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和他的人类上校(北柒一)

苏冉拿着小树杈，在泥土地上画了一朵小花，代表自己。然后一旁画了两个火柴人，一个冷脸抱着茶杯，代表司承砚，另一个笑脸的则代表乔然。
“生物之间会进行传染……”他一边画着，一边小声叭叭，“所以一定要找生物……”
这是苏冉得出的结论。
他是可可爱爱的生物，乔然和司承砚是有两只手两只脚的人类。
但总之，都是生物。
按照人类的理论来说，拥有生命的，只要受伤都有感染的风险，不过目前他没受伤，司承砚他们也没有，这里一排的花花草草菌菇伞类也都是安全的。
看起来，活物都被排除了，没有其他的生物感染。
那到底会在哪里呢？
忽然，苏冉手里的小树杈“咯嘣”一声，断成了两段。
他愣了愣，卷了卷叶片，看着手里断掉的一截，然后去捡另一段。身后的阴影处不断蔓延，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感悄然而生。
就在这时。
装甲车发出剧烈声响，关上了一切的照明灯光。等再度亮起的时候，车灯咕噜咕噜转了一圈，慢慢出现了两颗硕大的苍蝇复眼，宛若有了人类般的崭新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玫瑰：你不要过来呀！
呼唤某位上校中……

苏冉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生物。
它不再是静止的死物，两只巨大的黄灯是它的复眼，往下，四只轮胎长出了尖密的小刺，像拥有了大型畸变物的足肢。
苏冉吓的抖了抖。
他抱着那一根树杈，又不敢放下，俨然成了一株静止的小玫瑰。
不是说只有生物才会被感染吗？
怎么车子也会这样？
“救，救命呀……”他一边小声叭叭，一边把视线落在四周。此时雾气更深，山洞外的电闪雷鸣下，眼前的一切成了黝黑的影子，蔓延到自己的根茎边。
没再考虑，他扔了小树枝，朝相反方向跑去。
而那个怪物的轰鸣声仍在继续，黄色的复眼死死盯着这一株啪嗒往前跑的小玫瑰。
只是刹那的锁定，它像是幽林深处的野兽，急速朝他袭去！
就在这时——
一声枪响。
苏冉一下抱住自己的花苞，钻进岩石的缝隙里。他听到乔然大喊了一句，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
在有限的视野里，是司承砚开的枪。
面对这样可怕的怪物，他没有过多的表情，相反的，十分镇定冷静。
他果断地扣下扳机，子弹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击穿了油箱。
只是几秒的功夫，漫天的大火燃起，伴着轰鸣的怪兽声响，整个车子迸发出火星，剧烈燃烧下，烧成了空壳。
苏冉完全看呆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冷静的人类。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野外，几乎一切都是怪兽主导，那些看的见的，或者看不见的野兽，在苏冉看来，它们带来的恐惧并不能简单形容，一个疏忽就会被丢掉性命。
但这个人类。
他好厉害。
苏冉扒着叶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大火。
等到回神的那刻，他的眼前——无论是装甲车零件，还是架子，都烧成了灰烬。
司承砚正蹲在装甲车边，拿着透明的塑料袋，收集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落过来，收起塑料袋后，把苏冉放到安全的崖石上。
“乔然去收集无线电的信号了。”司承砚单手一撑，也利落翻上崖石，“我会暂时留在这里，监测山洞情况。”
苏冉看着他，没说话。
山洞的雾气下，他的花苞染上了一点的污染水，黏糊糊的，不舒服。
于是他伸了伸自己的小叶片，在岩石上蹭了几下，想把这些浓稠的东西刮掉。就在这时，他听到很轻的咯嗒声。
司承砚咬开了水壶的盖子。
他看向苏冉，淡淡说：“坐过来一点。”
听着这话，苏冉很乖的往前，在他身边，小心地坐下。
