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亭便又给他递来一碗冰镇酸梅汤。
许青禾接过来,仰头喝下一大口,冰爽沁凉的酸甜抚平了舌尖的麻辣灼热,半碗下去便觉通体舒畅。
两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剥虾吃虾,喝酸梅汤。
晚风轻柔,远处犬吠隐约,混着院子里小鸡崽的啾鸣,一派闲适美好。
庆祝完毕,许青禾也没忘记正事,转天上午趁着陆晚亭外出给人看病,揣着钱袋子就去联系装修工队了。
因着对镇上的事不熟悉,他特意去找了薛德金,在对方的引荐之下成功联系到了一支装修队伍,商定价钱、细节、工时等事宜后,下午便准时开了工。
准备用作医馆的铺面就挨着陆许两人的家,许青禾打算仿照唐宋两朝的“前铺后坊”的模式,前面是店,后面是家,这样无论经商还是住家都很方便。
他正与工头商量着细节,说话间,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头上包着布巾的年轻工匠扛着木料从外面走了进来。
对方将手中木料放下,直起身抹了把汗,抬头时正好与许青禾打了个照面。
两人同时一愣。
“青、青禾?”那人率先开口,看起来有些意外,是陈望。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工装,脸上还沾着些木屑,与平日的模样很不一样。
许青禾也很惊讶:“陈大哥怎么在这儿?”
他之前只听陆晚亭说过对方是个猎户,没想到还有装修这方面的手艺,真是艺多不压身。
陈望笑了笑,解释道:“家里头最近有些闲散,我便出来寻些活计,也能贴补些用度,没想到是来给青禾你做工了,真巧啊。”
他扫过正在改造中的铺面,赞叹道:“这地方选得不错,格局也好,收拾出来肯定敞亮。”
许青禾笑笑,和他寒暄了几句,担心和他聊时间太久会让其他人觉得有所冷落,便又客气地对众人道:“今日便有劳各位师傅了。”
“分内之事,许小郎不必客气!”工头说道。
陈望也道:“青禾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说完也不再耽搁,转身去忙自己手头的活计了。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许青禾感叹了好几句真是巧,便去瞧其他工人了。
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许青禾去厨房给众人准备晚饭——这也是合同上写好了的。
管一顿饭,能省不少钱,许青禾觉得十分划算。
昨日买的小龙虾还剩不少,许青禾想着工人们出力辛苦,便决定再做一次,这次做了更大众口味的蒜蓉小龙虾。
足量的蒜末用热油激出香气,倒入处理干净的小龙虾翻炒,加酱油糖盐焖煮入味,最后撒上葱花。
出锅时,蒜香浓郁,虾壳红亮,闻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许青禾又蒸了一大锅米饭,炒了几个快手青菜,一并端到了前头临时支起的木板桌上。
他招呼道:“各位师傅辛苦了,先用饭吧。”
工人们连忙洗了手围过来,看到那盆红亮诱人又蒜香扑鼻的小龙虾,都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他们平日做工能吃上点油腥的肉菜就不错了,何曾见过虾子?
许小郎真大方啊!
许青禾笑着介绍:“这是蒜蓉小龙虾,大家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闻言,众人动作略显笨拙地剥开虾壳,将浸满蒜蓉汤汁的虾肉塞进嘴里,一口下去,咸鲜弹牙,蒜香满溢。
他们马上就被征服了。
“好吃!真鲜!”
“这蒜蓉汁子太香了,拌米饭真是一绝!”
“许小郎的手艺果然是好。”
看着大家吃得热火朝天,连酱汁子都拿来拌了饭,许青禾心里也十分满足。
他招呼起陈望:“陈大哥也多吃点。”说着将满满一碗蒜蓉小龙虾放到了他面前。
陈望连忙道谢,心中一暖,正要和许青禾说话,院门忽然一动。
陆晚亭回来了。
看着院内热火朝天的景象,陆晚亭目光还算平静,直到视线落在许青禾笑意盈盈的侧脸,又看到陈望面前那碗格外丰盛的虾子。
然后就没那么平静了。
他面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周身的气压却低了几分。
许青禾恍若未觉,看见来人,连忙快步迎了上去,兴奋道:“你看,这就是你以后的医馆了,进度还挺快的呢。”
看着他一脸的欢欣雀跃,陆晚亭眼底的冷意稍稍融化,但一瞧见不远处低头吃虾的陈望,那点不悦又浮现上来。
他伸手轻轻揩去许青禾鼻尖上不知何时沾上的灰尘,道:“嗯,辛苦你了。”
接着,陆晚亭转向一众停下筷子有些拘谨的工人们,微微颔首道:“诸位辛苦,饭菜可还合口?若不够,尽管再添。”
他话说得很有分寸,工人们连忙应和:“合口合口!陆大夫太客气了!”
