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览无精打采地靠在躺椅上,“那起码也跟我说一声他在哪,他来不了,我也可以去找他啊。”
凛冬深夜雪,鹅毛般层叠,很快就将那些血腥掩埋。
卫洐身上的披风肩上落了厚厚一层雪,他像一尊杀佛,面容如玉,那双眼见血腥却波澜不惊。
男人遍体鳞伤,仅留着一口气,谷雨将人拖到卫洐面前,恭敬喊了声督公。
地上趴着的男子是卫家军旧部,卫洐也认得他,他少时进军营,也是受过此人点拨的,在他心中,也如同半个长辈。
可也是他,背叛了卫家军。
“小,小公子……”
卫洐岿然不动,冷漠睥睨着他,“金将军,我少时也唤过你一声金叔的,若我父兄和那些卫家军将士知道,背叛他们的,是他们信任的手足兄弟,你说,他们该痛心成如何模样?”
“若我没记错,我二哥背上最深的那道刀伤,便是为你而挡所受的吧。”
金七愧然闭眼,泪水划脸而过。
“是我对不起卫家,对不起卫沨,对不起卫家军,是我自私懦弱,害死了他们。”
那时有人以他家人的性命相挟,他被逼无奈,做了这样的选择。
“杀了我吧,小公子。”金七苦笑着,又大哭起来,“我每一日,不是活着自责煎熬中,我对不起信重我的卫将军,也对不起与我情同手足的卫沨,我欠了卫家,欠了兄弟们,万死也无法偿还。”
“杀了我吧。”金七面如死灰。
卫洐嗤笑一声:“死?多容易的事。”
痛苦的是活着。
“我不会杀你,金七,我要你每日都活在愧疚之中,让你夜夜梦魇,那曾与你浴血奋战后背相抵的过命兄弟们一双双怨恨,质问的眼看着你时,你该如何面对他们。”
金七双眼失神,身形一软趴到地上。
卫洐回到马车,翻看着金七的口供。
牵涉此事的官员名单皆在此,卫洐脸上浮现杀意,“谷雨。”
谷雨掀开车帘,“督公。”
“将金七带回京都,别让他死。”
“是。”
卫洐沉眸,“还有一事,你亲自去办。”
没几日后,礼部尚书赵全明先是身染重疾,无法上朝,不过三日赵府便挂了白幡。
随后有流言传出,赵全明并非染病,而是被灭口,只因他与当年卫氏一族叛国之案有关。
之后又是都督佥事陈甘之子死于青楼,死前与一众公子哥们饮酒作乐大放厥词,称卫家通敌叛国一事是冤案,而赵全明正是因为手握证据所以才被灭口。
而随之同一夜,陈甘之子也惨死。
谣言若传的太广,反而愈像事实。
谁也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这件事还能再被翻出来。
而最坐不住的,便是萧承允了。
第101章 不可不成
这几日京都表面平静无澜, 暗地却早已波涛汹涌,各方势力躁动,颇有树欲静而风不止之势。
卫洐站在宫城之上, 京都最高楼,冷眼睥睨着这整座京都城, 风中隐隐已经飘散血腥味。
谷雨:“督公,陈甘丧子之后悲愤非常, 势要纠查幕后真凶。”
“嗯, 让他查, 将目标转移到禁军统领胡慥之子身上。”
谷雨明白该怎么做,胡慥之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仗着父亲的官职,还有后宫宠妃的姐姐,在京都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而且胡慥之子和陈甘之子前不久才为一个青楼女子起过争执。
这样想来,恐怕那青楼女子也是卫洐安排。
卫洐步步为营,铲除曾经参与卫氏一案的官员, 顺势将朝中各个机要官职换血, 扶上萧承应的人。
谷雨不禁担忧, “督公, 若成功自是功成身退, 若不成……”
卫洐视线缓缓上扬,盯着远处那颗亮星, 惆怅悠然。
不会不成,不可不成。
他便是死,也必要拖所有人陪葬。
“元宵那日,你亲自领人, 送我阿姐出京都。”
谷雨一怔,“督公,让夏至去,属下随督公在京都。”
如果让他送走,就证明他不用再回来了,可他不能不回来,京都危险重重,卫洐孤身一人,他如何能放心?
