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归元塔内,单有修为远远不够。
许景昭垂眸看着自己的剑,告诫自己要冷静,他脑海里迅速思索,那些他看过的书卷在他脑海里迅速翻页。
一定是有法子的,不能莽撞。这里是走不出去的迷宫,会变化的墙壁,剑术,符箓,阵法——
许景昭微微眯起了眼睛,阵法?
师尊教他符箓时有时会涉及,他略通八卦阵理,虽不精深,但也从杂书中看过些偏门解法。他靠在做记号的墙边,从灵囊中取出阵法典籍,囫囵吞枣地研读。
他精神力不错,悟性高,学起东西来相当快,以往在仙执殿的时候,师尊教导一遍,他大抵便能领悟。
约莫一个时辰后,许景昭啪嗒一声合上书卷,将其收回灵囊,他现在只能迷迷糊糊摸清哪个是死门,哪个是绝门,至于生门,说实话并没有很确切的把握。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在脑海里简单辨别了下方位,朝着震位走去。
按先前布局,前方本该是墙壁,许景昭径直撞去,却未遇阻碍,他心里松快几分,按着心里所想的方位继续走,他仰着头,细细分辨着什么……找到了,风!
有风之处纵非生门,也绝非大凶之地,值得一赌。
许景昭按着脑子里的方位小心翼翼走,不知道是不是他运势好,一路走来确实没有碰壁,大约走了三炷香的时间,他耳边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声响。
是风带动叶子摩挲墙壁的声响,刚刚只能触及有风,现在像是解除了屏障般,五感回归。
就是这里了,许景昭刚站稳,身侧便响起一道破空之声!
他急身后退,抬手拿剑抵挡,身子落后几步,他睁开眼眸。
前面站着一个穿着云斗四门弟子服饰的人,中年模样,面容阴鸷,手握宽刀,恶狠狠地瞪视许景昭。
“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群天之骄子了,同样都是人,你们凭什么能过的这么好。”
许景昭心里一沉,听语气就知道,这人定是先前修为不高,而现在在归元塔里颠倒修为的人。
与自己情况相似,只是摸不清对方深浅。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有轻举妄动。
那人看着许景昭年轻的面孔,心里恶意更甚,他抬起刀,眼神不善,“呵,仙执殿,不就是仗着家世好去了仙执殿吗?平日里一个个高高在上瞧不起人,还不是落到老子手里了。”
“呵,你要是跪下叫两声爷爷,我考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无论他如何叫嚣,许景昭都不接话,他的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上。
这里应该在接近一层塔面的边缘,塔面墙壁上有窗,窗户敞开着,外面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东西,好像有树枝伸了进来,不知道是幻象还是真的。
那人被许景昭冷漠的态度激怒,他狠狠呸了一声,冲着许景昭冲了过来。
许景昭微微蹙眉,闪身躲开,一双琥珀眸子没有多少情绪的望着人,他这样神态跟动作,有些像宴微尘。
那人原本就心思扭曲,他恶狠狠上前,却扑了一空,刀尖落在地面上,砸出一道白印。
许景昭垂眸,心下已有了计较。
紧接着,那人再次咆哮冲来,看着眼前的小白脸,他满心轻蔑,如今他修为高深,区区一个小辈……
他心里已经能够幻想到这身前人吓得痛哭流涕的模样。
以前他在云斗四门被人瞧不起,现在终于有机会尝尝有能力的滋味。
然而许景昭只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在刀落之前的刹那,足尖点地错身而过,同时将一张定身符迅速拍在对方身上。
