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和他的人类上校(北柒一)

“上校，您手腕上的检测系统去哪儿了？”乔然疑惑的问，“是忘记佩戴了吗？”
司承砚：“我给了苏冉。”
“您从来不离手这个。”乔然的语气十分讶然，“军官作为畸变物的优先攻击群体，没有实时播报，会有多少危险……”
“没事。”司承砚道，“我知道。”
乔然叹了一口气：“你还是老样子，我们一个队都劝不住你。”
司承砚没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问：“基地的最新报告出了吗？”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混进来了。”乔然说，“固体和固体感染，生物和非生物感染……这个世界的秩序早就乱了。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乔然。”司承砚淡淡道。
“我知道，作为队长，我不该拥有那些情绪。”乔然摆摆手，“但是，最近畸变的频率让每一个士兵都人心惶惶。”
这话的确没错。
除了司承砚外，军队中他再没看到这样冷静的人了。
十几年前的那一次选拔，在几百万的新兵中，只有司承砚直接越级，进入统战中心，成为了最年轻的长官。
两人没再说下去，在视野的远方，浓雾依旧，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散一星半点，相反的，紫色的荧光愈甚。
整个世界——或者说这一个时代，已经与人类距离的越来越远。
而基地的雾天也已经很久了。
尽管偶尔会有晴天，但从1311部队去野外采集开始，雨雾的天气多了不少。
根据研究所的说法，这些雾气是深渊和野外飘过来的，又因为频繁的畸变活动，将不明的污染物质带进了水汽，所以有了淡淡的紫色。
“这是修理厂的调查报告。”乔然把纸质的版本给司承砚，“我们当时以为，因为车辆损坏，维修人员的手臂上破了一条口子，所以人和物体会融合，就和曼洛特的情况一样。”
他说着，停顿几秒：“但这次恰恰不是。”
“这辆车根本没有损坏，军队调查了很久，连一个坏掉的零件都没有。”乔然说，“我们只知道那天是浓雾，融合的对象是车辆和人类，毫无征兆的融在一起而已……”
司承砚没吭声。
他看着被雾气包围的建筑物，陷入思考。
不是破损的话，会是什么？
因为畸变活动，固体之间的感染已经被他们察觉。
无论是生物还是死物，只要是物质的聚集状态，再满足人类受伤，物体损坏的条件，就会互相感染。
难道说……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司承砚的脑海中。
如果，这次的感染机制不是固体，而是换成了其他的物质，进行了催化，或者说，不是催化，就是这次感染的源头，比如现在的……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刻，天空中传来巨响。
一道闪电骤然炸开。
紧接着波克的警报响起，急促的，密集的——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涌动的雾气似乎拥有了生命，全部扑向苏冉所在的房间。

他平稳的打着小呼噜，雾气绕在他的叶片之间，聚集又消散。
上校的被子干燥又温暖，这让苏冉感到安心，就像回到了土壤。
只是梦境不那么美好。
在梦中，他看到自己裹着小被叽，十分乖巧的等待上校回家，但听到敲门声后，好多的雾气涌过来，裹在身边——
就像现在的感觉一样。
苏冉：“？”
他慢慢的从梦境中苏醒。
视线逐渐清晰，他还在司上校的家里，眼前的一切，除了浓重的紫色雾气外，都和睡着前的环境一样。
但总感觉，怎么有那么亿点不对劲？
从床上起来，本着田螺玫瑰的职责，苏冉想要把被子叠一下。而只是一下，就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动了一下。
苏冉一下转头。
什么都没有。
整洁的柜子，空无上校的房间，似乎这一切只是个错觉。
苏冉持续警惕中。
就在这时，他感到身下的地板震动起来。
只是愣了一秒，周围的家具也跟着一起颤动。
像有了生命，它们迅速化成了灰白的墙灰，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进行了融合……像一汪涟漪的池水，疯狂吸收着木材。
