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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天谢)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皑若白雪覆山间,皎如玉树临风前。”
眼见花痴人开斗诗赛,秦深面上春风得意,脚下加快步伐,充耳不闻地走过去。
留下身后另一拨闲人的斥责声:“就你们几个穷酸会念诗!看吧,把二圣都臊走了,本来还能多看几眼的!”
“揍他们!”
“哎呀,大喜的日子,动手不好,后生仔火气不要这么大……”
叶阳辞俯身问秦深:“很吵吧,是不是后悔答应我,牵马过街了?”
“不,都是人间烟火气。”秦深嘴角扬笑,“百姓们此刻没当我们是高高在上,令人退避三舍的皇帝,挺好。”
叶阳归在正阳门等他们,手里牵着白马凝霄练。见到主人靠近,白马喷了个响鼻,迫不及待地以蹄刨地。
叶阳辞从望云骓背上,纵身跃上凝霄练,对叶阳归道:“你说不来观礼,还真不来啊。”
叶阳归莞然一笑:“你知道的,我最不耐礼仪,在这里迎候你们也一样。”她将手中的两个花环,分别戴在叶阳辞与秦深头上,“这是狄花荡与余魂编的花环,说她们守军职责在身,无法前来,这对花环就权当贺礼了。”
秦深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个——有点歪斜,应该是出于狄花荡之手。阿辞头上那个花环就漂亮多了,当然,漂不漂亮,也要看戴在谁头上。
他翻身上了望云骓,朝着大开的正阳门,扬声道:“走,阿辞,一同出京,去夏日草野上痛痛快快地跑马!”
叶阳辞一夹马腹,箭射而出。秦深不甘示弱,望云骓随之腾云而上。
两人你追我赶,红色衣袂在风中猎猎飞扬。
城门外的驿道上,两道红霞乘风掠过,扬起的烟尘迷了路旁刚下马车的两夫妻的眼。
叶阳密揉了揉眼睛:“我好像看见儿子……从我们面前咻一下过去了?”
赵香音朝着迅速远离的两道马背人影仔细瞅了瞅:“看背影是有点像截云,但他从没穿过这么艳的红衣吧?至少我没见过。”
“红衣,红衣。”叶阳密忽然一拍大腿,遗憾道,“是我们儿子的婚礼,哎呀,慢一步错过了!”
赵香音说:“没事,看这情形,也不是个正经婚礼的样子。我们先去找载雪,回头自有媳妇茶吃。”
叶阳密反驳:“秦少帅已贵为天子,那有媳妇茶给你吃?再说,哪个是媳妇,你心里没数?”
赵香音瞪他:“我说要吃就要吃!你看他敬不敬?”
叶阳密嘟囔着:那可是秦大帅的儿子,敬什么媳妇茶,敬长寿酒不行吗?到底看妻子脸色,不吭声了。

《岳史》记载:延徽三十年六月,帝自焚于清凉殿,谥号为“妄”。
新帝继位,未逾年改年号为“云彰”,时人称“云彰帝”。终其一朝,年号不改,有二圣并临,垂拱而治,天下太平。
云彰盛世,农工并重,商贸发达,以富庶著称四海,国内无有赤贫者,人皆小康。
时人感念二圣明德,又借屈子《九歌》中云神之说,称大君为“云中君”。民间亦颇多倾信,供奉叶阳辞为“万家生钱财神”,与文、武财神并列。
云彰元年七月。
群臣商议延徽帝的庙号时,感到异常棘手。
按开国皇帝来算,应该庙号“太祖”,但这个庙号已经被皇上追封给亡父秦大帅了。那么延徽帝无论退居什么“宗”,都觉得不合适。
群臣议论了整整三日,拟的每个庙号都被人有理有据地反驳。最后礼部尚书危转安拍板定论:“那就不要庙号了!本来魏晋之前,庙号严格,非明君或有功业之君不可得,也就是唐代开始滥情尤盛,是个皇帝都有庙号。我朝不如依托古制,拨乱反正,慎重追尊庙号。”
礼部官员们醍醐灌顶:原来还能有这种釜底抽薪的解决法,不愧是危尚书!再说,都恶谥为“妄”了,也给不了什么好庙号,不如不给。
于是《岳史》及后世史书上,皆以“岳妄帝”作为延徽帝秦檩的正式称呼。
解决了这个巨大的困扰,礼部官员们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至于岳太祖与岳妄帝的丧礼规格如何,该何时葬入皇陵,分别葬在那个地位,等睡醒后再继续商议吧!
