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情绪稳定,因为他不会莫名其妙地对他们这些拿工资的人发脾气,不会把私生活和工作情绪混合在一起,他永远分得清一是一,二是二,这一点在企业家里,已经秒杀绝大多数的人了。
咖啡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徐牧择并未回头,依然专心致志地处理他的公事。
“乾丰的人想把时间改到下午三点,”陈诚控制着分贝,以免打扰上司的思绪,“刚来过电话,向您请示可不可以。”
徐牧择的拇指抵着文件顶端:“原因?”
陈诚有些犹豫:“好像是他们老板的情人把原配给打了。”
徐牧择抬起头,看向陈诚:“说反了吧?”
陈诚尴尬道:“他们那边给出的原因就是这样的,我还没有去查实,马上就去办。”
徐牧择思虑了之后,轻笑了一声:“你认为他们敢把这种事拿出来说吗?随便糊弄一下就是了,这么不体面的理由都给出来了,还需要查实什么?”
生意场上很多体面话都是用来搪塞对方的,大家互相之间也不会追究,能给出这么切实又不体面的原因,说明对方是真心诚意的,并不想糊弄人。
陈诚点点头:“我也觉得应该是真的,他们大可以随便给出一个借口。”
地位相同,对于不重要的事,大家互相搪塞就过去了,乾丰的老板和徐牧择的身份差距较大,愿意给出这么详细真实的理由,是为了给对方看他的诚意。
徐牧择心下了然,也不选择咄咄逼人,“那就让他处理完私事再来,带着家庭矛盾,也谈不好生意。”
陈诚说:“好的,另外……梁经理下午也会过来,我给他约在您常用的会客室了。”
徐牧择没应声,陈诚便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安排没问题。
上司专注地在处理手上的公事,陈诚交代完,转身要走,忽然,男人叫住了他。
“陈诚。”
徐牧择叫的是他的名字,陈诚顿住脚步,打起精神听指令,却没想到会听到什么。
“你和你男朋友还在谈吗?”
徐牧择几乎没有过问过他的私事,陈诚一听,有点讶异。
他呆滞的反应引徐牧择扭头看过来,徐牧择问道:“不能问?”
那意思好像他陈诚说不能,徐牧择就真的会打住,不过以陈诚混迹在这些名利之人身边的经验,他怎么可能会说不呢。
徐牧择再得体,他也是个资本家,他能决定自己的前途高度,陈诚才不会随心所欲,也永远不能。
陈诚说:“没有,就是很意外……boss您从来没问过我这个事啊。”
“你回答我就行。”徐牧择不做背后的解释。
陈诚思虑下,说:“嗯,还在谈,我们俩开始的比较早了,彼此都熟悉了,像家人一样了,没有分开。”
“你男朋友几岁?”
“我读书的时候他已经出来工作了,大我六岁。”
“六岁。”徐牧择重复这个数字,“差距也不是很小。”
陈诚挠了挠耳朵:“也还好。”
六岁是个界限,说有代沟也有代沟,陈诚读书期间跟男友就有,后来开始工作了,两个人都处在同一种环境了,很多事就能理解了。
徐牧择又问:“你们感情怎样?”
陈诚说:“挺好的,情人节什么都还过着,他是个挺细心的人。”
“你有多喜欢他?”
“比以前淡了点,时间久了都是这样。”
“为什么喜欢他?”
“颜值,看对眼了。”
“现在住在一起?”
“嗯,我们同居了。”
“一周做几次?”