“救命——”
苏冉跑向窗台的地方，摊开小被子，想把图书，小糖果一起打包，但刚打了个结，还没背在根茎上，轰的一声，整间房屋倾倒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苏冉醒了过来。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除此以外，只有紫色的雾气。
伴着“滴答”的水声，他爬上一根破裂的水管，小心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变怪兽后，他沿着十厘米的缝隙，把小叶片放进去，汲取了水分。
相比上校给他的露水，这里的有一股铁锈味，让他很不习惯。
做完这一切后，苏冉在周围走了一圈，探查了情况——不远处的大石块挡住了去路，他只能在这一根水管，几块石头，以及两块房板之间，进行小范围的移动。
这里就像一个黑漆的山洞，大地随时会颤动，未知的生物也会出现。
然后，再然后……
是不是又会有大怪兽了？
苏冉找了一个大石块，从缝边把自己塞了进去，然后抱紧叶片，嘤嘤叽叽起来。
“好黑。”苏冉嘤了声，“上校你在哪里呀？”
话音未落，他又摇了摇小花苞：“不行不行，”
如果这里太危险，那他宁可一个人待在这里，不让上校过来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很轻的声响，
那是一个腕表，尽管带子损坏了一半，但是，显示屏还是完好的，正在接受什么讯息。
苏冉盯着看了几秒，一下反应过来。
这不是司上校的腕表嘛！
于是他探出脑袋，用叶片的尖尖把能按的全部按了一边。跟着动作，显示屏变成了白光，然后，熟悉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司上校！”苏冉咻的从缝里钻出来，抱着腕表哭哭，“我好害怕！”
“不怕。”
司承砚的声音很低，但很沉稳，给了十足的安全感。
他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里好黑，我应该还在屋子里。”
“有什么？”
“嗯……”苏冉说，“有一根大大的水管，还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挡在这里。除了这些，就是很重的雾气，从右边的石块那里透出来，是紫色的。”
“好。”司承砚应了一声，“不要乱跑，速来。”
话音落下后，通讯那边不再有声音，变得安静。
苏冉很乖的坐在腕表边。
既然上校不让他乱跑，他是不会乱走的！
一定要安全的过来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而苏冉也抱着腕表，叶片搭在屏幕上，成了一株乖巧等待的玫瑰。
不知过了多久，苏冉抬起了花苞，他看到水管的后侧，出现了点点的荧光。
咻的出现，又咻的消失。
他愣了三四秒，警惕的往前走了几步。
看清后，苏冉伸出小叶片：“你好呀，你也是困在这里的吗？”
小蘑菇从一旁探出脑袋，他的菌伞成了三个，是绿色的荧光，下方还有两根细长的触手，是雪白的菌丝颜色。
不明的雾气让它变成一只畸变蘑菇。
于是苏冉捏了捏他的小触手，表示友好。
只是刚刚碰上，蘑菇抓住他的叶片，着急的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你在说什么呀？”苏冉拍了拍触手说，“我听不懂诶。”
他只会玫瑰族和人类的语言。
而蘑菇依旧在说话，从语速上看，畸变让它变得很紧张，但苏冉仍是一种很安静的状态，他抱着上校的腕表，一边听着蘑菇叽里呱啦，一边点头，推测出结论：“所以，你是外国蘑菇吗？”
外国蘑菇一下就泪汪汪，咕噜噜的哭起来。
之前玫瑰长老说过，很早很早之前，在畸变开始前，人类拥有好多的国家，他们的语言和生活习惯都是完全不同的。
人类也住在不同的地方，有生活在海边的，也有住在风车和田野旁的，还有选择在深山里的——都是十分安全的。
“你在害怕吗？”苏冉把腕表放在右侧，啪叽坐下，说道，“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嗯。讲什么好呢……”苏冉说，“从前，有一个玫瑰族的小玫瑰，在一次畸变中，为了躲避大怪兽，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类……”
