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趟离开不是出差,不是旅行。
是失踪,是和这里的一切割据。
意识到这些,谈清峥喉头越发哽涩,他盯着他,加重语气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理解。”
“你不用理解。”玉流光说。
谈清峥站在原地,失神怔愣地看着青年。分手那天他都只是气愤,现在却直接越过了这个阶段,变成了无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说什么才能改变他的想法,改变这个局面。
在他面前,他的情感和理智从来都那样被动。
玉流光抬眸,盯着谈清峥隐约变红的眼眶,他又落下视线,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在轻微发颤,停顿几秒,他抬手去抓谈清峥的手。
随后用了点力往下拽,谈清峥低眸顺着这股力道坐了回去,坐下后他不仅没松开这只手,反而反牵住,就这样抓在怀里,紧紧抓着,力道大得仿佛青年下一秒就要开始刚刚口中的“居无定所”,仿佛立刻就要离开了。
“你不用理解。”玉流光缓慢地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他用指尖轻轻触了下谈清峥的掌心,不疾不徐道,“不是一时兴起,几个月前我就想好了,蔺际也知道这件事。”
甚至最先知道这件事的人还不是他,而是蔺际。谈清峥哑口无言地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嗓音分外干涩地问:“所以,他接受?”
“他接受。”
谈清峥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以,原因是什么?”
谈清峥问。
一开始,他觉得是他们几个的缘故,可冷静下来一想,怎么会呢?现在这个局面,现在这个趋势,过不了多久他们都心甘情愿当玉流光的之一了。
甚至只需要玉流光松口,现在松口,他们立马就能做到互不见面,互不找麻烦,都当对方是空气,最多私底下阴一阴,想方设法搞暗杀,再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不影响形象。
至少面上,他们都能做到心甘情愿的和平。
所以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原因。
可如果还第二个原因,谈清峥想不到还能是因为什么。
想不到他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离开帕洛神,居无定所。
“原因是什么?”谈清峥重复问,已经数不清自己问了多少遍了。
“……”
谈清峥看着他,“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被盯着,玉流光既不回答,也显得从容。他一面直直回视他,剔透的狐狸眼和谈清峥不闪不避地撞上,一面却在心底和系统说:【你知道原因吗?】
系统怔了下,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下意识说:【什么?】
【其实我还没想好所谓的原因。】玉流光轻轻叹了口气,那次蔺际没有像谈清峥这样深问,话一出后他就忘了这回事了,一直没去细想过自己应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彻底离开。现在这个答案避不开了,他顶着谈清峥的目光,诚恳问系统,【你能想到吗?帮我想一想我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系统哑然。
理由……
系统没有说不知道,反而当真开始认真帮着想起来。
沉默的这个间隙,过去了将近有一分钟的时间,谈清峥一直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或者说……等待他的谎话,直白地给予他编造谎话的时间。
过了会儿。
【想到一个不算太好的答案。】系统说,【直接杳无音讯的话不太好,后续位面升维还需要这几个气运之子的气运……所以只能骗他们,你可以隔一段时间回音一次。】
玉流光垂眸思索,他上次想过这个理由,只是太麻烦了,他需要一劳永逸的办法。
如果这个位面,他也有不治之症的话——
顿了下,玉流光垂着眸将这个思绪排除出去。
他抬眸。
“你可能误会了。”半晌,就在谈清峥以为他不会再正面回答自己时,他终于等到玉流光的回答,玉流光缓缓开口,继续说道,“我不会切断自己和这里的一切联系。”
谈清峥压着唇,不知道信没信。
“我一定会这么做,可能是明年后年,也可能是我带的这届学生毕业后。”
玉流光道,“我离开之后,会偶尔和你们联系。”
偶尔——是多久一次?一年?一个月?谈清峥低下头,恍惚意识到自己还牵着他的手。
他一点点加重力道,加深这一刻的感受,看着他泛红的指尖,看着他柔软的手心。
“我知道了。”
谈清峥回答,答完低头,在他手指上吻了一下。
声音干哑道:“我知道了,走的时候告诉我。”
“好。”
谈清峥离开玉家后,站在阴云天际下望着天空。这几天主星的天气一直不太好,阴云时常,却又不见大雨。
深色的云盘桓在天际,透不出一丝光亮,像一座压在人头顶的魇兽,连带着人的心情也随天气变得沉闷。
谈清峥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准备离开了,这时耳边却听到一道声音响起,“你们聊那么久,聊了什么?”
