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成熟女鬼的心脏被刺中,尖叫声停止,她的身形也开始消散,眼睛恢复清明。她费力地走到已经无法站立的女儿身边,俯身抱住她的头,帮她理顺还未消散的杂乱的头发:“秋池,秋池,不怕,这次妈妈在这里,我跟你一起走。”
关胜看着母女俩身躯逐渐化作点点星光,就地盘腿坐下,低声念起:“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苏苏。”云应闲急忙跑到昏迷的苏松清面前,见他此次没有像之前一样痛苦,只是安详的像睡着了一样,他才稍微放下心来,握住了苏松清的手。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无论是游戏内还是游戏外,有些信息是听不得,看不得,说不得的。而松松的技能使他很容易接触到那些被隐瞒的信息。如果是游戏的一些普通信息,那就是技能正常的运转,不会伤害他。但烟雨江南这个游戏大概率涉及日不落世界的本质,如果松松无意间感知到那些不能被感知的信息,他大概率永远都无法清醒,就算侥幸醒来也不会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松松了。”
那日苏鹤霄的话语再次回荡在他的耳边,云应闲将苏松清的双手握住抵在他的额头上,苏苏你一定要醒来。
“呼,好累!”一颗被湿漉漉的头发糊住五官的脑袋从河面中冒出来,“你们怎么都伤成这样了!”
“刘栀子?”云应闲有些诧异地看向河面,“你自己游回来了?”
“当然不是,是有位好心的小朋友把我带过来的。”刘栀子从旁边水面竖着的竹杆下拎起一个感觉已经被女鬼吸光精气一般的男性。
刘栀子顺手将他甩上岸,然后自己也撑着岸边的石块跳上岸站在那位男性的身边。
云应闲皱着眉看着那个半死不活躺在河岸上的男性:“你不是去北边收集线索吗?这是谁,你的心动男嘉宾?”
关胜念经的声音突然一顿,
“这就是我的线索,力大无穷真好。”刘栀子一脚踩上那个男性的腹部,“他是生活在北山吃百家饭住祠堂的孤儿。北山人利用他守护祠堂,他知道所有北山的情况。”
“苏警官怎么睡着了?”刘栀子皱着眉看向云应闲。
“应该是技能触发,刚刚杀死女鬼后,就陷入了幻境。”
“可苏警官的技能不是需要仔细的观测,然后可以看透本质勘破幻想追忆过去吗?为什么会陷入幻境。“
“有些真相和过去会以幻境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那他刚才观察了什么?”刘栀子走到云应闲身边,“我也看下。”
刘栀子的技能和苏松清有些重复,同样可以看出事物的本质。
“我不知道。他刚才杀死了两个女鬼之后就昏过去了。他现在的技能有些时候不受控,应该不一定需要观察了。”
“你是说他会被迫进入一些幻境,而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刘栀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听着莫名有些耳熟,“这听起来不太像个技能,更像是个负面buff。”
“那就等苏警官醒了,我再来说我找到的线索。”刘栀子扫了一眼战斗痕迹,”我把这小子帮绑好,再帮你们包扎,幸好我买的药足够。”
— — — —
“秋池,秋池。”
一个小女孩奔跑着从苏松清身上穿过,苏松清看着自己半虚幻的身体,猜想这一次的幻境中,他不再是扮演亲历者,而是如孤魂野鬼一般的旁观者。
刚才那个穿着绣红花白色长裙的小女孩应该就是云秋池,他刚刚杀死的女鬼生前的样子。
苏松清连忙转着轮椅跟了上去,见小女孩扑在了一位身着黑衣的女人身上喊道:“妈妈,你今天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茶语小镇的寻常镇民只能穿白衣绣纹的衣服,只有三公才能穿黑衣,镇长穿红衣。
看来这成熟女鬼的生前应该就是当时的大司空。
“妈妈今日去帮苏阿姨改建木楼,苏妹妹要进木楼修行,有些装置要重新调整过。”黑衣女人将云秋池抱起来,刮刮她的鼻子,“今日有没有好好练功呀!”
