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憨直,没有明白总司令的授意,依旧大声道:“得亏子弹只是打中帽檐,把帽子打飞,未伤到少爷......现在想来,这个行动还是太冒险了些!”骆孤云大笑:“二虎的枪法是我亲自传授的,我对你有绝对信心!”
易寒叹道:“此计虽险,却有奇效。委员长生性多疑,若非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三弟实难全身而退啊!”
萧镶月一直静静听大家说话,未曾出声。这会子幽幽地道:“难怪云哥哥不让月儿跟你上城楼,原来是如此凶险......你们还当我像小时候一样胆小么?”
骆孤云讪笑道:“倒不是觉得月儿胆小,主要是怕枪弹无眼,万一伤着月儿可了不得!”萧镶月瞪着他道:“你也知道枪弹无眼?”
易水揶揄道:“咱们骆总司令一向是双标的!城楼上我离你最近,也没见你担心枪弹无眼?看来呀,还是那句话,你家月儿就是宝,咱们弟兄都是草!”
骆孤云笑得开怀:“大哥这坛老陈醋可是捂了十几年了!你也别酸了!这古往今来,一起出生入死的才叫兄弟嘛!”
众人散去。萧镶月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看当日的剪报。
骆孤云端着盏现沏的西湖龙井凑过来:“陪这些人呱噪半天,月儿也乏了。喝口茶,润润嗓子。”萧镶月放下报纸,也不看他,淡淡地道:“云哥哥这名字该改改了!”骆孤云涎着脸道:“哦?取名轩又要开张了?依月儿之见,该改个什么名才好?”
萧镶月依旧淡淡的:“云哥哥不是一心要做孤胆英雄么?我看从今往后不叫孤云,叫孤胆得了!哦,不!叫孤诣也不错,也不枉费你苦心孤诣地安排这一出!骆总司令不爱江山,弃社稷百姓于不顾,若说都是为着月儿,我可担待不起......”骆孤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月儿一向通情达理,从不使小性子。瞧这模样,怕是怨自己处处瞒着他,生了嫌隙了!连忙扳着他的肩,正色道:“月儿此言差矣!哥哥此举,一半为了月儿,一半也不是!”萧镶月依旧不动声色:“你倒是说说,如何不是?”
骆孤云一脸严肃,缓缓道:“月儿虽不过问政治,去年在重庆,那些人的嘴脸当也看得明白?和谈就是幌子,各自都在打着算盘!眼下形势,内战已不可避免,哥哥实不愿裹挟到这党派之争中!老蒋虽表面待我情同兄弟,可我毕竟不是中央的嫡系部队,一旦开战,那最难啃的硬骨头必定是哥哥上!若是打日本人也就罢了,自己人开战,哥哥可不愿背负这千古骂名!只是老蒋虽假仁假义,夫人待你我不薄,这仗,你说我是打,还是不打?”黯然叹道:“哥哥也倦了累了......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旁人堪不破看不透也就罢了......可哥哥不一样!哥哥有月儿!这下半辈子,若能与月儿无羁无绊地长相厮守,那可比神仙还快活!与其说哥哥为了月儿放弃江山社稷,倒不如说是月儿救赎了哥哥!若没有月儿,哥哥也就是那禄蠹之虫,成日在这权谋争斗中打滚!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又指天发誓道:“从今往后,若再有事情瞒着月儿,哥哥甘愿被天打雷劈,死......死无全尸!”
萧镶月抬手捂住他的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俏皮地道:“可不许胡说!这就对了嘛!从今往后,再不许欺瞒月儿,更不许一遇到事情就把月儿支开!”