那人身形顿住,仍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许景昭立于其身后,反手一剑划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许景昭面上没有多少表情,身子被遮挡的严实未沾半点血迹,相比于第一次杀人时的惊慌失措,现下他多了几分冷静,他收剑时,还就着对方衣料拭净剑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许景昭这才看向前去,前面从窗外延伸进来一块树枝,枝叶上挂着灵力充裕的灵果。
他走上前去,是桑灵果,静心凝神,对修炼有益,在外界有价无市,他丝毫不客气,短剑出手,直接连枝干带灵果都收进了灵囊。
做完这些后,他盯着上方伸出树枝的那面窗子,白茫茫一片,除了有光,其余都瞧不清楚。
他想了想,揪了一片树叶,指尖一扬抬手丢了出去,不出所料,叶片在触及那窗户的瞬间,被撕裂成了粉末。
许景昭不信邪,伸手又丢了几片,除去最后一片偏了位置,掉落在窗台,其余碎成了粉。
好吧,确实只有向上爬这一条路,许景昭收了剑,转身向后走去。
可他离开后,塔外忽的起风,窗台上的叶片颤动两下,被风推拒出了窗子,并未被撕成碎末。
那叶片被风裹挟扬到上空,越出北洲的八卦殿塔,掠过中州世家宗门,凭借风力南下,又被风力裹挟至九凝岛,勾缠住玉兰花的香味,掉落在玉兰苑窗边门框。
外面风起,那叶尖颤了颤,往里飘落掉落在人脸颊一侧,像是指尖轻抚。
躺在床榻上的宴微尘忽的睁开了眼眸,眼瞳因为情绪翻涌而泛起赤色,他坐起身,碾着枕边的半片残叶,面上表情极为阴沉难看。
许景昭,他竟然真的敢!
想到自己被许景昭算计, 宴微尘的面色阴沉如墨。
他静立在雕花窗边,眸中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窗外有光, 却照不进他眼底半分温度。
是他对许景昭太过纵容, 才换来今日这般肆无忌惮。
应该关起来,藏在无人察觉的秘境,让他此生此世,眼中唯他一人。
许景昭是喜欢自己,但是他不听话,心思多, 又贯会口是心非,不逼他一把,他永远只会缩回自己构筑的壳中, 逃避现实。
亦或是,他要破罐子破摔跟自己撇清关系, 就为了跟春隐门的那一纸婚约。
所以许景昭自作主张去了北洲, 寻找那根本虚无缥缈的须弥花, 想要自欺欺人求一个心里安稳。
许景昭,当真狠心。
宴微尘情绪淡漠,上一次如此动怒,还是在二百年前血洗两洲之时。
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周身威压却再也抑制不住,轰然荡开——
“砰!”
怒意伴着威压如有实质, 自他周身荡开一圈波纹,未被阵法护住的器物应声碎裂。
紧接着余威不减,晶石地面上蜿蜒出数道裂痕。
窗外玉兰瞬间凋零,洁白花瓣纷飞若雪, 飘散在空中,飓风呼啸过境,紧紧瞬息,玉兰苑内重归荒芜,带着冬雪复还的冷意。
可是地面上没有厚厚的积雪,只有飘落一地的玉兰花。
前日它还盛放在枝头,仅一夜之隔,就全然换了模样。
宴微尘默立屋内,眼中风暴渐息,只余一片冰冷的沉寂。许景昭既去了北洲,他便亲自将他抓回来,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院外风声未止,几片白玉兰瓣随风卷入室内,轻颤着落于他指尖之畔。
倏然,一片花瓣翻转,露出背面一行朱砂小字:
“宴微尘许景昭,生生世世。”
“愿师尊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师尊,我喜欢你。”
“望师尊今日亦开怀。”
一张张,一片片,白色玉兰做纸,压着沉甸甸的真心。宴微尘垂眸凝视那瓣后的字迹,唇角牵起一丝讥诮。
这算什么?既要骗他,又要哄他。
他指尖捻着那花瓣垂眸不语,眼神变化莫测。他现在就要去北洲,但是抓人回来的方式可以温和点。
许景昭毕竟是为了自己,虽然方式不太……意识到在为许景昭开脱,宴微尘面色更沉了几分。
癸七静立于玉兰苑外,望着满目狼藉,眼底掠过惊诧,却并未形于色。
他上前几步,恭敬行礼:“殿主。
宴微尘盯着玉兰上的朱砂字迹,“讲。”
癸七禀报,“南洲邪祟异动频生。”
宴微尘语气清冷,“派仙执殿侍前去清剿。”
癸七面色犹豫,“但消息说南洲的邪祟暴动得厉害,已经有好几个小门派遭了殃。”
宴微尘捻着玉兰的手微顿,面上表情更冷,“自寻死路。”
“你带殿侍前去,凡染邪祟者,诛!”