玫瑰长老曾经说过，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尤其是凶猛的大怪兽，可怕的鸟类，趴在身上的昆虫——这是小玫瑰的生存法则，就算以后长大了，能授粉了，也得看清是哪类生物才行。
苏冉虽然不知道“人类”，或者说单指司承砚而言，可以归进上述的哪一类。
但是，现在看起来，他是一个没有敌意的人类。
这就足够啦。
苏冉想着，撑起小叶片，在司承砚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挪近了几厘米，以示友好。
还没等他开口，司承砚把水壶放在他面前。
“这里面还有一点水。”司承砚说，“如果需要，可以用。”
“嗯……”
苏冉很小声的说了谢谢。
他的确需要水水。
植物都需要泉水和阳光，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但是……
苏冉望向那个高了不少的水壶，歪了歪小花苞，开始犯难。
他根本够不到嘛。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出现一秒，就听到司承砚轻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水壶朝他这里倾斜了一点。
苏冉的小叶片上立刻感受到清凉的水珠。
司承砚的动作很温柔，和刚才开枪杀死畸变物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垂着眸子，仔仔细细，把苏冉的小叶片全部洗了一边。
许久没被浇水的小叶片，重新焕发出了绿油油的生机。
在水滴的滋养下，苏冉伸展了根茎，像人类那样，伸了一个懒腰，尽情的舒展了叶片。
上一次这么帮他浇水的，还是玫瑰族的长老。
“花苞。”司承砚问，“需要吗？”
“稍微淋一点就可以了。”苏冉撑起花苞，用叶尖片片指了指：“谢谢你。”
他不知道现在人类对畸变物的态度，但从态度来说，他不至于被一枪干掉，是可以暂时和平相处的，甚至还可以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
等花苞上也淋了水，他听到司承砚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问的？”
“刚才……”苏冉停顿了下，“是怎么一回事？”
司承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放下水杯，利落地打开手电：“目前不清楚。”
苏冉怔了怔。
连人类都不清楚吗？
愣神间，他看到司承砚拿出手/枪，利落果断地拆开，分成零部件放在地上，开始逐一检查。
经过刚才的事件，苏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如果手/枪破损，也可能突然拥有意识，是会攻击人的。
苏冉看着那些零部件被司承砚拆开，一个个放在地上，确认没有破口和损坏后，再一一装上。
他小声问：“排除了吗？”
司承砚：“差不多。”
苏冉点点头：“还有其他的危险吗？”
“等基地回复。”司承砚说，“质变研究所已经知道这次事件，会进行研究。”
话说到这里，苏冉没再问下去。
他没去过人类的基地，想象不出城市之间，或者说基地之间是怎么运转的。
不过，在这个大车子变异之前，他已经知道了现有的人类的理论——“感染机制”。
这是人类一直以来的理论，尽管在十几分钟前，已经被装甲车推翻了。于是他撑着还在滴水的花苞，问：“质变研究所……是什么？”
“基地的部门之一。”司承砚说，“负责畸变物的认定，以及等级的划分。”
见苏冉懵懵的，他又补充道：“在人类世界，畸变是很正常的活动。在几百年前的一次浩劫中，我们就开始学习共存。大部分的，包括你们这一类，都是良性畸变物，不需要进行清缴。”
“……危险畸变物呢？”
“这一类会造成威胁，也可能感染，因此，会定时让我们军方进行清理。”
苏冉倒吸一口气。
他几乎是下意识问：“那，那你不是会很危险吗？”
话音落下，司承砚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
几秒后，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已经习惯了。”
