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确实减轻了,溃散的趋势被强行遏制,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外来的能量带着鲜明的、属于眼前这个银发少年的印记,冰冷,深邃,掌控一切。
这感觉……像是被打上了标记。
弗莱迪僵在原地,感受着那缕本源能量在自己体内流淌、扎根,与他自己残存的力量缓慢而强制地融合。
他抬起头,看着墨菲斯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却毫无表情的少年脸庞,一个荒谬而尖锐的念头猛地窜入他的意识。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充满讥讽和恶意的冷笑。
“呵……呵呵……”
笑声在寂静的复刻糖果角里显得格外刺耳。
“给我需要的东西?维持我的存在?说得可真动听啊,墨菲斯。”
他刻意拖长了音调,那双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依旧充满了怨毒的眼睛,死死锁住墨菲斯苍银色的眼眸。
“你这算是什么?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给我一点‘饲料’,然后指望我摇尾巴感恩戴德吗?”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你是把我当成你的宠物在养吗?嗯?魔神大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糖果角的幻象依旧维持着那份虚假的宁静甜腻,周围无边的黑雾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墨菲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弗莱迪,看着对方眼中那混合了愤怒、羞辱、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的复杂情绪。
沉默持续了大约十几秒。
这沉默让弗莱迪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他宁愿对方反驳或者发怒,而不是这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然后,墨菲斯动了。
他没有回答弗莱迪的问题,甚至没有再看他。
他只是微微转过身,目光投向不远处地面的一角,那里似乎有一小块特别的光滑,映照着黑雾上空并不存在的微光。
他缓步走过去,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从那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拾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块彩色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碎瓷片。
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模糊的、甜腻的图案痕迹,看起来像是某个古老糖果碟的碎片。
弗莱迪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认得那种花纹,那是1944年,糖果角里最受欢迎的那种草莓味硬糖才会用的碟子……
墨菲斯拿着那块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碎片,站起身,重新走到弗莱迪面前。
他摊开手掌,将碎片递到弗莱迪眼前,动作轻缓得近乎一种……仪式。
他的目光第一次没有直接落在弗莱迪的眼睛上,而是微微垂落,看着自己掌心那块碎片,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滞涩。
“我只是……”
他顿了顿,仿佛在挑选合适的词句。
“不想再看你像1976年那样……烧起来。”
“1976年”。
这个词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弗莱迪试图用愤怒构筑起来的屏障。
那些被他刻意埋葬、用无数杀戮和仇恨覆盖的记忆碎片猛地翻涌上来——炽热的火焰舔舐皮肤的剧痛,脂肪燃烧的噼啪声,暴民们疯狂而恐惧的嘴脸,还有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在极致痛苦中缓慢消亡的绝望……
以及……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模糊感受到的那一缕奇异的、将他从彻底湮灭中强行拉扯回来的冰冷能量……
弗莱迪的身体,或者说他此刻的意识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出于愤怒,而是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最本能的恐惧和……某种他绝不承认的战栗。
他死死地盯着墨菲斯掌心那块彩色的碎瓷片,又猛地抬头看向墨菲斯那双苍银色的、非人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嘲讽、怜悯或者任何他可以抓住并反击的情绪。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平静的、深不见底的苍银色,仿佛刚才那句近乎直白地表达了“在意”的话语,只是另一句客观的陈述。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混乱攫住了弗莱迪。
羞辱感、愤怒、对过往痛苦的恐惧、对眼前这个存在复杂难明的依赖和憎恶……种种情绪在他虚弱的意识里疯狂冲撞。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了那块碎瓷片!
