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昭张了张嘴,他醒来后,不知道是该恭恭敬敬跟师尊相处,还是继续这般模糊下去,好像怎么做都不合适。
“嗯?”宴微尘见他久不开口,疑惑的瞧了过来。
许景昭对上那墨色眼瞳,立马垂下眼睛,低低应了一声,“嗯。”
察觉这般回应不妥,他又补充道:“许是有些累,可能……气血亏虚?”
宴微尘收回目光,松开把脉的手,“不对,还是该让……”
他话没说完,许景昭反手拉住师尊的手,他心脏因为紧张跳动的厉害,尽量模仿自己前几日的模样,“师尊,我真的没事了。”
“今天一不小心画符画多了,画了好几百张呢。”
宴微尘眉头稍松,“过犹不及,下次不可再这般没有节制。”
许景昭笑了笑,“知道了,师尊。”
宴微尘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丹霖传音,说洗髓丹已经炼成,等你清醒后,我会为你洗髓伐筋,重塑经脉。”
许景昭面上表情凝固了一下,洗髓伐筋……
那很痛吧?他以往自己修炼不行,没少翻看话本子在上面找寻方法,所以他对洗髓了解的也十分清楚,很痛……并且九死一生。
许景昭面色踌躇不定,他……他真的很害怕,但他也想要力量,他不想要这样窝窝囊囊一辈子,不想永远依附于人、仰人鼻息。
宴微尘看他面色惨白没有血色,以为他被吓到,语气轻柔了几分,“放心,一切有我,绝不会让你出事。”
许景昭心脏砰砰直跳,他知晓师尊向来是说到做到,他怕的根本不是这件事,而是……他注定要辜负师尊了。
错了,一开始就是错的,许景昭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品德有亏朝秦暮楚,要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不敢同师尊坦白,只敢做只缩头乌龟。
至于洗髓丹,暂且放一放,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神情与姿态不露破绽:“师尊,先前看到师兄传信,他们去北洲做什么?”
宴微尘将他揽入怀中,下颌轻抵在他肩头,“云斗四门出了些事,仙执殿弟子在明,仙执殿侍在暗,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处理起来虽有些麻烦,但不会太棘手”
原来仙执殿侍已经去了,许景昭心里稍安,那……师尊知不知道归元塔的事?
他侧过脑袋去看宴微尘的脸色,宴微尘注意到他的视线,“怎么了?”
许景昭立马回过头去,“没……没什么。”
师尊这样靠在他肩头,仿佛将他当作什么抱枕一般,两人贴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颈侧,带来一阵微痒。
这样温存的氛围,许景昭却有些紧张,他抓着自己衣裳,磕磕巴巴开口,“师尊,我…我也想去。”
宴微尘想也不想直接驳回,“不可。”
或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快,他又跟许景昭解释,“北洲现在比较混乱,情况不明,你师兄们自有保身之能,而你如今身体未愈,不宜外出。”
许景昭抿了抿唇,他拧着眉毛开口,“可是我想去。”
宴微尘坐直身子,没有商议余地,“不可。”
不知道是不是睡梦没褪干净,许景昭只觉得有一股气往上冒,他扭过身子,气呼呼的开口,“为什么不行,我也是师尊的弟子!”
宴微尘看着他,指尖轻抚他的脸颊,眼神专注,“你是不一样的。”
宴微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里柔和的能滴出水来,许景昭呼吸一滞,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他好像发现……师尊比他想象中的更要在意他,这可怎么办才好?
许景昭有些狼狈的先移开视线,闷闷道:“我就是要去。”
宴微尘抚着他脸颊的手顿了下,“好,那我带你同去北洲。”
许景昭呆了呆,没想到师尊竟然会对他妥协,反应过来立即道:“不行!”
