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铁横秋不希望自己会嫁接灵骨的事情被他人知道,所以汤雪便也假装自己不知道。
铁横秋却听得头大:五行相生相克都背得我头疼,更别提这些风雷电幻等旁系属相。
他盯着汤雪指尖闪烁的雷光,皱眉道:“你就直说,我若修雷法,能不能劈死柳六那王八蛋?”
汤雪指尖雷光倏地一收:“事在人为,你先把这功诀运转……咳咳……”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整个人脱力般栽进铁横秋怀中。
滚烫的额头抵上对方肩颈,染血的唇几乎贴上耳廓,气若游丝地吐出功诀:“雷蛰于渊,心火维音……”
“汤雪……”铁横秋扶住怀中摇摇欲坠的身影,喉间哽住千言万语。
汤雪却把手按住铁横秋的嘴唇,在他的唇上按住一个血红的指印:“你认真听,我们没时间了……”
铁横秋当即闭上嘴巴,侧耳倾听汤雪在耳畔的吟诵。
“心火为种,逆冲百脉……” 汤雪的声音低哑,几乎像是呢喃,指尖攥住铁横秋的衣襟,将他拉得更近,像是为了让他听得更真切。
温热的,带着一丝血腥气,轻轻拂过铁横秋的耳侧。
一字一句,顺着黑暗的耳道,钻入了他的心肠。
最后一句完毕,汤雪嗓音又低几分,几乎是用气声在啃咬他耳垂:“听明白了吗?”
铁横秋微微蹙眉:“听明白了。”
“那就好。”汤雪攥着铁横秋衣襟的手指忽地一松,整个人如柳絮般软倒。
铁横秋忙抱住他,两人胸膛便毫无缝隙地撞在一处。
察觉到这姿势有些暧昧,铁横秋仓促把汤雪推开一些,只说正事:“道理虽已参透,但这雷法至刚至阳,以我如今的修为……只怕还欠些火候。”
“不妨事。”汤雪伸手扣住铁横秋后颈,“我都替你想好了。”
铁横秋尚未回神,便觉唇上一软。
汤雪已欺身吻了上来。
绵绵不绝的灵力从汤雪的唇上过渡到铁横秋的腔子里。
铁横秋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铁横秋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汤雪那看似虚弱的手臂却如铁箍般将他牢牢禁锢。
他这才惊觉,即便重伤在身,这男人的力道也丝毫不减。
他只得震颤着接下这蛮横的馈赠。
铁横秋的四肢渐渐发麻,神智如坠云雾。
混沌间,却见月薄之的面容在眼前晃过——那张总带着霜雪般疏离的脸庞,此刻竟似浸了月光般柔和,晃得他本就昏沉的头脑愈发迷乱。
汤雪渡来的灵力与熟悉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他分不清此刻唇齿间的温热,究竟是现实还是幻梦。
唇瓣分离时,铁横秋才猛然惊醒,怔忡看着汤雪。
月光淌在汤雪的脸上,将那双惯常含笑的眼眸洗得透亮,却也映出他苍白的脸色。
汤雪的伤口仍在渗血,将两人衣襟洇成暗红一片。
“你……”铁横秋后知后觉地恐慌起来,“你如此重伤,还把灵气给我,莫非是不要命了?”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在这个关头,还有问那些事情?我可以回答你了。”汤雪轻笑一声,染血的手掌缓缓抚上铁横秋的脸颊,“因为,我想在临死之前,求一个明白。”
铁横秋怔怔望着汤雪。
月光将汤雪眼底的执拗照得分明:“你喜欢月薄之,到底是喜欢他什么?就喜欢他不理你,不看你么?”
铁横秋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想明白过:“我不知道……”
“呵,不知道。”汤雪冷笑一声。
铁横秋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就像汤雪这笑声里藏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是憧憬不可得之物吗?”汤雪眼底浮起一层寒霜,“还是一个执念?”
“不可得之物……执念……”铁横秋眉头紧锁,下意识重复这几个字。
“你爱他爱到在栖棘秘境为他舍身,但在那之前,你们恐怕连话都未曾说上几句吧?”汤雪的声音越来越急,眼神却越来越暗,“你真的爱他?爱他什么呢?你根本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或许,你爱的不过是一个梦,一个执迷。”
铁横秋心如乱麻,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汤雪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那目光仿佛淬了冰的刀刃:“果然如此……”
他指尖微微收紧,在铁横秋脸上留下几道带血的指痕,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那我呢?像我如此待你,难道不是你所想要的‘如意郎君’模样吗?”
