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慕久麟刚好拿着把伞走过来:“师兄,买好了,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叶南鹊:“自然是聊怎么解决恸石。”
 他随便一瞥,顿了一下:“怎么只买了一把。”
 慕久麟笑眯眯道:“只剩一把了。”
 叶南鹊看了看随后而来的紫霄:“为何紫霄买到了两把。”
 慕久麟答得非常顺利:“正是如此,她买了两把,就只剩一把伞了。”
 叶南鹊看了慕久麟一眼,心道你猜我信不信。果然,下一刻他这位正直的小师弟就很自然地撑开伞走到他身边,擒着他的手腕,很是贴心道:“春寒料峭,师兄,别被打湿了。”
 这几日路途中的种种类似小心机,罄竹难书。等到了画仙宗,雁西窗和紫霄对此二人的亲昵举止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到珞蘅真人的面,叶南鹊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真是给修真界搞了个不小的麻烦。珞蘅真人看起来最近被恸石的事情烦得不行,脸色比往常还要严肃,领着他们前往云沙岗的路上还不忘骂几句薛少炎,尽显画仙宗一如既往的严厉学风,先是骂薛少炎办事不利索,又骂他悟性不高,到现在还没破金丹,一点忙都帮不上。
 薛少炎也算是叶南鹊的老熟人了,感觉每次见他都能听见珞蘅真人训他几句,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想来珞蘅真人为她这个弟子也是费尽苦心。
 幸好江采玉不是这个教学风格,要不然他在御剑宗估计忍不了多久就要跑了。
 江采玉……叶南鹊脚步顿了一下,又赶紧跟了上去。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到云沙岗的入口,竟瞧见江采玉背剑站立,风姿一如从前,叫叶南鹊从几十米开外就一眼认出了他。
 当然,这么好认出来,也有江采玉身边站着的秦齐、妙诀二人的功劳。
 雁西窗:“呦,你们也来了。”
 江采玉的目光扫过慕久麟,落在雁西窗身上,轻点了头,秦齐、妙诀二人乖乖同雁西窗问了好,可看见慕久麟立马变了脸色,装作完全没看见的样子,十分刻意。
 秦齐甚至还偷偷捻了个诀,趁着众人不注意打在慕久麟身上。这种小动作对慕久麟不痛不痒,慕久麟没同他计较,倒是江采玉看了秦齐一眼,轻轻道:“不要胡闹。”
 叶南鹊现在无比庆幸自己用了改颜丹。
 珞蘅真人道:“他们也是今日刚到,一同进去吧。”
 珞蘅真人领着众人踏入云沙岗结界,红沙土中,七座石柱画满了含苞欲放的莲花,画仙宗最擅此技,画的莲花虽没有填色仍是原本石柱的血红色,不过朵朵花苞饱满欲放姿态可爱,倒是叫这种红土狂沙的秘境也多了分清雅韵味。
 雁西窗道:“这莲花画得可真是活色生香。”
 珞蘅道:“先祖当年发现这处秘境,想要纳为己用。可这秘境不同寻常,几根石柱隐隐要成邪阵之势。于是先祖用‘妙笔生花术’画下朵朵莲花,莲花高洁清丽可驱除邪气,转化为土灵阵,如此才可为宗门所用。不过许多年来宗门中还未有人敢真正启用云沙岗,直到今日要压制恸石。”
 珞蘅妙笔一展,半空便出现了张图,是云沙岗的俯视图。
 “等过几日七宗人到齐,便按照此方位为我护法。”
 雁西窗道:“自然,不过,恸石在哪?”
 珞蘅:“已经被锁在阵法中央,使用了幻形术将它隐匿。那妖物日趋强大,此次必须将它封印。”
 雁西窗又问:“衡水一战中被关押的魔军近日可有异动?”
 珞蘅真人收了图,侧目过来:“怎么,你不信我们画仙宗的实力?那些魔军一部分被关在玄宗樊城监牢,一部分被关在我宗的画中狱,玄宗那边没有异常,我这里更不可能有异动。”
 雁西窗微微一笑:“如此就好,画中狱我早有耳闻,听说没有妖魔能从画中狱中逃出,不过真人还是要多加小心。”
 他们说话间,叶南鹊的目光被一株莲花图案吸引,那莲花竟轻轻摆动,好似真在莲池中随风摇曳。花苞缓缓翕动,竟然绽放了。
 叶南鹊一愣,脑中嗡得一声刺痛起来,眼前场景看得不清,只瞧见大片猩红中,朵朵莲花竞相绽放。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灵力从额间注入,瞬间清醒许多。
 慕久麟时时刻刻关注着他,连他任何微妙神色的变化都不会错过,自然也瞧见了叶南鹊的动作。
 他侧身挡住叶南鹊,低声问道:“怎么了?又看见幻象了?”