宴微尘眼中掠过一丝困惑。
许景昭抿了抿唇,索性就装作赌气到底,“我……我也是仙执殿弟子,我不要师尊跟着去,我自己去,亦或者……有殿侍跟着我也可以。”
宴微尘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对,按理说中了不醒梦之后,许景昭只会想要跟自己在一起,如此往外推的行为实属反常。
难道想起来了吗?
宴微尘指尖轻轻摩挲许景昭的下颌,竟有些不敢看许景昭的眼睛,他顿了下,这才挑着指尖将其脸颊抬起。
“看我。”
许景昭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露馅,他缓缓抬眸。
宴微尘仔细瞧着那双通透的琥珀眼眸,许景昭的睫毛很长很密,张开眼眸时在眼尾划过一道弧度,像是延伸到尾羽。
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很浅的紫色,不醒梦没有散吗?
许景昭紧张的捏着指尖,暗暗祈祷师尊不要发现,他知道不醒梦会通过眼眸显现出来,自己稍微使点小手段,便能蒙混过关……吧。
宴微尘端详片刻,未见异常,便捏了捏他的脸颊,再次开口:“不许,只能跟我一起。”
语气坚决,不容商量。
许景昭心里有些挫败,师尊把他看的太紧了些,他又不是瓷娃娃,哪有这么容易受伤。
这样想着,眼眸里不禁带了几分幽怨。
宴微尘瞧着他,有些好笑,“待你全好了,我带你走遍五洲,想去何处都随你。”
许景昭张了张嘴,又闭上,眼眸都黯淡了几分,他跟师尊还有以后吗?
等自己从北洲回来,怕是……缘分就要断了。
“为何难过?”宴微尘观察到他的情绪,他轻叹了口气,“都说跟你一起去北洲了,怎么还委屈?”
许景昭抿紧嘴巴,不知道怎么跟师尊说,归元塔这个东西,师尊绝对是不能去,谁知道是不是给师尊下的陷阱,又是须弥花又是邪祟的,分明是要引师尊入局。
而他不一样,精神力开挂的小废物,他去最合适。
“好了,服过药,我便带你去北洲。”宴微尘指尖拈着一枚补灵丹递到他唇边,语带宠溺,底线一退再退。
服完……就去?
许景昭看着宴微尘指尖的丹药,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师尊对他是不设防的。
他仰起头,皱了皱眉,“不吃。”
宴微尘觉得许景昭气性有些大,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正在他想着怎么哄许景昭的时候,许景昭又抬起脸来,三分羞涩七分紧张,“除非……师尊喂我。”
他捏着自己腰间灵囊,脸颊通红的要滴血。
宴微尘看着他通红的耳尖,眼眸里掠过一道极浅的笑意,都亲这么多次了,怎么还这么害羞,若是以后……那岂不是要红透了。
他将丹药含入口中,托起许景昭的脸吻了下去。
唇瓣相贴的瞬间,许景昭几乎没了反应,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现在清楚清晰的知道他在跟师尊亲吻,他在跟……师尊亲吻?
