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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天谢)


韩鹿鸣沉默了。片刻后,他问:“明府,晚生有一句不该问的话想问。”
“你问吧。”叶阳辞温和道。
“——您为何做官?”
叶阳辞眨眼,慢慢笑了笑:“我不说了。就让我身边的人看着,听着,感受着……总有一日,他们会明白。”
韩鹿鸣注视他良久,郑重地说:“待晚生学成归来,也想站在明府身边看一看。只是不知到那时,明府身边是否还有晚生的位置。”
叶阳辞微笑:“‘饮溪先生’的高徒,本官无论何时都虚位以待。”
韩鹿鸣后退两步,伏地行了个大礼:“明府,晚生告辞。”
他抬起身,对目瞪口呆的郭四象说:“阿旒贤弟,愚兄不会耕地,也不会修城,留在夏津无益百姓。愚兄要出发去金华了,饮溪先生在那里等我。你帮我向我祖父说一声——茸客不肖,不能使韩家得偿所愿,从今往后,韩家只当没有我这个子弟。”
他起身,抖了抖身上透薄纱衣,展臂吟道:
“我无青云志,
安用登麟阁。
何如身化鹿,
负日照山河。”
打开房门,韩鹿鸣衣袂当风,翩然离去。
郭四象望着他背影远去,最终吐了口长气,怅然道:“我就知道,这家伙总有一日要离开韩家,离开夏津,但不想这一日来得这样早。”
叶阳辞斟了两杯酒,自取一杯,向门外举起:“为扶游公子饯行。”
郭四象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像被骤雨洗礼过似的,看向叶阳辞的眼神里,萌动的少年情思隐匿了,逐渐生出坚定与深邃的意志来。
“叶阳大人,”他沉声道,“我打小就崇拜征战沙场的将军,一心想像先鲁王秦大帅那样,保家卫国,开疆辟土。但我知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的第一步就踏在夏津,得踏实了,才能一步步走下去。还请大人不计前嫌,使用我,历练我。”
叶阳辞朝他点点头:“你先回郭家帮忙春耕吧。有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事情,本官会来找你的。”
郭四象起身告辞,脱下氅衣要归还。
叶阳辞道:“我不穿别人贴肉穿过的,这氅衣就送你了。”
郭四象也不好意思只穿着风骚的镂空战袍出门,低声道谢后,离开卧房,临走时带上了门。
夜风鸣廊,卷起竹叶沾在鬓角。郭四象拂了拂发梢,嗅到氅衣内隐约的白梅幽香,心中热意如火焰般温暖。他知道人与人会相遇、分离、重逢、诀别,而有些人靠近后产生的热意会伴随他一生,将来在最冷的冬夜也有余温可依存。
走出后院侧门时,郭四象见拐角处停了辆马车,打瞌睡的车夫惊醒过来,转头向车厢内说了句什么。须臾,一个人影从车厢内钻出来,凑近他,竟是韩晗。
韩晗对郭四象说:“这么快就出来了?郭兄命我在此等你们。茸客呢,还在屋里?我这便带人进去——”
郭四象提气,攥拳,一拳把韩晗捶了个鼻血四溅、眼冒金星,大叫着倒仰在地。
十八岁的郭四象狂野地放声大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第11章 敢给本王盖生祠
郭家晚辈把韩家长辈打了,本该请族规家法狠狠惩治,但因长辈行为不当在先,又涉及知县大人清誉,经过两家族长商议后,大事化小,罚了郭四象二十两银做诊疗费,外加抄写族规十遍了事。
韩晗本就不满族长偏心另一房,这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干脆请病假,闭门不出。郭三才也恼火,但又看新入库的两万雪花银眼红心痒,一边若无其事地上衙,一边想着如何把钱套出来。
然而叶阳辞把这笔钱看得极紧,不仅财帛库安排壮班衙役日夜轮流看守,明令盗、挪公银者斩,还派唐时镜不时巡视监督。每一笔拨银都要经过他亲自审核,进出账目清清楚楚,叫郭三才这个深谙门道的陈年老吏也无可奈何。
唐时镜内外都要巡防,肩上担子更重,但他没吭声,抽空送给叶阳辞一个带红绳结和流苏的镂空金属球。
“这是什么?”
“赔礼。”
叶阳辞婉拒:“本官说过,恕你这一次,毫无芥蒂。你不信?”
