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羡舟的眼中,今宜区就是老鼠窝。我抿着唇没有说话,只见他踢开脚边的下水道井盖瞥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不用他明说我也知道要做什么。
“谢谢。”我柔声看向他。
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严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但很快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如果反悔了,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我紧紧地盯着他,略带决绝的摇头,“不会的。”
他耸耸肩两手一摊,“那可说不准……有缘再见,小可怜。”
我冲他微微鞠躬行礼,随后钻入黑漆漆的下水道里。
黑暗,恶臭,还有腺体处一阵阵灼烧般的疼痛。
管道中的污水像无数只黏腻的手,拽着我的脚踝往下沉,我不知道在恶臭的液体中爬了多久,当腐臭的水液没过胸口时,我摸到了井壁上的锈梯,铁栏杆早已被腐蚀得坑洼不平,掌心按上去的瞬间,腥黄的锈水就混着不明生物的黏液渗出来,顺着小臂往下淌。
往上爬,不停的爬。
手指抠进砖缝,指甲缝里立刻塞满黑绿色的藻类,头顶的井盖缝隙透进一丝月光,可每向上攀一步,就有更多腐臭的污水从发间滴落,那水里漂浮着医疗废料的残渣,某种变异的蛆虫正扭动着钻进我的袖口。
“呕……”呕吐物涌到喉咙又被我硬生生咽回去,下水道里回荡着诡异的咕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污水深处翻腾,突然,一具肿胀的动物尸体从身脚下漂过,腐烂的眼窝里突然窜出十几只飞蛾,翅膀扑棱着往四处乱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我的指尖触到了一丝微光,我深吸用口气,用最后的力气顶开铁盖的刹那,今宜区熟悉的气息劈头浇下来,我像是一具濒死的鱼终于遇到了水,等到爬出暗无天日的下水道时,我瘫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月光照出身上挂着的一串串黏液,像被巨型蜘蛛吐丝缠绕的猎物。
我拖着无力的腿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熟悉的熟悉的楼宇出现在垃圾堆后面,那时候我就是在垃圾堆这里捡到了受伤赵鹤州。我仿佛蠕动前行一般,慢慢地走到了家门前,颤抖着手打开了熟悉的门,浑身恶臭地我终于艰难的回到了熟悉的家,我自己的家。
这里的一切东西都和我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分别,只不过它们的落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像是在控诉我抛弃了它们。
花洒喷出的冷水冲刷着我,皮肤还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我努力的将自己清洗干净,清楚的明白自己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鹤州迟早会找到我,我必须争分夺秒的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天刚泛着铁锈色的微光,今宜区的雾气便已经爬满了街角,我裹紧衣服穿过熟悉的小巷,停在那个熟悉的门前,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浑浊的灯光,熟悉的消毒水,我缓步走了进去,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郑初九的面色依旧苍白的吓人,只是眼下的青黑比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深了许多,他见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预料到我迟早会来找他,,“你被标记了。”他淡淡地的说到,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但我清楚的明白他说出来的不是疑问句。
我沉默的看着他,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开口问道:“我留的东西……”
“还在。”他头也不抬,继续做着手上的研究。
我微微垂下眼眸,良久后抬起头平静的看向他:“我需要你保留一份我现在的血液和骨髓。”
他微微一怔,但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并未多话,只是停下手里的实验,“稍等我准备下。”
我看着他灵活的调试着设备,很快就简短的命令:“躺下。”
我深吸一口气,脚步沉重的走向前,躺在那张老旧的手术台上,冰冷的金属贴着我汗湿的后背,郑初九没有废话,我在闭眼前看到手术用具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针头刺入静脉的瞬间,我咬紧了牙关,郑初九的动作精准又冷酷,像是一台机器,我微微的睁开眼睛,看着暗红色的液体在玻璃管道中缓缓上升,而良久之后郑初九才面无表情的拔除了针管,随后仿佛在跟我确认一样,“确认抽髓保存?”
