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男生吸了吸鼻子，头低得更低了，“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资格奢求你的原谅，姜正则，不管你有没有看到，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也希望大家停止恶意的造谣，不要让这种网络暴力继续下去了。”
两分钟的视频，他的声音由最开始的稍微沙哑到最后声泪俱下，画面最后定格在他忏悔的脸上。
姜正则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着，抬了半晌都没有点下去。
他不记得这个男生是谁了，在不愿回忆的记忆之中，他的脸被打上一层模糊的虚影，或许声音有些熟悉，但不足以姜正则叫出他的名字。
人太多了，他只能记住几个为首的恶魔。
姜正则的心脏咚咚直跳，此刻，手中的手机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钱包，在手里多停留一秒都是烈火焚身的煎熬，可他舍不得扔掉，想看看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觉得此刻异常口渴，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里面的纯净水一饮而尽，颤着手指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我是xx高中的xxx，以前也认识姜正则，其实我不想发的，但是既然都找到我了，我也就说点什么吧。”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靠在沙发上，右手摆弄着自己的身份证件，他染着一头黄毛，胡子拉碴，黑眼圈深重，皮质沙发上被烟头烫出了几个洞，看上去就像一个屌丝。
“发了肯定挨骂，因为我就是那些霸凌者之一，动过手的。”黄毛挠挠后脑勺，杂乱的小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干脆摸出了根香烟，没有点着，只是用食指和中指不停的搓捏，“首先说一句，那新闻上写的都是狗屁。姜正则当时恨不得去死，怎么可能讨好我们？”
这条视频的播放量最高，评论和弹幕也以秒为速度不停的增长，整个屏幕滚动着“烂人”“臭狗屎”“人渣”“西巴”等脏话。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无论是omega还是beta，只要长着喉结，身上挂着那玩意儿……想到要去干这样的人，我就觉得恶心。”黄毛说，“所以我可没碰过他，当然揍是揍过，我也没下多大的劲吧，反正我不是下手最重的那个……”
事到如今，他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只是那始终避开镜头的眼神，夹着香烟不断颤抖的手指，都反射出他内心的恐惧。
“讲真的，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可能不信，但其实我们真的是受人指使的。”黄毛顿了一下，终于抬头看向了镜头，“那个人的名字我不能说，只知道他曾经和姜正则关系很好，后面他出国了，好像和他闹了矛盾。呵，他也是道貌岸然的人渣，居然偷偷拍了他的私密照片让我们拿这个威胁姜正则，霸凌姜正则。”
“我们没想答应的，虽然看姜正则不顺眼，但平时捉弄也捉弄了，玩笑也开了，没必要追着人家不放。”黄毛道，“可这男人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我们经受不住，所以就欺负他了。”
“你们看到爆出来的那些照片确实是我们拍的，恶心死了，谁做那种事情还要着拍照？还不是这个伪君子喊我们这样做的。”黄毛说，“没想到过了三年还能闹这么大，西巴，要是能重来，我绝对不会答应他！”
他摸出打火机点香烟，点了三次才点着，神色忧郁地吸了一口。
“算了，我不挣扎，要怎么骂我都随便，坦言来说，我是怕遭到报复，不是说姜正则背后有金主吗，如果他的金主看到这条视频，要杀要剐冲着我来，别去找我的家人。”黄毛抖了抖烟灰，苦涩一笑，“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这件事情最近闹得太大，我甚至都想不起来了，可是这几天内心煎熬了许久，总觉得还是该说点什么。”
“我没考上大学，直接出去工作了，在社会上处处碰壁，有钱有势的人天生就踩在我们头上，我恨极了，也知道自己不能改变什么。”黄毛说，“说后悔，是有那么点后悔，后悔不该接受他的好处，后悔不该参与……姜正则，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算了，不说这种话来恶心你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而且我说的都是真的，接下来的你们自行判断吧。”
视频播放结束，滚动的骂声也戛然而止。
姜正则沉默了好一会儿，竟不知此刻脸上该做出什么表情。
所以这些他曾经的高中同学是在一个个的发声明为他澄清吗？
为什么？
迟来的道歉算什么？对他来说只是吹过脸上的一阵风，留下一丝凉意后就转瞬即逝。
他的伤口已经结痂，此刻再撕开了上药，就算愈合了，不还是多此一举？
可不得不说，他的心脏，思想以及灵魂都受到了巨大震荡。
他本想靠着时间一点点埋藏过去的伤痛，就算露出手臂的森森白骨，这道伤口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
然而这些人的出现，让他不得不再一次直面过去，直面孤立无援的自己。
此刻，他的身边……好像不再是空无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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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营养液四千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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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我是a大经管系的大二学生，宋恩琳。”