“每天团灭的小队不少，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只能接受。”他说道，“就和你们畸变物一样，不是吗？”
苏冉思考了几秒，点了点头。
看起来的确是的。
如果不加小心，他也会被大大怪兽抓住，然后嗷呜一口吞掉。
“那你们有没有生存法则？”苏冉往前走了几步，仰着花苞问道，“例如什么样的大怪兽需要清理？或者制造一点厉害的武器……”
不知为何，他开始操心起人类的命运。
可能因为司承砚给他浇水吧，真的就和玫瑰长老一样，连着喝茶也是。
司承砚把枪支收回腰间，靠在石头壁上：“是有的。”
“这也是质变研究所定的等级，按照污染程度，对畸变物的危害进行分类。”他一边说，一边把苏冉放在手心，“这类的分类会变动，有良性的畸变物会划分成危险，也有分类回去的。总之，由质变研究所颁布标准，再由我们军方执行。”
苏冉卷着叶片，和司承砚对视。
尽管这个人类看上去很冷淡，但是，在接触的时候，又不是这个样子的。
可能因为他是“良性畸变物”吧。
苏冉思考几秒，又摇摇头。
不对不对，他虽然是单纯的良性畸变物，更是一朵可可爱爱的小玫瑰呀。
这才是他嘛。
他们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最后，苏冉对司承砚说，把他带出山洞就可以了。
只要放在有菌伞保护的草地上，他就可以自食其力，快快长大成一株真正的玫瑰。
司承砚欣然答应。
苏冉重新回到了口袋。
这个人类的体温真的很温暖，让他觉得安心，但马上他们就要分开了。于是苏冉决定记住他，然后告诉其他小玫瑰，曾经有个人类在山洞里救了他。
就在他坚定自己的想法时，听到一个很轻微的声响。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大概是生物的本能，寒意一下袭遍了全身，让苏冉下意识的抱紧了叶片。
周围陷入死寂。
只是一秒，枪声骤然响起。
苏冉来不及从口袋里探出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除此以外，又是几声枪响。
浓密的雾气中，他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像是章鱼的模样，从绿色湖底冲出，带着触手袭向倒地的司承砚。
砰砰砰！
顷刻之间，扭动的触手被精准打落。
苏冉被司承砚挡在身后，看不清到底发生什么。
直到——
枪支的烟雾散尽，巨型黑影重重落回池水，他才缓过神。
只是一眼，苏冉就睁大了双眼。
昏暗的光线下，司承砚正靠在崖石边，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臂。尽管面无表情，也看不到半点的痛楚，但这一条伤口很长，从腕部一路到手肘，正不停地滴血。
半晌，他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你怎么了？”
没有任何的回应，苏冉着急的小跑过去。
而司承砚的伤口仍在流血，淌到地上，连着他的小叶片都沾了上了血。
见此情况，苏冉着急的不行，揪着叶片原地转圈圈。
要不要找乔然？
不行，他根本不会用人类的对讲机，更别说联系上他了。
那要不……去找甲虫或者藤蔓？
也不行，昆虫和植物帮不了人类，他们能做的只是找营养珠。
思考几秒，苏冉像是想起什么，一下抬起花苞。
对了，他还有治愈之力！
就当是给他浇水的回礼吧。
不过，他从来没在人类上试过，异能的使用带来很多的不确定，无论是他，还是司承砚，如果发生意外，他们可能都会丢掉性命。
但现在只能这么做。
苏冉抓住了他的衣袖，哼哧爬上去，他十分认真，像是卯足了力气，然后认真的伸开叶片。
顷刻间，叶脉上出现了淡淡的白色光晕，笼罩在伤口上……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加油呀！

过了一会儿，伤口的颜色变淡了。
“加油，加油……”苏冉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用叶片抹了抹花苞上的小露珠，“一定要治好他……”
作为一株小苗苗，他的能力的确有限。
只能先尝试，帮司承砚止血。
但已经足够了。
刚才的章鱼没有带来毒素，伤口处理时的血液也是纯净的，这让苏冉松了一口气。否则按人类的说法，如果司承砚也感染的话，是不是也会长出丑丑的触手？
