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道虚影现世的瞬间,一股似自九天而来的磅礴威压降临,场面刹那凝滞,陷入巨大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微,唯恐惊扰了那突兀现身的神祇。
没人怀疑这道身影的身份……神明。
怎么会,真神怎么会突然临世。
谢钧本欲靠近的动作凝滞在了半空,他离跪在案前的谢折衣只差几寸,但偏偏就这几寸的距离,在如此浩瀚磅礴威压下,再难以动弹,连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
除了离神明咫尺之近,跪在神前的少年。
谢折衣抬头,与那双熟悉的冰蓝的双眸对上,那双如玻璃珠般漂亮的眼眸倒影着少年的模样,纯粹冰冷,毫无感情。
谢折衣问,“你喜欢吗?我送你的梅花。”
四下安静,因此显得少年的声音格外突兀,在场所有人心一紧,都是没想到在神明亲临之时,这位谢氏公子居然还真跟个愣头青一般,亲口向尊神问话。
好在尊神并没有在意谢折衣的冒犯,祂垂眸,看着抬头看着自己的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震惊真神隐于神域万年后第一次现世,而接下来,却听神明之言道:
“汝为天命成神之人,百年内,汝必成神。”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唯余轻缓的呼吸。
神明箴言。上一次神明箴言是,天生异象,生来不凡,天命成神之人。而此次现世箴言,却是直言百年内,必成神。
所有人尽皆看向跪在神明面前的少年,一时间艳羡嫉恨的目光灼热到极致。
事到如今,他们哪还能不知道,此次神明现世,完全是为了这位天命神子,作下这般箴言。
若无意外,百年内,其必将成神,如此举世无双天命成神之人,引得神明降世作下箴言。
而谢钧也震惊于谢折衣居然能引得神明亲临,一时间再没有心思去怪罪方才谢折衣的忤逆,虽之前他确实认为谢折衣是万万年难得一遇的天命成神之人,如今引得神明箴言,却终于才算是完全相信。
他看向跪在神明身前的少年,没了怒气,天命成神之人,是他云阳谢氏的神子,他得慢慢来,一定要让他为云阳谢氏所用,让他云阳谢氏远远超过其余六大世家,成为修真界唯一的顶级世家。
所有人的心思不一,而处于目光焦聚的谢折衣却什么都没有想,他只盯着面前白衣的神祇,可惜似乎这次尊神现身只为作出这番箴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之幻境中更为冷漠无情,无动于衷,也毫无回应谢折衣的意思。
谢折衣抿唇,想要伸手牵住祂的衣摆,却下一秒,那道身影化作漫天冰蓝碎光,消散于神阙中心,那股自九天而来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一空,众人陡觉身上一轻,缓了好半天,才敢小心翼翼看向神像面前。
那道冰蓝身影消失不见,唯余少年孤伶伶跪在神前,垂眸,看着方才微微触碰神明衣摆的指尖不语。
但忽然,有人察觉到异常,他惊呼,“那那玉瓶里面的梅花怎么不见了?!”
谢折衣闻声,眸子微动,抬头看着案前,方才那被他供奉在玉白瓷瓶中的梅枝不知影踪。
“定是真神方才见之厌恶,随手毁去了罢。”
至于另一个答案,那梅花得真神青睐,被带回九天,根本没人会这么想。
真神无情无欲,从没人会觉得真神会喜欢什么。
唯有谢折衣抬眸,看着冷冰冰的神像。
果然,您是喜欢的吧。
只是谢折衣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真神会在那日降世,于众目睽睽之下说下那番箴言。
天命成神之人,三清神瞳,天生神骨,百年成神,这般引人艳羡,众之所趋。
所以在无尽幽暗的生死狱中,在极致的痛苦折磨中,回忆神明那番箴言,才愈发扭曲不解。
为何赐他天命成神却又亲眼见他入地狱,为何予他登天之路,却又逼他自甘成魔。
直至后来,随青莲一同前往九天拜神,于天外天山外山,才终窥得真相。
一切,自那时起注定。
谢折衣静静盯着眼前这座神像。
历经千载,仍一如昔年。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丽,谢折衣如千年前第一次见神般,跪于神像前,视线从衣摆往上,玉袍云纹,衣袂飘飘,直至那双华丽如玉石的双眸。
终于,谢折衣将视线收回,落在案前。
玉白瓷瓶正中,插着一枝极其漂亮的梅花,漂亮的不可思议,晶莹玉透,美的近乎妖异,比千年前谢折衣用血蕴养的无数梅花还要绮丽生姿。
是……他的三清神瞳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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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献莲华供佛者,众僧以铜罂盛水,渍其茎,欲华不萎。” ——《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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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清幽的光亮起,从身后而来。
谢折衣转头, 谢白玉提着一盏烛灯, 她的手腕重新割开道口子, 那烛灯内燃烧着的,正是谢白玉的血。
她身后跟着凤朝辞一群人, 待看见跪在地上的谢折衣, 当即神色一喜,冲上前叫道:
“谢玹,你这家伙刚才跑哪去了!我追着你进来结果你一下子就没影了!不对, 等等!”