宋恩琳穿着最朴素的白衬衫和黑裤子，扎着高马尾, 露出了整张脸，脸上略施粉黛, 清淡而不失正式。
她调试着手机的镜头，看到右上角逐渐累积起来的人数, 心中略显忐忑。
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开直播。
直播账号是E.T的公司总账号, 粉丝数量多, 曝光度大, 只有在这样的镜头前, 她的话才能被大多数人听见。
“我是姜正则的大学好友，他没什么朋友, 好像除了我就没见过他和别人走的近了。”开播不到五分钟, 直播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五万，宋恩琳此刻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紧张了，她微微一笑, 说道, “我想跟你们讲述一下, 有关姜正则的故事。”
“那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我从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吧。”
她的声音温柔，吐字清晰, 语调平缓，将她和姜正则种种经历娓娓道来。
是她眼中的姜正则，身边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姜正则，是真正的姜正则。
“今天大家所看到的视频是我组织的，我找来他的高中同学共同拍了这些视频, 我不想看见一位优秀的人，一个真正的好孩子被世人所误解。”宋恩琳诚恳地说，“或许你觉得你的言语不算什么，轻飘飘的，就像一根羽毛，但是成千上万的羽毛堆积起来，这重量比大山还沉，他一个人怎么能经受得住？”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们在回家的路上，毫无征兆的被围堵，被拦截，被一个个举着长枪巨炮的记者盘问，你张开嘴，微弱的声音瞬间淹没在咄咄逼人的诘问之中，你们是什么样的心情？”宋恩琳说着说着声音顿了一下，有些哽咽，她眨了眨眼睛，深呼一口气，再次调整好，继续说道，“我想每个学校可能都会有校园霸凌，难道每一个被霸凌的人都有错吗？这世上的恶意就是无缘无故的，不要把枪口对准无辜的受害者，不要发生一件事情之后首先对准的是受害者的裸照，对他们的身体评头论足，在他们身上找寻不完美特征，企图让他所遭受的霸凌变得合理化，如果你们是这种想法，那你们和霸凌者有什么区别？”
宋恩琳的语气愤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番话说的有些尖利，自然会惹得某些对号入座的人应激。
直播里的评论飞速滑动。
【凭什么相信你？你是谁呀？就是他的大学同学就可以为他作证了吗？】
【居然敢用官方号直播，看来是崔明曜默许的吧，那么，想为他证明清白之前先解释一下吧，为什么他一个普通大学生能够出演《双面人生》男一号？】
【是啊，解释霸凌有什么用，就算他是被欺负的又怎么样呢？他还不是以身体做交易，走捷径得到了这个角色，就凭这一点，他所经历的都是活该。】
宋恩琳当然看到了这些质疑，张口就想要反驳，可想到崔明曜的话，又强行忍耐住了。
他说，会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但不是现在。
一切真相是什么？是他和交往的始末。
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如果正在交往为何不直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怕是被了营销号猜中了。
所以就算是澄清，也不能否认他得到角色的来历。
可宋恩琳只能选择相信他，毕竟现在姜正则深陷舆论风波，除了崔明曜，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你们这些酸柠檬能少说点话吗？毫无经验出道演男一号的经历是没有过吗？先前那么多例子你们都不去冲，怎么到姜正则这边就格外严格了？】
好在，直播间也会出现支持姜正则的一派。
【若这真是姜正则的个人经历，怕是没有人比他更符合金洛洙这个角色吧，这活脱脱的前期小金啊。】
【人家就没可能是海选选上的？而且你们哪只眼睛看到了他和崔明曜走的近？有照片吗？有视频吗？捕风捉影的东西就信以为真，那照这个逻辑，我还是具允载老婆呢。】
【对哦，到底是谁把崔明曜牵扯进来的，哦莫，营销号真可怕，这才想起他们之前好像没什么视频和照片能证明啊……】
【呵，海选？我可没听说过这本书的主角海选过，倒是听说这角色原本是给尤里的，被人半路截胡了，至于截胡者是谁，居心何在，那就不得而知了。】
直播间是有管理员的，若某些人言辞太激烈或者脏话太多，会被直接踢出去。
但奈何此次直播间人数众多，每一条评论都替换的很快，许多浑水摸鱼的网络喷子在其中煽风点火。
宋恩琳想回答的，但问题还没看完，那评论就滚动上去了，往上翻一连串都翻不到。
她头一次感觉到了韩国的人多。
她咽了咽口水，扫了眼右上角，10万＋……
直播所能显示的人数是10万+，不代表只有10万人。
真实数量往往比这多的多的多。
E.T是韩国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粉丝数量众多，所以开直播的传播力影响力格外大。
可那条舆论新闻呢？是怎么在片刻之中就传遍了所有人的手机？必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特意将此事放大。
【对呀，我觉得这件事情也有些不正常，我和我妹打开手机推送的第一条新闻就是这个，我们从来不关心娱乐圈的啊，是巧合吗？】
【我一个电竞圈的也收到了，这不是官方新闻的推送吧？】
【不仅仅首页的消息推送是这个，点击任何一个软件，只要有短视频的，三条之内必定会刷到。】
【真是无聊，我都点了不感兴趣了，屏蔽所有和姜正则有关的一切消息，怎么还能推送给我呢？】
“是啊。”宋恩琳看看这些评论，立即跟上，“你们也发觉不对劲了吧，一个普通的花边新闻至于闹得这么大？不到两个小时浏览量破亿，传播速度之广，几乎是全国都能看到。”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大型娱乐公司，背后的团队至少是和E.T平起平坐的了。