谈清峥顿住脚步收回视线,看向现形的宁不非。宁不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彼时站在距离他两米远的位置,铜色眼瞳盯着他看,非人感很强。
对上这样一双目光,谈清峥的目光仍然没什么情绪,他面无表情,声音也显得平静,“你想知道?”
宁不非眯着眼。
他缓慢拧动脖颈,转头看向玉家,在好几年前,他还记得自己落地在那颗陌生的星球上时,目的是为了杀了谈清峥。
出于相同种族的感应,他感知到谈清峥身上有一半异种的血脉,这一半的血脉被人类的基因压着,混淆,以至于谈清峥这个混血 ,光看看外表看不出半点不对劲,甚至异种该有的能力、本体,他也一应没有。
现在似乎非常适合动手——宁不非有些蠢蠢欲动。
他本来就应该杀了谈清峥的。
毕竟异种都厌恶混血。
“如果你有能力,你可以和他谈一谈。”
正当宁不非准备变回本体,将这件时隔好几年都没做到的事做完时,谈清峥忽然说出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他一顿,异种的铜色眼瞳在本体影响下微微变红一些,显得更诡谲,更怪异。他收回了目光,盯着谈清峥,奇怪而心有感应地问:“谈什么?”
“他要离开。”
谈清峥想不到自己会病急乱投医到这个地步,他认为比起自己,宁不非这个连说话都没什么艺术的异种肯定更是没用。可他却指望他能说出一句有用的,劝住玉流光,打消他这种荒谬的想法。
“他要离开。”谈清峥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不知道去哪,说是居无定所,谁都不带,你如果有能力,可以和他谈一谈,劝他别走。”
就像几年前那样,宁不非这次,再一次完全忘掉要杀谈清峥的事。
他的注意力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若有所思反问:“离开?”
离开这里?离开帕洛神?
宁不非闪了闪眼瞳,想到什么,兴致盎然道:“或许他是做好准备,要和我回家了。”
谈清峥:“……”
比他还会做梦。
离开帕洛神星系,不到宇宙至深之地还能到哪去?
宁不非回到玉家,一面想着这个问题,一面将手握向青年的手腕。
这截雪白的手腕在他看来过于纤细,脆弱,青色的血管藏在薄薄的肌肤下,仿佛能听见血液流淌的声音,在这里——他的手指往上,抚住玉流光柔软的肌肤,在内侧小臂处,他盯着说:“我们之间一直都有联系,我曾经放了个锚点在你身上,只要锚点在,我就永远能找到你,就像我找到科蒙星一样。”
听到这句话,都不用怎么反应,玉流光就清楚宁不非肯定是知道了刚才他和谈清峥的所有对话。
他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宁不非缓慢圈住,宁不非俯身在他手腕上亲了亲,人类的文明别的没学会,这种亲密倒自学成才,他压着他的手腕吻,喷洒的热气灼在肌肤上,难以忽视。
玉流光往后退了一下手,被抓住,宁不非抬起头看他,“你要走了吗?和上次一样。”
玉流光:“是。”
“听那个姓谈的说,你谁都不带。”宁不非舔唇道,“我在你身上放了锚点,如果是这样,是不是代表以后只有我和你是一直在一起的?”