“有。”小女孩回答的不情不愿,“为什么我们要练功,而镇上的男孩子却可以去念书呀?”
“因为男女各有各的职责呀。”黑衣女子抱着云秋池往一处府宅中走去,”我们女人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和镇子的,所以要练功。而男人则负责料理家务,抚养小孩,所以要念书才能把每个宝宝都较好呀。”
“那为什么苏妹妹不用练功。”
“你知道吗?从今天开始,苏妹妹这辈子再也不能下地走一步路,只能呆在不见天日的小木楼里。她作为下一任祭祀,要吃的苦要比你练功多的多。”
“那我也要练好武术,要保护好苏妹妹。”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黑衣女子抱着云秋池走进了大宅子。
苏松清想跟着进入那个宅子,却被透明的空气墙挡住,等到院门再被人从里面推开时,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一眼便可认出是长大了些许的云秋池,苏松清看着对比女鬼时的五官,感觉距离她的死亡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
这一两年发生了什么呢?
几个小姐妹怒气冲冲地围上去问道,“你昨晚为什么没有来赴约。今天还起的这么晚上课都要迟到了。”
云秋池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被妈妈逮住了,今天我有点累,也不想去学堂练武,你们帮我请个假。”
云秋池说完便冲冲忙忙地跑走了。
“喂!”“她今天这么连上课也不积极!”“平常她每日都要加练的!”几个小姐妹面面相觑地讨论着表现奇怪的云秋池,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松清依旧被困在宅子门口的一小块地无法跟着云秋池或者小姐妹任何一方移动。
转眼,场景切换,苏松清到了夜间的宅门口,云秋池穿着同上个场景一样的衣服,牵着一个高大男子的手走到府门前。
那个高大的男子率先开口说道,“秋池,感谢你昨天救了我。但我今晚必须得回去了,此后怕是再无缘相见。”
云秋池握紧男子的手说道,”我舍不得你,你是我这辈子遇见最特别待我最好的男子。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们以后都可以像今天一样一起在镇上游玩,一起游湖,一起赏花。当时在船上我差点落水,你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我。我那一刻就觉得你比这镇上的男子都要好。”
“我也想留下来陪你,可是小镇不允许外人进入。我昨日落水后漂进小镇被你救起,你就已经违反了小镇的规定。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你再为我犯下更大的错。况且我家中还有一位父亲等着我回去照顾。我是他的独子,我不能弃他不顾。”
云秋池皱皱眉头,想了片刻又说道,“那我跟你走,反正家中我还有姐姐。收留你已经是重罪,干脆我就跟你走吧。我相信顾郎你一定会待我好的。”
云秋池说道这,眼含泪水地抱住了那名高大的男子,“顾郎,你们那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昨日我救了你,今日你救了我,那我们这辈子就合该在一起。我不要离开你。”
男子想搂住秋池的肩膀,又叹口气,将手轻轻放下,“我家穷困潦倒,我不愿你委屈。”
“可我愿意,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只要有你我都愿意。”云秋池急急的说道,而男子的手终于也搂上了秋池的肩膀,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傻姑娘,他在骗你。”苏松清坐在轮椅上焦急地说道,“你才只有十一二岁怎么能轻易决定自己的后半辈子。你看他此刻脸上计谋得逞的笑。”
可惜,无论他说的再大声,云秋池依旧紧紧地依偎在那位顾郎怀中,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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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欠4.5更。绝望,我们明天改晚九点更新好不好~感谢在2024-03-11 20:45:09~2024-03-12 23:38: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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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苏松清看着两人在他面前约好了逃跑计划, 依依惜别甜言蜜语许久才分开,他强忍着呕吐的心情捏紧的拳头也终于放下。
他终于有一些理解云应闲对恋爱脑的畏惧之心了。
宅门又一次被推开,此次出来的是黑衣女子, 或者已经不能称呼她为黑衣女子了。
她现在身着白衣,面容憔悴,旁边还略显青涩的女孩子则穿着黑衣。
“阿春, 镇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一定要去找回妹妹,她还那么小,离开镇子不知道会受多少苦。”
“娘, 离开镇子之人再也不能回来, 你就算找回妹妹也没有办法回到镇子。”名为阿春的女子担忧地看着母亲,“我们连妹妹往哪走都不知道, 你又怎么可能找到妹妹?”