他紧张的僵直了身子,手却不自觉的揽住了宴微尘的脖子,同时开始慢慢回应,宴微尘动作微顿,随即吻得更深更重。
许景昭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
啪,他手抚上宴微尘的脊背,一道泛着幽光的符箓悄无声息地贴上其后心。
宴微尘骤然抬眸,却忽觉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他扣住许景昭的腰,识海抗拒,却终是抵抗不住那沉沉睡意。
但眼眸微合间,他强撑着睁眼,那双墨眸中漾着难以置信与怒意,沉沉望定许景昭,仿佛要将他刻入眼底。
“为什么?”宴微尘声音低哑。
许景昭吓的面色白了白,以为符纸压不住宴微尘。
宴微尘身子晃了晃,实在顶不住那困倦,他死死盯着许景昭,眸色漆黑,“你若敢走,我定将你抓回来。”
说完,他眼前一黑,栽倒下来。
许景昭害怕的心都快跳出来,心惊胆战地扶住昏迷的宴微尘,将人放到榻上,愧疚道:“师尊,真的对不起。”
他没这么大的本事,所以他拿的符箓都是宴微尘亲手画的符箓。
宴微尘自己都没想到,亲手教许景昭的示范符箓最后用在自己身上,当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宴微尘对许景昭根本不设防。
许景昭将师尊放在床榻上,立马起身收拾东西,他并不知道这符箓能撑多久,但是他必须尽快赶赴北洲。
他换上一身利落的素色劲装,腕袖腰身皆收紧,他面上带着愧疚,“师尊,对不住了。”
取了须弥花,师尊便不必再每月受苦了吧?他欠师尊良多,除此以外,恐怕再无机会报答了。
他最后瞧了一眼师尊,然后拿出一张传送符来,传送符每次用,身体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撕裂感,其实许景昭并不怎么喜欢。
但他面色没有丝毫犹豫,指尖一挥,符箓亮了起来,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宴微尘,身影倏忽消失。
再睁眼,眼前的景色已然换了模样,许景昭捂住心口,压了压那翻涌的血气。
趁四下无人,他迅速打量周遭。此刻他正站在一片空地上,四周草木葱茏,恰好掩去他的形迹。
脚前方是厚重的草叶,许景昭没有往前走,反而退后了一步,在他正前方,有一只颜色艳丽的蛇,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
不是太白那种清澈愚蠢的蛇,这一条周身散发着邪戾之气,令人头皮发麻。
许景昭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却抵上东西,他扭过头,就看到一道透明且泛着微光的屏障,阵法,还是封锁的阵法?
看来这里被封锁了。
他身子站直,掏出了一把短剑,那艳丽的蛇吐着信子向许景昭爬来,就在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忽的弹跳起身。
许景昭心中一凛,手中短剑挥出,将那蛇斩成两半。
那蛇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彻底不动了,一道极淡的黑气从蛇身上钻出来,散在空中没了影子。
许景昭皱了皱眉,邪祟之气?这云斗四门真是邪乎。
他知道自己师兄都在这里,但许景昭没有上前汇合的打算,时间紧任务重……还有他目前不想见到裴玄墨。
许景昭收了短剑,没再看地面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辨别方位迅速离开。
而他离去不久,一道人影悄然浮现。
墨衣蓝衫,身姿挺拔,封辞看着脚下断成半截的蛇,又看了眼泛着涟漪的结界,深深拧起眉头,有人进来了,到底是敌是友?
萧越舟走上前来,“发现什么线索了?”
封辞摇了摇头,“没有线索,但是……有人进来了。”
但是他并未收到预警,这人……怎么进来的。
萧越舟想了想,“是仙执殿的人吗?”
封辞拧眉,“或许……”
他抬头望天,天上灰蒙蒙的,什么都瞧不清楚,“还有两个时辰归元塔就会显现,云斗四门内外皆被封锁,只怕进得来,出不去。。”
他面色极冷,“我那三位叔叔,为夺权位,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越舟面色沉静,“也未必就是绝路,先回去再说。”
两人身影消失。
许景昭绕了半圈又绕了回来,云斗四门什么鬼东西,里面修的像个圆弧八卦阵,他都找不到路。
他握了握掌心,归元塔?应该是个塔吧?怎么还不降临?
许景昭等的心急,师尊最后那句话说的让他心里哆嗦,只好祈祷快点快点,要不师尊就要抓他回去了。
正祈祷间,身后忽传来窸窣轻响,他警觉转身,同时一枚符箓滑入掌心。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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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庄少白就是在北洲这个节点发现昭昭身份的
师尊这次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话音落地, 草丛窸窣间钻出来两道身影。
来人一高一矮,皆穿着一式一样的深灰短袍,腰间佩着相同的铜纹腰带。
两人看到许景昭, 视线落到他腰间的令牌上, 瞳孔微微一缩,“又来一个仙执殿弟子……”
许景昭心头一紧,师尊确实说过云斗四门正乱,却没料到自己刚来就撞个正着。
他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地注视对方,他气度华贵, 眉宇间自有一股不同于寻常筑基弟子的威势,看着很是唬人。
那二人见状,一时有些犹豫。
矮个子压低了沙哑的嗓音:“怎么办?动手杀他……会不会得罪仙执殿?”