陈诚神经一顿,回答不再流畅了,他看着徐牧择,面色呆住。
徐牧择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触及到私密领域了?”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私人话题也没什么不能谈的,比起不好意思,陈诚更多的是讶异,讶异上司的这个问题动机是什么。
“没,”陈诚斟酌回答:“我们俩都比较忙,最近这段日子……一周两三次吧。”
他和男朋友都是事业心比较强的,工作之后,并不像刚在一起时那样见面了就要恩爱,陈诚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用了非凡的手段获得徐牧择的青眼,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早年在酒桌上,陈诚被其他男人揩油,他也都能够非常体面地化解,凭借绝对的冷静和满分的反应能力,以及一张上能跟人聊国际局势,下能跟人聊闺房情趣的嘴,很快让他成为了徐牧择身边最稳定的秘书。
徐牧择抛给他的这个问题,不算刁钻,也不会让他难堪,名利场上没有保守的玩家,上流圈层也会聊下流话题,男人堆里更是这样了,要是听不得一句不体面的话,陈诚早就被踢出局了。
不过,徐牧择跟别人不同,徐牧择不关心他的私生活,他跟着徐牧择这么多年,被他问起私生活的情况屈指可数,那也是偶然之间话题到那了,徐牧择顺口一问,聊表关怀,并不真心想要打听,和今天这种情况不同。
主动地,突兀地问起他的私生活,还是比较私密的问题,陈诚就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凭借他身为秘书的敏锐度,他想这个问题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头脑一热的冲动。徐牧择所有行为都有背后的逻辑性,他问出这个问题,要么,他对自己的私生活有意见,要么,boss本人的私生活涉及到了这里。
陈诚不确定是哪一种。
徐牧择说:“你比他小六岁,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陈诚思考上司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是不是真的对他的私生活有意见,他看不出,徐牧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图,于是陈诚只能本分地回答:“不会,我比较喜欢成熟的。”
徐牧择追问:“做的时候也不会?”
陈诚摇摇头:“不会,我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情趣。”
六岁,不能算是很大的差距,且这个问题因人而异,并不会得到什么收益。
“没事了,”徐牧择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文件上,“出去吧。”
陈诚带着讶异,确定上司没有其他问题了,才慢慢走出去。
徐牧择的眼睛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脑子里盘着无数的思绪。
因为被通知过,午餐吃完之后,景遥并没有就这样离开。
他站在窗口往下看,视野无比开阔,把上海的繁华尽收眼底,他还在想徐牧择为什么不跟他一起吃饭,是因为忙,还是对他有意见,可如果有的话,他为什么还叫自己来吃饭?还安排了这么丰盛的一桌午餐,给他一个人享用。
景遥的肚子很撑,不过他还是没有把东西吃完,他不是故意想浪费,而是胃口就那么大点,他习惯了,他从来没有吃撑过,因为他对食物的要求不是填满肚子,而是填饱肚子,不饿就行了,不至于要吃撑。
是因为徐牧择说这一桌他要自己料理,他才尽力吃了很多,景遥站在窗边冥思苦想,有很多的疑问。
忽然,有人敲了敲房门,景遥抬头看过去,那是一张自己没有见过的面庞。
来人穿着不同于其他人正式的装扮,像一种要清洁类的服装,问他道:“我来收拾餐盘,吃完了吗?”
景遥看了看餐桌,点头说了声嗯。
那人走进来,他提醒了景遥还有没完成的任务,景遥站在一边看他收拾自己的餐盘,问道:“徐总吃饭了吗?”
那人抬头看他一眼,应道:“这个我不知道。”
是了,他不是徐牧择的秘书,看起来他只是负责来收拾餐桌的,景遥多此一问,他看了看房门,犹豫了会儿,还是迈步走出去了。
他希望徐牧择在忙,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开溜,刚享受过对方的招待就这样溜之大吉太过没礼貌,可他一直都不是礼貌讨喜的小孩,只是对着权势做人设而已,景遥的本心抗拒和徐牧择相处。
来到徐牧择的办公室,景遥没有看见如愿的一幕,徐牧择没有在忙,甚至于是在等他一般空闲着,景遥根本没有缓解压力的机会,因为他直接地对上了徐牧择盯着房门的视线,和他隔空交接目光,碰溅出花火。
他走进去,好似有人提着皮鞭在后面赶他。景遥来到室内,凉爽的风送到脸上,他低声说:“daddy,我吃好了。”
徐牧择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一支钢笔,将帽子拧开,盖上,重复着这个动作,神色看起来在思量什么难题。
景遥没有得到徐牧择的回应,内心惶惶不安,他身处于目光的凌迟中,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徐牧择的视线从小孩的头到脚,仔仔细细地钻研了一遍,看得人手足无措,对方在他面前低头,自疑地瞧了瞧自己,徐牧择把人盯出了花来,后才出声问:“你对我的安排有意见吗?”