冰凉的触感印入他虚幻的“掌心”。
指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颤抖,几乎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别过脸去,不再看墨菲斯,声音压抑而粗嘎,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强硬,试图掩盖那瞬间的失态:
“……少他妈来这套。”
墨菲斯收回了空空如也的手掌,沉默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因为弗莱迪的粗鲁而动怒,也没有再试图靠近。
无边无际的黑雾重新开始缓慢地涌动,一点点侵蚀着1944年糖果角那脆弱的幻象边界,将那点残存的甜腻和温暖逐渐吞没,让冰冷的、绝对的寂静重新成为这片幽影梦境唯一的主旋律。
弗莱迪背对着他,蜷缩起身体,紧紧攥着掌心那一小块冰冷的、属于遥远过去的碎片,仿佛那是暴风雨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银发的少年魔神静静地凝视着那团重新变得不稳定、却暂时停止了溃散的黑影,苍银色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无人能懂的亘古迷雾。
幽影梦境之内,时间失去了现实世界那精准刻板的刻度。
这里没有日出日落,没有季节更迭,只有永恒不变的、流动的灰黑色雾霭和那片被墨菲斯力量维持着的、1944年糖果角的脆弱幻象。
时间的流逝,只能通过弗莱迪·克鲁格灵魂伤势那极其缓慢的愈合,以及两人之间那微妙而持续的变化来隐约感知。
现实世界的光阴悄然滑过四年。
对于榆树街的居民而言,1983年南茜·汤普森家那场“离奇入侵事件”带来的恐慌已逐渐被新的生活琐事所覆盖,成了酒馆闲谈中偶尔提及的、细节模糊的怪谈。
但对于幽影梦境中的两位“居民”而言,这四年,是漫长到足以磨砺意志、也滋生复杂情感的囚笼时光。
弗莱迪最初的暴怒和剧烈反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墨菲斯那深不见底的平静面前,只激起几圈涟漪便复归于寂。
他很快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没有恢复足够力量之前,他无法打破这个由梦境魔神亲手打造的牢笼。
每一次竭尽全力的冲击,只会加剧他灵魂本源的刺痛和涣散,而墨菲斯总会适时出现,用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梦境本源能量将他从崩溃边缘强行拉回。
这种“修复”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屈辱的标记。
弗莱迪能清晰地感觉到墨菲斯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蛛网,一丝丝渗入他意识的每一个缝隙,与他残存的噩梦能量缠绕、融合。
这让他对墨菲斯产生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生理性的依赖,同时也加剧了他心底那份扭曲的憎恶与不甘。
他不再是那个能在梦中肆意妄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梦魇弗莱迪·克鲁格。
他成了被豢养的困兽。
然而,即使是困兽,也需要喘息,需要刺激,需要……食粮。
纯粹的梦境本源能维持他的存在,却无法满足他那被仇恨和杀戮欲滋养了数十年的灵魂对“恐惧”那近乎瘾癖般的渴求。
这种饥渴在伤势稍稳后便开始复苏,像无数细小的毒虫日夜啃噬着他的意识,让他焦躁不安,让环绕糖果角幻象的黑雾都随之翻涌不息。
墨菲斯察觉到了这一点。
于是,一种新的、奇特的“仪式”在幽影梦境中逐渐形成。
墨菲斯会定期离开这片封闭的空间,前往他那庞大无边的梦境维度,去往那些充斥着人类纷乱思绪的梦境气泡之中。
当他归来时,有时手中会托着一团氤氲变幻、色彩迷离的光球。
那光球内部,是流动的画面和情绪——有时是孩童在阳光灿烂的游乐园里奔跑嬉戏的欢快片段,笑声清脆却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显得遥远而不真实;有时是垂暮老人躺在摇椅里,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时产生的、带着暖黄色调却难免伤感的思绪碎片;甚至偶尔,会有一些光怪陆离、毫无逻辑的荒诞梦境,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乱却生机勃勃。
这些,就是墨菲斯带给弗莱迪的“外界梦境碎片”。
墨菲斯从不允许弗莱迪直接触碰这些碎片。
他只是将它们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空中,让那些色彩和情绪如同无声的电影般缓缓流淌。
墨菲斯的声音总是那样平稳,听不出任何意图,仿佛只是一个展示标本的学者。
“这是现在的人类梦境。纷乱,脆弱,但也……很有趣。”
弗莱迪最初对此报以极大的嘲讽和厌恶。
“拿开这些垃圾!”
他嘶吼着,试图用残存的力量击碎那些光球。
“让我看这些蠢货的白日梦?你在羞辱我吗,墨菲斯?我要的是他们的尖叫!是他们的恐惧!是热血流过指缝的感觉!”
他的攻击如同之前一样,被幽影梦境无声地吸收化解。
那些梦境碎片依旧安然悬浮,散发着与周围黑雾格格不入的、鲜活却虚假的光芒。
墨菲斯并不理会他的咆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苍银色的眼眸偶尔会扫过碎片中流淌的画面,似乎真的在观察和研究。
他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力。
几次之后,弗莱迪的激烈反抗逐渐变成了阴沉的沉默。
他依旧别着脸,表示不屑,但那悬浮的光球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对他干渴的灵魂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他的眼角余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瞥向那些碎片。
尤其是当碎片中呈现出一些微弱恐惧情绪的时候——比如孩子梦到从高处坠落,或者老人梦到故人离去时的悲伤——弗莱迪那虚幻的身体会微微紧绷,空气中那无形的、针对恐惧的贪婪吸吮感会骤然增强,引得周围的黑雾都为之扰动。但他很快又会强行压制下去,发出不耐烦的咂嘴声,仿佛在嫌弃这“点心”太过寡淡。
这种时候,墨菲斯会极轻微地眨一下眼,无人能知他心中所思。
有一次,当一片展示着宁静家庭晚餐的梦境碎片缓缓消散后,长时间的沉默笼罩着两人。
弗莱迪忽然开口,声音沙哑而突兀,带着一种刻意装出的随意。
“那个丫头……南茜·汤普森……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看墨菲斯,仿佛只是随口问起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墨菲斯转过脸,银色的发丝在黯淡光线下微微拂动。
他看着弗莱迪那故作冷漠的侧影,沉默了两秒,才回答道。
“她活下来了。离开了榆树街,去准备上大学。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她没再做噩梦。”
“……哼。”
