视频录像功能,然后整理好着装,从包里缓缓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质首饰盒。
他一副神秘的模样,让卫洐摸不着头脑。
手机后的卫洐疑惑不解但听话照做,他看着周游览缓步走到他面前,因着他坐着,周游览走近后只能蹲跪着才能与他平视,所以周游览很自然的单膝跪在他微张的双腿前。
其实这样的姿势非常具有侵略性,已经完全侵入到他的个人领地,换做别人会让他感到不适,但因着是周游览,卫洐只是奇怪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之外,并没有感到其他不适。
周游览也并非故意多么隆重的朝卫洐跪下,他只是觉得这样和卫洐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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