“他长的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类长官，也很耐心，懂得给我洗小叶片。”
“哦对了，他还能一枪一个大怪物。”苏冉说着，张开自己的叶片，“有一只大大章鱼想要攻击我们，最后biubiu两下，就被这个人类干掉啦。”
说这话的时候，腕表上的通讯没有关闭，传出滴滴的声响。
但没引起苏冉的注意。
因为他刚刚学会人类的通讯器，不明白亮亮的红点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关闭通讯器。于是苏冉说了很久，直到把自己说成了一株缺水的小玫瑰，才堪堪停下。
而在他打算再去水管那里时，上方出现了动静。
格拉拉。
是石子被踩落的声音。
苏冉一下直起小花苞。
——是不是上校过来救他们了？
这样想着，苏冉爬到石头上方，叶片啪嗒啪嗒，击打着石头岩壁。见没有动静，他又背着腕表，往大石头旁走了好几步，站到一个小石头上。
那是一个小裂口，能见到外部的一点环境，但因为太小了，他和蘑菇都不能穿过去。
于是他牵着小蘑菇，不停在石头上蹦高高：“我在这里！！”
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苏冉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了一句。
“司上校——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苏冉：是合格的彩虹屁小玫瑰！
某上校：老婆夸我了，开心。

苏冉小声叭叭：“是上校吗？”
毕竟得先确认一下，尽管他们身处十分危险的境地，但长老也曾经告诉过他，不能跟陌生人回家。
除了上校和安娜他们外，其他的都算是陌生人。
对面并没有回答，直到苏冉把自己蹦成了一株气喘吁吁的玫瑰，又传来了咯嗒、咯嗒的声音。
苏冉：“？”
他牵着小蘑菇的触手，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一声巨响，眼前的石块骤然炸开！
只是短短的几秒，苏冉就觉得一下地动山摇，像是畸变前的地震。
他带着小蘑菇，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隐约间，他们所在的地方，上方传来了人类惊恐的尖叫声；“这个怪物又来了！快，我们快走——”
话音落下，又是一记重响。
苏冉所在的废墟彻底破开，伴着戛然而止的惊呼，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三米多高的怪物，或者说，更准确的是能行走的半截走廊。
巨大的阴影覆盖了小小的苏冉，很难说是一栋建筑物，但四条走廊成了它的足肢。
在某一刻砸下的时候，苏冉一连后退了好几步——似乎有那么一瞬，他看到了很多的黑印，出现在足肢上。
明明是黑色的印记，却有着生物的四肢，甚至有几个黑影，在苏冉的注视下，从凸起变成了平平的模样。
难道说，和曼洛特的神父一样。
这一栋建筑物吸收了人类？
苏冉抓紧了小蘑菇，说道：“我们快走！”
话音落下，他没再看这个怪物，径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但这个建筑物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它的一步是苏冉的十几步，跑了很久的苏冉被一下拦住。
地面又是一震，苏冉被弹到一旁的石头堆上，死死卡在一处缝隙。
小蘑菇见状，着急的不行，伸出新长的第三根触手，想要拉起苏冉。
但是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
“你快跑——”苏冉用叶片推了一下蘑菇，“我没事！”
尽管这么想，苏冉抖了抖抱紧了叶片。
他还是好害怕。
眼前的怪物正在逐步靠近，它身上掉下不少的人类，而更多的，那些挣扎不掉下去的人类则会被吸收，苏冉看着它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他看到怪物扬起足肢——
苏冉恐惧的抱紧花苞。
就在这时，他感到身后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扯着他的叶片，猛地拉到手心。