玉流光若有所思道:“你的锚点是有边界的。”
“没有边界。”宁不非反驳,“在这个世界,这个宇宙,不论你走到哪颗星球,还是漂泊在宇宙的哪个角落。”
他亲昵而笃定道:“我都能找到你。”
这么一列下来,宁不非越发地确定了。
他和流光确实非常相配,再多外界的人打扰,到最后也还是他和流光走到一起,这是缘分,宇宙注定的缘分。
想到这些,宁不非难掩兴奋。
他低下头,克制地咬了一下青年的指尖,力道已经被有意地控制过了,可还是令人感觉到轻微的刺痛,青年蹙着眉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可换来的是变本加厉,宁不非反而凑近舔了舔这截指尖,觉得他的手都是香的,可惜现在要被他弄脏了。
含咬,舔舐 ,濡湿的触感异常鲜明,最后宁不非露出尖锐的牙,又往里含了一截。
玉流光缓了下呼吸,用手去推宁不非的脸,宁不非抬头,吐出他湿漉漉的手指,看着这根雪白的手指,被热气氤氲得泛起粉红,他有些兴奋,可又不好再往下做什么,只能在青年略不高兴的脸色下抽过桌上的纸巾,一点一点为他擦拭。
“你的锚点有边界。”
玉流光用力把手抽出来,加重语气,“我可是提醒你了。”
“我的锚点没有——”宁不非非常认真地再反驳了一遍,可话音落下,他就仿佛意识到什么,手中动作停下,盯着他看,“什么意思?”
玉流光把他的手拽开,起身往洗手间走。
他的身后,宁不非寸步不离地跟着,又问了一遍是什么意思。得不到回答他大有一直问的意思,“小锚点确实有边界,但放在你身上的这锚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天然带着感应,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可以试试。”
玉流光关上水龙头,擦拭着手上湿冷的水珠。
“好啊。”他没有拒绝,意味不明道,“你现在回家,回你的宇宙至深之地,然后再来找我,看你能不能找得到。”
“可以。”宁不非盯着他,往后退了两步,“我会在三天内找到你。”
玉流光面不改色,就这样看着宁不非退到门边,远离了自己的视野。
没人类文化的异种,不知道人类的计谋多。
宁不非当真走了,打算明天就回来。
至于刚刚口中的三天?那太久了。
他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明天就够了。
中午,谷漪和玉父才从外面回来。
二人看谈清峥已经离开了,纷纷松了口气,开始问流光在科蒙星的那两个月怎么样?有没有被奥凯西欺负?
问的时候他们小心翼翼,虽然流光回来以后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创伤的意思,但他们实在信不过奥凯西这小子。
他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了?
好在,玉流光说没有。
脸色正常,语气正常,父母俩谨慎而专注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这趟科蒙星之行他是真的没受什么伤。
谷漪放心了。
“以后得在你身边安排些保镖了,你先别拒绝,这些保镖不会影响你的,也不会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出现。”
玉父也说:“流光,上个月我跟你妈接到奥凯西电话的时候,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吗?我们以为奥凯西要和我们谈条件,搞什么威胁之类的,结果他开口第一句是希望我们给你录个生日祝福。”
“当时,我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玉父补充,“不过他也是活该。”
谷漪叹气:“还有你哥,这两个月你哥知道你不见了,状态也不太好,因为心理问题进了一次医院,我以为你们两个闹矛盾之后就没感情了,可你哥……到底是什么事?你们不能再聊聊吗,毕竟也是亲人。”
这段时间玉砚尘在外星出差。
今天这顿饭他不在,如果他在的话,谷漪大概会当场让他们两人聊一聊。
有什么的,当场说不开呢?
