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谢温衡沉重地收回影石,声音干涩,“这是当年我宗一位长老……临终前拼死传回的景象。”
沉重的压力压在每个人心头。
“不过摘星楼或许可以看看,里面可能有关于境主的秘密。”
谢温衡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我可以去。”
萧越舟走了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他转头,对着各位师弟道:“薛师弟跟裴师弟可以去长街探查情况,谨记不要伤人,不要暴露身份,庄师弟旧伤未愈,许师弟被境主盯上,你二人就在客栈里等我们回来。”
“好。”几人都没有异议。
萧越舟与谢温衡迅速改换装束,收敛气息,转身融入了门外的人流。
薛宿宁和裴玄墨也立刻行动,各自覆上面巾,遮掩身形,悄然出门。
薛宿宁本来走得好好的,却不想快到门口时,脚步却突兀地一顿,转身倒着走了几步,“喂。”
许景昭正凝神思索,猝不及防被他一喊,茫然地抬起头。
就在这时,一个沉甸甸的灵囊划出一道弧线,直朝他面门飞来。
许景昭下意识伸手接住。
薛宿宁见状转过了身子,背过身子往前走去,只留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我可不喜欢用,丢了也是浪费。”
裴玄墨脚步顿了顿,想要侧眸,薛宿宁却推开了门,“走吧,裴师弟,等日光落了可就麻烦了。”
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许景昭这才抬眸向下望去,只见手上就是一个鼓囊囊的灵囊,上面的印记已经让人给抹除,很轻易就能打开。
许景昭伸手将灵囊打开,却见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符箓,各色灵光流转,品阶都不低。
庄少白站在一侧,眯了眯眼睛,“这么多的符箓,怕是要花费不少灵石了。”
确实很多,灵囊里面的空间几乎都压实了。
薛宿宁这是什么意思?修为这么高还备这么多符箓,他又不用。
许景昭想了想,既然薛宿宁不用,那自己就拿着,谁会嫌弃保命的东西少呢?大不了自己回了仙执殿,换些等价的东西还他。
许景昭思索了下,将灵囊里的符箓倒出一半,另一半塞到了庄少白的手心,“你受了伤,需要防备,见者有份,咱俩一人一半!”
庄少白一愣,眉心蹙起,下意识就要推拒:“我不需……”
他抬头,却见许景昭已经踏上了走廊,转身大步流星地踏上楼梯,径直走向他那间客房,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
庄少白垂下眼帘,手里捏着灵囊,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手指松紧了好几次。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上了二楼,走进自己的屋子,前面的窗户应声打开,他低头凝视着手中之物,眼神变幻,他手放在窗前松开,灵囊滚落于窗外,划出一道弧度,瞬间化成了粉末。
许景昭的底色太纯净了,仙执殿的师兄迟早都会喜欢他的。
那他就更不能留了。
他静立在窗边,看长街上的影子慢慢缩短,然后倾斜,街角又隐约传来修士斗法的波动和惨叫。
他站在窗户边静默了一会,指尖叩击着窗面。
笃笃笃。
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了剧烈的响动,紧接着又是接连两声的闷响。
庄少白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敛去所有情绪,换上一副焦急担忧的神色,转身疾步冲向房门。
“许师弟,出什么事了?!”
他走到许景昭屋门前,不料正巧,许景昭也从门里出来,两人直接撞了个满怀。
庄少白趁着间隙往后看去,许景昭的屋子窗户大开,屋子里有不少邪祟,黑漆漆散发着恶意,正争先恐后地从窗户里挤出来。
两个人肯定是跑不掉,许景昭只要把他推出去,就能换取一线生机。
庄少白的嘴角微微勾起,那许景昭一定想不到,外面等待他的邪祟会更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许景昭立马站稳身子,指尖夹着符箓往后一丢,然后抓起庄少白的手腕。
“庄师兄,此处被邪祟攻击了,我们先走!”
庄少白嘴角的笑意凝固在原地。
许景昭不由分说地抓住庄少白的手腕,向楼梯口狂奔。
后面的邪祟穷追不舍,好几次都要触及两人的衣襟,许景昭手上符箓跟不要钱似的往后撒,灵囊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庄少白眯起眼睛,“许师弟,我腿受伤多有不便,你……你自己走吧。”
许景昭没说话,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符箓和辨识方向上,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这些邪祟……数量太多了,还死咬着他们两人不放!
幸好多亏薛宿宁给的那些符箓里面有不少天阶符箓,这才甩开邪祟,两人绕过一切照旧的人群,最后一头扎进对面小巷里。
许景昭松开庄少白的手,双手撑住膝盖,胸膛剧烈起伏,“庄师兄,你说,这客栈里怎么会有邪祟?昨日清理的时候它们还是没意识的,怎么今日就变强了?”
庄少白似乎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庄师兄?”许景昭见他没反应,疑惑地抬起头,凑近了些,“你在想什么呢?吓着了?”
庄少白猛地回神,正对上许景昭近在咫尺的脸,他心头莫名一跳,不自然地微微向后仰了仰身体,“许师弟,你刚刚说什么?”
