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的崽子表白我(六号良铺)

好陌生。
越凌不开口，尹初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站在火堆对面，和越凌一样低着头，只是他没可以看的石头，只能看着他自己的脚尖。
好久之后，越凌的声音才响起，他说：“明天你和我一起离开。”
什么？尹初九抬头，疑惑的看着越凌，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越凌看起来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尹初九只得把疑惑咽下去。
第二天，他如常起来，打算和前一天那样前行，但他还没开始，就再次被墨陵带到了越凌的面前。越凌骑着马，他身边还有一匹马，那匹马他认得，是紫卓的。
“尹初九，请上马。”墨陵道。
尹初九没动，他只抬头看着越凌，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被他看着的少年面无表情，道：“上去。”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尹初九隐约察觉到应该和昨晚越凌说的那句话有关，他咬了咬唇，利落的上了那匹马。
越凌不解释没关系，反正他只跟着他就可以了，尹初九这样想到，果然就在他上马之后少年就有了行动，他夹了下马腹让马往前走，尹初九愣了下，也夹了下马腹跟了上去。
越凌一直往前面走，他也一直跟着往前走，一直走了十分钟，他们越发的深入月亮之森了，但少年还是没有停下来。不仅如此，墨陵和紫卓他们没有跟上来。
——明天你和我一起离开。
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和他一起离开，就只是他们两个离开。可他们两个要去哪儿？越凌要带他去哪儿？
慌乱中的尹初九没有发现越凌带着他走的这条路也非常的熟悉，周围的巨大树木越来越少，地面开始出现了人类行走过的痕迹，像是有人群在这里生活一样。
等他注意到这些，他才意识到越凌把他带到哪里去了——那个背叛他的村子。
似是在印证他的猜测一般，远处的森林里出现了一抹白色，那是个正在采药的少女，少女背对着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出现。
越凌停了下来，黑色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少女，直到少女采好了药材离开，他这才收回视线。
尹初九不知道越凌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他要报复，那么他应该上去抓住那个少女，如果他不报复，那么他就不会到这里来。
这个村子已经不是越凌的对手，他并不需要观察埋伏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尹初九有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却没有权利询问。他只能待在后面，看着坐在马上少年的背影，胡乱猜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知道如果一个人心里只有仇恨，他想做的是什么吗？”就在这时，越凌突然开口了。尹初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斟酌的回道：“报复。”
“是的，报复。”背对着他的少年道，“在我人生的几十年时间里，我想的只有这一件事，除了这个，我的心里再没有其他的念头，我的心里有一个小本子，所有对不起我的人我都做了清楚的记录，他们欠我多少，我就要让他们还我多少，不多不少，分毫不差。”
他知道，尹初九说不出话来，这些他都知道。
“我的生命里只有恨，除了恨，我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我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友情，什么是爱情，感受不到离别之情，恋慕之情，相聚之情，死别之情。在我报复了所有对不起我的人之后，我连恨也感受不到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这个世间，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存在在这个世间。我是谁，我为什么又存在，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尹初九没有回答，越凌也像是不需要他的回答一般自顾自的说着，背对着尹初九的他抬起手捂住了心脏跳动的胸膛，幻境中的他好像能感受到那些情绪，能感受到除了恨之外的情绪，可是他明明也拥有着同样的记忆，他却什么感觉不到，就仿佛那些情绪并没有跟着他的记忆回归他的身体里。
对尹初九，他只存在着最初的那种感觉。
他恨他，厌恶他。
可是……他又会做出和他想法不同的举动，听到尹初九给他烤了肉，他想吃，看到尹初九可能会死，他把那头魔兽打死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为什么……
难道那种感情是喜欢，是在意？越凌回忆着幻境中的自己对尹初九的所作所为，不解的想到。
不，或许不是喜欢，如果是喜欢，他为什么又想要折磨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越凌放下手掌，又问。
尹初九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他明白越凌为什么会这么问了，他想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可是那个答案是他说不出口的答案。明明已经决定了放手，可是听到越凌这么说，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对不起。”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话。
“无所谓。”越凌回头看着尹初九，他的脸上已经没了那一闪而过的迷惑，带着他特有的冷漠沉沉道：“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所做的，也唯有报复。”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林中快速闪过了八条黑影，那八条黑影跟着那白衣少女离开的方向远去。