玉流光没有回答,转移话题道:“等这一届带完,我就不在军校工作了。”
忽然聊到工作,父母俩还愣了一下。
谷漪先反应过来,“这样的话——也好,原本给你安排的路就不是教书,正好最近联邦因为奥凯西的事清洗了很多相关人员,一切恰好,你进联邦,按照原来的——”
“我打算去别的星球。”
这孩子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
从小到大,父母为他的人生基本都没操过什么心,他实在太独立了,有时候谷漪也会觉得遗憾,如果流光小时候会闯祸,像奥凯西小时候那样,或许她也能体验一下护孩子的感觉。
现在长大了,更独立了。
有什么都不和父母商量,自己就做好了所有的决定。
谷漪被他这句话惹得顿了好几秒,好在,她终究是习惯流光的独立,习惯他的先斩后奏,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惆怅道:“我还以为你终于肯走仕途了。”
玉父在旁问:“去哪颗星球?”
“银耀星系的小星球。”
玉流光打开光脑,随意定位了一颗星球,给他们看。
并不算撒谎,他将来确实会定位在那里离开。
“这么偏远……”玉父看着屏幕上定位显示的距离,忍不住皱眉,想起什么,“那你那些……那些前男友呢?”
谷漪拍他:“反正都是流光的前男友了,前任而已,管他们干什么。”
玉父心情复杂,叹了口气:“……也是,哎。”
下午一点,永曜的主星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外面的天暗了下来,渐渐下起小雨,随后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悬如瀑布,植被摇曳,风吹雨打。
这一届联邦军校生毕业时间在两个月后,也就是二月,下个月就要毕业考试了,蔺际上午前往王宫,作为教官为战斗指挥系设计了一场室外考试,下午准时来到玉家。
这段时间接连几天都只见阴云不见雨,或许是为了一次性全部落个干净,所以雨出奇的大,蔺际下车时外头正好响起雷鸣,电光闪烁倒映在附近的建筑物上,振振作响。他停了一下脚步,转头去看被黑云遮挡的天空,大雨瀑布,砸在地面溅起的水花有的飞到手上,有的飞到眉眼上。
雨声大到令人烦躁。
蔺际从小基本是按照家族教育成长至今的,路途都被定好,对他来说,这条成长路的尽头是联邦指挥官,途中没有任何分叉,所以并没有培养出他的什么喜好,例如雨天,对有的人来说雨天代表压抑,而对蔺际而言,下雨就只是下雨而已。
可这一次,今天,蔺际看着天际黑沉沉的阴云,急促坠落的雨丝,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不喜欢雨天的。
至少,他不喜欢今天这场大雨,不喜欢连一丝光都透不出的天空。
蔺际抿直唇线,收回视线,抬步往里走去。
玉家只有玉流光在。
中午之后,谷漪和玉父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所以蔺际想着,明天还得再来一趟。
“来了?”
蔺际推开这扇没关紧的大门时,第一眼就看见青年正弯身在给黑狗小奥弄吃的,今天休息,他在家中穿着再单薄不过的家居服,过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手抚着黑狗的脑袋,侧脸雪白,柔美,看上去雌雄莫辨。
听到动静,青年也没侧头看他一眼,仍然抚着黑狗的头,修长的手指从它耳朵上滑下来,摸它颈部,只有一声“来了?”,告诉蔺际他知道他来了。
“嗯。”蔺际走进来,关上大门。
外面大雨蓬勃,屋内温度适中。他走向青年,大概是嗅到外来人员的气息,小奥突然转头冲着蔺际叫了两声,被主人训斥似的拍拍脑袋后就安分了,呜了两声,前肢下压,压着主人的鞋不让他走。
蔺际再玉流光身侧停下脚步,端详这条狗,“听说这条狗是你在科蒙星领养的?叫什么?”
“小奥。”玉流光往后挪,反被小奥抱住腿,他叹了口气,“小奥长得太快了,刚抓回来的时候还是小狗,两个月就这么大了。”
听见这条狗的名字,蔺际沉默几秒,微不可察地拧动了一下眉。
他不动声色说:“体型大了,可年龄还是小狗,毕竟是你带回来的,你应该会一直养着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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