许景昭重复一遍,“我说,那客栈怎么会有这么多邪祟?庄师兄,你屋子里也有吗?”
庄少白沉默了下,“自然。”
许景昭了然,“果然,说不定早就盯上我们了,师兄一走,那些邪祟就摸了上来,而且它们好像特别针对我……”
他有些怀疑道:“会不会是境主要杀我?我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吗?”
他转过头,“庄师兄,我令牌丢了,你能不能联系师兄们,告诉他们客栈的事?我们也好寻处位置安顿。”
庄少白此时回神,他看了许景昭一眼,垂下了眼帘,“好。”
他指尖点在令牌上,只见令牌上闪了两道光芒,随后又归于平静,庄少白面色有些沉重,“奇怪……”
许景昭立马紧张起来,“怎么了?”
“裴师兄联系不上了。”
“啊?”许景昭的心猛地一沉,“那薛师兄总能联系得上吧?”
庄少白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是联系得上,不过……”
“不过什么?”许景昭急问。
“薛师兄传讯说……他并未和裴师兄在一起行动。”
许景昭拧起眉,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玉牌,却冷不丁被划到了手,“嘶——”
他拿起来一看,只见玉佩上又裂了一小块,他站起身,焦急的来回踱步,怎么办?裴玄墨真的可能出事了。
庄少白看着眼前焦急的许景昭,不动声色地将仙执令牌收回袖中。
他其实一个师兄都没联系,现在就他跟许景昭两个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庄少白眸光沉沉,上前一步,“许师弟,要不你在原地等待,我先去找一个新的客栈,天黑之前落脚。”
“不行!”许景昭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受伤了,我去。”
裴玄墨很在意庄少白,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庄少白出了事,那以后自己跟裴玄墨就真的没可能了。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我去,庄师兄,你在此处等候,我会立马找到住处就回来,等我……”
说完,不等庄少白再开口,他转身就冲出了小巷。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的背影,眉心紧蹙,又来了,那种犹豫不定的感觉,他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许景昭手心里紧紧捏着符箓,刚刚那密密麻麻的邪祟还是让他有些心慌,昨日的邪祟跟今日的邪祟相差甚大,今日的十分棘手,他没有把握。
他脚步匆忙,拐了一个弯,再往前走,那一条街上都是客栈,只要尽快找到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然后带着庄师兄进去,等到师兄们回来就可以了。
太阳有些西斜,屋下的阴影越拉越长。
许景昭心急如焚,脚步匆匆,他路过一处阴影的时候,忽的被一只冰冷黏腻的手爪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
许景昭猝不及防,惊叫出声,一直捏着的符箓直接挥出,炽热的火焰在他脚边炸开,那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快速缩回了阴影之中。
就在此时,天色一黯,太阳被大块的乌云遮住。
完了,许景昭心里一沉,脚步顿住,抬眸向前看去。
只见那些原本在地面的阴影,开始剧烈地蠕动挣扎,拔地而起,勾勒出一个个阴森诡异的身影,而后它们空洞的眼窝,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许景昭背靠着墙壁,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庄少白坐在一处楼宇的飞檐边角,双腿悬空,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下方陷入绝境的许景昭。
两边的路都被封死,这些邪祟都是秘境里的修士转化而来,绝非之前那些普通邪祟可比。
庄少白能预料到许景昭的下场,筋疲力竭,符箓耗尽,然后被蜂拥而上的邪祟撕成碎片,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其实他并不是很讨厌许景昭,初见时他甚至对许景昭的印象还不错,可惜了,跟他抢裴玄墨的人都得消失。
他就是生性卑劣,许景昭的光照在他身上,他只觉得刺眼。
不过,庄少白的眼神微微一凝,许景昭进步很快,仓促间竟还能利用地形和符箓,短暂地冲开了一个缺口,是他小瞧了许景昭。
庄少白的身子轻盈跃下屋顶,悄无声息地落在小巷末尾。
许景昭灵囊里的符箓越来越少,他心里焦急,他不能折在这里,目前还不想死。
他手腕翻转,掌心里多了一张墨色符箓,上面流淌的朱砂符文繁复玄奥,暗藏着威压。
他没这么深厚的灵力,看笔锋走向像是师尊的手笔,也不知道是师尊何时给他的。
身后的邪祟穷追不舍,近了,更近了。
千钧一发之际,许景昭捏着符箓,就在邪祟聚齐的一刻,手中灵力引燃符箓上面的朱砂笔画,他往前掷去。
“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轻响。
以符箓落点为中心,一圈刺目的金色骤然扩散,所过之处,邪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无声无息地消融。
许景昭被气浪推得向后踉跄数步,才勉强站稳,他抬手抹去脸上溅到污秽,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地喘息着。
就在这尘埃弥漫,金光散尽的刹那,他抬眸,就跟巷子尽头的庄少白对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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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师尊杀人有原因,没有滥杀无辜哦~
空气中还有未消散的焦糊气, 许景昭再也撑不住了。
他踉踉跄跄走了两步,走到庄少白身前,脸上带着三分惊喜, 脑袋便沉沉地栽倒在对方肩上, 有气无力道:“庄师兄,你来救我了。”
庄少白眉心紧锁,他的手微微抬起,只要他轻轻一推,便能将许景昭再次推入邪祟之中。
许景昭的声音带着后怕,“刚刚吓死我了, 差点就栽了,还好我福大命大。”
身前的人影靠得极近,几乎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托在他身上, 却又巧妙地控制着,并未完全压下来
庄少白鼻尖萦绕着许景昭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眼眸冰冷, 那只抬起的手掌指节微微绷紧。
“师兄, 那些邪祟不知怎么老是追着我跑,怪我连累了你。”
许景昭刚说完,一股带着恶意的阴风从背后袭来,他身子瞬间僵硬。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身后响起。
许景昭猛的转身。
只见身后的邪祟瘫倒在地面,上半截身子被灵力轰得支离破碎。
庄少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语气平淡, “不是说要去寻客栈?”