说罢,宴微尘跨步踏出一步,身上锦布衣袍流光微闪,身影倏忽消失。
癸七停在原地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宴微尘这般模样,也不知晓宴微尘去了哪里。
以往南洲事端,宴微尘基本都是亲手平息。
可现在…显然有了比南洲更重要的事,难道北洲情况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
与此同时,北洲归元塔内。
许景昭绕过一圈,终于寻到通往上一层的阶梯,它贴着内壁盘旋而上,隐于朦胧之中,望不见尽头。
可他刚要往上跨步,就忽觉心里慌张,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吓得心里一凛,向上看去,难道是有什么危险?
犹豫了片刻,许景昭就打定了主意,他手中握紧剑,抬脚踏上了台阶。
既然踏入此塔,便早已无路可退。
台阶上安静得要命,没有丝毫活物的踪迹,许景昭先前在塔一层绕了一圈,除去要杀他的那个修士,旁的都没有看到。
或许师兄们早就上去,那他也不能耽搁。
许景昭抬脚走上去,他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顿住了脚步,回首往身后看去,身后的阶梯早就没了影子。
上不见出口,下不见来路,真是能唬人。
许景昭提着剑,指尖捏着一张符箓,“驱邪避祸,去!”
符箓泛起一道微光,驱散了前面白雾,许景昭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毫不犹豫提剑往前刺去,只听得白雾里一声尖锐兽鸣,紧接着前面白雾消失。
是传闻中的低阶幻兽,按他的精神力刚刚不应该中招才是…方才那阵心悸,果然扰他心神。
许景昭定神,迈步踏入二层。
一股浓重血腥气扑面而来,寒意刺骨,他刚站稳,一道冷箭便擦身而过,没入黑暗。
许景昭向后看去,是机关兽,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很是可怖。
他站在原地没动,环顾四周,就看到墙壁上有不少小孔,要是自己踏出一步,恐怕会被射成筛子。
在他前面只有一条道通往对面,要是他想要找塔内向上的阶梯,必须从此路过。
而前方地面上已经躺了不少修士的尸体,瞧那模样,显然是触及了机关。
许景昭收了视线,在灵囊里拿了一套防御灵器,边走边用,若是碎了,就停在原地再拿一件。
那机关上都淬着灵力,他并不打算硬抗,当碎完第二十三个防御灵器的时候,他刚好走到了对面。
许景昭没站在原地,前面或是躺或是坐着几个人,见许景昭走上来,眼眸里都闪过一丝警惕。
但见到许景昭身上服饰,又瞧见他腰间的令牌,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位道友,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是被云斗四门推进来做试验的。”
一人捂着自己腰腹间伤口,走上前来,语气里颇有几分讨好。
许景昭看了他们几人一眼,面向看起来醇厚老实,身上穿着也破破烂烂,显然是被先前的机关伤的。
这十几人身上的修为瞧着跟自己情况差不多。
他指尖轻按剑柄,神色松懈,指向其中伤势最重的一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憨厚汉子扑通跪地,面露苦色。
“第二层全是致命机关,我们实在闯不过去……求公子大发慈悲,带我们一程!”
“况且这二层机关,一人之力绝难通过!。”
“是啊,是啊。”
几人纷纷哀求,除去重伤的那一人,剩下人虽然有伤,但是没有丧失行动能力。
许景昭目光掠过他们粗陋的衣袍和哀戚的脸,淡淡道:“先起来。”
“谢谢公子。”
“公子对我等犹如再造之恩。”
许景昭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指着那伤势颇重的人道:“他怎么办?”