“如意郎君”?
铁横秋被这四个打得有些懵了。
说实话,铁横秋从来没考虑过什么叫“如意郎君”。
这四个字,他从未从生命中谋求,但看话本的时候也的确会留心。
铁横秋素来爱看那些九曲回肠的传奇话本,越是离奇诡谲的情节越能勾起他的兴致。
但若真要细究,他每每为之动容的,永远是书中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完美郎君——那些为情所困却始终不渝的痴心人。
而“汤雪”,就是照着铁横秋喜欢的话本人物捏出来的。
那若即若离的眼波流转,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令人难以拒绝的亲近关心……
乃至此刻的奋不顾身,九死不悔……
“比起高高在上,明知你受害还能冷眼旁观的那位月尊大人……”汤雪攥紧铁横秋的衣领,将人猛地拉近,“若是出现一个……从样貌到性情都合你心意,更愿为你赴汤蹈火的男人……可会让你觉得,那位高不可攀的月尊……”
他喘息着凑近铁横秋耳畔:
“其实……不过如此?”
他好像生来就是靠自己双手往上爬的。
饿急了就抡拳头抢食,冷透了便扒死人衣裳,像条野狗似的在这尘世摸爬滚打。
这一身修为,这一身根骨,哪一样不是他用血汗和算计换来的?
他早就习惯了独自前行,习惯了将软弱嚼碎了咽下去。
他虽然爱看话本,但从来不会期待有一个如意郎君从天而降,从此把他护在手心。
“我……我……”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汤雪的话像一把刀,生生剖开了他早已结痂的伤口。
原来在心底最深处,他其实还真的藏着这样幼稚的期待吗?
他猛地闭眼,像是要将这荒唐的念头彻底碾碎。可再睁眼时,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汤雪脸上。
汤雪染血的指尖仍紧攥着他的衣襟,血液的温度灼得他肌肤发烫。
他身上每一滴血,都是为自己流的……
那张染血的面容如此动人,可恍惚间,他竟像是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月薄之的影子。
一样的凌厉,一样的决绝,可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却是月薄之永远吝惜赐予的温度。
铁横秋的呼吸乱了。
他分不清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某种更危险的情绪。
铁横秋的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颤。
他像是被蛊惑般注视着汤雪染血的面容,每一滴血红都刺得他眼眶生疼。
指腹距离对方的脸颊不过寸许,却迟迟未能落下。
不对……不对……
月薄之永远不会为他流血,而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流的每一滴血都在提醒他……
有些东西……
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此刻正鲜活地摆在眼前。
他的心神却像被劈成两半——一半被眼前染血的面容灼烧着,另一半仍固执地望向九重天上那轮永远触碰不到的明月。
突然,风里传来了沙沙声响。
铁横秋浑身一僵,本能地反手握住青玉剑柄。
“真是一对动人的野鸳鸯啊……”
柳六的声音带着黏腻的笑意从头顶传来。
铁横秋猛然抬头,只见柳六赤足踏着枯枝,千机锦在月光下化作流动的银浆,顺着他青白的肌理缓缓蠕动。
“柳六!”铁横秋下意识侧身,将受伤的汤雪护在身后。
柳六笑了,显然是在享受铁横秋给予的憎恨愤怒。
他歪着头,指尖缠绕着一缕丝线:“小泥狗子——”他拖长音调,声音腻得令人作呕,“你可真招人疼啊。”
在听到“泥狗子”三个字的时候,铁横秋牙关紧咬。
这个称呼——
总是让铁横秋下意识地感到烦躁乃至……疼痛。
柳六欣赏着他瞬间发青的脸色,愉悦地眯起眼睛:“怎么?想起我们年少的时光了?我承认,我那个时候的确有点太粗鲁了。”他轻轻扯动手中的丝线,“别怕,这次我会对你温柔的……”
最后一个字音未落,数十根丝线骤然袭向铁横秋!