嗯，和这个人类不太搭呢。
苏冉没再想这件事。
治愈之力要求的专注度很高，相应的，如果消耗过大，也会对施展者造成体力的损耗——而现在的他，叶片上的白光已经淡去，坚持不了几秒。
“呼……”
苏冉喘了一口气，晃了晃花苞，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毕竟是对他很好的人类，一定要让他苏醒过来。
这样想着，苏冉拼足了力气，更多的白光从叶脉中涌出，源源不断的输送给面前的人类。
在他的努力下，伤口变成一条细长的痕迹，从手腕开始，逐渐淡去，最终和肤色融为一体。
到了最后，伤口完全愈合了。
这一株玫瑰小苗苗终于松了口气，他疲惫极了，在白光消去的那一刻，啪叽一屁股坐在他手腕上。
当乔然回山洞的时候，就见苏冉睡着了。
他用小叶片抱着司承砚的手指，毛绒绒的花苞靠在修长的指尖上，呼噜噜的，睡的很香。
同时看起来，也累极了。
乔然搬开挡住的岩石，往他们那里赶过去。
十几分钟前，司承砚打给他一通电话，只是刚刚接起，就听到了不明的吼声。于是他放弃了和1311分队集合的想法，暂时回到洞中。
不过现在看起来，危机已经解除了。
就在乔然一边搬着石块，一边拿起对讲机，打算重新联系1311部队时，听到了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
“唔……”苏冉抬起花苞，“一不小心睡着了……”
他用叶片撑了撑地面，晃悠悠起身。
然后就看到了乔然。
苏冉：“你终于来了！”
“情况怎么样？”乔然隔着两块大石头，问道，“有没有受伤？”
苏冉一听就哭唧唧：“不好！”
何止不好。
连着司承砚都受伤了。
他可喜欢这个人类了，尽管就接触了一会儿。
等到乔然过来，苏冉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他洗小叶片，再到遇见大章鱼，十分详细的告诉了他。
“应该是章鱼类畸变。”乔然推测，“这一类的生物，喜欢突袭，也常年寄居在山洞和深渊的池子里。”
“它们的速度好快。”
“对，一般军方的士兵遇见这样的，根本来不及反应。它们的触手攻击范围广，机动性高，被盯上的都会被卷进池底，最后溺水而亡。”乔然说，“你很幸运，遇到的是司上校。”
苏冉卷了卷叶片。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乔然看了眼仍在昏迷的司承砚，转头扭了水壶，让苏冉自个儿泡在里面。
“本来想出洞穴，然后找一块土壤。”苏冉说，“但现在，他还没醒。”
“放心，我会等到司上校醒过来的。”
苏冉：“真的吗？”
“嗯。”
“他是人类战斗力最强的上校，整个基地的希望，我们军方就算拿命，都要换他回去的。”乔然说着，叹了一口气，“倒是你，没有人可以保护你了。”
苏冉用叶片扒着水壶的边边，半晌，说道：“其实，我没有关系的啦……”
他可以回到大自然，那是原本属于他的地方。
而现在，他已经治好了司承砚。
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于是苏冉扒着水壶边边，又漂了一会儿，让乔然把自己捞出来后，决定离开。
他拒绝了乔然送到洞口的好意，因为这样，就不能照顾司承砚了。
他希望人类都要好好的。
而临走前，乔然告诉他，如果遇到危险，洞口的1311部队应该还在，都是很好的人类，没有敌意，也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
苏冉应了一声。
远处的甲虫一直等着苏冉，见他过来，开心的挥了挥爪子，包括之前的藤蔓，带着满满的小白花，主动给他开辟了一条直通山洞外的安全小道。
苏冉见状，也朝他们挥了挥小叶片。
天光从山洞外落进来。
苏冉跟着甲虫和藤蔓离开了。
不知为何，他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和人类分别的感觉可真不好，就像失去阳光和水源一样。
但是……
他的家在大自然呀。
风吹雨淋也是他的瑰生体验之一。
苏冉抓着甲虫的尖钩，往山洞外走去。
可能是发现他在小声的嘤嘤叽叽，甲虫一边刨着地面往外走，一边腾出两枚爪子，挠了挠他毛绒绒的小花苞，表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