“她是我的孩子, 我要对她负责。她是跟着行商走的, 我顺着茶河一路向下,总能找到她。”
接下来画面一转,苏松清的眼前画面被一分为二。
一边是秋池在一个山村中的一穷四白的屋子里和顾郎伺侯二老的画面。
另一边是白衣女子顺着河流一个人支撑着小船从河至江一路寻找女儿的画面。
“秋池, 你能不能把家里照顾好,我出去跑商很累了。我这次还特地给你带了你喜欢的蓝裙子,结果回来看见家里这一团糟,你知道我多难过吗?”
“你们有看见画像中的这个小女孩吗?她应该穿着白色的衣服, 她最喜欢白色的裙子。”
“秋池, 我们家几代单传, 你一定要给我生一个男孩子,好不好?”
“你见过她,你真的见过她吗?求求你们告诉我,好不好?”
“对不起, 秋池,我只是喝醉了,我绝对不会再打你了!我真的爱你,我只是太想要个儿子,你可以理解我吧。”
“秋池,你到底在哪里?我到底怎么才找到你!你还那么小,你要怎么活啊!”
“你想走,你已经回不去镇子里,你还想去哪里?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秋池,我会守在茶河畔,只要你想回来,娘永远在这里等你。”
女孩子被打断了双腿困在家中哭泣,男子为她抹去泪珠轻声细语地用着那些陈词滥调的道歉中再一次将她哄好。
白衣女子在河岸旁搭起一个木棚,每日早出晚归不顾风吹雨打地寻找自己的女儿。
女孩子的脖子被醉酒男子的大手抓住,朝墙上甩去。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手脚早已因为长期多次的骨折而变形,无法支撑她站立,她额头的血顺着墙壁流下,在墙角积成一小汪血水。男子不敢置信地抱着女孩子,又一次开始了他虚伪的悔过表演。
女子的白衣已经变成灰黑色,她撑着船在风雨中穿行,小小的木船在暴风中慢慢解体,女子坠入河内,水草和蛇与她纠缠在一起,她努力向上抬手却被蛇扯入河中深处。
那一刻日光突然穿过云层照在河面和屋顶,突然炙热刺眼的日光仿佛也在为这对母女的遭遇而气愤。
苏松清看着日光感觉到一阵眩晕,窒息感和额头的疼痛感一起涌入他的体内,他眼前分开的画面逐渐闪烁交错最终合成一个画面,他强忍着头晕看向眼前穿回黑衣的女子和怀中抱着的小女孩。
“我们终于等到落叶归根的这一天。”她们齐声说道,“我们母女在此刻也终于真正的重逢,谢谢你让我们从扭曲的邪恶的执念中解脱。”
“我知道你们只是想悲剧不再重演,抱歉。”苏松清看向母女二人,“愿你们的来生光明而又灿烂。”
黑衣女子浅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与苏松清挥手做了最后的告别。
再一晃眼,苏松清抬头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三个同伴和一个被绑在地上阴暗扭曲挣扎的人形物体。
“你终于醒了!”
苏松清点点头,看向栀子,勉强抬起手比划道:“你怎么回来了。”
“北边有专门的偷渡方法,我绑架了个人带我回来。”刘栀子提了提脚下的人形物体,“我装白衣女鬼在北山转了一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结果看起来大家都很怕鬼敲自家门。我还潜入祠堂发现了一些秘密。我担心我知道的不够全,所以顺便把这家伙一起绑来。他被吓得最惨,知道的事一定很多。”
刘栀子在地上盘腿而坐,稍显得意地说道:“果然把秘密藏在信仰下在哪个世界都是通用的搜证法则。你知道他们在祠堂内的家谱里写了什么吗?按他们的记载,小镇绝对不是简单的不与外人来往那么简单。”
“嗯?”