高个子眼神闪烁, 仙执殿出手也有一套规矩,他们云斗四门内斗, 若是封辞败了, 宴微尘也不好插手, 毕竟仙执殿向来以公允立世,不能因为封辞的身份偏颇。
谁知道仙执殿弟子竟然都来了,那他们死在归元塔里那也怪不得旁人。
至于邪祟……等他们长老上位后,反过来将那些邪祟杀了,谁也挑不出错处。
高个子斜睨同伴,冷声道:“怕什么?”
“可——”
高个子果决道:“没有可是, 现在云斗四门被封锁消息,就是连半点信息都传不出去,宴微尘怎会知道?到时候推说他是死在归元塔机关之中,谁又能怪到我们头上?”
许景昭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死法, 微微眯了眯眼睛,“劳烦,我本人还在这里。”
那高个子眼神轻蔑,“呵,区区筑基,能有什么威胁?”
许景昭蹙眉,前面两个人都是金丹,距离元婴一步之遥,他的确打不过,背在身后的手碾了碾符纸,心里有了计量。
眼看对方逼近,许景昭忽然抬手,语气淡漠:“且慢!”
二人脚步一滞,狐疑地看着他。
许景昭直视他们:“你们真以为,师尊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高个子眼眸闪过一丝忌惮,“整个北洲的消息都传不出去,宴殿主去哪里知道?”
“哦?”许景昭挑了挑眉,“师尊不知道,那我从哪里来的?我不止来了,还知道归元塔即将降临。你们不妨想想,师尊为何独独派我来?不出一刻,仙执殿侍便会赶到。”
两人面色变幻不定,要真让宴微尘知道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可……事已至此,要不赌一把。
许景昭背着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机会往往就只有一瞬,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跑不掉了。
“你……”
他指尖一弹,双指间早已备好的符箓骤然甩出,繁复符文亮起幽光,“砰”的一声在二人面前炸开!
许景昭趁机疾退闪身,身形如风般向后掠去,方才那道符未必能伤他们,必须尽快藏匿,至少撑到归元塔降临。
他是来取须弥花的,不是来送命的。
可许景昭低估了云斗四门的复杂,连绕几转,竟兜回原处三次,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该死,他暗骂这时候掉链子。
他急闪至一处屋舍后,指尖灵力倾泻而出,符箓上纹路大盛,既要不能惹出太大动静,又必须解决了这次麻烦,真难为他了。
他垂眸看着指尖符箓,画一千遍出一张的雷凝符正好送他们上西天。
许景昭身子贴在墙壁上,心脏砰砰跳,虽然他在仙执殿大部分时间都在苦练,但是他实战经验不多,基本上没杀过什么人,对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他并不确定。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许景昭捏着符箓心提到了嗓子眼,近了,银色刀尖探出头来……
许景昭指尖紧了紧,正要动作,却听到那两道脚步声顿住,紧接着,扑通两声,两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许景昭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死死捏着符箓。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过来,许景昭计算着步子,见一角衣袍露出墙边,当即挥手将符箓射出!
来人反应极快,屈指一弹他手腕,许景昭手一偏,符箓落地炸起一片雷光。
许景昭呆了一瞬,看向来人。
身前的人身量很高,穿着墨衣蓝衫,剑眉凤目,脸色有些苍白,五官凌厉,一双冷眸正毫无波澜地注视他。
来者不善,许景昭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
封辞扫了他一眼:“你就是许景昭?”
许景昭身形未动,抬眼反问:“你是?”
封辞面无表情,“封辞。”
封辞?那个仙执殿一直见不到人的四师兄?
许景昭稍松一口气,执礼道:“封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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