“很快,”柳六放柔了声音,“你就会变成我一个人的玩具了。”
铁横秋怀中的汤雪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垂落的眼帘下,一抹寒芒在瞳孔深处炸开——那是被触怒的剑意。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握紧,几乎要撕碎这层画皮,让柳六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快剑。
铁横秋侧身,把柔弱的汤雪掩护在身后。
面对迸出数十道银线,他反手将汤雪推到身后,青玉剑应声出鞘——
铁横秋手腕急抖,剑锋贴着丝线的来势连斩。
“好快的剑。”柳六的笑声从头顶飘来,“不错不错。”
话音未落,更多银线已从树冠间激射而出。
铁横秋踏前半步,青玉剑在身前舞出密不透风的银光。
千机锦的丝线却仿佛无穷无尽,月光穿过交错的银线,在地上投下阴影。
铁横秋很快意识到,自己每一次出剑都在柳六算计之中。看似被斩断的丝线,实则在半空化作更细密的银网,正无声收紧。
而柳六始终立在不远处,任由这些致命丝线自己完成围猎。
铁横秋的剑势渐渐迟缓下来。
“怎么?累了吗?”柳六的声音飘忽不定,时而从树梢传来,时而又似在耳畔低语,“你的剑,好像没有刚才快了。”
一滴汗珠顺着铁横秋的眉骨滑落,在睫毛上悬停片刻,最终坠入眼中。咸涩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阵模糊。
——这个破绽转瞬即逝,但对柳六来说已经足够。
“抓到你了。”柳六愉悦勾起笑容。
铁横秋的剑势骤然凝滞,青玉剑悬在半空,被无数蛛丝般的千机锦层层缠绕。
铁横秋也勾起了笑容:“不,是我抓到你了。”
柳六直觉不妙,正自蹙眉。
铁横秋突然暴喝:“雷蛰于渊!”
刹那间,青玉剑身迸发出刺目雷光。
缠绕剑身的丝线成了最好的引雷针。
耀眼的雷蛇顺着千机锦疯狂流窜,在夜色中织就一张璀璨的电网,映得方圆十丈亮如白昼。
“蛰雷引?!”柳六脸色骤变。
铁横秋笑道:“受死吧!”
“难为你习得这样神功。”柳六突然诡秘一笑,神识骤然收束。
本该引雷的丝线竟在雷光中泛起奇异光泽,变得柔韧异常,将狂暴的雷电阻隔在外!
铁横秋笑容凝固在嘴角。
“这雷击确实是我唯一的破绽……可惜啊——”柳六慢条斯理地捋着绝缘的丝线,故意拖长尾音,“你区区元婴,而我,已晋升化神了!”
柳六周身再度暴涨出化神威压。
铁横秋喉头腥甜!
“可你这样的一条泥狗子,怎么突然习得如此高阶术法?”柳六眸光流转,定在汤雪脸上,“哦,定是你教坏了他。”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如鬼魅般闪至汤雪身前!
——寒髓雷的教训刻骨铭心,柳六便弃了最拿手的千机锦,直接运起化神期的磅礴灵力,一掌朝汤雪天灵盖拍下!
眼见汤雪即将受害,铁横秋心神一动。
只见眼前电光炸裂,铁横秋身形化作一道炽白残影!
——快!前所未有的快!
他体内的木灵根在雷霆刺激下疯狂燃烧,经脉寸寸灼痛,却爆发出远超元婴极限的速度。剑锋未至,暴烈的电弧已先一步撕裂空气,直逼柳六后心!
柳六回掌横挡,化神期的护体罡气与雷光相撞,炸出漫天青紫火花。
轰隆隆——
天上雷鸣闪电。
柳六和铁横秋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乌云翻涌间,隐约有雷劫漩涡正在成形。
柳六眉梢微挑,绽开一抹玩味的笑意:“你要晋升半步化神了……嗯,真好,我知道你不错。”他语气轻柔得仿佛在夸赞心爱的玩物,眼底却涌动着危险的暗流。
铁横秋咬紧牙关,体内沸腾的灵力几乎要冲破经脉。
仔细一想,他元婴结成也有一个阶段了,刚刚又习得新招,加之得了汤雪的灵气馈赠,此刻进阶也合情合理。
半步化神,该是喜事。
但铁横秋心中暗骂——这该死的雷劫,偏偏选在生死相搏的关头降临!