E.T不可能放出与自己不利的假消息，或许是商业对家，看来，其中的利益牵扯又要往更深远的地方走了。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那个黄毛混混说他们的霸凌行为是被人指示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是谁呀？】
【说明那个人的身份很不一般……难道和放出假消息的人是一波的？】
光猜是猜不出来的，这些营销号是收钱办事，谁给的钱多就可以推送他们想要的消息，并且为了不被查到，这些流水都是暗地交易。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公司自导自演呢？为了捧红姜正则，故意编造些消息来博取大众关注度，我说啊，占用公共资源真的很烦，遇见这种事情应该报警，而不是在网上乱传……】
【其实《双面人生》已经很具有影响力了，而且在电影新闻发布会时姜正则就已经小火了一把，若是公司自导自演，岂不是往他们新人身上泼脏水？如果解释不清对他的发展更不利呀……】
【啊西巴，脑子要炸掉了，这网络上的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谁分的清楚？算了，我不说了，我不发表意见了行了吧！免得你们说我是帮凶，是杀人犯。】
【是啊，网暴别人是不好，我们也只是在网络上口嗨几句，那些围堵他租的房子的，还有去片场开直播的记者才讨厌吧。】
【哎呀，不说了，报警吧，让警察来调查一下是谁在引导，顺便把三年前的校园霸凌事件解决一下，不是我说，韩国的校园霸凌真该管一下了……】
【我觉得该完善一下法规了，这么说会不会被封啊hhh。】
宋恩琳紧盯着屏幕，终于看到民众对于姜正则的厌恶退去了些，她不免松了口气。
人是从众性动物，掌握舆论走向也得讲究方法，直播间有许多他们的内部工作人员在引导，引导他们理性思考，引导他们对姜正则改观。
他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三年前的霸凌事件了，就算是出于愧疚，也该减少那些锋利的攻击言论了……
【说了这么多，这场直播就想告诉我们一件事呗，姜正则被霸凌了，高中不是生活不检点的人，那么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来了……】
【为什么他不亲自说？】
宋恩琳一怔。
【是啊，这事情自始至终最重要的人物不就是姜正则吗，他自己都不出面，让一个大学同学来替他解释，是不是有点怂啊。】
【对哦，我怎么没发现呢，这讨论了半天，结果人家男主角都不在，喂，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出来解释两声啊！】
宋恩琳有些慌了，眼神闪烁了一下，想当做没看到。
可屏幕外，几十万双眼睛盯着，她眸中的慌乱瞬间被捕捉到了。
于是齐齐的刷了起来。
【姜正则出来！】
【姜正则出来解释，不要装死。】
【姜正则没有经纪人，也没有个人的社交软件，别光我们理性我们反思啊，他自己不要当缩头乌龟啊。】
宋恩琳喉咙咕噜了一下，“他……”
“他生病了。”
【病的这么巧，别是骗我们的吧？】
【啊，我好像有听说过，之前有人拍到他穿病号服来着，就在xx医院门口不远处的一个餐厅，啊对了，当时好像就是拍到他和这位小姐姐在吃饭。】
【什么病这么严重，住院了？】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宋恩琳内心不安，不能再任由他们胡乱猜测了，她不想让姜正则自杀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今天的直播到此结束。”
【莫？结束？为什么不回答？这是什么很难回答的事情吗？】
【这表情心里有事啊，姜正则得了什么病啊？】
【不会是装病吧，故意躲在医院里面逃避。】
【啊好奇怪，我本来都要同情啊，如果真是装病的话，我可又要改变立场了！】
她走近镜头，看清那些墙头草的发言，皱起眉头关掉了直播。
直播结束，一切归于平静。
可她胸口那颗狂乱跳动的心脏仍旧躁动不安。
的确，澄清谣言这种事情，如果本人不出面，就太没有说服力了。
可这段时间姜正则经历了太多变故，为了防止他再有轻生念头，他们从不在他面前提起。
有时候逃避可耻却是有用，面对恶评的最好处理方式就是不搭理。
可……一直沉默是对的吗？
宋恩琳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只要能保护他，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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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意，下章贴贴了[爱心眼]
直播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网络上议论纷纷。
一方面，这些出镜的人说得言辞诚恳，声泪俱下, 他们难免对姜正则动恻隐之心。
另一方面，直播回答的问题避重就轻, 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而且还不让姜正则本人出来解释, 这一系列操作又十分惹人怀疑。
网友们变脸如翻书, 就此话题无限放大, 在网上吵得沸沸扬扬。
姜正则捧着手机, 在原地伫立了许久, 手机上已经显示直播结束，暗下来的那块屏幕映射出他迷茫的双眼。
宋恩琳……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在网上帮他辩解？
他这样的人, 有什么资格再把无关人员牵扯进来？
偏偏宋恩琳还是以E.T的官方账号直播的, 所以这背后是崔明曜授的意了？
为什么？
此举动定会给公司带来风波，爱公司如命的崔明曜又怎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难道崔明曜真的喜欢他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了个尖，姜正则就用力甩开, 他再次按亮了手机, 点进了直播结束后的评论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