“尹初九，看在幻境中你对我好，以及你也不是故意的份儿上，我不会杀你，这十天我对你的折磨，就当你把那些欠我的还给我，此后，我们两个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尹初九猛地抬头，看见的就是少年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厌恶了，也看不到恨了，他就像是一个无悲无喜的神袛回望着他。
之前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恨，而现在，他连恨也感受不到了。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报复了他，那他们就两不相欠了，他们之间，连恨也没有了。这近十天的折磨，换他对他十八年的折磨。
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
好，这样最好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尹初九失神的想着，越凌却又夹了夹马腹，重新往前走。这次他扯了扯缰绳，换了一个方向离去。尹初九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上越凌的，他只知道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操控着身下的马跟着他。
这一次，越凌带着他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上，两人骑着马站在悬崖边，看着悬崖下翻滚的云层。
“下去拿到神草，我会吃掉它，将幻境打碎，然后你就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好，我知道了。”
越凌简短的对尹初九说了这句话，就下了马，尹初九跟着他下马，两人一起站在悬崖上。接着，越凌用一根绳子将尹初九的腰绑住，那跟绳子被他握在手里。
然后，他又拿出了另一根绳子，捆在了一颗树上，把那绳子扔下了悬崖，那绳子很长，长到无法测量。
做好了准备，越凌率先跳下了悬崖，尹初九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也跟着跳了下去。
悬崖深不见底，这里是月亮之森的顶峰，往下看几乎只能看到空中飘浮着的云层。但其实谁也不知道，这个悬崖跳下去并不会摔死人，这悬崖底下有许多宝藏，神器，神草，各种各样的天材地宝，功法法器，那些天材地宝散发出来的能量汇聚在空中，几乎凝结成了实质性的物质，当人跳下去之后，就会陷入那种奇特的物质里，然后缓缓下降，安全的落到地面。
原来住在这个悬崖边上的村子，他们知道下面有神器，但不知道落下去不会死。以前他们村子里祭祀的时候，不管是从村子里选出来的人还是从其他地方拐来的人都是杀了的才扔下去的，他们觉得有血会更加显示出他们的诚意。
加上修者体内血也含有能量，他们也觉得那血能补充下面的能量，生出源源不断的神器和神草。
只有越凌，越凌那小子不服管教，命也大得很，不仅命大，还很防备人，所以他们才会安排人慢慢接近他，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推下去。
摔死好了。
摔死也有血溅出来，应该也能补充一点能量。
于是越凌就成了唯一一个不是被杀死然后才丢下去的人。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是主角，要是他被人杀死了再扔下去，他岂不是也死了，这怎么能显示出主角的特殊性，主角光环不是说着玩的。
当身体陷入那一片软软的能量中，尹初九想起他设定这个情节的样子，有一点想笑。当时初十吐槽他这个设定满篇bug，假的不行，他就反驳回去，说玄幻文有点bug也正常，主要是爽，不然主角和其他人一样，有什么爽点，爽点都没有，读者们看着也憋闷。
躺在能量聚集的物质上面就像是躺在云层上，软软的，还有点凉凉的。缓缓下落，几乎感觉不到大陆的重力，在那些能量的承托下，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安全的落到了地面。
到了地上，那股能量就消失了。
而他们也看到了一大片雪白的人骨，密密麻麻的，堆满了这一片小山谷。好多骨头，那村子杀了好多人，尹初九站立不稳，退了一步。
这些都是他造成的。
越凌却是表情平静，他平静的越过那些骨头，手上用力，被绳子绑着的尹初九也跟着他离开。等离开了那里，越凌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
这绳子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他们不分开。从悬崖上跳下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跳在同一个地方。
尹初九沉默的让越凌解绳子，绳子解完，他们就再次出发。
神草生长在悬崖下的一片山谷里，普通人要找到那株神草会比较难，但对于越凌来说，就很简单。没走多久，两人就到了那片山谷，也看到了那株神草。
越凌平静的取下神草，就带着尹初九回到最初他们下来的那片悬崖下，他又把尹初九捆上，接着抓着绳子带着尹初九离开了悬崖。

第71章
回到悬崖上, 越凌就放开了尹初九，他让他上马离开这里，回到之前墨陵宫驻扎的营地。尹初九上了马, 但他紧接着又下了马，走到了越凌的面前。
“越凌, 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看着越凌冷淡的目光, 尹初九别过眼低声道。
越凌轻轻皱了皱眉, 问, “什么事？”
尹初九道：“可不可以让我和你道个别, 和幻境中的越凌道个别。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些过分, 但是我还是想请求你, 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越凌已经拿到了神草, 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吃掉它，解开体内封印，恢复所有的实力。等他实力恢复，幻境就会破碎, 到那时, 他就会离开这里。
