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沈溪年闻得肚子咕噜噜叫。
 叫的谢惊棠都听见了。
 她纳闷:“你这,对吗?”
 这孩子以前也没这么能吃啊。
 不仅不能吃,沈溪年以前还是那种吃饭格外细嚼慢咽,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的厌食少年。
 沈溪年揉了揉肚子:“没事,我大概有点感觉,可能是以前当小鸟的时候营养吃的少,现在变成人了有点亏空,需要多吃点补补。”
 谢惊棠扒拉着沈溪年的头发,让阳光尽量晒均匀一点。
 “行,那我回去换件衣裳,你等头发干透了再扎啊,不准乱动,不然衣服弄脏了。”
 谢惊棠看出沈溪年穿的衣服料子不简单,在染发前特意找了块皮子罩在了沈溪年的肩膀后背处。
 “嗯嗯,知道啦!”沈溪年没敢乱动,抬手挥了挥,“娘亲穿漂亮点!等会儿见~”
 谢惊棠笑了下。
 方才心里生出的那丝不敢离开,害怕一切都是美梦的忐忑顿时烟消云散。
 当下理了理袖子,走出了院门。
 沈溪年继续坐在小板凳上晒头发。
 一边晒,一边想事情。
 沈溪年其实也在适应。
 这次变成人,他感觉到脑袋里就像是被掀开了一层罩住的厚白纱,不仅全部的记忆都恢复了,甚至每一个画面都异常清晰。
 可能是脱离了小鸟脑袋的束缚,沈溪年回想以前种种,书本文字,策论内容……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清晰起来。
 当然,同样清晰的,也有不少当小鸟时的社死回忆。
 所以说为啥一开始那会儿,恩公会怀疑小鸟团子前世岁数不大,让隋子明往孩童方向查呢,沈溪年现在回忆自己的种种举动,觉得刚重生时小鸟模样的自己,智商最多也就六岁,绝对不超过七岁。
 智商不高就算了,纯犟的性格倒是一点没少。
 憋着一股不低头不服输要让恩公另眼相看的劲儿,能直接用小鸟爪子在府里暴走两小时。
 沈溪年一个深呼吸,差点没憋住气。
 两小时啊,作为一只还没拳头大的鸟,他自己都不知道哪来那么久的续航能力。
 后来随着在裴度身边的时间越来越久,可能是多少蹭到了裴度属于这个世界支柱人物的气运,再加上裴度锲而不舍的试图给小鸟上课,沈啾啾的智商有了显著的缓慢提升。
 代表性的改变,就是小鸟从只知道贴贴蹭蹭,变成了春心萌动鸟。
 而且……
 沈溪年发现一件事,并且开始怀疑。
 裴度真的不记得梦境发生的事吗?
 大概是沈啾啾在裴度面前一向是有点小聪明但平常很迟钝的形象,裴度在面对小鸟时候的伪装,有时候真的不见得有多严谨。
 第一次做梦,孩童模样的他出现在恩公梦里,恩公当时应当是在祭奠国公夫人,他倒是没做什么,只是陪着叠了一个梦的金元宝。
 但第二天的时候,沈溪年清楚记得,裴度看小鸟时的眼神都比平日更柔和,行事也更加纵容。
 不过这次其实没什么,主要是第二次。
 沈溪年抬手,将脸埋进手心里,脚趾在鞋子里忍不住用力连环抠。
 他做了什么呢。
 他自以为恩公不记得梦里的事,在梦里,对着心上人直接就是一个原地表白。
 不对,大声谎称自己是对方未婚夫,还是童养夫这种事,还不如直接表白呢。
 绝佳的记忆力也有不好之处。
 沈溪年特别清晰地回忆起了当时裴度的表情。
 ……算了,要不还是别回想了。
 往前看吧。
 放自己一马。
 人总有社死,过去了就好了。
 沈溪年坐在小板凳上,默默抱住了在记忆里反复社死的自己。
 不行,他感觉自己还是得缓缓。
 至少缓一缓,才能继续追心上人。
 不然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我是你订了亲的未婚夫”,太震撼了。
 真的,人根本没办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只想穿越时间冲回去捂住自己的嘴。
 沈溪年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怀里抱着因为坐得矮而特地捞进怀里免得弄脏的衣摆大袖。
 远远看上去像长在阳光下的蘑菇。
 脚步声靠近,一双靴子停在沈溪年身前。
 沈溪年顺着靴子往上看,却在看到裴度的俊脸前,先看到了一碟散发着热气的点心。
 裴度:“头发还没干?”