秦深把一堆仪制上的琐事都丢给礼部处理,自己乐得逍遥,就与叶阳辞琢磨起了婚宴之事。
最后他们决定,婚宴分宫宴与家宴两场。
宫宴就按常规仪式,大宴群臣,四品以上皆参加。但与旧例不同的是,他们要求群臣缴纳份子钱。
清廉如齐珉术、薛图南这般的,份子钱为象征性的一两银。而豪奢斗富的世族与勋贵们,尤以谈家为首,足足收了他们每人十万两白银。
每人!十万两!天价即位菜!就算鲍参翅肚、熊掌猩唇吃到喉咙眼,都吃不回本!
勋贵们欲哭无泪,但谁人敢不参加二圣大婚的宫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乖乖交纳份子钱,每口都吃得肉痛无比。
就在他们想流言诟病皇帝和大君剥削臣财,与先帝一般嗜钱如命时,秦深与叶阳辞将收来的数百万两份子钱充入国库,作为今年的六部各专项拨银。
吏部有钱补发低阶官员的俸禄了,兵部有钱整修军备、发放战亡将士的抚恤金了,工部有钱挖沟渠、修河堤了……拿着勋贵们的脂膏,他们喜极而泣:真香!
至于家宴,规模就小得多得多,只请了两人的亲友与麾下各大将领、谋士。
酒宴上不论尊卑,只叙旧谈感情。
赵夜庭喝醉了酒,斜揽叶阳辞的肩膀,大着舌头反复念叨:“小云成婚了,哥高兴……哥开心……哥开心得想哭……”他还真呜呜呜地哭了,这下换成郭四象来拍背安慰他。
郭四象说:“我都还没哭呢,你哭啥呀!”
赵夜庭颧骨处酡红,嚎啕道:“哥开心!但开大了,心里空落落的……以后有别人陪小云喝酒,有别人背小云回家,哥……哥要卸甲归田,告老还乡了……”
叶阳辞被他嚎得哭笑不得,示意秦深去安抚。
于是秦深走过去,挤开郭四象,哥俩好一般勾住赵夜庭的肩膀:“大舅哥,截云不能喝酒,以后都由我盯着,你放心。还有什么卸甲归田,不可能的,大岳朝堂少了不你这位名将。你就继续在山东练你的兵,我封你为‘武定将军’,从一品,这是武将的最高官职,没得再高了。”
赵夜庭用袖子胡撸了一把脸,吸着鼻子道:“官职不重要,重要的是粮草、军械要备精备足,我才好再给你们练一支十万铁骑。”
秦深痛快允诺:“没问题!”又转头看了看一脸跃跃欲试的郭四象,干脆来了个军衔大放送,“封四象为‘武毅将军’。还有你们,墨狄、余魂、应淮山、姜阔、白蒙……凡立下战功者,论功封赏,各个都有份。”
京军要整顿,卫所要改制,关防要重建军堡、构筑防线,将军们任重道远,需要与他和阿辞共同捍卫大岳江山。
这些以血肉之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功臣,画像都会挂入麟阁,以供后世瞻仰,也包括为他们出谋划策、匡政辅国的那些文臣谋士。
韩鹿鸣也喝出了七八成醉意,叶阳辞一杯茶,他陪三杯酒,不醉才怪。
叶阳辞说:“茸客啊,吏部尚书的位置还给你空着呢。”
韩鹿鸣捏着酒杯,摇头:“我不做天官。”
叶阳辞又问:“那就做阁相?”
韩鹿鸣把酒杯一丢,大笑。他展开宽衣大袖,原地转了三圈,大声道:“我本无心仕途,为恩师所托、为大人臂助才入的仕。如今大局已定,喜酒也喝过,我该走了……”
他如同从高天降下的一朵无垢云,旋旋飘飘来到叶阳归面前,拱手深揖:“叶阳小姐性非凡俗,何必久羁京尘,随晚生同去游历天下吧!”
宴会上所有嘉宾都顿住了。不少人酒杯捏在指间,口中的肉都停止了咀嚼……这是何意?邀游不像邀游,求爱不像求爱,发酒疯?