修真一途,自古有定数。
修士自炼气始,历筑基、金丹、元婴,每破一大境,必遭天雷淬体,此乃天道常理。然修行至元婴巅峰,欲窥化神玄妙,却需渡两道劫关——
先是“半步化神劫”,雷火加身而不灭者,方可称半步化神;此后需积淀百年甚至千年,待道心圆满、元神凝实,再渡“化神真劫”,方能真正超脱凡俗,踏入化神之境。
两道劫关,一为叩门,一为登堂,缺一不可。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便是在这两劫之间,道消身殒。
而此刻的铁横秋,却在这生死搏杀之际,恰逢半步化神劫。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不是巧合。
铁横秋闭目:从他金丹开始,每一次雷劫都如此艰辛。
不是巧合。
铁横秋死死盯着天穹,那雷云漩涡已开始缓缓旋转,如同天道睁开的无情之眼,冷冷注视着这个靠窃取灵骨强修仙途的凡夫俗子。
果然……
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从金丹期那次振动山门的雷劫开始,他就明白——这天道对他格外严苛。
每一重雷劫都比旁人更凶,像是惩罚他胆敢不服宿命脱胎换骨。
天穹骤然炸开一道刺目白光,劫雷如天罚之剑,轰鸣直贯而下!
铁横秋瞳孔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雷光——
那道刺目的白虹不偏不倚,正直取他的天灵。
劫雷未至,恐怖的威压已将他的神木灵骨灼烧,每一寸骨骼都仿佛被业火灼烧。
雷光如瀑,刺目的白芒中,铁横秋看见汤雪撑着染血的衣袖,颤抖着要爬起来,像是要用最后的力量保护自己。
如此深情厚谊,铁横秋不可能不动容。
他嘴角扯出一抹染血的笑,冲汤雪缓缓摇头:“别犯傻……”
而余光处,他能看到柳六正负手而立,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愉悦。
他欣赏着铁横秋每一寸崩裂的经脉,每一道飙血的伤口,仿佛在观赏昙花在午夜绽放的一瞬。
“虽然很惊喜,你的骨头竟能这么硬。”柳六笑着说,“可是,若真的放任你晋升,恐怕还是有点儿令人头疼……”
说罢,柳六五指成钩,直取汤雪天灵!
他自然不杀铁横秋,出手杀掉汤雪,不过是因为他笃定:在这渡劫时刻,若让铁横秋亲眼看着汤雪脑浆迸溅,道心必溃。
届时,任你钢筋铁骨,也是万劫不复。
铁横秋察觉到柳六的意图,心神大震:“汤雪——”
铁横秋嘶吼,喉头几乎撕裂如血。
可天劫压身,他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六的指爪逼近汤雪——
“雷蛰于渊——!”
只见铁横秋周身浴血,暴起青筋!
那道本该劈向他的天劫雷霆竟被他硬生生扯动轨迹,化作一条咆哮的雷龙,朝着柳六轰然劈落!
柳六瞳孔骤缩,指爪距离汤雪天灵仅剩寸许,却不得不暴退一丈。
他万万没想到,铁横秋竟敢在天劫临身之际强行引雷!
“你疯了!”柳六面容扭曲,厉声尖啸。
他引以为傲的千机锦此刻却成了索命枷锁,狂暴的雷劲顺着丝网反噬而来,每一根丝线都化作引雷的致命陷阱。
“呃啊!”
惨叫声中,柳六浑身痉挛。
他那张总是带着玩味笑意的俊脸此刻扭曲变形,宛如恶鬼现世。
本该劈向铁横秋的天劫之力,竟顺着千机锦的因果牵连,如附骨之疽般缠绕而来!
“你竟……”他面容扭曲,声音嘶哑如恶鬼,“以千机锦为引,转嫁天劫?!”
铁横秋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却笑得狰狞:“你夺舍重生,本也是逆天之举,此刻被天雷加身,也是你的因果,何必赖我?”
天穹之上,第三道劫雷已然成型,紫黑色的雷光在云层中翻滚咆哮。
生死关头,柳六冰冷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狞笑一声:“可惜啊,汤雪也快死了!”
铁横秋心头剧震,回首望去,汤雪苍白的面容已蒙上一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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