 沈溪年小幅度地摇摇头,伸手要去接点心碟子:“没呢,娘亲还染了第二层说是防水,估计还要晒一会儿。”
 沈溪年晒太阳的地方恰好就在院子的假山湖莲造景旁边,裴度便将点心碟子放在了池边,自己也捞起衣摆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让沈溪年的脸上明晃晃浮现出意外。
 换个人,比如说隋子明这么干,都不会让沈溪年露出这样的表情。
 裴度将点心碟子往沈溪年面前推近了些,温声道:“吃吧。”
 沈溪年是挺饿的,尤其是那碟点心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闻着是甜咸味味儿的,说不定是肉馅。
 但他又有些犹豫。
 沈溪年的纠结几乎是写在脸上的,裴度挑了一支荷叶折断,递了过去。
 秋日的荷叶已经不复之前的翠绿,边缘有些枯黄,但因为打理得当,如今留在池塘里的叶子并没有腐烂的斑驳。
 沈溪年抿唇笑了下,这才捏了点心用荷叶接着点心渣吃起来。
 最开始还努力让自己的吃相看起来斯文一些,但点心的确是肉馅的,可能是刚出炉,一口咬下去香得不得了,沈溪年越吃越开心,越吃越饿,吃相逐渐狼吞虎咽起来。
 甚至没注意到身边的裴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去房里倒了杯水。
 裴度等了好一会儿,见沈溪年一口气吃光了一碟子的点心却没有噎着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将茶杯递到少年手边。
 “谢谢谢谢。”
 沈溪年垫了肚子,温水入喉下肚,整个人都舒服了,懒洋洋的。
 裴度低笑:“你刚来的时候,忠伯便说,能吃就能活,这小鸟一定能养活。”
 沈啾啾也想起那时候在笼子里试图饿死自己的小鸟,有些不好意思,他用手帕悄悄擦干净自己的手,侧头偷看裴度:“所以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留下我呢?”
 裴度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难得遇到意外,我便和自己打了个赌。”男人眉眼弯起,“若是这小鸟能找到我面前,我就养它。”
 所以那个时候裴度书房的窗户才是开着的。
 只不过裴度万万没想到,这只聪明到能自己打开笼子的鸟竟然是只小走地叽,愣是从后花园一路跋山涉水过来,坐在书房门槛上端起了裴府的铁饭碗。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月光下的那一幕,齐齐笑起来。
 裴度是多么敏锐的人,他当然发现了沈溪年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完整的沈溪年。
 秋日的阳光抚过两人的发丝,洒在他们的肩头衣摆上。
 裴度袖中的手握着一条粉玉吊坠的袖珍项链,细长的金链缠绕在他的手指间,勒出微凉的触感。
 沈溪年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头发,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自己转过来面朝裴度。
 他其实想过要不要和裴度说开梦里的事儿,但沈溪年自认也比较了解恩公了,虽说社死的是小鸟,但在这件事里,显然裴度才是那个收到冲击最大的受害人。
 于是,沈溪年很贴心地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
 这两天整理一下关于原著的情节,写个表格直接给恩公好了。
 裴度的右手始终笼在宽大的袖口之下,停顿片刻后,他低声开口:“我之前便有过办拜师宴的想法,眼下谢夫人恰好在府上,溪年,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学生?”