骆孤云方反应过来,自己堂堂总司令,在月儿面前,竟像个小学生,被轻松拿捏了!不由有些着恼:“好你个小妖精,竟会唬人了!看哥哥怎么收拾你!”箍着人在胳肢窝下一阵乱挠。
萧镶月不禁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道:“云哥哥饶了月儿吧......这......这......都是跟你学的!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月儿肚子疼,瞒着云哥哥,你便是这样治我的......”骆孤云依稀记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咬牙切齿道:“好的不学,偏偏这拿捏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个一等一!岂能饶你!”将人抱起扔在大床上,扑了上去。
离去的各项事宜在有条不紊的安排中。
骆孤云赴美治伤期间,任命易水为代总司令,全面掌管军政要务。二虎负责驻守安阳城,大本营由林副官负责。一应后勤供应和财政还是由易寒总理。只带上孙牧一家、几个机要秘书和贴身侍卫随行。孙牧一走,这边的医院药厂需有人打理,因此秦晓得留下。二虎一心想跟随骆孤云,小秦难舍萧镶月,但也只能顾全大局,留在国内。
这日晚间,俩人饭后在书房下着围棋。
琼花进来跪下,垂泪道:“琼花老了,不能追随两位少爷远渡重洋 ,这一去竟不知还有没有相见之日!小少爷去到那西洋的地方,身边没个妥帖的人,琼花实在是放心不下!大雪干活麻利,小雪聪明伶俐,恳请两位少爷将她们带在身边,好好调教,服侍两位主子一辈子。琼花便安心了!“说罢,连连磕头。萧镶月与琼花虽为主仆,情同姐弟,忙将她扶起,也是红了眼眶。骆孤云大手一挥:“都带上带上!琼花快别哭哭啼啼的,徒惹小少爷伤心了!你就好好守着老宅!谁说没有相见之日?过些年,我和月儿还回老宅住呢!”
俩人继续下棋。萧镶月的棋艺是那年在锦城养伤,骆孤云教的。他天资聪慧,才学了几个月,已是像模像样。前阵子有一日,他和易水在骆府的茶室对弈。易水棋艺高超,算无遗策,骆孤云也不是对手。萧镶月进来,一眼瞧出云哥哥已落于下风,心下着急,抬手就帮他走了一着。骆孤云暗自惊异,试探着笑问道:“月儿何时学会下围棋了?”萧镶月想了想,不好意思地道:“这......月儿也不记得了!可能天生就会吧!”
后来骆孤云特意和孙牧说起此事。孙牧思忖道:“看来月儿学会的技艺深藏在脑海里,并没有忘记。只是如何学会的情形却忘了!前段时间杰弗逊博士回电,说详细研究了科比先生寄去的病历,尚不能判断原因。人脑实乃宇宙中最复杂精密的存在,让务必带月儿去他的实验室,借助先进的医疗设备,全面检测,方可确定治疗方案。”
早春三月,一架飞机从锦城腾空而起,飞越中国大陆,日本海峡,驶入茫茫太平洋。
一九五八年冬。
美国佛罗里达州最南端的可可海滩,海水温暖,沙滩细幼。洁白的浪花翻腾着前赴后继冲向海岸。
一个上身赤裸的亚洲男子,腋下夹着块冲浪版,从齐腰深的海水往沙滩方向走来。涂了橄榄油的肌肤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小麦色样的迷人光泽。常年坚持锻炼的身形健美挺拔,肌肉紧实,隐约可见八块腹肌。岸上躺着晒太阳三三两两的白人,向男子投去欣赏羡慕的目光。
他径直走到沙滩的一张躺椅旁,躺椅上没有人,只一件薄薄的遮阳服丢在椅子上。环顾四顾,扬声唤:“月儿!月儿!”无人应答。男子慌了神,开始延着沙滩四处奔跑寻找,边跑边大声叫着:“月儿......月儿!”
一个草帽遮住半边脸的男人,手上端着杯饮料往这边走来。也是赤裸着上身,虽不如男子健硕,但也身材匀称,大腿修长,肌肤紧实光滑。后背上一支精美的海棠花纹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别致。
男子迎上去,一把将人抱住,嗔道:“月儿跑哪去了?吓死哥哥了!”
猝不及防,手中的饮料打翻在地,很快被沙子吞没。草帽也掉落在沙滩上,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我怕哥哥上岸后口渴,刚刚去买了杯冰咖啡......”男人急忙解释。
俩人牵手往躺椅方向走去。有沙滩上的游客认出了男人,立马上前请求合影。男人显然已习以为常,礼貌大方地配合完毕,与男子快速离去。
骆孤云与萧镶月在国外生活已十年有余。
四六年春一到美国。就住进了杰弗逊博士实验室旁的超一流私人医院。里面最先进的检测仪器应有尽有,很多还没有大面积应用的高精尖设备都是在这里率先使用。
杰弗逊博士用当时最先进的CT等仪器,对萧镶月进行了全面检查。这一查差点惊掉了一众顶级医学专家的下巴......头颅CT扫描显示,在脑膜下面有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肿块,边缘清晰,好像还会移位。最新的X光学仪器显示,先天性心房缺损,肺气道畸形,血管狭窄......按现有的医学常识,这样的情形,应该婴儿一出生就夭折了,根本不可能存活。可萧镶月不仅活下来,长大了,除了有一段时间记忆缺失以外,其余基本与正常人无异,堪称奇迹!