谷雨半晌听不到回应,他悄悄抬头,只见卫洐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举着手轻轻抚挲着腕上的手串,阴冷眉宇间时而会浮现些许暖意缱绻。
谷雨随身侍候卫洐多年,他还从未见过卫洐多余佩戴什么首饰,这条手串更是,自从卫洐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曾离身,睡觉也时刻戴在身上。
“你去,我放心。”
谷雨只好低下头去,“……是。”
卫洐指肚抚摸着那个名字,每天都能见面的时候,不尝思念苦,甚至还能大言不惭时间能稀释一切。
可分离之后,才知道思念是那钻心噬髓的慢性毒。
自赵冠军那部戏杀青后,圈里再没有了周游览和卫洐的消息,包括周游览的经纪人和助理。
张笼统结束工作刚回到家,看到屋里满地酒瓶子和烟味儿,一片狼藉下脚处都没有,不由得头都大了。
前段时间周游览找到他门上,逼问他卫洐的下落。
他想过周游览会找到他头上来,但他哪儿能知道卫洐在哪!?
有一天卫洐突然找到他,把手机交给他,嘱咐他别的不用做,只需要每天应付周游览,和周游览聊天就行。
就只需要冒充卫洐回复周游览消息,张笼统很是莫名其妙,但他也没办法拒绝卫洐,卫洐可是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
在他记忆之中,那次是卫洐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但交代的基本都是和周游览有关的事。
他也问过卫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卫洐只告诉他,能骗多久骗多久,其他话再没有了。
和周游览聊天那段时间他可算是造孽了,话过多崩人设,不说话周游览又锲而不舍,为了能瞒住周游览,他就差去报个演技培训班了。
哪儿想他每天忐忑坚持,才两个月不到,就被周游览抓包了。
周游览质问他卫洐去了哪儿,他怎么知道,卫洐走的时候也没给他透露啊!
可周游览就这样一直赖在他家不走,声称要待到卫洐回来那一天。
张笼统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自从上综艺以后机会也多了起来,工作一直很忙,本来也没几天休息时间。
他就是担心周游览。
自从周游览发现真相那天,周游览就到处托人找卫洐,但一直没消息。
卫洐就像突然人间消失一样,什么都没留下,一点痕迹也没有。
慢慢的周游览就跟丢了魂似的,工作不想干,活动不露面,整个人都像被人抽了心气儿,人也变得浑浑噩噩,接着开始借酒消愁,每天都喝的烂醉,窝在屋里不出门。
他不知道周游览和卫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很明确的一点是,卫洐真的离开了。
这种没有告别的离开方式很伤人,连他这个朋友都觉得难受,更别说周游览和卫洐这样的感情。
张笼统叹了口气,倒了杯温水过去,“周哥,喝口水吧。”
周游览醉意迷蒙,根本分不清黑夜白天。
他按着炸裂的脑袋,疼痛感刺激神经,连脸皮都开始抽着疼。他最近酗酒严重,跟泡在酒罐子里没什么区别,喘气都是酒味。
“唉……”张笼统心疼的啧了几声,“周哥,你要是想卫哥,不如振作精神去找他,你说你每天窝在这暗不见光的屋子里喝的烂醉,也没法让卫哥出来啊。”
周游览目光涣散,似乎在一点点回神,张笼统话说了半天,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迟缓地动了个身,换个姿势靠到沙发边上。
张笼统觉得这一幕冲击巨大,见惯周游览荧幕前光鲜亮丽的模样,也见过他私下公子哥跋扈嚣张的样子,现在颓废得没个人样,看着都心疼。
“哥,我知道你伤心,但你肯定更想知道的是卫哥的下落,你这样颓废下去,卫哥也回不来,还不如把精力用到找人上。”
“我想卫哥肯定是有苦衷的,不然他不应该会不辞而别。”
周游览苦笑一声:“我知道啊。”
他当然知道卫洐的苦衷,他也料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这种离别方式,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他以为卫洐好歹,会和他告个别。
这样不辞而别,不知道他会有多痛吗?