 沈溪年即使自己并不认同天地君师,不可侵犯,不可逾越的说法,但他并没有用这样的说法去否认裴度的认知。
 并不是古时的内敛就是落后,未来的开放就是正确,有太多的事并非一句应当如何能够判断。
 沈溪年很认真的想了一阵。
 他想说的话很多,太久太久没有这样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一时间脑海中有些乱乱的。
 但如若摈弃所有的纷杂想法,只看自己想要什么,那便很简单了。
 “可是,我并不想当你的晚辈,以被你拢在羽翼下保护一生的角色待在你的身边。”
 现在的沈溪年不是从前那个全然莽直球的沈啾啾了,他当然感觉得到裴度对于自己表字的复杂与排斥,所以他没有用裴度的表字做敬称。
 但与此同时,他与裴度之间的关系又的确暧昧不明。
 恩公这样的称呼,走到现在,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是这个词语本身含义那么简单。
 所以沈溪年索性大大方方省略了纠结的称呼,以人类的外表,坦然承认了从前所有的热烈。
 “我必须承认,之前的我或许在某些方面的确不成熟,做事也欠妥当,但正因如此,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源于我的内心。”
 “我是认真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溪年完全没有回避视线的意思。
 “我敬仰你的学识,向往你的智慧,钦佩你的品格,所以我非常愿意做你的学生,渴望能从你身上学到更多为人治学的道理,让自己更优秀,更可靠,更成熟。”
 “但如果只能二选一,我想争取一个被你看到的可能。”
 少年人的神情坦然,眼神清亮。
 “我喜欢你。”
 “从在水中被你救起时的那一眼开始。”
 “喜欢好久好久了。”
 “你看,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你面前的。”
 沈溪年双手摊开,露出一个带着些俏皮的狡黠笑容,脸颊的梨涡又漩出来。
 “又怎么会甘心放弃呢?”
 生平第一次,裴度落荒而逃。
 沈溪年也并没有一定让裴度给答案的意思,他就是不想被裴度诓死在学生的身份上,直接一锤头把两人之间的那层玻璃砸碎了而已。
 大锤好啊。
 沈溪年继续窝在小板凳上晒太阳,即使变成了人,看上去也是毛茸茸暖洋洋的一团。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想得多,越是想得多就越是别扭,裴度便是如此。
 在其他事情上向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一个人,结果却在感情上笨拙迟疑到了极致。
 沈溪年迎着阳光眯起眼,轻轻叹了口气。
 在爱里长大的小孩才不会逃避爱,谢惊棠用十四年的时间,给了沈溪年去爱人的能力。
 但显然,在裴度过去的经历里,没有人这样毫无保留,赤诚热烈的爱过他。
 大祭司是在睡觉的时候被装进麻袋打包来裴府的。
 最开始她甚至是被直接关进房间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后来裴府的那位笑面虎管家来了,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谁绑了。
 即使是晚上,但驿站外围好歹有官兵把手,里面更是有西域的猛士护卫在她的房间周围,然而她这个西域大祭司就这么被无声无息地绑了出来。
 大祭司坐在房间里冷静了很久,脑海里将自己和裴度做的交易从头到尾顺了个遍,没想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她被侍女引着去了花厅,遇见了同样走进来的谢惊棠。
 谢惊棠的面相变了。
 大祭司的眸光闪烁,不着痕迹地盯着谢惊棠看了几眼,袖中的手指掐成神印,没一会儿,便应验了她的想法。
 失而复得,财官双美。
 这和之前谢惊棠财官过旺不堪重负,深陷泥潭而不出的命运截然不同。
 难道只是因为认识了一个裴度,就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不对……
 还差一点什么。
 大祭司在桌子下面努力掐算,然后就听花厅外面传来脚步声。
 “娘亲~”
 清越的少年嗓音让大祭司猛地抬头,第一眼先看到了少年那明明白白写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命格,第二眼就是少年和同样走进来的裴度之间若隐若现的“红鸾星动”。
 大祭司:“……”
 之前她当热闹听的,毕竟裴度是无妻无子不得善终的命,结果这两个来真的?
 等到两人坐下之后,大祭司对着两人看了又看,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完全看不到两人的命格了。
 上一个出现这个情况的还是吴王世子郑闵。
 她本以为那位才是气运之争的胜者,对方此时势弱,正合适暗地接洽相助一二,来日月氏定能占得气运好处。
 结果……
 大祭司深深呼吸。
 没关系,她现在坐在这里。
 就还有机会。
 沈溪年和裴度一个自幼敏感一个看破人心,自然注意到了大祭司起起伏伏的情绪,但他们都没怎么在意。
 见裴度不说话,一旁的谢惊棠也只是低声和沈溪年交流袖口的绣花,大祭司咬咬牙,先一步开口,笑着道:“恭喜沈公子重获人身,想来这段时间裴大人定然是十分用心了。”
 沈溪年眨眨眼,看向裴度。
 裴度故作镇定地端杯喝水。
 裴大人用心吗?