“许小郎君手艺好得很!”
陆晚亭淡淡一笑,状似无意地看向陈望所在方向,见对方始终低着头,这才收回视线,对许青禾温声道:“你也忙了半日,去歇歇,这里我看着。”
许青禾点点头,放心地跑路了。
夜晚,月光如水,虫鸣隐约。
自从药酒事件过后,许青禾和陆晚亭自然而然住到了同一间房,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几乎每晚都要那个一次,今天也不例外。
但许青禾发现今夜的陆晚亭有些不同。
力道凶狠不说,还格外爱在他身上留痕迹,许青禾感觉自己都快被揉碎了,没到半程便已神思涣散。
终于等到风浪平息,他瘫软在凌乱的被褥里,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陆晚亭依然抱着他,手臂紧紧地环着他的腰,没有半分要退开的意思。
许青禾被箍得有点难受,想要退开一点距离,结果刚一挣动就又被抱了回去。
他混沌的脑子慢慢清醒了些,心里后知后觉浮起一个茫然的念头。
……我今天是哪里惹到他了吗?
作者有话说:小禾,你惹上大麻烦了[狗头]
第42章 开铺子
装修的叮当声成了近日的背景音, 许青禾就一边听着叮叮当当的背景音乐,一边研究新小吃。
如今他的日子也算好起来了,手里的余钱多了,小吃的成本自然跟着提高, 这不, 马上就做起了肉食——炸鸡柳。
刚出锅的炸鸡柳, 条条分明, 还滴着油珠子, 撒上椒盐,往荷叶片包成的小口袋里一装, 用小竹签子插着吃, 别提有多美了。
鸡柳选用的是鸡胸肉最嫩的部分, 先用姜汁葱段黄酒抓匀腌制, 而后下锅,初炸熟,复炸脆, 如此做出来的炸鸡柳外皮酥脆, 内里香香嫩嫩,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金黄油亮的炸鸡柳堆在竹篾盘里,除了椒盐,还撒了孜然粉、辣椒面等物, 还有许青禾特调的甘梅粉, 香气复杂浓郁,一经推出便俘获了从孩童到壮汉的各色食客, 但凡卖出便是两三包起步。
人们站在摊前吃得油光满手,赞不绝口。
“香,真是香, 外头脆得掉渣,里头却还嫩得出汁,绝了!”
有人嘱咐他:“青禾,这个炸鸡柳你可一定要多做几天啊,别又像之前的茶蛋和肉肠一样,没卖几天就没了。”
“就是就是!”
许青禾哑然失笑。
“行,听大家伙的,这回一定多卖些。”
夕阳西下,许青禾推着卖空了的小推车回家,远远便瞧见自家装修了数日的铺面已经焕然一新。
朱漆的门板,明亮的窗格,最惹眼的要属檐下悬挂着的那块簇新的黑底金字招牌。
许记小吃铺。
五个字,笔力遒劲,亮光闪闪。
许青禾愣在原地,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将招牌上的字看了又看,终于确定,那上面的确写的是“小吃铺”,而不是“医馆”。
但是,这不对啊。
这铺面明明是他心心念念要为陆晚亭开医馆准备的,而且陆晚亭也知晓此事,怎么突然变成他的小吃铺了?