“找不到的。”周游览扯了扯嘴角,双眼坠泪,“再也找不到了。”
就是因为找不到,他才如此痛苦。
“你都没好好找你怎么知道找不到了?”张笼统推了推地上的酒瓶,一屁股坐下,“你得先明白卫哥他为什么走,不辞而别的原因是什么?他能来,就证明有来处,以你的本事,或者以你爸的本事,找个人能有那么难?”
周游览混沌中忽然醒了些神,又听张笼统继续说:“虽然说大海捞针找个人确实很有难度,但事在人为嘛,出去找总比在这儿伤春悲秋的有意义。”
后面的话周游览像是听不见了,张笼统的声音也成了画外音,越来越模糊。
张笼统的话点醒了他,如果卫洐能来这里,那他为什么不能去找卫洐呢?
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游览想着,脑子越发清醒。
他记得周跃礼好像有个什么实验室,专门研究一些天马行空的实验,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头绪?
周游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急急忙忙爬起身,但他醉意实在久久不消,又因为长时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整个人都消瘦得厉害,腿下直打颤,还好张笼统扶了他一把,才让他没狼狈地扑到地上。
“周哥,周哥你要干嘛?”
“我的手机,我手机呢?”周游览到处找着,脚下到处都是酒瓶子,哪儿还能看得见。
张笼统扶他坐到沙发上,“你别急你别急,我给你找。”
家里窗帘都是拉着的,张笼统也只开了门口的路灯,突然将窗帘拉开,外头的光线瞬间倾洒进来,骤然的亮光让长久处在黑暗中的周游览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
张笼统拨打周游览的电话,手机在沙发底下响起,两人忙循声去捞。
大马猴接到电话就赶来了,他知道周游览为卫洐伤情整天酗酒,周游览就这么个狗脾气,动真格就谁都劝不回头,撞了南墙只会把自己撞死,谁也劝不好。
他也懒得劝。
从小跟周游览一起长大,他最了解周游览的脾气,卫洐这次可真是把周游览伤的够狠,估计也好不过来了。
“去找老头子。”
大马猴一脚踩下刹车,“找先生做什么?你不会以为是先生把卫洐藏起来了吧?”
“我查过了,跟先生没有关系,卫洐也没有和先生有过过多的联系。”
“不是,我要问他其他事情。”
大马猴上下扫视他一眼,“那你好歹也拾掇拾掇吧,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胡子拉碴跟个流浪汉似的,你闻不见自己身上的味儿吗?臭的熏死人。”
周游览没吭声,就冷冷地盯着他。
“行行行,我闭嘴,现在就把你送去公司找先生。”
周跃礼也很久没见过周游览了,上次见面还是周游览来质问他是不是他把卫洐藏起来,周跃礼把他骂了一顿,两父子不欢而散。
见到周游览一副邋遢的醉汉模样,周跃礼怔愣好半天。
“你是不是有一个专门研究乱七八糟,不符合科学原理逻辑试验的实验室?”
周跃礼担忧心疼的神色一瞬变得冷淡,“你一身酒气衣冠不整冲来公司找我,就为了问这个?”
他也不是不知道周游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周游览越陷越深。
“不然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那就别说了,你情绪这么疯,不如在家待着好好休息,调整一下你的情绪。”
周游览耐着性子:“我要去看看。”
周跃礼自若悠然坐到办公椅上,鼻息哼笑一声:“这是你求你老子的态度?”