孙牧将孩子自出生,孙太医便全方位地运用中医的理疗、食疗方法对其精心护理,还专门研究了一套针灸治疗手法,一一介绍给大家听。西方的专家们更是惊叹于中医的博大精深!这种情况一般是先天染色体异常,基因突变引起的。孙太医在三十年前,不借助任何仪器,便基本准确判断出了萧镶月的病症,并研究了对症的治疗护理方案,实在了不起!
多年的担心得到证实,而且情形比预想中还要严重许多!那段时间,骆孤云是忧心如焚。带着萧镶月,几乎跑遍了美国最顶尖的各大医院。举国上下都知道骆将军遇刺,头部重伤。频繁辗转于各大医院,倒也应了景。
国内那边时刻关注着他的动态,讯息常见诸于报端。就有报道说骆总司令脑部弹片残留,伤情不容乐观......殊不知不乐观的另有其人!
专家们的一致结论是,以现有的医学手段,萧镶月的状况没法医治!头部的肿块,长于脑干,贸然动手术,轻则瘫痪,重则丧命。心肺的问题,除非器官移植。可目前的医学水平,还达不到这样的技术。
先前还将结果瞒着萧镶月,没过多久也瞒不住了。他知晓实情后倒也坦然,劝慰云哥哥不用太过担心,月儿这不是好好的么?咱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得了!
孙牧也说骆孤云关心则乱,任何治疗手段都是双刃剑,生命是很奇妙的,或许月儿已经适应了这副躯体,贸然动手术或介入治疗,可能适得其反。可骆孤云不甘心,集结了全世界各学科最顶级的专家,夜以继日地研究萧镶月的病症,不惜一切代价,希望能找到治疗办法。
有一天,杰弗逊博士兴奋地悄悄告诉骆孤云和孙牧,专家们已经找到为什么高压仓里其他人都死了,唯独萧镶月活了下来的缘由......因为器官畸形,血管狭窄,导致他呼吸的频率,心跳的节奏与正常人都有细微差别。就好比一个人长期在严酷的条件下生存,为了能活下去,自然会锻炼出超强的适应能力、忍耐力和抵抗力,所以高压仓里其他人都断了气,而他尚能坚持住,得以幸存。孙牧深以为然: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月儿的生命力很顽强,已经适应了这副躯体。只要调理得当,维持下去应该没有问题。
如此折腾了两年,看萧镶月状态很好,基本和正常人一样。专家组也一直没有什么突破,反而一致认为孙太医的中医调理手段是最佳选择。骆孤云才慢慢死了心,暂时放弃了治疗。
至一九四八年,国共战争吃紧,委员长几次来电催促骆孤云回国,他均以身体尚未恢复为由,称病拒返。后来国军败退台湾,骆孤云也不用再装病了。时任欧洲乐坛理事会主席的艾克多次来信,邀请萧镶月出任瑞典皇家音乐学院院长,继承查莱德先生的衣钵。俩人便于四九年底去了斯德哥尔摩。孙牧则留在了美国继续搞医学研究。
四九年春,解放军兵临安阳城,李二虎发急电请总司令示下。骆孤云指示二虎放弃抵抗,与共产党和谈。二十多万守军接受改编,并入人民解放军。安阳城和平解放,没有一枪一弹落入城内。易水率十几万军士在长江沿岸与解放军对峙了几个月,仗没有真打几场。至下半年,老蒋看大势已去,指示易水带领部分军士随自己撤往台湾,保存实力,待以后反攻大陆。
当初弟兄几人以各种名目转移到国外的资金,已是天文数字。解放前夕,易寒将内地的部分工厂移去了香港、东南亚等地,自己也常驻香港。又将骆孤云之前的亲信旧部数百人,陆陆续续送出了国,分布在世界各地。这些年利用庞大的资金实力,收购中东的石油,非洲的矿产,南美的农场,远东的稀有金属......甚至连军火生意也有涉足。财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弟兄几人虽天各一方,实则联系紧密,每遇重大抉择,必一起商议,请他定夺。骆孤云已成为这庞大财团的幕后实控人。
皇家音乐学院的学生三年为一届,萧镶月除出任院长外,还亲自教授作曲,带了