弗莱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哼声,听不出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算她走运。”
他不再说话,只是周身翻涌的黑雾似乎变得更加浓稠了一些。
那个名字勾起的不仅仅是失败的耻辱,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摆脱的失落感。
时间就在这种诡异的平衡中缓慢流淌。
幽影梦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差异,使得这种“相处”被无限拉长。
绝对的孤立环境,力量上的绝对依附,以及每日每夜的“面对面”,正在悄无声息地重塑着某些东西。
一些细微的、超出“饲养员与困兽”范畴的互动,开始不可抑制地发生。
弗莱迪的灵魂伤势时有反复。
在最虚弱的时候,他那勉强维持的意识体会变得模糊不定,难以保持清晰的形态。
有一次,在一次剧烈的能量波动后,他几乎彻底涣散,仅存的意识被巨大的疲惫和虚弱感淹没。
在无意识的恍惚中,他循着唯一能感知到的、冰冷却稳定的能量源靠拢过去。
等他稍微恢复一丝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虚虚地靠在墨菲斯的肩上。
银发少年的身体并非温暖,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力量同源的微凉,但却异常稳定,仿佛亘古不变的磐石。
弗莱迪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衣物上那种极淡的、如同星空尘埃般的气息。
他猛地一惊,想要弹开,却被一种更深沉的虚弱感牢牢钉在原地。
而墨菲斯……没有动。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靠在自己肩上的弗莱迪,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坐姿,目光平视着前方虚无的黑雾。
但他周身那永恒流动的黑雾,却以一种极其细微的方式变得更为沉凝,将外界一切可能存在的、哪怕是极细微的扰动都隔绝开来,营造出了一个绝对安静的、让弗莱迪可以暂时安心休憩的角落。
那一“夜”,墨菲斯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弗莱迪的力量再次稳定下来。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另一次,弗莱迪在沉睡中,再次坠入了那片炽热的火海。
1976年的痛苦记忆如同最真实的噩梦,再次将他包裹。
烧灼的剧痛,濒死的绝望,还有那些扭曲的、欢呼着的面孔……
“呃啊——!”
他在惊惧中猛地“惊醒”,意识体剧烈波动,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了身边最近的东西——那是墨菲斯的手腕。
他抓得那样用力,几乎将自身残存的、尖锐的负面情绪化作实质的指甲,深深掐入墨菲斯凝实化的“皮肤”里。
墨菲斯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的人类形态拥有痛感,弗莱迪这无意识下的攻击带着噩梦的戾气,确实带来了清晰的刺痛。
但他没有推开弗莱迪,也没有挣脱。
他只是任由弗莱迪死死抓着,仿佛那掐入他手腕的只是无力的水流。
他转过头,苍银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惊魂未定、眼中还残留着梦魇恐惧和暴戾的弗莱迪,用他那特有的、平稳无波的声线,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像一道冰冷的清泉,突兀地浇灭了弗莱迪意识核心那因恐惧而燃起的暴虐火焰。
他猛地喘了口气,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了自己正死死抓着墨菲斯的手,也看清了对方手腕上那被自己掐出的、正在缓缓弥合的能量痕迹。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意识体向后缩去,脸上瞬间覆盖上一层恼羞成怒的狰狞。
“谁需要你在!”
他恶声恶气地低吼,试图用愤怒掩盖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和依赖。
墨菲斯只是缓缓收回手,看着手腕上那迅速消失的痕迹,没有说话。
那种沉默,反而比任何言语都让弗莱迪感到难堪。
这种难以言喻的靠近与排斥,依赖与憎恶,在漫长的囚禁时光中反复交织、发酵。
终于有一天,或许是出于无聊,或许是某种深层的试探,又或许是被那日益增长的、难以定义的亲近感所驱使,弗莱迪用一种刻意拉长的、带着惯有油滑和讥讽的语调,对着静坐在不远处、仿佛与黑雾融为一体的墨菲斯开口。
“喂,墨菲斯。”
银发的少年魔神缓缓睁开眼眸,苍银色的瞳孔转向他,无声地询问。
弗莱迪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近乎挑衅的笑容。
“你这么天天守着我,给我‘疗伤’,给我‘看片子’……”他示意了一下那些偶尔还会出现的梦境碎片,“……对我这么‘好’……”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身体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问道:
“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嗯?我们伟大至高无上的梦境魔神大人?”
问出这句话时,他心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有恶意的嘲弄,有扭曲的期待,有习惯性的轻佻,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藏于灵魂废墟之下的、细微的战栗。
幽影梦境仿佛骤然凝固了。
连那些永恒流动的黑雾,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了刹那。
墨菲斯明显愣住了。
他那张完美无瑕、总是缺乏表情的少年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怔忪”的神色。
银色的眼眸中,那亘古不变的平静被打破了,极细微的、如同星辰碎光般的涟漪急速闪过,仿佛一台精密仪器突然遇到了无法立刻解析的难题。
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
这漫长的沉默让弗莱迪嘴角那抹讥讽的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僵硬,心底那丝莫名的战栗却在悄然扩大。
终于,墨菲斯微微动了一下。
他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垂下,复又抬起。
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依旧看着弗莱迪,但似乎又穿透了他,落在了某种更虚无的概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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