“这是周家九代单传的态度。”
如果找不到卫洐,他确实不想活了。
周跃礼气得将桌上的烟灰缸一下砸到周游览脑门上, 周游览被砸得退后一步,下巴紧绷着态度依然坚决。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周跃礼胸口起伏, 气得不轻,“你平时再怎么跟我浑, 跟我置气, 我都能宽容你, 但你敢用命威胁你老子,真是平时把你惯的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为了一个外人, 逼你老子说你要死?你还有没有点儿出息,为了个男人去死?!”
周游览仿佛感觉不到额角的疼痛,也不管周跃礼如何的恨铁不成钢,他双目盈盈悲沧,了无生趣。
“没有卫洐,我跟死了也没区别。”
“卫洐是你带回来的, 你不可能没查过他的来历, 你肯定知道什么。”
周跃礼沉沉喘息几声, 他当然知道。
卫洐和周游览走那么近, 周游览又被卫洐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怎么可能不查。
但在得知卫洐的身份后,他心里面再多般不乐意也只能咽回去, 谁让周家欠姓卫的呢,周家祖训在上,他也不得不尊。
“爸,我从来没求过你, 这是我第一次求你。”
周跃礼:“……”
周游览垂下头,朝周跃礼跪了下去,“爸,求你了……”
周跃礼心头一动,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他能不心疼吗?
更何况,他都多久没好好听过周游览叫他一声爸了。
“冤孽啊。”
真是冤孽!
“我只是想把他找回来。”周游览哽咽着,“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周跃礼按住狂跳不止的太阳穴,算他身体健朗,不然真能被活活气死。
冷静下来,周跃礼依旧没松口。
“就算你跪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帮你。其他事情我可以让你胡闹,但只有这件事,绝对不行。”
周跃礼将周游览关了起来,周游览哪儿想到他豁出去求人,结果反而把自己送到周跃礼手里。
“瞧瞧你那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还像个出现在屏幕前的公众人物吗?”
周跃礼实在想不明白,满打满算周游览和卫洐相处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至于让他爱到这种程度。
“别关着我!”周游览怒地锤了下门,“放我出去!”
“你那脑子需要清醒一下,自己待着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我就放你出来。”
可周游览哪儿能待得住,他早就做好了二手准备,周跃礼走了没多久,大马猴那边就来捞人了。
“还真让你算准了,先生真要软禁你。”
周游览脸色阴沉,“他帮我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一。”
“那你还来?”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大马猴腹诽。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他也要来试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周跃礼的确有办法。
“你找人查一查老头子这些年都投资过什么项目,再找人跟着他,看他最近都去了什么地方。”
“知道了。”
周游览叫住他,“还有,你去查查,卫洐走之前去过什么地方。”
“他不是每天跟你一起待剧组吗?”
“不对。”周游览摇头,“他那段时间有些不对劲,是我反应太迟钝,没察觉出来。”
戴棱鲜少回家,一个月都不一定有一次,周游览和大马猴蹲守快半个月,才把人给抓到。
周游览扔下一张照片,戴棱目光一亮,猜到了他们的意图。
“周跃礼是我爸。”
戴棱推了推眼镜,“所以呢?”
“这段时间我查过你的资料,你既然能让卫洐回去,应该也能让我去。”
戴棱明白了,刚才还稍有紧绷的身体此刻放松懒散下来,像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
“任何要求你都可以提,我都能满足你。”周游览诱惑着,“钱?车?你要什么?”
戴棱不稀罕那些身外之物,他只求自己的试验成功,闻名于世。
他一向都不拒绝主动送来的试验品,但周游览身份特殊。
“别人可以,你不行。”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你也不用担心没法和我爸交代,我会处理好,你只需要帮我。”
戴棱到不是真的惧怕周跃礼,他和周跃礼也不过是合作关系,他需要一个具有高端设备的实验基地,而周跃礼需要一个操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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