他想和越凌道个别，和幻境中的那个少年道个别，那个少年被他瞒着走进了阵法之中，最终消失不见。他已经在心里说了再见, 可是当这天真的来临, 他却奢望的想和他亲自道别。
有什么好道别的。
这个结果他不是已经早就知道了吗？
越凌心中想到，就要拒绝尹初九的要求, 可是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
像是有一股强硬的力量堵在那里, 那力量死死的强横的不讲道理的堵着他的喉咙，让他除了好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很不对，越凌想到，然而他的胸口也开始鼓动，心脏瓣膜跳动着，那是他的心跳，越凌明白，可是他却觉得这种心跳很陌生，陌生到他竟生出了一些无措的情绪来。
明明他已经说了两不相欠，为什么尹初九说要道别的时候，他的心脏却有一丝丝的憋闷，很不舒服的感觉。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抓紧了垂落的衣袖，越凌压抑着那种陌生的情绪，道：“好。”
越凌的同意让尹初九微微睁大的眼睛，随即眼睛涌起了一股酸涩，他以为越凌会拒绝的，不会同意他的要求，却没想到，越凌竟然同意了。
“谢谢。”哑着声音，尹初九感激的说道，“谢谢你愿意答应我。”
因为激动，尹初九的眼眶有些红，盯着越凌，他眼眶里的红色更深。越凌不该对那种表情有任何其他的感觉，可是看着尹初九要哭的样子，他心里却升起了一股不想看见的情绪。
越凌脑子里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他抬手遮住了尹初九的眼睛，只露出了他形状优美的下半张脸。手心下是他紧闭的眼睛，似乎因为不安，睫毛在轻轻颤动。那颤动的睫毛刷在他的手心里，升起一股酥麻，火热的感觉。
陌生的感觉让越凌睁大了眼睛，他意识到不该这样做，便猛地收回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理智让他他不想尹初九问为什么，便立刻转身上马，脸上因为心绪的波动而更显冷冽。
“晚上，到我的房间来。”
果然，本来因为他这个动作有些怔住的尹初九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他没问他为什么那么做，只是道：“好。”
明知不应该，越凌却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人，这才驱马离开。越凌一走，尹初九也重新上马，走了一个和他完全不同的方向。
尹初九是回墨陵宫的营地，而越凌则是去了那个村子。他达到村子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抓了起来，密密麻麻的站在村子的广场上。
足有一百个，身上都捆着绳子，不能动弹，为首的一个是穿着白衣的女孩，她身后的则是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那些老头穿着奇怪，就像那些古老村子里的祭祀。
墨陵和紫卓走上来，黑猫在那群人周围绕来绕去的打量，眼神非常不善。
墨陵道：“主上，这些人已经全部抓住了，你想怎么处理他们？”
紫卓道：“喂他们吃毒吧，挺不错的，干净又快速。”
他们两个都没什么同理心，恢复记忆之后，更是如此，把这村子里的人抓起来，越凌来了，他们就向越凌进献他们觉得还行的处置办法。
一边说，他们两人一边看着那群人。那群人都眼神凶恶的瞪着他们，似乎也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被抓起来，也不求饶，看着还是有点硬气。
紫卓和墨陵等着越凌下令，他吩咐他们把这个村子的人抓起来，心里大约也有了处置他们的手段。果然，在他们说完之后，越凌就开口了，“把为首的那几个人杀了扔下悬崖，其他的人赶出这个森林，不准让他们再次踏入。”
“好。”越凌说了，紫卓和墨陵就立刻去执行。
越凌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些人的下场，奇异的，他心里没有半分满足的感觉，反而觉得空落落的，可之前跳动的心脏分明已经恢复了正常。
紫卓和墨陵处置人的速度不慢，很快，眼前的村子就不再有一个人，地面散落着许多倒下的家具，说明之前这个村子也曾热闹过。收回视线，越凌就扯动缰绳，架马转身离开。
墨陵走在越凌的身边，他恭敬的问道：“主上，你找到神草了吗？”
越凌点头，“嗯。”
“那我这就回去安排房间，你早日服下神草，恢复实力，打碎幻境，我们就离开这里。”紫卓眼里闪过一丝激动，然后严肃认真的道。
越凌眼神动了动，点头，“嗯，你安排好。”
“是，我一定会安排好。”墨陵道。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营地，墨陵立马吩咐属下去布置越凌恢复实力的屋子，并且亲自挑选防守的部下，绝对杜绝上次恢复记忆发生的意外。幸好主上顺利的恢复了记忆，看起来也没有后遗症，否则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错误。
到了晚上，屋子就布置好了。墨陵去请越凌，让他进去，他自己则是在外面守着，半步不离。他不仅自己守着，还找了紫卓和黑猫过来，将整个屋子防卫得如同城墙。
在做这些的时候，墨陵突然注意到他一下午都没看见尹初九。尹初九去哪里了？主上恢复实力这么大的事他不过来吗？但很快墨陵就没有心思去想尹初九为什么没来了，因为房间里似乎有些不对。
没有能量溢出，周围这片天地的能量没有被引动，如果越凌食用了神草，那么这片天地的能量会发生变化，会全部涌到他的体内，待所有能量被吸收，越凌的实力全部恢复，幻境的能量全部消失，然后，在十几分钟后，幻境就会破碎，消失。
然而过了这么久，房间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不止是墨陵察觉到了，紫卓和黑猫也察觉到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进去看看。”
三人担心越凌在恢复实力的时候出现什么问题，只匆匆朝屋里喊了一声，在没听到越凌的回答之后，他们也顾不上了，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然而令他们惊讶的是，越凌并没有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盘膝坐在地上，表情平静，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