凤朝辞忽然像发现不对劲,他看了眼谢折衣身前身后, 确确实实只有谢玹一个人,他皱眉,“就你一个人?我师兄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谢折衣闻言,也是一愣,他转头朝凤朝辞身后看去, 一圈人青莲宗的, 颍川洛氏的都在, 唯独少了楼观鹤的身影。
“这神阙有古怪,我一进来就跟他分散了, 应该是触发了什么特殊传送机制, 他应该也跟我一样不知道被传送到神阙里哪个地方去了?”
刚才确实一进来, 谢折衣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浮动,而后他就来了这里,楼观鹤和他一前一后进来, 想来也是跟他差不多的遭遇。
但谢折衣这般说完,就见凤朝辞脸色疑惑,“特殊传送机制?有吗?”
谢折衣皱眉,“你们都没有?”
他看向其余人,就见其余人纷纷迷茫摇头,“没有啊,我们就是跟着这样走进来的。”
那是为什么?
若说谢折衣是因为他本身和这座神阙的联系,那楼观鹤又是为什么会消失不见?难不成是受了他的牵连,楼观鹤现在又会在哪里?
谢折衣抿唇,神思略微不定。
“谢家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有人开口,看向正慢慢绕着神阙四周点烛的谢白玉。
谢白玉蒙着白绸,昏暗的环境对她没有任何影响,手腕上的血一直在流,神阙四周摆放着许多青铜烛台,谢白玉把血滴进去,那些熄灭的烛火刹那开始重新燃烧。
整座大殿在四周清幽烛光的照耀下重新明亮起来,众人在这般明亮的烛火之下,终于看清眼前大殿的场景。
冰冷森严自上而下俯瞰众人的神像,跪于神前虔诚俯首的少年,案前供奉神明艳丽诡异漂亮到不可思议的梅枝。
一时之间,所有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这这这是……!!!”
谢白玉在将所有烛盏都点燃后,才不紧不慢转身,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被她毫不在意地掩在袖下,她道,“这座神阙供有神明,小玹和你们那师兄想来是引得神明注视,才有幸被神明直接接引入殿。”
谢折衣皮笑肉不笑看她一眼,事到如今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编下去,他这便宜姐姐究竟想做什么?
“神明?”凤朝辞看着面前高不可攀的神像,喉咙吞咽了下,“这这这,面前这不就是神明吗?我师兄就算被接近,也该是和谢玹一起被接引到这里吧。”
自真神陨落至今已有千年,随真神陨落之际,此世所有神像也一同粉碎崩毁,凤朝辞这些人虽曾在随师长学习《神历》中了解到昔年真神高居九天,万世尊崇的盛景,但却无一人亲眼见过神像,也更无法想象到神明的姿态。
如今光是这样突兀见到这座伫立在大殿正中心,似以世上最极致的能工巧匠雕琢,无一处不精美,无一处不巧夺天工,直至神像面容,一片模糊,冰蓝双眸自上而下低垂俯瞰殿内众人。
明明只是一座石像,却让在场所有人心神一凛,总觉在这般冷漠注视之下,根本无所遁逃。
在场,唯有谢白玉和谢折衣两人从始至终没露怯,一个人跪在神前,一个人站在原地。
谢白玉素来平静的面容,露出丝笑容,略微讥讽,略微冷漠,“神明?面前这不过是座死了的神像,如何算神?”
