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身上的锈迹,在那虚假月光的照耀和这种平和气息的浸润下,似乎又淡化了一些,甚至边缘处开始恢复一丝极微弱的金属光泽。
更显著的变化发生在他的双手上。
那副狰狞的、象征着杀戮与痛苦的钢爪手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
更多的时候,那双手会恢复成能量模拟出的、人类双手的模样——虽然依旧残留着大片烧伤的疤痕,扭曲可怖,但却不再是那副冰冷的金属凶器。
他会无意识地用那双手去触碰旋转木马冰凉的脊背,去感受玻璃罐壁的光滑,甚至……会尝试着,极其笨拙地,去模仿墨菲斯用能量凝聚糖果的形态,虽然最初只能弄出一团团不成形的、带着焦糊味的能量团。
墨菲斯将这一切细微的改变尽收眼底,苍银色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类似于“满意”的微光。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停留在糖果角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有时,他会坐在弗莱迪旁边,两人并不交谈,只是静静地一起“看”着墨菲斯带回来的梦境碎片,如同两个分享无声电影的观众。
一种古怪的、却异常稳定的平静,在这片被创造出来的空间里缓缓沉淀。
偶尔,这片平静会被一个特殊的访客打破。
玛姬·克里斯特。
在墨菲斯的默许下,她获得了“有限的访问权限”。
并非通过睡眠,而是在某种深度的冥想或意志高度集中时,她的一缕意识可以被引导至糖果角的边缘。
第一次到来时,她充满了警惕和不适。
看到弗莱迪那依旧残留着疤痕的能量体,她还是会感到本能的心悸和厌恶。
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而僵硬,充斥着无声的、血淋淋的过往。
她没有称呼他任何与血缘相关的称谓,弗莱迪也显然不会期待这个。
她每次来,都会带来一点“现实的糖果”——并非梦境造物,而是真正从现实世界买来的、包装精美的糖果。
她会将其放在糖果角的某个角落,然后远远地看着,并不靠近。
这并非讨好,更像是一种……仪式。
一种试图用现实的、甜腻的滋味,去覆盖记忆中那血腥与焦糊味的尝试,一种笨拙的、试图跨越鸿沟的微弱努力。
她带来的糖果,总是刻意挑选那些复刻1940年代老式包装的款式。
弗莱迪最初对她带来的东西不屑一顾,甚至故意用能量将其扫到角落。
但玛姬持之以恒。
不知从第几次开始,弗莱迪不再排斥。
有时,在玛姬离开后,他会默默地走到那堆糖果旁,用那双伤痕累累的能量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剥开糖纸,盯着那枚色彩鲜艳的糖果看很久,然后……极其偶尔地……会将其放入口中。
甜腻的味道在梦境中化开,是一种陌生而奇特的体验。
有一次,玛姬到来时,正好看到弗莱迪背对着她,正低着头,极其笨拙地、试图用能量将一堆散乱的梦境光点凝聚成一颗糖果的形状,却屡屡失败,弄得一团糟,周身散发出一种罕见的、近乎沮丧的情绪。
玛姬停下脚步,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也不是冰冷的指责。
“谢谢你。”
“……没让他变成彻底的怪物。”
她的话是对着静立一旁的墨菲斯说的。
墨菲斯闻言,微微侧过头,银色的眼眸看向她,又扫了一眼那边还在和糖果较劲的弗莱迪。
他那万年冰封的唇角,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然后用一种同样平静的、却仿佛带着一丝奇异温度的语调,清晰地回答道。
“是他自己……”
“……不想再做怪物了。”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玛姬心中,也在不远处那个佝偻着背的身影周围,荡开了一圈无声的涟漪。
弗莱迪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周身那沮丧焦躁的能量波动,似乎悄然平复了一丝。
玛姬怔了怔,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弗莱迪那笨拙而专注的背影,眼中最后一丝坚冰般的恨意,似乎也终于彻底融化了,转化为一种复杂的、沉重的、却不再带有毒性的释然。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带来的糖果轻轻放在老地方,身影便缓缓变淡,离开了这片梦境。
自那以后,她来访的次数逐渐减少,但每次带来的糖果,弗莱迪都会在她离开后,默默地收起来。
而在邻镇,雅各布的生活彻底回归了正轨。
学校、家庭、朋友……平凡的日常逐渐覆盖了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
他体内那份“梦境净化能力”正如墨菲斯所预料的那样,随着核心危机的解除和本源源头的收回,正在快速消退、沉寂。
他不再能模糊地感知到梦境维度的异常,也不再会做那些带有预兆性质的梦。
墨菲斯履行了他最后的守护职责。