 先不说小鸟百分百灵验的许愿,就说裴度敢生出“啾啾想要什么都给他”的心思,把主动权全部交给沈溪年——即使是在梦里——对裴度而言,也已经是独一份的放纵包容了。
 两人就这么在谢惊棠和大祭司的注视下眉来眼去,谢惊棠倒是看的脸颊含笑,大祭司就有点扛不住了。
 她甚至怀疑自己接洽吴王世子的事,裴度已经知道了。
 不然上一次见面时裴度至少对她礼貌三分,这次却很是不假辞色。
 在大祭司坐立不安的煎熬里,外表看上去很是乖巧无辜,没有丝毫锋芒的沈溪年开口了。
 “之前匆匆一面,溪年尚未谢过大祭司阁下对家母的照拂之恩。”
 沈溪年倒了杯茶水,以茶代酒,隔着桌子敬大祭司。
 “此番冒昧邀阁下前来,实因我前日化形仓促,心中尚有几分懵懂不解,还望大祭司阁下不吝赐教,解惑一二。”
 大祭司心里盘算着交好裴度,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结果她还没说话,沈溪年又慢吞吞软绵绵地冒出一句——
 “阁下放心,溪年受恩公教导,自会将这份善缘回报西域月氏,定不会做忘恩负义两面三刀之事。”
 大祭司端着茶杯的手当即就是一抖。
 她对上那少年的眼睛,十分确认自己从墨色中看到了了然与警告。
 她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人。
 裴度正垂眸端详手中茶盏,谢惊棠则是一脸“啾啾真棒真可爱”的表情。
 大祭司有些艰难地笑了下,应和道:“西域自然也是想与中原交好的。”
 沈溪年满眼真诚:“那就好,不然孔雀台所处之地险峻异常,一旦天神发怒雪崩千里,那可真的是太令人唏嘘遗憾了。”
 原著里没提到西域和裴度的交易,反而明确提到过西域大祭司相助龙傲天男主郑闵弄死了他的父亲吴王,能够看人预知的西域大祭司,成了龙傲天男主的又一大金手指。
 然后被龙傲天男主吸干了气运,在男主登基的当天,孔雀台所在的雪山骤然崩塌,埋葬了在西域伫立多年的孔雀圣地,大祭司猝然亡故,断了传承。
 自此,西域两国内乱。
 五年后,被龙傲天男主发兵攻破,为原著贡献了长达一万字的爽点番外。
 西域的大祭司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她不仅没有将沈溪年的话当做耳旁风,甚至还因此窥探到了一些关于未来的画面。
 这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几乎不能自主呼吸。
 安静调整过呼吸,大祭司不再时不时看向裴度,而是认真对着沈溪年,抬手敬了一杯。
 沈溪年也笑吟吟地回礼。
 沈溪年问了几个关于自己情况的问题,大祭司也尽可能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和解答。
 和沈溪年想的大差不差,他的饥饿的确是因为作为小鸟时的摄入太少,无法维持人类的身体机能,有点亏空,适当多吃些便好。
 聊了几个来回,大祭司忽然道:“沈公子的死而复生在中原的确过于玄异,中原人想必多会心生疑窦,言语中伤,不如便以我西域孔雀神教圣子之名在外行走,或许会方便许多。”
 沈溪年挑眉。
 这一瞬间的表情,竟和裴度相似了三分。
 谢惊棠当然也担忧过沈溪年的身份问题,而她也最了解孔雀神教在西域的地位,那可真的是大祭司说什么西域两族人就信什么,倒是的确很适合溪年做一个新的身份。
 她本来要开口,沈溪年却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一直置身事外一言不发的裴度忽然出声:“镇国侯还未曾册立世子。”
 沈溪年露出笑容:“恩公懂我!”
 谢惊棠戳戳儿子的胳膊:“翻译一下?”
 沈溪年的语气自然又真诚:“大祭司阁下的好意当然是妥当的,但之后的各种利益纠葛肯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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