唐时镜便改口道:“是践诺。卑职也说过想个法子,今后县衙的这些猫不会再近大人三丈以内。喏,驱猫香球,内有水平机关,无论如何翻转,药膏都不会洒,大人放心佩戴。药膏挥发完可再添加。”
他将银制香球和装药膏的盒子朝叶阳辞怀里一丢,转身就走。
叶阳辞只好接住,闻了闻香球,一股柑橘柚子味还挺怡人。
比起亦正亦邪的唐时镜,神出鬼没的猫才是叶阳大人的心腹大患,于是他将驱猫香球系在了腰带上。
果然,此后县衙的猫一靠近他,就掀着鼻子逃跑了,狗也不例外。叶阳大人成了猫嫌狗憎的具象化,对此他本人表示满意。
由于乡绅们在知县施压下做出了让步,佃农得以回归其田。民田各家自行耕种,官田则由官府以租赁形式,承包给农夫耕种。叶阳辞考虑到目前夏津百姓大多赤贫,便下令缓交租金,待到夏收甚至秋收后,再缴纳不迟。
比起盈亏自负的民田,官田有了这个缓租政策,显然更受欢迎了,很快就被承包干净。
县衙今年还免费发放麦种,不少荒芜的民田被重新开垦起来,耕牛和农具还能通过乡、里长向衙门租借,夏津百姓的春耕热情空前高涨。
春小麦一般在二三月份播种,五六月成熟,八月官府就要开始征收夏粮税了。“新来的知县大人爱民如子,咱们好好干哪,今年一定能吃饱饭。”布谷声里,百姓们如此口口相传。
知县大人也一刻没闲着,在院子里堆了个大沙盘,配合着鱼鳞图册,做全县的土地规划:
“官田全种麦,民田六分种麦,三分种棉,还有一分种油菜。
“山坡上开垦梯田太耗时耗力,还是种果树。杏子挺好,又爽口,又能制成杏脯,杏仁还能入药。最重要的是,杏树成果快,三年生的杏苗种下去,枝干还没一人高呢,当年就能结果。
“沿河就种桑树,一来治理水土流失,二来桑叶沿漕河运往江南,方便蚕农收购。桑树长得快,初夏就开始结葚子,嫩桑叶也能吃,可助百姓度过青黄不接的四五月。而且桑树的叶、果、嫩枝都能入药,全身是宝。”
县丞郭三才被打发去巡视春耕,解决田间地头的纠纷,一干胥吏也都去帮忙了。典史江鸥坐镇县衙,带着捕快处理一堆狗屁倒灶的诉案。
小案子他能解决,碰到各执一词的葫芦案和人命官司,还是得请知县大人升堂定夺。
叶阳辞断案也有一套,以效率著称。
有原告和被告兄弟争家产,都认为对方比自己多分,相执不下的,他命双方交换名下产业,一句话判完。
有抢劫摊贩的蟊贼,逃跑时被路人追上,双方扭打后都指认对方是贼,自己是见义勇为。摊贩夜盲眼辨认不清,周围又无人证,于是来衙门求分断。他命这两人夜里在县衙门口道路上赛跑,输者为贼。
有告叔嫂背兄通奸的,他判兄休嫂,小叔出赔偿金给兄另娶,再判被休的女子嫁给小叔,两边分家,总之不准按旧习沉塘。女子多宝贵,夏津人口繁衍的重任就靠她们了,眼下正愁人口的知县大人只恨不得男男能生子,还发通告给全县,凡孕妇皆可领麦一石,作为生育补贴。
好在除了失手致死或斗殴伤人的案子,真正的恶性人命案件极少,毕竟全县就那么点人,互相都知根知底。况且春耕在即,贵如油的春雨几乎天天在下,夏津的田野里灌溉着久违的希望,与新来的知县大人一样振奋人心。
沟渠在挖通,水车在搭建,树苗正栽种。运气好的话,百姓们还能在田间看见披蓑戴笠的知县大人,正与下属官吏指点着需要修整的道路。
“——给你花花,奴奴摘的。”一个五六岁的女童不知从哪个树丛后钻出来,拽住了知县大人的袖子,仰头递上几枝开小紫花的通泉草。
追着她的中年农妇脸都吓青了,语无伦次叫:“囡囡快回来……大老爷恕罪……囡囡别碰,手脏!哎呀你还乱抱,再不回来揍你……大老爷饶命啊!”