她眉眼恬静,不言不语不笑时,只觉是一派威严庄重令人信服的家主,如此突兀冷笑,整个人神色讥诮起来,在四周明灭烛火映照下,苍白近乎透明的脸越发诡异。
她又朝前走进几步,恰恰站在谢折衣身边,抬头,仰视着巨大的神像,笑容消失,恢复死寂的平静,“我说的神,不在这里。你师兄,自然也不在这里。”
谢折衣嗤笑,“你说的哪门子神?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除了真神以外,这世上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也配称神。”
谢白玉闻言,转头看过来,唇角微弯,“谁说除真神之外,此世没有第二个神?”
“莫不是诸位忘了,我云阳谢氏千年前,亦是出了一位神明。”
谢折衣瞬间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神明指的是谁。
而凤朝辞等人也在听见她这段话后,知道她说的是谁了,这一路自进云阳城以来,到处都是那位千年前赫赫有名的人留下的痕迹。
“天命成神之人,得神箴言,百年内,必成神。我云阳谢氏自然当供奉属于我云阳谢氏的神明。”
这换作任何人来听,都得以为这人疯了不成,谢折衣千年前哪里是成神,分明是入了魔还差不多,依谢白玉的意思,那这云阳谢氏千年间,岂不是都在供奉一个魔头?!
可若真说如此,更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谢折衣千年前堕魔后可是血洗云阳谢氏,就这般血海深仇,云阳谢氏该有多心大居然还敢供奉这种灭门仇人,是真没被杀够?
有人惊叫道:“谢折衣?!你是说这座神阙里面,你们供奉的是谢折衣???”
谢折衣也没想到他随口一骂能骂到自己身上,但他想过谢白玉会供奉什么野鬼恶魂,唯独没想到会供奉他。
他……若认真来说,前世确确实实在最后称得上一步证神,迈入神境。
神明箴言,百年内,必成神。若照那般来看,似乎也并非虚言,可那种成神之路,还不若从一开始就毁掉。
居然,居然供奉的会是他,虽然知道,这群人供奉他,不可能干什么好事,但谢折衣还是皱眉,没忍住骂道,“你们有病吧?谢折衣杀了云阳谢氏那么多人,供奉他做什么?”
谢白玉笑了下,唇角极浅露出一点笑:
“供奉他做什么?自然是要他活过来,活过来让他睁眼看看云阳谢氏如今这般情景是否如他所愿,要他再如何不甘心,也要为云阳谢氏所控,为我所用。”
“我用心血供奉他,用无数人命供奉他,我要他从地狱回来,要把他炼成一具傀儡,一具躯壳,我要毁了神瞳,毁了云阳谢氏的诅咒。”
她虽露笑,但语气却一点点变冷,带有一股平静的癫狂,再如何反应迟钝,众人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谢、谢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做什么?!”
“做什么?!”谢白玉冷笑,“凭什么,凭什么我云阳谢氏就要生生世世笼罩在他谢折衣的阴影之下,凭什么我和青翎一出生就天生体弱双目失明,凭什么我就要无时无刻忍受着这样极致的折磨!”
她冷笑几声,忽地转头看向谢折衣,语气平静到诡异,“小玹,你不会怪白玉姐吧?”
谢折衣皱眉看她,也没等谢折衣回答,她又蓦地轻笑,“小玹怎么会怪姐姐呢,小时候,若不是白玉姐救了你,小玹或许连这十几年也活不了,多活这十几年应该也够了吧小玹。”
“其实,我后来每每想起来,总是免不了后悔,明明你不过就是父亲炼出来的一具容器,连人都算不上,不会痛不会哭不会笑,我就不该答应谢从安一起把你救出来,如果不救你,我父亲就不会死,如果我父亲不死,我和青翎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你明明早就该死在十几年前!父亲是对的,是我错了!不过如今也不晚,如今一切都可以回到原位。”
谢白玉一边说着,一边靠近谢折衣。
凤朝辞见状,他被这谢家主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吓了一跳,如今一见她还想靠近谢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顾不得危险,下意识大喊一声,“你想对谢玹干什么!别靠近他!”