“据他们族谱记载,迁徙来小镇顺利抵达的人总计一万四千三百余人。他们赶到之时,小镇镇门大开,无人看守,全部人都得以顺利进入小镇,但却被围栏围在了镇门口的一片临河空地上,目之所及没有一位镇民,唯有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黑色道袍在城墙之上俯视他们。小女孩用一种奇异的似男似女的声音和异常平淡的语调同他们说,‘此处河对岸北山有开垦好的土地,待人收获的成熟庄稼,我为你们提供船送你们去对岸,你们可以过去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但是,当时好不容易来到这富饶的茶语小镇内的流民看着镇里的繁华,怎么可能愿意去荒无人烟的北山,只有百来人同意坐船离开。”
“等到那百余人坐上船离开后,流民还抱着根据皇命,茶语小镇必须要接收他们的心态,在小女孩面前提各种要求,但是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血腥残忍的噩梦。”刘栀子看了一眼那个人形物体继续说道,“那位小女孩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那没有船,你们必须自行渡河。一万四千多人便不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排着队往河里跳。最终活着到达对岸的仅有一千余人,且基本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那时血水染红了茶河,浮起的尸体在下游堆成尸海,打捞了一月有余。这哪里是不喜与外人来往,战场保家卫国对待敌人也没有这么杀伐果断吧。”
苏松清听着刘栀子的话,突然想起了原主母亲那本工作日志中十年前十月二十日的日志,“今天在木楼为全镇人民举行了秋收后的祈福祭祀。小清年纪尚小,但今日也尝试了与神沟通,借神之力。虽然神附身之时的事,她无法记住,但我们都看见了。她的天赋果然如我想的那般好,甚至可以说是超乎了我的想象。”
而且巡河记录被抽走是两年前的事,正好是他接替病逝的母亲成为大司寇的日子。
那日应该是全镇人民都聚集在东边的木塔外的油菜花田中进行祭祀,而他一个人在西边的城墙上面对流民。记录被抽去,应该是为了保护他,不让他知道自己八岁时曾亲口让万余人赴死的事。
“那个八岁的女孩是我?”苏松清比划道。为了不与外人来往,直接屠尽一万余流民,这也太夸张了,而且直接污染了下游其他城镇的水源。茶语小镇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需要这般心狠手辣?
“是的。”刘栀子点点头,“他们的族谱中明确记载道,此小镇有古怪,后人切记远离,尤其是镇中苏姓大司寇一脉,信奉邪门歪道。苏松清一女年仅八岁便可借邪神之力杀族人万余。吾辈无法对抗,只盼先祖能庇佑后人。愿上天有眼见苏家人所行不义之事,降天谴于苏家。”
“切记远离?”苏松清比划道,“但是我刚刚查到他们在小镇中假冒打更人,诱拐女性。”
“那就要提到之前我们查到的另外一股势力——皇帝。流民中本来混有皇上安插不少的棋子,才保证两万流民到茶语小镇还有一万四千人存活。但那场跳河事件后,就只剩一位,他向皇上汇报了这起事件。皇上忌惮以一人灭万人的邪术不敢再对茶语小镇下手,但还是留下了这一枚棋子在流民中见机行事搅浑水。”刘栀子又是一脚踹向了地上的人形物体,“是吧,教那群男子偷渡过河拐骗镇中女子的棋子。”
“大司马,就算没有我教,他们一千多个汉子难道就不会想要婆娘吗?”地上的人连忙开口推卸责任。
“如果没有你教,他们亲眼目睹八岁小女孩淹杀万余人,怎么会敢再靠近镇子,族谱怎么会记载那个小女孩是姓苏。你是在通过这个告诉剩下的流民小镇之中只要避开苏家大司寇,其余女子都可以被随意欺弄!”刘栀子狠狠地给那枚棋子补上一脚,再将他拎起扔到长椅上,“也是你先探听好镇子情况,想好法子才劝说动一些胆大的汉子对小镇女子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