景遥不知所以,疑惑地看过去,眨着茫然的眼睛:“没。”
徐牧择的指尖钻进笔帽里,目光如炬,“司机说,早上没有人联系他。”
景遥反应过来,内心一惊,随后急忙解释:“早上我忘记了,我坐地铁来的,daddy真的不用给我安排司机,地铁也很快的……嗯。”
他越来越说不下去,徐牧择的眼睛透出的精明感,让景遥丧失了糊弄的勇气。
徐牧择落在景遥身上的每一眼都能让他双腿打颤,景遥挪了挪步子,双手半握成拳,又撒开,又握紧。
徐牧择能戳破小孩的每一个谎言。
但他始终允许他遮掩下去。
这份耐心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徐牧择站起身,将钢笔拧上,扔在一堆文件中,说了声:“过来。”
他拉过自己坐着的椅子,将转椅从办公桌前拉到桌子的侧面,稳在一个地点,扶着椅背说:“坐下。”
景遥警惕地走过去,无法违抗命令,他走上前,不安地扫视着四周,在徐牧择地注视中,心中压力颇大,又硬着头皮,不知所以地在椅子上坐下。
他坐的拘谨惶恐,余光不停地瞟着四周,好似椅子上埋了炸弹。
徐牧择从柜子上取下一个东西,拎在手里,绕到了景遥面前。
景遥抬头一看,那是一个鞋盒,他收了收腿脚,意外地望着对方。
令他完全手足无措的,是徐牧择在他面前蹲下的那一刻。
“不要……”景遥脱口而出,掌心按住了徐牧择的肩,满眼的惊恐之色,真看见了修罗恶鬼一般。
徐牧择的肩头被抵住,那力气很轻,但很抗拒,徐牧择不发一言,只朝那只按在自己肩头的手看了一眼,那只手就像触电一般收回,僵在空中。
景遥默默把手收回来,却又做不出任何其他的举动,因为男人给到他的这一眼是不悦的,他想逃脱这张椅子的思想和无能为力的软弱冲撞,景遥的身子僵住了。
徐牧择动作并不温柔地掀开了鞋盒,扔在一边,把一双被防尘布遮掩的白色板鞋拎出来,一只手握住了小孩的腿腕,一只手扯开了他的鞋带。
景遥脚上那只陈年旧鞋已轻微地泛黄,徐牧择握住鞋跟,将泛黄的旧网鞋从小孩的脚上轻而易举地拔了下来。
那只修长匀称的手抵着景遥的脚掌,鞋子被拔掉之后,露出景遥套着袜子的脚,即使有一层袜子包裹也依然能看到原本脚型的细瘦,徐牧择的手几乎将景遥的脚攥了个满。
在景遥的认知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一幕。
在景遥的视角里,他看见徐牧择凸起的眉弓,浓黑的睫毛,挺翘的鼻梁,这张提升了他认知审美的脸,又不可一世地在景遥的心里冲撞,令他崇拜敬仰畏惧心虚的同时,也产生了另一种他自己并不能理解的东西。
隔着袜子,景遥依然能感受到徐牧择掌心的温度,那温度从他的脚底板开始往上烧,烧红了他的眼角,烧得他脚趾紧紧蜷起,他变成一只缩紧身躯的刺猬,脊背弓着,双拳紧握,无名的羞耻感钻进骨髓里,足弓紧紧蹦起。
因为他的脚在徐牧择的掌心里,他的情绪也一并传递,徐牧择的指尖抵住景遥的脚趾,强行地将它掰平,随之把新的板鞋向那只脚上套去。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吃饭吗?”徐牧择声线平稳,却似一根银针扎进景遥的心里,使他浑身发麻。
景遥紧紧咬住下唇,无地自容的羞耻感吞噬了他,对抛来的问题缄默不语。
徐牧择轻轻地将鞋子套在小孩的脚上,握住他腿腕的手紧了力道,面不改色地说:“人在吃饭的时候,如果带着心事,心理压力会导致脾胃受伤,产生一系列不健康的身体影响。”
被握住的腿腕传来难以挣脱的力量感,景遥那一刻觉得自己的腿腕被套上了某种枷锁,那锁链重得他无法配合,无法动作,全靠对方用巧劲将鞋子穿上。
板鞋被成功套在脚上的那一刻,腿腕上的力道并未松懈,徐牧择抬起脸,一手落在新鞋的鞋面,一手抓着那只细腕,眉宇之间荡着不满之色,严肃地陈述道:“你很怕我,不是吗。”
景遥愣了愣,他自认为自己的表现已经很好,软弱还是被察觉出来了吗?是他演技差,还是徐牧择这个人捕捉情绪的能力就那么可怕……
“不是的,只是daddy……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景遥着急地解释,也是变相地承认,他后知后觉,想再补充,徐牧择发话了。
“那么,”徐牧择抬高景遥的腿腕,目光很是受伤地说:“请问宝贝,打算跟daddy玩猫和老鼠的游戏,到什么时候呢?”