说罢,他率先踏出一步,只不过在他转身的刹那,脸色表情瞬间冰冷,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何变了态度。
一股莫名的烦躁在胸腔里翻腾,庄少白强迫自己冷静,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而许景昭恰好出了事,裴玄墨那边定然无法交代,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极其尴尬。
对,一定是这个理由。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站定身形,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许师弟,走吧。”
许景昭站在原地,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刚刚在杀完邪祟之后,他似乎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恶意?
他目光落到地面被庄少白杀死的邪祟上,摇了摇头,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来了。”他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两人选了处颇为繁盛的酒楼,径直踏上第七层,凭栏远眺,长街之景尽收眼底,庄少白指尖搭在令牌上,输入灵力。
令牌闪过一抹微光,又重新归于平静。
许景昭的心猛地一沉。
庄少白转过身道:“或许萧师兄身处的观星楼隔绝了灵力波动,我已传信告知,萧师兄总会知晓的。”
“或许吧,可是……”许景昭的声音充满了疑虑,“可是裴师兄他们……也收不到灵信吗?”
庄少白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许景昭心里有些不安,他下意识望向窗外,太阳微微西斜,长街上有修士在查探消息,他们也知道不能随意诛杀城内百姓,所以今日倒没有百姓大规模变成邪祟。
那刚刚穷追不舍的邪祟从何而来?难道……真的是境主。
庄少白见他脸色变幻不定,他轻声开口道:“许师弟,如今联系不上薛师兄和裴师兄,许是被要事绊住,外面危机四伏,你我安心在此等候便是。”
“嗯。”许景昭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些道理。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选了一间静室。
屋内的窗户正对长街,街道两侧的百姓越来越少,连动作都多了几分僵硬,瞧着不像是活人。
许景昭从灵囊里拿出纸张,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要画几张符箓保身。
窗外的风吹进屋子,带着早春微冷的寒意,许景昭提笔的手一顿,上前两步,合拢了窗户。
“吱呀。”
空旷的楼宇内响起一声轻微的声响,修长手指将窗扉关严。
萧越舟跟谢温衡已经进入了观星楼内,这栋楼很奇怪,下三层全部被封死,只在底下余了一道狭窄的暗门,还有重兵把守,两人进来时废了些时间。
与其说是楼阁,不如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楼内中空,环形的走廊层层向上延伸。
萧越舟与谢温衡谨慎地释放出精神力探查,却发现这里除了能削弱他们修为,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是他们漏了什么吗?
又登上一层,两人在幽暗的走廊尽头碰头。
“寻到什么了吗?”萧越舟压低声音。
谢温衡摇头,“并未。”
萧越舟眉头紧锁,宗卷记载理应无误,他们究竟遗漏了什么?
他下意识将掌心搭在身旁布满灰尘的栏杆上,灰尘震落,同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掌心触感有些不对,两人对视一眼,目光瞬间锁定在栏杆的外侧,只见栏杆之外缠绕着同色的金属锁链,它们被工匠巧妙地藏在栏杆下,很不起眼。
萧越舟眼神一凛,伸出手,试探性地用力一扯!
下一秒,整座楼内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只见每个楼层外的栏杆都是锁链,被这般一扯,无数条粗大的锁链弹起来,垂在半空,锁链向上延伸,像是被什么东西吊着。
两人视线顺着铁链仰头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塔楼穹顶之下,最上方的空间里,赫然悬吊着一副巨大的龙骸,那洁白的龙骸被铁链紧紧捆缚,几乎占据了塔楼中空部分的六层高度。
从那上面的痕迹,以及黯淡的威压来看,确实是一副真正的龙骸。
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之色,这帝王境对应的是凡间,凡间怎么会有龙骸呢?
可还不待两人多想,楼宇下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发现了楼内异样。
萧越舟与谢温衡交换视线,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向塔顶更高处遁去。
越往上,那巨大龙骸带来的视觉冲击便越是惊心动魄,观星楼高耸入云,两人来到顶层,谢温衡伸手碰了下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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