叶阳辞朝农妇笑着说了句“不碍事”,弯腰单臂抱起女童,接过花枝插在自己的蓑衣上,又从怀中摸出一包随身携带的饴糖,塞进她手里。“给你,花的回礼。”叶阳辞掂了掂臂间重量,“有点轻啊小丫头,饭吃得饱吗?”
女童摇头,往嘴里塞着糖,口齿不清地说:“好吃。”
叶阳辞吩咐身边胥吏:“给他们一斛麦子。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直到女童被送回怀中,农妇仍瘫坐在地上发愣。胥吏连说了两遍“把里、户报给我,回头给你们家送麦子”,她才如梦初醒似的,朝叶阳辞远去的背影嚎啕大哭:“青天大老爷啊——”
“夏津百姓都称新来的知县为青天父母,说他爱民如子,还特别能干。”前去打探消息的侍卫统领姜阔,回高唐王府后禀告。
秦深拿着几页消息记录翻看:“他不仅借了本王的钱,还借了势去弹压乡绅。再不能干点,岂不是要让本王的投资打水漂?”
姜阔见王爷嘴上不以为然,视线却没离开过纸面,从头到尾,从尾到头翻来翻去,想笑又不敢笑。
“叶阳大人还说,夏津若是能脱困,定为王爷盖生祠,供奉香火。”
“他当这是什么好彩头?”秦深把纸张一拍,拇指上的骨韘轻磕桌面,发出闷响,“敢给本王盖生祠,本王就给他修活人墓,石兽、望柱、碑碣、棺椁一个不少!”
姜阔噗嗤一声。秦深看他,不怒自威。
姜阔立刻敛笑,咳了咳说:“想来叶阳大人也是一片好意,并非要触王爷霉头。下回卑职见到他,叫他别盖了,不如留着钱修县衙,瞧那门脸都掉色了。”
秦深的右手仍按着桌面纸张,套在拇指上的骨韘呈坡形,韘身的双孔系着褐色革绳,革绳一直延伸到腕间的金刚菩提手串。
菩提子表面凹凸不平,他用左手指腹摩挲着串珠,转了话风:“你说上次护送白银去夏津时,发现驿道有小范围交战的痕迹?”
“是。卑职发现了车队辙痕、大量马蹄印和血迹,找到了箭矢和断裂的铃铛,附近山坳内还有被野兽啃食过的新鲜人体残骸,估摸刚被抛尸不久。”
收到秦深的示意后,姜阔取出用油纸包好的断矢与铃铛,放在桌面。
秦深拈起血迹犹存的铃铛看,又拨了拨箭头,断定:“是响马贼。但不是‘血铃铛’的队伍。去查查城里张贴的海捕文书。”
姜阔应了声好,出门两刻钟后来回禀:“有两张海捕文书撤了,说是有人提头来领赏,已经验明首级正身,是被州府通缉的两个马贼头目无误。”
“缉杀者是谁?”
“夏津县巡检司,巡检唐时镜。卑职还查到,前一日陪同叶阳大人来高唐就是他,当夜都住在驿站。次日返程时,他应是利用了叶阳大人与运货的车队来诱捕马贼。卑职还发现附近山林有伏兵痕迹。”
秦深嗤笑一声:“看来是早有预谋。叶阳辞事先知情吗?倘若不知情,留这么个不择手段的下属在身边,也不怕被反噬。”
姜阔道:“这,卑职就不清楚了。但卑职送银两去夏津县衙时,见到一男子把染血的马脖铃铛丢进议事厅,吓唬乡绅,想来就是这个唐时镜。叶阳大人默许他在议事厅自如来去,看着颇为信任。”
金刚菩提手串不动了。秦深捏着珠子,淡淡道:“去查一查这个唐时镜。还有,把李教授请过来。”

第12章 本王的道德底线
高唐王府幕僚团之一的李教授,名鹤闲,字霖济,是一位六旬清癯老者,长了张愤世嫉俗的精明脸。
年轻时他曾与“饮溪先生”同窗读书,后因沉迷鬼谷子,被夫子斥为歪门邪道,逐出书院。数十年后,“饮溪先生”官至翰林大学士,成为名满天下的鸿儒,他却潦倒到只能委身郡王府,做个八品教授。
“宋饮溪那套儒学,都是愚民手段,禁锢思想便于统治罢了。”李教授曾对高唐王愤然抱怨,“我所学的捭阖之策,才是助君王逐鹿夺鼎的利器!他居然还骂我,说什么‘小夫蛇鼠之智。用之于国,则偾国;用之于天下,则失天下’。哼,总有一日,我要让他见识见识鬼谷子真正的厉害之处!”