“别怕。”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苏冉一听，就控制不住的嘤叽起来。
“这个怪物……它吸收了建筑物，还吸收人类……”
“我知道。”
司承砚的话音落下，苏冉感到自己腾空了，紧接着，被放进了口袋：“马上就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苏冉听到了大型弹炮的声响。
伴着一些士兵的惊呼，火光透过薄薄的衣料，出现在苏冉面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探出脑袋，司承砚正在怪物的正后方。和之前野外一样，他的眉目冷静，根本看不出面对的是如此强大的怪物。
他冷静的抬起枪，砰砰两声。
是钢筋断裂的声响。
眼前的怪物一下失去支撑，它往前走了两步，最终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这个时候，苏冉听到远处乔然的声音传过来：“司上校！”
他匆匆跑过来：“现在情况怎么样，没事吧？”
“134号编队呢？”
“还没有消息。”乔然说，“基地已经在尽力联系了。”
“嗯。”司承砚说，“先封锁现场，包括研究所人员，没有我的许可，一个都不准允许入内。”
“了解。”
苏冉在口袋里听着他们的对话。
似乎这次的畸变又进化了，具体的原因不明，但听说，和紫色的雾气有关。质变研究所会在之后介入，而司承砚作为军方的统领，也必须在现场，直到危险畸变值降低。
“我陪着你。”苏冉探出小花苞，“没关系的，不用管我休息。”
司承砚摸了摸苏冉的叶片。
不知道经历了多久，苏冉睡过去好几次，又哼哼醒来好多次后，发现自己正朝一处临时驻扎营走去。
“这是换班。”乔然看向好奇的苏冉，解释道，“让上校好好休息一会儿。”
“换班？”
“嗯……时间不太合理的工作方式吧，不过比加班好。”乔然说，“当然了，有偿加班的话我还是乐意的。”
苏冉听着似懂非懂，但乔然的神色明显比之前好很多，于是他问：“那畸变物……”
“基本清理了。”乔然说，“但是，我们在建筑物下方，发现了一片深渊，里面除了未知的畸变物，还有有很多血滴子模样的东西。”
“得等明后天，我们再去调查。”乔然故意拖长语调，“很吓人的哦……”
苏冉这下清醒了。
他听着乔然的描述，愈发有一种预感。
会不会……这个血滴子就是营养珠？？
司上校说过，人类社会也是有营养珠的，应该会在没有开采过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动了动根茎，想要更加仔细的听乔然的描述。
但刚刚抬头，就被上校按回了口袋。
“乔然。”司承砚道，“你今晚加班，负责12号片区的巡逻。”
“嗯？？？”
乔然愣了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承砚带着苏冉消失在驻扎的临时营地中。
临时营地距离B区很近，和曼洛特城一样，士兵会选择临近的地点扎营，从而方便支援。
苏冉自然而然和司承砚一起。
但这一回到了营地，他发现了一个其他生物，正躲在营地的大帐篷旁，露出了一点菌丝。
苏冉：“！！是小蘑菇诶！”
他咻的一下钻出花苞，疯狂摇起叶片：“我在这里——”
小蘑菇见到苏冉，开心的挥动起小触手。
但只是看到冷脸的司承砚一秒，他一下躲在木杆子后，死活不肯出来。
苏冉感到不解。
明明这个人类很好相处，怎么大家都怕他呀。
于是他继续挥小叶片：“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人类呀，他很好哒，不会伤害你……”
话音未落，苏冉似乎想起什么，看向司承砚：“它是不是中间态畸变物？”
司承砚摇头：“不是。”
“这是一并救回来的畸变物。”他一边掀开营地的门帘，一边抓起这一只蘑菇，“处于安全范围内。”
苏冉这下明白了，原来之前他困在石缝中，和蘑菇说的对话都听到了。
和之前的一样，营地里的设备齐全，有睡袋，匕首和枪支，随时准备使用的应急灯，也有很多的干粮。
而相比曼洛特，他们所在的房间有一个连接地下的水源。石块堆叠成了一个圆形，从中正源源不断冒出温水。
看起来，是给士兵洗澡的地方。
苏冉又盯着这一块地方看了会儿，还没回神，就被捞起放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