除非陆晚亭本人其实姓许,开的医院名叫“小吃铺”。
那也太抽象了。
许青禾正胡思乱想,转过头来,就见陆晚亭不知何时已站在铺子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一向冷硬的面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许青禾指着头顶的招牌,一时语塞:“这是……”
陆晚亭没说话,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声道:“医馆不急,你每日出摊风吹日晒,太过辛苦,这铺面你先用着。”
他顿了顿,又说:“你的手艺,值得一个更好的地方。”
许青禾忽然明白了。
陆晚亭这些日子装修铺子、亲自过问细节,原来从头到尾想的都不是他自己。
而是他。
一股滚烫的热意涌上眼眶,许青禾丢开小推车,上前几步把自己扎进陆晚亭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他把脸埋进陆晚亭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谢谢。”
前男友……怎么这么好啊。
他本来是为了回馈陆晚亭对他的好才打算帮对方开个医馆,这下好了,这好都回馈到自己身上了。
许青禾又感动又发愁。
这下该怎么回报陆晚亭,怎么和他分手啊?
陆晚亭不知他在想什么,回抱住怀里的人,轻轻抚过他纤瘦的后背,笑道:“不要哭鼻子。”
“我没哭。”许青禾抬起头道。
红红的鼻尖让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别哭。”陆晚亭低头,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吻,那点清浅的泪意就消散了。
“给你开铺子,比我自己开医馆还要高兴。”
一听这话,许青禾又不行了,“呜”地一声再次把自己埋进陆晚亭的怀里。
暮色温柔,落在拥抱着的两人身上。
不管铺子住宅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和“新”字挂钩,但凡开张,必然要先邀请亲友举办一场暖屋宴席,热热场子,说是这样才能更好地汇聚人气。
许青禾不想麻烦,本来以为同样不喜麻烦的陆晚亭会和他想法一样,谁知这次前男友一反常态,铺子装修好的第二天便把消息散布了出去。
于是,这暖屋宴席不办也得办了。
今日便是举办宴席的日子,天公作美,是个难得的晴天。
陆晚亭一早便在厨房里外忙碌着准备席面,许青禾则负责帮着招呼陆续到来的宾客。
最先到的是大伯和伯娘,伯娘提着一大篮子新鲜蔬菜和水果,大伯扛来了一小袋新米,笑容满面:“铺子开张,给你们添点烟火气,祝你们生意兴隆,红红火火。”
许青禾连忙谢过。
伯娘又有些歉意地说:“青禾,阿黎这些日子在果园忙不开,今天实在没工夫过来,让我跟你和晚亭赔个不是,赶明儿一定给你们补上。”
许青禾忙说“伯娘说的哪里话”“我和晚亭都知道黎大哥近来辛苦”云云。
刚把大伯伯娘招呼进屋,紧接着,又有几个曾受陆晚亭医治的乡亲结伴而来,还有许青禾小吃摊上的熟客,也都带了贺礼过来。
有送来自家母鸡下的蛋的,有提着一块腊肉的,还有位老大爷捧来了一盆长势喜人的绿植,说是放在铺子里能添生机。
就在这热闹当口,一个高挑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对象,站在那儿,略显紧张地看着屋里。
正是陆景逸。
没想到他会来,许青禾也有些意外,还没开口说话,陆景逸便迈步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大哥,嫂子,铺子开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掀开红布,里面是一套质地不错的茶具,釉色温润,样式美观。
“祝……祝嫂子生意兴隆,大哥诸事顺遂。”
这声几声大哥嫂子叫得还挺自然。
许青禾和陆晚亭对视一眼,片刻,点了点头。
来都来了,东西就收下吧!
陆晚亭并未多言,伸手接过了那套茶具,微微点头:“进去坐吧。”
闻言,陆景逸眼中一亮,担心对方反悔把他赶出去,连忙跟着许青禾进去坐了。
众人热热闹闹地进了屋,就见桌椅擦得锃亮,圆桌上早已摆开了席面。
油亮酱红的红烧肘子、雪白鲜嫩的清蒸鱼、酥烂吸汁的小鸡炖蘑菇……还有几样时令小炒,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香气四溢。
这菜色比陆大夫当初成亲那晚的好多了!
人们迫不及待落座,稀里哗啦开吃,边吃边赞不绝口。
“哎呀,这肘子绝了!烂糊入味!”
“鱼也蒸得火候正好!”
“蘑菇比肉还香!”
大伯抿了一口小酒,红光满面,显然是吃美了,道:“晚亭小禾啊,你们这小铺子,往后定是咱们镇上头一份!”