“嗯。”我无比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必须要留下点什么,哪怕不是现在。
郑初九没再说什么,很快粗长的骨髓穿刺针抵在我的后腰上,下一秒针尖刺入骨骼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手指丝丝的攥住手术台的边缘,我感觉到有一些东西被从身体里生生的剥离,不仅仅是液体……仿佛还有一些我的灵魂。
“好了。”郑初九利落的的拔除针管,将属于我的东西放入特质的保存皿中,随后存入特殊的的储藏室中,他出来的时候发现我还在,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确认培育的时候再来。”
我冲他点了点头,看着他又坐回了试验台前,似乎并不想再同我多花。我从手术台上踉跄着起身,并没有再打扰他,缓慢地扶着墙壁往外走,终于推开了诊所的大门。
今宜区的空气里扑面而来的是脏乱的气息,这种味道并没有那么好闻,但我却贪婪的深吸一口,仿佛这是我最后的自由。
第52章 谁是谁
我踉跄着往属于我的家的方向走,可双腿却不住的发软,我清楚的明白我会很快的被赵鹤州找到,他不可能留我带着他的标记离开,就算他允许,知道这件事的皇室也不会允许的。
回到熟悉的环境中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灰尘的空气从屋内涌出,我目光落在积了一层薄灰的餐桌上,那个熟悉的药瓶摆放在原处,我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当初我为了抑制赵鹤州的信息素,特地让郑初九开的药,我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桌边,拿起药瓶晃了晃,瓶中传来细微的声音,我打开药瓶一看,里面还剩下一粒白色药片。
我微微勾起嘴角,将那粒白色的药片倒在手心中放下鼻下嗅了嗅,没有任何的气味,我没有犹豫仰头一口将手心中的药片吞下,舌尖竟然染上一丝的甜味,但很快被唾液稀释。
我无声的笑了笑,大概自己的味觉也出了问题,连药都感觉是甜的了。我靠在沙发上,大概是失血过多加上被抽取了骨髓,此刻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后颈被刺穿的腺体依旧微微发烫,我伸手贴了贴额头,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
意识像是逐渐变成了沁水的棉絮,沉甸甸的往下坠,我渐渐变成了婴儿般的蜷缩状,手臂和腰后的针孔隐隐作痛,眼皮重的快要抬不起来。
“砰!砰!砰!”
敲门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微微睁开眼,勉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可双腿却软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我能预料到门外的是谁,能这么快的找到我的人,除了赵鹤州不会再有别人了。
我站在门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手指微微颤抖的拧开门锁,赵鹤州如我所料的站在门外。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我看向他湛蓝色的眼眸,那里却冷的像是冻成了冰,连薄唇都像是紧紧地抿成一道缝里的线,面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只有铺天盖地压迫着我的檀木信息素。
“知予,我真是小瞧你了。”赵鹤州明明在笑,声音却仿佛能让我血液凝固,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突然双腿发软的向前栽了过去。
赵鹤州伸手接住了我,我似乎终于陷入了温暖渴求的怀抱,身体里我本能让我贪恋的依靠在他的怀中,何时对于标记自己的Alpha本能的依赖。
“起来!”赵鹤州冰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我努力的想要站直了身体,可是眼前的景象仿佛都变得模糊,下一秒彻底的陷入了黑暗中。
刺眼的白光扎进视网膜中,我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陌生的病房中。
“你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知桓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之中,淡淡地百合香从他身上传来,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自己的对于信息素的敏锐度似乎变得敏感了一些。
“这是哪儿……”我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声音嘶哑的可怕。
“第五区。”知桓柔声开口,他贴心的端着一杯温水递到我的唇边,我抿着吸管喝了大半杯。知桓放下手中的杯子,轻柔的将我微微扶起,然后在我身后垫着一个软枕,“你昏睡三天了。”
我默默地偏头看着窗外,第五区的阳光似乎格外的好,透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版,我盯着那些光亮微微发呆。
良久之后听见知桓再次开口:“知予……为什么要逃?”
我指尖无意识的揪紧了床单,唇边挂上一丝苦笑,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着。
“是因为不想被清洗标记吗?”知桓又问。
我低眸笑了笑,看向知桓,轻颤着声音说:“是的,我不想清洗标记。”
知桓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被挤出来一般,沉重砸在了我的身上,“你知道的……”他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钝刀缓慢的插进了我的耳膜,“不清洗标记……有什么后果。”
我一言不发沉默的看向他,他看着我又叹了口气,仿佛对我有些无可奈何一般接着说道:“皇室不会允许一个被太子标记的Omega带着他的信息素在外面乱跑……”他欲言又止,像是组织语言选择一个对我伤害最小的说法,最后还是如实的说:“尤其是……一个没有信息素的Omega……”
我抬眸看向他,依旧没有吐出一个字,只见他目光落在我的后颈上,那里还残留着赵鹤州的咬痕,微微泛着不正常的血红色,“小予……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不清洗标记,父亲会被剥夺爵位,母亲会……”他颤抖着声音看向我,“你我都会……受到惩罚的……”
他的话一说完,空气仿佛都进入了凝固之中,知桓见我无动于衷,又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拉住我的手:“算我求你……小予,清洗掉标记吧。”
我看着知桓,这个一直对我很好的哥哥,他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我的好,为了知家好,可我此刻却觉得他陌生的可怕。
“我知道清洗标记会很痛……”他顿了顿,声音低的几乎快要听不见:“但至少你还能活着,知家可以……”他
知桓没有将话说完,但我没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收回了目光,又看着窗外,只轻声的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我感觉到知桓微微一怔,紧接着似乎明显的放松了下来,他拍了拍我的手笑着安慰我:“那你好好休息,别担心。”
我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轻柔的转身,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紧接着门被打开,我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宋燕庭,他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像是抑制不住愤怒一般不自觉的拔高,导致我还是听清楚了一些。
“他同意了?”