他这突然一吼,倒震的谢白玉那似纸糊的身子颤了颤,整个人突然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鲜血,覆着双眼的白绸也浸出血迹。
一时倒分不清到底是谁想作恶,反衬的凤朝辞才是那想杀人灭口的恶人。
众人见状,猛地反应过来,这谢家主身子弱成这样,他们这么多人一起上,难不成还打不过这她一介天生体弱之人吗?
可惜才这般想,就见谢白玉勉强停下咳嗽之后,直接用剑在手腕上划开道大口子,她站在谢折衣身旁,离供案前的那株梅花极近,源源不断的血滴在那株梅枝上,浇灌得那株梅枝越发妖艳。
同时,四周方才被谢白玉用血引燃的烛盏发出幽幽青光,所有的烛盏以梅枝为中心,在众人脚下勾勒出复杂繁丽的纹路。
白光一闪,谢白玉的声音落在耳侧,“你们急什么,谁都逃不了,我说要供奉神明,你们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祭品。”
话落同时,整座云阳城外面的结界随着那株愈发娇艳的梅枝亮起阵阵诡异青光,原本宁静祥和的云阳城忽然陷入一片黑暗,城内的百姓在瞬间双眼失明,生命如被抽取一般,每分每秒生息都在急剧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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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小鱼、爺毁天下的雷[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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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以无数人性命献祭的逆天改命禁阵。
云阳谢氏千年来受诅咒压制, 历代主脉之人天生体弱灵力微弱,可千年前那位云阳谢氏家主谢别枝却是阵道上的天才。
如今幸存下来的云阳谢氏一脉便是那位谢别枝的后代,谢白玉却也有幸继承那位先祖的阵道天赋。
以三清神瞳为阵眼, 调动四方结界, 提取方圆百里所有生机, 无论植物还是牲畜,通通沦为献祭的祭品。
进入阵法的人, 全都会陷入永恒的梦魇, 在极致的摧残中被一点点抽干生命力,最终化为养分供向阵法最中心的“神明”。
谢白玉源源不断地用血浇灌着那株梅花,如愿看着众人脚下亮起繁密诡异的花纹, 所有人怔愣在原地,如空壳般呆滞僵在原地。
但突然, 那株梅枝忽然摇曳微动,似感应到什么,在周遭大阵想要抽取凤朝辞这些人生命力时,三清神瞳混沌的诅咒暴动,漆黑浓稠的恶念笼罩而去, 这是谢白玉没想到的。
本该所有人各自陷入各自的梦魇, 此刻在三清神瞳暴动之下, 全都笼罩于一个人的怨念诅咒中。
“折衣,杀了这些人。”
谢折衣还未清醒, 耳边便传来熟悉又无比厌恶的声音。
他睁开眼, 一眼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和他身前的少年。
谢折衣待看见那名少年时, 神色微愣。
少年相貌十分之俊俏,一双乌黑眼眸如星曜石般纯粹漂亮,年龄尚幼, 身量不高,看过来的神情极其冷漠平静。
少年身边的男人,穿着身华服锦袍,衣袖间绣着代表云阳谢氏家主身份的金色祥云纹,赫然是谢折衣那死在他手上的生父,谢钧。
而谢钧身边的少年……谢折衣从未有这般面对面站在少年时的自己面前,一时感到陌生,他看着少年平静看过来的视线,毫无感情,他年少时,原来是这种样子么。
谢白玉想要利用三清神瞳献祭所有人,她方才使的那道阵法……谢折衣神色一冷,与千年前诛杀他的诛神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如今只是由谢白玉一人实施,威力自然小了亿万倍,若非她借了三清神瞳的力量,那道阵法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三清神瞳是这座阵法的核心,是这座阵法的阵灵,若没有谢折衣,所有人无一例外将会陷入梦魇心魔痛苦地被抽取生命力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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