叶阳归也有些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喝醉了喝醉了,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姜阔上前替韩鹿鸣解围,想将他劝回席位去。
“不是胡言乱语!”韩鹿鸣却挣开他,一手指天,“我是诚心求去,也是诚心相邀。叶阳小姐,我们先去浙江金华好不好?我恩师饮溪先生就在金华,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了,我们先尽力救治,替他减轻临终痛苦。等他托体同山阿了,我们就游历天下,悬壶济世,为百姓行医……总比一辈子圈在皇城里,只给达官贵人、宫妃皇子看病有意义!
“名医圣手云集京城与各大府城,皆为贵人坐上宾!百姓看病只能找名不见经传的乡医,甚至赤脚郎中。叶阳小姐,这不是真正的杏林医道……”
他前面说的话,叶阳归回过神来,也只是随和地笑笑。最后一句出口,她的笑容方才渐渐消失,露出动容之色。
叶阳辞暗中叹口气,既不愿打断他们的心灵碰撞,又不舍得妹妹自省顿悟后离京而去。他再次上前,握住了韩鹿鸣的胳膊:“茸客,涧川与我身边还需要能臣辅佐,你留下吧!不想当官就不当,做个‘白衣卿相’也好。留下吧!”
面对叶阳辞的诚挚挽留,韩鹿鸣肃然正色,整衣冠,向他郑重地拜了三拜,说:“感激明府慧眼,感念大人盛情,感恩二圣仁德,但我心意已决——”
他后退两步,转身,一如数年前的那夜,从叶阳知县的屋门口衣袂当风,翩然离去时那样,展臂吟道:
“我无青云志,
安用登麟阁。
也曾身化鹿,
负日照山河!”
不同的是,当时是“何如身化鹿”,今日变成了“也曾”。
他来过,他见过,他在一个盛世王朝留下自己的烙印,然后毫不眷恋权位地离开。
韩鹿鸣走了。临走前诚心诚意地邀请了叶阳归,至于人家愿不愿意、答不答应,那是人家的事,他不强求。
“……这是当世风流,真名士啊!”薛图南捻须感慨。
叶阳辞望着韩鹿鸣的背影消失,又看向若有所思的叶阳归,心里一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秦深走过来,搂住他的肩:“截云,人各有志,随他去吧,遥祝他平安顺遂。至于你妹妹,她亦有她自己的道,无论日后作何选择,我们身为至亲,理解与支持便是了。”
叶阳辞默默点头。
叶阳密与赵香音从更衣楼回来,见现场气氛有些萧瑟,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我们方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于是家宴重又热闹起来,秦深与叶阳辞向叶阳夫妻敬茶、敬酒。
赵香音喝到了“媳妇茶”,满意了。叶阳密喝到了“长寿酒”,也满意了,拉着秦深细问秦大帅,哦不,是岳太祖当年战场上的英姿。
这场家宴,只缺席了两人,一个是病卧在床的大长公主,一个是床前侍疾的唐时镜。
秦深与叶阳辞把所有太医都给公主府派过去了,药库里的珍贵药材也任由取用。
连叶阳归也去了好几趟参与会诊,回来后只是黯然摇头:“不是病,是老了。”
老了,蜡烛烧到了头,陈伤旧痼便如缺口的桶盛不住水,漫溢而出。叶阳归知道大长公主的天年将尽,除了惆怅叹息,别无他法。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当年叱咤风云的秦折阅,如今也到被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格外怜惜、眷恋的时刻了。

云彰元年,八月十六。
寝殿内药味日夜缭绕,太医进进出出,婢女连走路都踮着脚尖,不敢发出丁点声响,怕惊扰了睡榻上昏昏沉沉的秦折阅。
唐时镜坐在榻边,握着母亲的手。她的手掌较寻常女子宽大,指节处的累累弓茧刀疤,经过三十年保养已淡化许多,但犹有余痕。
唐时镜闭着眼回想儿时印象中母亲的手,是不是也这样触感冰凉,但回忆一片朦胧,只有灵香草的馥郁萦绕鼻端。
秦折阅的另一只手,捏着胸口的灵香草挂珠,连昏睡中也未松开。
她在无意识地呓语,听不清。唐时镜俯身将耳贴过去,终于听清了最后几个字眼:
“瑶奴,瑶奴……”
唐时镜五味杂陈,唤了声:“母亲!”