 叶南鹊再睁眼一切已恢复正常,那些莲花花纹纹丝未动,犹是未放之态。
 瞧见慕久麟关切神色,叶南鹊不想叫他担心,只说:“无妨,只是有些头痛而已。”
第75章 
 这幻象来得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兴许是因为恸石本体就在不远处,比在圣医宗时要更容易影响他?
 叶南鹊开口道:“真人,除了你之外能随意进出这云沙岗的都有哪些人?”
 “整个画仙宗只有我与师妹岳霖二人能打开云沙岗的结界, 不过我师妹现在不在宗门中。若不是今日雁仙友放心不下要提前来检查恸石, 我也不会带你们进来,今日已是破例。各位远道而来,既然已经确定了恸石在我画仙宗并无异样, 就请去厢房歇息吧。”
 这珞蘅真人说话一如既往地劲劲儿的。
 客厢房都安排在一处,自从上次与江采玉一别已经有些时间了, 可再见到江采玉还是会有些说不上来的尴尬, 还好用着别人的面容, 江采玉认不出来。
 在客房院子里,秦齐就更不收敛了。叶南鹊知道他一向讨厌慕久麟,但毕竟现在慕久麟在世人眼中是个修为高深的大能,他以为秦齐就算不喜慕久麟也不至于表现得太夸张。
 但他还是低估了秦齐。
 客房院子里, 秦齐一边朝慕久麟所在的方向泼脏水, 一边口中嘟嘟囔囔道:“退, 退!”
 叶南鹊:“……”再这样真是没法帮你了啊喂秦齐!你到底在搞什么啊秦齐!
 还有啊, 江采玉为什么不阻拦还一副假装事不关己、在院子里气定神闲地喝茶的样子啊!
 身为师尊好歹出来管一管啊,这种情况下如果是珞蘅真人已经开始在骂薛少炎了好嘛!
 慕久麟自然不会同秦齐争执什么,高风亮节得很,轻轻一哂, 转向旁处。
 但秦齐并没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慕久麟转向旁处,那脏水就也跟着转了方向。
 紫霄实在看不下去,道:“你这人好无礼,干什么偏要将脏水往别人那里泼?”
 秦齐这小子要是没人搭理他, 他自己唱一会儿独角戏也就算了,现在有人搭理,更是越发来劲:“你这话说的,这院子是大家共用的,哪有什么我的地方别人的地方一说?当然是我想往哪里泼就往哪里泼,他要是住不惯,不如去和珞蘅真人说一声,让真人专门给他安排一个大院子。”
 秦齐本来就不喜欢慕久麟,因为叶南鹊的事情更是对慕久麟十分讨厌,现在看紫霄同慕久麟在一处,连带着对紫霄说话的语气也是气势汹汹。
 紫霄:“你、你好不讲道理。”
 秦齐冷笑一声:“什么东西?讲道理?哼,从来没讲过!你讲道理,你这么讲道理就不要同我计较了。”
 多日不见,秦齐这胡搅蛮缠的技艺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紫霄说不过他,又咽不下这口气,提了长练就要抽他。
 秦齐确实欠抽,但叶南鹊对他多少有那么点师兄弟情谊的私心,紫霄这一长练下去,秦齐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躲不开。
 眼看着那长练就要抽到秦齐身上,江采玉也不见有回护的意思。叶南鹊掌风匆匆一动,长练被击开,紫霄皱眉看过来,叶南鹊笑眯眯道:“师姐,咱们来这里都是有要紧的事情的,何必跟旁人动气。”
 紫霄瞪着秦齐,喘了口气:“对,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叶南鹊赔着笑,余光扫到江采玉看过来,只一眼,他后背就有点发凉,找了个理由躲进了屋中。
 改颜丹的效用肯定是没话说的,不过江采玉修为不低,人又聪明,会不会真的让他看出什么来,叶南鹊心里也没个准,只能尽量减少两人见面的次数。
 偏偏晚间珞蘅真人传话来说设宴招待,又不好拒绝,只能坐在雁西窗身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和慕久麟拉开距离,不做交流,吃了几口饭菜,连句话也不敢多说,可江采玉探究的眼神依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又在这时候,慕久麟一只手伸过来,好似要给他夹菜的模样,叶南鹊下意识要拿盘子去接,慕久麟那筷子菜却转回了自己盘子里,还很是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意思,仿佛他是什么奇怪的人。
 叶南鹊:[好小子,这是耍我玩呢!]