秦深不动声色地听着,只说了句:“霖济先生有大才,否则本王又怎会冒着触怒二哥的风险,力保先生一命?”
李鹤闲对此深怀感激。三年前他还辗转尘泥,好容易得人举荐,投奔新一任鲁王秦湍府上做门客,不料未及月便遭其他门客排挤,惹怒秦湍,被痛打一顿驱逐出府。若非秦深暗中救他一命,又安排他在高唐王府担任教授,他早就在鲁王府门外的雪地上伤冻而死。
秦深曾问他:“先生精通鬼谷,如何连区区几个门客都对付不了?”
李鹤闲答:“鬼谷七十二术学的是权谋策略不错,首先要主家愿意采纳,其次要有谋篇布局的时间。那些门客都是鸡鸣狗盗之辈,文德武德都不讲,上来就把老夫的献策偷换成对王妃的污言秽语。小鲁王也是根本不听解释,他热衷的是墨家机关构造之术。唉,要是多给老夫一点时间——算了,高唐王才是明主,老夫不后悔!”
秦深心道:我不一定是你的明主,但你不能是二哥的贾诩。
他说:“前日管事来报,‘血铃铛’把本王位于禹城的一处粮仓劫掠一空。本王想剿灭这群响马贼,追回存粮,又苦于朝廷规定,郡王府护卫不得超过三百人。请问霖济先生,如何解决?”
李鹤闲想了想,献计:“老夫有一计——王爷派这三百护卫,伪装成响马贼,夜袭禹城的常平仓,劫了官粮,再放一把火烧掉常平仓。如此一来,缴匪的压力给到了济南知府,王爷的存粮也有了。
“至于被烧的常平仓,里面的官粮是调节粮价、备荒赈灾之用,济南府为了不被朝廷问罪,势必要从今年的夏收与秋收中加税才能补还。济南一加税,当地粮价必涨,王爷再将劫回的陈年官粮倒卖出去,这笔进项绝对可观。
“响马贼虽扰乱地方,利用好了,那可是王爷的一杆暗枪啊,为何要剿灭?”
秦深头皮一麻,仔细看他两眼。李鹤闲问:“王爷在看什么?”
“在看本王的道德底线。”秦深说,“多谢先生献计,许知州遣人送来的春茶在厅堂桌上,先生自取一盒。”
李鹤闲致谢告退。秦深唤姜阔过来,吩咐:“唐时镜你先别查了,我另有想法。找你来,是因为禹城的那处粮仓隐秘,不欲被朝廷知晓,响马贼精准来劫,必是有人通风报信。你带三百护卫便衣去禹城调查内鬼,顺藤摸出‘血铃铛’藏匿之处和那批存粮的去向,再来报给本王。”
姜阔点头后,心疼地道:“那批粮万一追不回来——”
“可以再种,可以低买,”秦深停了停,重音叮嘱,“不能劫官粮来补仓,记住了。”
姜阔一一应了,仍是不放心:“卑职把人马都调走了,谁来护卫王爷?”
“高唐城自有兵备,王府安全得很。至于本王……”秦深转眸,念头忽生,嘴上却道,“本王深居简出,更安全。”
朝廷有律令,各亲王、郡王未奉天子诏,不得离开封地。秦深的封地为高唐州,也就是说活动范围仅限于一州城、三县。
禹城属于济南府管辖,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去,但是高唐州辖下的夏津县,他还是来去自如的。
把王府内事务交代给左、右直史,秦深更换寻常衣物,带上两名贴身侍卫,乘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前往夏津县城。临上车时,於菟不知从哪儿跑来,要跟着他往车厢里钻。
秦深握住家养猞猁的后脖子,揉了揉丰厚的皮毛,想抱起来。於菟不让抱,傲慢地闪身躲开,几步后又回来跳上车辕。
这只猞猁将近六十斤,体格粗壮,四肢矫健,拉长了有大半个人高,堵在车厢口,大有一副“不带上我,谁也别想走”的架势。秦深无奈地弹了一下它带有黑簇毛的耳朵尖,吩咐下人:“拿项圈过来。”
项圈是皮革制,镶嵌红宝石,连着可脱卸的缰绳。镶嵌宝石并非为了炫耀,而是避免走失的猞猁被人当野兽猎杀,且寻得者看在失主有钱的份上,可能会来归还和领赏。
秦深亲手给於菟戴上项圈,叮嘱:“老实点,别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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