第36章
消解恐惧不是瞬间的事, 那是长久战,身份不对等,社会地位相差过大, 景遥维持礼貌体面的人设和畏惧徐牧择的心理不冲突, 他既在徐牧择面前表演, 又真心实意地惧怕这个人。
他怕他是应该的, 难道徐牧择亲儿子不怕他吗?拥有这样一个权威的父亲,且看起来徐牧择也不像会宠溺孩子的那一类, 无论身份的真假,徐牧择都是有同种威压性的。
可……说不定呢?
说不定徐牧择对他亲儿子很宠, 很溺爱, 萨星星看起来那样恣意耀眼,说不定这个对外冷漠的男人, 很疼爱自己正牌的骨血。
景遥心里七上八下,鼓起勇气注视面前的男人, 心虚至极。
徐牧择拎起另一只鞋子, 放到景遥的面前, 景遥受不了来自于徐牧择的体贴伺候, 这对于他来说跟皇帝伺候人有什么区别?
“我自己来。”景遥弯下腰,伸出手, 要自己动手, 这时, 徐牧择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人朝自己面前拽了一点儿。
景遥和对方的距离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徐牧择的眼型勾人,原本该是风情无限的眼型,却因为常年浸润着冷色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加上鼻子立挺, 整体面部带来的攻击性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景遥盯着徐牧择的五官发呆,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他垂下眼睛去,彼时听到对方的要求。
“抬眼,”徐牧择说:“看着你爹。”
景遥这辈子想死的时刻有无数回,却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来得更坚定,他的手腕和腿腕都被徐牧择两只手紧紧扣住,无形的枷锁仿佛锁住了景遥的一生,他有着毕生都无法脱身于这个猫鼠游戏的错觉。
徐牧择该有情人,他一定有情人,有很多很多的情人,很多很多的孩子,他这张脸有人心甘情愿为他延续无数血脉后代,他一定很得成熟女性的喜欢,他太高质了,景遥不曾,也不会再见到比徐牧择更有异性吸引力的男人了。
那是无数男人想象的自己长大后的样子,冷漠会产生征服欲,怎么可能只有男人想要征服女人呢?也一定有女人想要征服这类男人,景遥不懂那些人,景遥只知道最简单的道理。此刻看着徐牧择,他羡慕,嫉妒,羞耻,苦心积虑佯装成熟,却不如徐牧择随意的一眼。
“daddy……”对视的时间太久,景遥深刻记住了徐牧择的长相,他的心跳得飞快,也更加仿徨不安。
“daddy很可怕吗?”徐牧择首次向一个人问起自己的相貌,“daddy长得像鬼,是吗?”
他宁愿徐牧择长得像鬼。
因为景遥不怕鬼。
徐牧择目光火热,里面翻滚的惊涛骇浪,在呈现时不漏破绽:“星协所有人都可以怕我,唯独你不行,你我不是上下级,永远不必恭维我。”
景遥早已丧失冷静,周围的一切在他眼里虚化,只有徐牧择的脸是真实。
徐牧择松开了他的手。
他把另一只鞋子给景遥穿上,完毕后,没有迅速起身,徐牧择的手游走在新鞋子边缘,沉默着,一言未发。
景遥就那么看着他的动作,看着男人的眉眼,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可以俯视徐牧择,以这个角度记住徐牧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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