秦折阅身躯轻微一震,似乎从迷梦中被短暂地唤醒,缓缓睁开眼。她的视线是虚的,在朦胧中勾勒出唐时镜的轮廓:“瑶奴,是你吗?你终于回来看我最后一眼了吗……”
唐时镜沉重地叹口气,抽出手,起身转去内殿屏风后。
秦折阅被剥离了体温传递的那只手,在榻沿不安地虚抓。一旁的宁却尘见状,斗胆半跪在榻前,将自己的手送过去。秦折阅抓住他的手,确认般紧了紧,安静了。
不多时,从内殿屏风后转出个人影,身着瑶服,胸佩银饰,头缠五色布盘,镶嵌着细珠与流苏。
他在秦折阅榻前站定,轻声唤道:“殿下。”
秦折阅浑浊的眼睛陡然明亮起来,血色涌上她的脸颊,她仿佛就在这一刻恢复了盛年青春,撑着榻面坐起身:“瑶奴!”
她怔怔地望着唐时镜,目光隔着三十年逝去的光阴,爱怜地触碰着当年那个鲜灵灵的,如山泉林雾般的青衣少年。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宁却尘仰着脸,以为她哭了,但再定睛一看,哭只是他的错觉,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秦折阅的目光亮得如灰烬中复燃的火星。她低声说:“瑶奴……我放手了,放你回家。唐璩,你走吧,走吧。”
唐时镜缓缓摇头,银饰丁零作响。他再次坐在榻沿,握住了秦折阅的另一只手:“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你。殿下,您看窗外……今夜的月真圆啊。”
秦折阅将目光移向窗外,满月皎洁,一丝云翳也无,亮汪汪、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她也随之感叹:“今夜的月真圆啊。”
在月光的照射下,她的神智逐渐清醒,沉毅之色又回到了面容上。她同时握着唐时镜与宁却尘的手,搁在自己膝头,从容不迫地吩咐:“我大限将至,也许就在今夜,眼下头脑忽然这般清晰,应是回光返照。
“人终有一死,不必悲伤。哪怕是我的至亲至爱,也不要为我悲痛太久,我最听不得哭声。你们哭多了,我在九泉下都不得安宁。
“楚白,你亲自去一趟宫里,把皇上与君上请过来,我要趁着还有余力,让他们今夜将封王诏书写好。
“却尘,你把殿里的人都清出去,我不需要一堆人围着我的榻哭丧。”
“我能留下吗?”宁却尘小心又急切地问,“殿下,我只想陪您多说几句话。”
秦折阅正欲婉拒,端详他的两鬓霜白和四十年不变的目光,心底蓦然一软,说:“好,只留你一个。”
唐时镜来不及更换曳撒,就这么一身瑶服地策马至午门,急请面圣。
人都退走了,寝殿内变得异常安静,呼吸可闻。秦折阅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仿佛这口气一泄,她就会如玉山倾倒,再也起不来。
她的视线巡视过壁上雕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巡视过架上横刀。
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还有衣桁上铺展的盘花战袍,红的底色已然褪旧,但靠近了,依稀能闻见经纬交织处传出的金戈铁马之声。
她的视线落回宁却尘身上,沉声道:“起来,新兵蛋子,坐在我身边。”
宁却尘起身,挨着榻沿坐下。殿下的一只手仍在他掌心中,仿佛人世与幽冥之间的最后一缕维系。
秦折阅如倚靠同袍般,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曼声低吟:“曾因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庭前昨夜秋风起,羞睹盘花旧战袍。”
宁却尘瞬间红了眼眶:“殿下威名赫赫,为大岳立下不世之功,而今功成身退,无需羞愧。”
秦折阅叹道:“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辜负大岳之事……放任谈家挥霍。冷眼看先帝乱政,并未力谏。不去遏制,便是纵容。”
宁却尘摇头:“殿下在这个位置,多有苦衷。三十年风雨不倒,还能撑住一方天地,实属不易,真的不必自责。”
秦折阅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靠着。
宁却尘一动不动地给她倚靠,他享受这一刻,也痛惜这一刻。
半个时辰后,秦深与叶阳辞马不停蹄地赶到,直接奔进了寝殿。秦深忧心忡忡地唤道:“姑母!”叶阳辞亦唤道:“姑母。”
“……好孩子。”秦折阅招招手,让他们靠近点,坐在榻前椅子上,“姑母要走了,对自己的后事没什么可交代的,丧仪从简就好,不必糜耗国家钱财。陪葬品只需我的日常用具,还有这弓、刀与战袍,我一定要带进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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