陆晚亭依旧话不多,沉稳地为众人布菜添酒,但心情显然不错。
许青禾更是高兴,穿梭在席间,听着人们聊天,看着饭菜被一扫而空,心里头满足极了。
他本就不甚酒力,今日开心,便也多饮了几杯街坊们敬来的米酒。
米酒入口甘醇,后劲却不小,渐渐地,许青禾觉得脸颊发烫,眼前的人和物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层朦胧暖光,笑声也更加清脆响亮。
他端着酒杯,脚步有些虚浮,话也说得比平时多了起来。
“大家……大家吃好喝好!不够,锅里还有!”
人们哪见过他这番醉态可掬的模样,全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见他如此,陆晚亭有些不放心,将他按回自己身边的座位,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低声道:“少喝些,当心明日头疼。”
许青禾顺势靠在他肩上,仰着泛红的脸颊对他傻笑。
“我高兴嘛……”
陆晚亭便拿他没辙了。
一个时辰过后,宴席散尽,屋内还残留着酒菜的余香。
许青禾醉意朦胧,被陆晚亭半扶半抱着带回卧房,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对方身上,面颊酡红,眼神迷离。
一进屋,他便不安分起来,环着陆晚亭的脖颈,像颗成了精的酒酿圆子,含混不清地嘟囔着醉话。
“他们都夸我,你也夸夸我嘛。”
陆晚亭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哄小孩一样地说:“嗯,你很棒。”
许青禾被这简单的夸奖鼓舞了,酒意放大了他心底的渴望,忽然伸手,动作笨拙地去解陆晚亭的腰带。
“你也很棒……”他说,“今晚,我帮你……好不好?”
说着主动往下探去,意图明显。
陆晚亭呼吸一窒,攥住了他作乱的手腕,声音低哑:“别闹。你醉了。”
许青禾才不管他说什么,依旧在闹。
陆晚亭深吸一口气,将人轻轻按回床上,不等许青禾反应,俯下-身,用一种虔诚又强势的矛盾姿态堵住了他所有话语。
这是一个与许青禾莽撞的主动截然不同,充满掌控性的回馈。
许青禾只觉得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有那么几秒,十几秒,又或许是更长时间,他甚至短暂失去了意识。
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极致的绽放过后,陆晚亭并未给许青禾过多休息时间,很快便拉着他陷入更深的漩涡。
醉后的身体不堪一击,许青禾轻易就被重新点燃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情坦诚,仿佛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夜色浓稠,红烛高烧,人影纠缠。
直至后半夜,所有动静声响才渐渐平息。
转天,天气晴好。
许青禾早早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虽然因为昨夜醉酒和后来的劳累腰肢酸软,眼底带着些许倦意,精神头却好极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刚一起床,许青禾便和陆晚亭忙活起小吃铺子的事,一同将写有“开业大吉”的红纸贴在门板上,又在门口挂上了一长串鞭炮。
噼里啪啦的脆响过后,硝烟散尽,铺门大开。
许青禾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的小吃铺,正式开张了。
第43章 关东煮
因开了铺子, 地方大了,许青禾便将之前做过的几样广受欢迎的吃食都搬了回来,还做了精心规划。
临窗处光线明亮,食客们一进来就能瞧见, 是个好地段, 许青禾便摆了几张小方桌, 方便堂食的客人享用需要趁热吃的炸鸡柳、茶叶蛋;柜台一侧摆着几个带纱罩的大食盒, 里面是便于外带的大辣片、神仙豆腐和肉松饼;柜台后整齐排列着几个小陶罐, 里面是甜面酱、蒜蓉辣酱、草莓果酱、辣椒酱等,按需添加, 随取随用。
这样一来, 面积不算太大的铺子就被各种小吃填满了, 许青禾在里头能从早忙到晚, 大部分时间在卖小吃,小部分时间在自己吃。
有个自己的铺子的感觉可真好啊!
每日早出晚归,赚得盆满钵满, 尽管如此, 许青禾仍不满足——给陆晚亭开医馆的事他还没忘呢。
还账没换出去的那笔钱约莫八-九十两,买铺子、装修、添置家具餐盘,各种零七八碎加在一起差不多花了五十两,剩下的钱已经不够再开一间医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