先前那敦厚汉子站了出来,“公子,小人叫郭明,这兄弟跟我有过命的交情,我背着他走。”
地上那伤势颇重的汉子感动的流下泪来,嘴里呜咽,还是个哑巴。
许景昭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剑,哪怕先前杀过人,现在剑身依旧洁净如亮镜,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眉眼。
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在最前:“说说这里的情况。”
郭明身边另一个修士姓赵,叫赵连峰,他主动开口,“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归元塔根本就不是什么仙塔,它里面危机重重,每一层都要死人,这第二层就是机关。”
“我们兄弟几人才刚进来,就被这里面的机关打了个措手不及,而且这机关对于归元塔赋予的修为无用。”
许景昭深有同感,那可是废了他二十三个防御灵器的机关。
“为何设如此多的陷阱?”
“还不是因为这二层里都是宝物,我们进来时早已有人上去了,哦,那人腰间挂着跟你一样的牌子。”
许景昭正走着,闻言一顿,“那人穿什么样的衣裳?”
“墨绿色衣袍。”
哦,是薛宿宁。
许景昭面无波澜:“可还见到其他人?”
“旁人——”赵连峰摇了摇头,“先前也有人上去,那动作太快,我们瞧不清。”
许景昭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步子。
前面是一处火池,里面翻滚着岩浆,里面似乎有火兽翻滚,而在上悬空只有一条黑色吊桥,看起来摇摇欲坠。
走在许景昭身后的人都上前,看着前面的情况都傻了眼。
“这……这可怎么过去?”
“公子,可有什么法子。”
许景昭面露难色,“只能硬闯了。”
“硬闯?”郭明看着下面的火兽有些恐惧,“这……”
后面有人急了,“公子也没办法吗?”
许景昭面露惭色,“以往我在仙执殿时,修为不好,落了师兄们一大截,所以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众人顿时沉默。
郭明率先开口,“公子,你尽管走,我们相信你。”
许景昭看了他们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踏了上去。
他踏上吊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摇晃,后面的人见许景昭无事,便也纷纷跟了上去。
许景昭垂着眸子,盯着下面的火兽翻滚,眼眸里映出了星点光芒,心头升起一丝异样。
他抓着吊桥的绳索,走得十分小心,可就在他行至一半时,下面的火兽剧烈翻滚了一下,发出一声咆哮。
吊桥被震得摇晃起来,许景昭一个踉跄,差点被甩下来,他死死抓住绳索,额角被灼出汗。
这才二层,就给他上这么高的难度。
吼!下面又是一声咆哮,许景昭握着手里的剑紧了紧。
“公……公子,这下面好像是个活的。”
不用他们说,许景昭也看到了。
因为那岩浆里的火兽张开了眼,一双猩红的血眸正死死地盯着吊桥上的人,那眼眸里带着贪婪,像是打量食物。
许景昭指尖攥紧剑柄,凝神戒备。
那火兽几乎跟那岩浆融到一块,修为难测,它张开獠牙吼了一声,震得众人身形不稳,然后趁机咆哮着跃出岩浆,张开了血盆大口,直扑而上!
许景昭眼疾手快,扬手便是一把雷爆符箓!
爆裂的雷光在那火兽身上炸响,它重重跌倒在岩浆里,暴怒不已,半身沉入熔岩,头颅却仍死死盯住众人,眼中凶光毕露,利爪猛地掀起一股炽热岩浆,狠狠砸向吊桥。
啪嗒一声,吊桥的绳子断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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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昭昭在76章写的情话
今天好困,先到这,明天再写
哐当一声, 吊桥猛地倾斜,众人惊叫着挤作一团。
许景昭也被撞得踉跄,身子往前一扑, 他急忙抓住绳索, 目光沉沉的往下看去。
岩浆翻涌的更加厉害,赤红色的火浪裹挟着骇人的热意,知道的这是在归元塔,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来了地狱阎罗殿呢。
许景昭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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