“我就说他做这些都是算计好的!现在还清洗标记做什么,他的罪已经可以直接处死了!”
门很快被关上,彻底的断决了屋外的声音,我微微勾着嘴角看向窗外,阳光真的过于美好,一时之间让人有些炫目,我闭上眼睛,感觉到那落地窗边的阳光似乎落在了我的身上,轻柔温暖的裹住了我的意识。
再次睁开眼睛,窗外的太阳还没有落下,屋中的风铃被微风吹起打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看着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似乎发现我醒了微微转过头来。
“赵鹤州……”我嗫嚅着唇轻声的叫他的名字,但很快发现了不对,站在那儿的人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唇边还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柔软的像是平静的海水。
“醒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我一样,我看着他走到床边,伸手温柔的拂过我额前的发丝,指尖的温暖让我突然想要落泪。
我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拉住他的衣角,不可置信的叫出那个深藏在梦中的名字,“贺……知州……”我声音颤抖的不像话,却看见他突然笑了,伸手将我拥入怀中。熟悉的胸膛宽阔又温暖,心跳声沉稳有力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耳膜,我闭上眼睛,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
“我……好想你……”我默默地闭上眼泪,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语言无法诉说我对他的思念,我太想他了。
Alpha的手臂收紧了一些,下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发顶,“我知道的……”
“别离开我……”我哭着祈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衣角。
“我没有离开。”贺知州轻柔的笑着,声音里带着我记忆中的宠溺和爱意,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看着我哭红的双眸,“我永远在你身边,我爱你。”
“别离开我,你答应我的。”我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生怕下一秒他会消失。
他笑着看向我,手指摩挲着我颈侧的标记,“宝宝,我在的,我永远在。”
我不相信的摇摇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贺知州低头轻柔的吻掉我脸上多余的泪水,拉住我的手抵在他的心口,“记的我说过的话吗?你只要记住我爱你,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爱你。”
“贺知州……”我无声的低喃着,太美好了……美好的让我想要沉溺,我迫切的想要抓住他,可是他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模糊,逐渐变得透明,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在眼前变的模糊,贺知州温柔的笑容还残留在眼前,但他的轮廓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微微晃动,最后和站在床边的赵鹤州重叠为一。
“醒了?”
赵鹤州的声音依旧低沉冷冽,和刚刚梦中人的温柔语调天差地别,我恍惚的看着他,只觉得视线中仍旧有两个身影,一个是贺知州一个是赵鹤州,一个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一个是无法对上的冰冷直视,截然不同的两人,可偏偏最后发现却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来啦!感觉可能要超字数了!
第53章 关于死亡
赵鹤州在病床边坐下,医疗仪器上的冷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让他变得更加冷漠,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吐出四个字:“清洗标记。”他没有说多余的话,似乎只要我清洗标记,逃跑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
但清洗标记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的扎到我的身上,尽管我早已预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有些难过,被标记的腺体处还残留着他的齿痕,此刻正微微发烫,似乎在无声的抗议这个决定。
我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布料在自己的掌心皱巴成一团,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赵鹤州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于我如此的平静有些意外,他仔细的观察着我,仿佛想要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好好休息,明天宋夏至会主刀。”
说完赵鹤州转身就要离开,可我的手指却像是越过了理智,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角,他停下脚步,空气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下来,他微微皱眉垂眸看着我,好奇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怯生生的看着他,悄悄地松开了手指,“……就一晚……”我低垂着眼眸,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但被标记的腺体微微发烫,我明白这是Omega最本能的祈求,我毫不避讳的尊从这些本能。
赵鹤州眉间的皱纹更深,他垂眸看着我发白的指尖,长久的沉默之后我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开,谁知道他却似乎是心生怜悯,沉默的解开外套,在我身侧躺下。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我知道他是在释放出信息素在安抚我,我呆呆地的看着他,只见他闭着眼睛,但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冷冷地开口:“闭眼。”
我心中抑制不住的生出了喜悦,但又伴随着一丝酸楚,我乖巧的躺下侧身看着他。长久的安静之后房中的灯自动的熄灭,我却始终不肯闭上眼睛,在昏暗的病房中始终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身边的人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靠近,指尖悄悄地触碰到他的手指,见他没有醒来,我又试着往前探去……
“……别得寸进尺。”冷不丁的房中传来赵鹤州的声音,原来他并没有睡着。
我被他吓了一跳,将试探的手指往后撤回,但依然不舍的看着他,他似乎被我灼热的目光扰的有些不耐烦,睁开眼睛看向我,他什么话也没说,但眼神似乎在问我到底要干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嗫嚅着唇想了想问道:“……我们是在第五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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