 系统:[如果是别人我觉得是在耍你,如果是慕久麟我觉得他好像是在和你调.情。]
 叶南鹊:[有这么调的吗?就是在耍我!]
 系统:[你好像个傻直男。]
 叶南鹊:[嗯?听起来你很懂啊统哥。]
 系统当即否认:[我不懂,我乱说的,他就是在耍你。]
 叶南鹊:[我就说呢,算了,我大度,我不同他计较!]
 一顿饭后各自回房,一进房间叶南鹊就设了一道结界,旁人无法随意进来。没等多久,他就心满意足地听见了慕久麟毕恭毕敬传音进来:“是我。”
 叶南鹊道:“防的就是你,方才席间就是你在耍我。”
 慕久麟轻笑一声:“怎么能说是耍,我只是在同师兄开玩笑而已。”
 叶南鹊:“哦,那我现在也是在同你开玩笑。”
 他能感觉到慕久麟不笑了,但还是轻声细语地传声音进来:“我现在无法动用灵力,一个人住,师兄不会担心吗?”
 叶南鹊:“画仙宗人杰地灵,安保一流,师弟你不用太担心了。”
 慕久麟又道:“倘若我在门口站太久,难免会惹得院中其他人起疑。”
 “说的对慕师弟,所以你快点回房睡觉才对,”叶南鹊滚上床,盖起被子:“我也先睡了。”
 系统:[你大度?]
 叶南鹊:[按平时来说我应该不会和他计较的。]
 系统:[但是?]
 叶南鹊:[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心情有点乱乱的,大度不起来了。]
 叶南鹊以为慕久麟还会再纠缠一会儿,而他也会在慕久麟的纠缠之下半推半就地让他进门。
 却没想到门外没了慕久麟的声音,这小子竟然真回房间睡觉了不成?
 正在叶南鹊气得牙痒之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叶南鹊当即下床,利落开门,口中道:“又怎么了,你……”
 薛少炎站在门口:“我?”
 叶南鹊:“……怎么是你?”
 当年一同被卷入画卷之后,他和薛少炎也没怎么正面打过交道,这么面对面着,看着薛少炎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冷淡模样,和当年在画卷中的嘴脸一模一样,真是令人感到亲切。
 薛少炎冷傲道:“师尊有事相请。”
 叶南鹊:“珞蘅真人请我?”
 这月黑风高的,珞蘅真人请他干什么?莫不是知道了他是叶南鹊?
 薛少炎:“当然是请你,难道我还能听错?”
 叶南鹊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不知为何脑中有许多杂音让他无法深思,只觉得心绪翻涌,着实不适。
 他正想理清头绪,薛少炎又催道:“你不去就算了,我找紫霄。”
 叶南鹊眼睁睁看着他敲了紫霄的房门,紫霄从房中出来,薛少炎还是刚才那一套说辞,还瞥了他一眼:“你这小师弟好大的脾气,珞蘅真人都请不动。”
 紫霄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又对叶南鹊道:“师弟,既然珞蘅真人相请,你与我一起吧。”
 似乎有什么不对。
 可是有什么不对呢?
 叶南鹊笑着向后退了一步,紫霄缓缓走过来,抬起双目,轻轻地、轻轻地,笑了一下。
 “师弟,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吗。”她唤:“我们该是一起的,不是吗?”
 但是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
 叶南鹊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脑袋好像根本也琢磨不出来什么东西,好似有一团灰雾笼罩在脑袋里, 遮住了一些本该轻而易举看破的真相。
 叶南鹊跟着薛少炎, 紫霄伴在他身侧,几人一路行过,似乎这条路就是白日里通向云沙岗的路。
 叶南鹊问:“我们现在……是去云沙岗?”
 薛少炎加快脚步:“不错, 师尊正在那里等着阁下。”
 珞蘅真人在那里?在云沙岗等他?
 脑袋混混涨涨,叶南鹊晃了晃头, 眼前的薛少炎变成了重影, 他脚下踉跄, 紫霄一把扶住他的手腕,关心道:“师弟,你没事吧?”