三届学生。骆孤云名义上还是国民政府的上将。侍卫、秘书及各种工作人员,被他安置在斯德哥尔摩郊外的一栋城堡里。只带上大雪与萧镶月单独住在查莱德先生的小院,还将后院开辟成了菜园,种了不少蔬菜瓜果。一有闲暇,便潜心研究对月儿身体有益的食材,厨艺更加精进,各种药膳汤煲更是不在话下。
俩人生活很有规律,骆孤云每天晨练完毕,再唤萧镶月起床,共进早餐,然后一起出门。查莱德先生的院子在校园东南角,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步行十几分钟便可到教学楼。多年来,不管刮风下雪,春夏秋冬,骆孤云都会坚持陪他走到楼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待傍晚,会早早等在教学楼下接人。林荫道上时常可见俩人牵手并肩行走的身影。
校园的生活单纯美好,十分适合萧镶月,更有云哥哥的悉心陪伴,令他快乐到飞起......刚去那阵,他时常环住骆孤云,像是在自言自语:“是真的么?云哥哥真的在身边么?月儿不是在做梦吧?以前月儿独自留学的时候,就经常幻想,若能与云哥哥一起徜徉在这校园里该多美好!没料到梦想成真了......”
黛丝夫人的庄园距学校也不远。她早已把萧镶月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不管中国节日还是西洋节日,东方的春节、中秋节、端午节......西方的圣诞节、感恩节、复活节......都要邀请他们到自己的庄园共同庆祝。周末天气好的时候,常会在草坪上举行派对。参加聚会的有音乐学院的师生,也有当地各界名流。
瑞典公主贝娜,已嫁入邻国的挪威王室,育有一个小王子,一个小公主,也是聚会上的常客。第一次见到骆孤云的时候,便感叹:“之先镶月拒我于千里之外,连朋友都不肯和我做,我还有些失落难过。心里暗暗嫉妒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他如此倾心?而今见了你,我便不嫉妒了。你俩是我见过最帅最有魅力的东方男人,我想做你们共同的朋友,镶月应该没意见吧?”骆孤云哈哈大笑:“贝娜公主如此可爱,我和月儿当然愿意和您做朋友,荣幸之至。”
萧镶月虽担任院长,更多的是代表学院出席一些重要活动。具体的行政杂务有分管的副院长负责。主要精力除了教学,就是创作。他创作的效率堪称神速,有时候骆孤云做个菜的功夫,就已经写好了一首曲子。一般人一年出一张唱片都艰难,而他每年两三张专辑,还轻轻松松。也不熬夜了,每天和骆孤云同睡同起,得闲还学做了几道西餐,一有空就显摆做给大家吃。
众人都惊叹他简直是天才!怎能做到如此优质又高产?一次派对上,有学生问起,萧镶月坦然道:“这些曲子是早就谱好的,我只不过把它们记下来而已。”骆孤云好奇:“什么时候谱的?哥哥怎么不知道?”
萧镶月道:“查莱德先生刚去世那阵子,月儿每天都去他墓前,从早坐到晚,就是在谱曲啊!我在用音乐和先生对话。月儿觉得,这世间,语言达不到的,音乐可以达到,情感达不到的,音乐也可以达到。”
黛丝夫人恍然:“原来那时月儿是在谱曲啊?姐姐还以为父亲和弟弟的魂魄附在你身上了,请了中国道士来给你驱邪呢!”骆孤云也想起来,当年小秦信中提及过此事。又道:“这么多年了......这曲子不会忘记吗?”萧镶月瞪他一眼,嘟哝道:“记在脑子里的曲子怎么可能忘记?”
大家又惊叹于他对音乐超常的禀赋。只骆孤云隐隐有些担忧,月儿对音律超乎常人的敏感,那八年间所作的乐曲,在国外也有流传,可得小心些,别让他再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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