 叶南鹊扶了几秒紫霄的手臂,等到眼前的重影消失, 才故作镇定地摇摇头:“无妨。”
 及至云沙岗结界入口, 薛少炎拿出一支笔, 看着同珞蘅真人的法器很是相像, 轻而易举便打开了结界。
 叶南鹊顿了一下:“真人不是说,这结界只有少许几人才能打开?”
 薛少炎道:“我师尊器重我,自然肯教我解开结界的法术。”
 这话他说的一点不心虚,但叶南鹊联想到珞蘅真人动不动就骂薛少炎的样子, 略微有一点点怀疑,“珞蘅真人器重他”这个说法,很有可能是薛少炎自己臆想出来的,又或者这是一种刻意强调的挽尊说辞。
 不过来都来了,让薛少炎嘴上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
 薛少炎开了结界又合上, 叶南鹊盯着眼前茫茫红土和那几根红石柱,因为过于接近恸石而感到头痛,只装着寻常模样问:“真人在何处?”
 身后薛少炎轻哂一声,不知在对谁说:“他怎么现在还要装呢?”
 叶南鹊缓缓转身,瞧见薛少炎眼睛落在自己身旁的紫霄身上。随即紫霄也跟着笑了一下,仿若心有灵犀般。
 这个“装”的人,想必就是在说他了。
 脑中嗡鸣的声音更响,此时不知从哪里又走出来一人,叶南鹊看着眼熟,可这脑子在恸石的影响下就像不听他使唤一般,他想了想,才想起此人叫方傀,是来自万枯谷的一只魔,受他煽动,参与衡水一战,如今应该被关在画仙宗的牢狱里。
 方傀阴沉沉道:“叶南鹊,好久不见。”
 叶南鹊:“……呃、哦……好久不见啊。”
 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他先打招呼了那就一起打个招呼好了。
 方傀:“我不是在同你寒暄!”
 叶南鹊:“……不是你说好久不见的吗……”
 叶南鹊:[统闺蜜,我们好像被做局了。]
 系统:[谁是你闺蜜啊!别来沾边啊!]
 叶南鹊:[统哥,这种关键时候你就不认账了?你怎么是这种人啊……]
 系统:[你和慕久麟腻腻歪歪的时候你也没想着我啊,到了这种时候你就想起我了是吧?]
 叶南鹊:[我真服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吵架就翻旧账啊。]
 “叶南鹊!!——”
 一声厉叫拉回了叶南鹊的神智。
 方傀怒不可遏:“你竟然在这种时候发呆!我不允许你在这种时候发呆!”
 叶南鹊顿了顿:“……所以?”
 方傀平静了一些,冷笑道:“开始吧。”
 他们要做什么叶南鹊不清楚,但可想而知薛少炎和紫霄肯定是故意把他引到这里,紫霄是被控制还是被策反了?由不得叶南鹊多项,他凌空御剑准备跑,可腾入半空浑身竟似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无形线条拉扯住,动也动不得,逃也逃不得。
 红月缓缓移到正当空,高高悬于叶南鹊头顶,脚下是无边际的红土,叶南鹊赫然发现,自己此时恰好处于七根石柱的正中央。
 从这个角度看,若是用一条线将这七根石柱连接起来,看起来正好像是一个椭圆的形状。
 而这椭圆正中间的红土下,有什么在缓缓蠕动。
 那牵扯他、束缚他的力量正是来自于这里。
 可说来也怪,这力量束缚他,却并不伤害他。
 方傀猛地一扭头:“动作快,有人往这边来了。”
 薛少炎当即手执画笔,凌空画了些什么。叶南鹊瞧见脚下石柱上的莲花有了变化,正像他之前在幻象中看见的那样,朵朵莲花的中心被画上的眼球,眼球随着莲花的摇摆轻轻转动,本来平和的压制阵法瞬间变得诡谲异常,像被注入了某种魔族术法,压制之阵被逆转,又恢复成了原本的邪阵模样。
 随着那些眼球的快速转动,恸石从红土中央蠕动而出。
 破土而出的一瞬,叶南鹊的身体开始被灌入汹涌奔腾的力量,他不受控制的扬起脖颈,视线里只看见那一轮红色的月亮。
 红月之下与之相应的,随着巨石的出现,那椭圆形状也变成了一只眼睛,现在,那只眼睛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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