他悄然收回了当年埋藏在雅各布梦境边缘的那枚本源碎片,只留下了一层极其隐秘而强大的、永久性的“保护屏障”。
这层屏障不会赋予雅各布任何超自然能力,但会永远守护他的梦境,确保任何来自其他黑暗维度的恶意都无法再轻易侵扰这个孩子纯净的灵魂。
雅各布·约翰逊,终于可以作为一个真正普通的少年,去迎接他充满无限可能、却再无噩梦纠缠的未来。
只是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雅各布靠在窗边看书时,也许会偶尔走神,模糊的视线中仿佛再次闪过那两个并肩而立的、温暖而高大的模糊身影。
其中一个,似乎有着银色的头发。
另一个,则笼罩在柔和的阴影里。
他们的轮廓一闪而过,记不真切,却奇异地让他感到安心和平静。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莫名的幻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轻松的、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淡淡笑容。
噩梦已然终结。
而平凡的、充满希望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69章 斯普林伍德的重建
现实的时间之轮,平稳而坚定地碾过2006年的尾声,驶入了2007年的冬天。
对于斯普林伍德镇而言,这个冬天与过去几十年那被恐惧和绝望冰封的严酷截然不同。
空气中依旧寒冷,却不再弥漫那种深入骨髓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恶意。
一种崭新的、充满生机的气息,正如同冻土下顽强萌发的嫩芽,悄然破开沉重的过往,为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带来久违的希望。
官方的重建工作,在这一年进入了实质性阶段。
推土机和起重机的轰鸣声,取代了往日风穿过破败房屋的呜咽,成为小镇新的背景音。
曾经被疯长的植被和废墟掩盖的街道被清理出来,破损的基础设施被逐一更换。
一栋栋被废弃的房屋要么被推倒重建,要么经过彻底修缮,换上了新的门窗和屋顶,等待着新的主人。
政府为当年那场导致弗莱迪·克鲁格诞生的、非法的“家长私刑”正式发表了道歉声明,承认了当年的过失与暴力带来的漫长苦果,并设立了“斯普林伍德儿童保护与心理康复基金”,旨在帮助那些至今仍受影响的家庭,并确保类似的悲剧永不重演。
这迟来的正义,虽然无法弥补失去的生命,却像是一块巨大的纱布,温柔而坚定地覆盖在了小镇仍在渗血的伤口上,开始了缓慢的愈合过程。
而所有重建计划中,最具有象征意义的,莫过于位于榆树街1428号的那栋老宅。
它没有被推平,也没有被遗弃。
在多方商议——其中似乎有某些“匿名”的、极具说服力的专家意见起了关键作用下,它被保留了下来,但经历了彻头彻尾的改造。
曾经阴森破败、象征着无尽噩梦的宅邸,如今挂上了崭新的牌子——“斯普林伍德社区图书馆暨青少年活动中心”。
外墙被粉刷成温暖的米黄色,破损的窗户换成了明亮剔透的玻璃,里面灯火通明。
曾经杂草丛生的庭院被平整为一个小广场,安置了长椅和儿童游乐设施。
图书馆内部更是焕然一新。
书架整齐排列,书籍琳琅满目,阅览区宽敞明亮。
特意保留的原有砖石结构反而增添了一份历史厚重感。
而在图书馆一楼的墙上,悬挂着一些精心设计的“反暴力宣传画”和“心理健康知识普及”海报,无声地传递着警示与关怀。
最让人感到恍若隔世的是,偶尔会有新的家庭搬入小镇。
他们大多是被低廉的房价和政府的安置政策吸引,对小镇黑暗的过去只有一些模糊的了解。
孩子们的嬉笑声和自行车的铃声,开始重新回荡在榆树街和其他街道上,虽然尚且稀疏,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一点点驱散着盘桓不去的阴霾。
另一项意义深远的改变,发生在镇子边缘的奥尔斯汀精神病院。
这里也经历了第二次重生。
高耸的围墙被部分拆除,换上更加开放、更具艺术感的栅栏。门口的牌子换成了“斯普林伍德心理健康与创伤康复中心”。
曾经用于禁锢和电击治疗的房间被改造成了温馨的团体治疗室和放松冥想室。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依然忙碌,但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冷漠的管控,而是带着专业的耐心与关怀。
这里不再收治所谓的“噩梦患者”或精神彻底崩溃的失控者——因为噩梦的源头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专注于为那些经历了漫长恐惧、仍有心理创伤的幸存者——主要是那些逐渐恢复清明的家长们——提供长期的心理疏导和康复治疗。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偶尔能看到医护人员陪着表情麻木却不再狂躁的病人晒太阳、做简单的手工,甚至会有志愿者带来经过严格筛选的、温顺的宠物进行辅助治疗。
希望,如同涓涓细流,开始重新在这片曾被绝望彻底淹没的土地上流淌。
幽影梦境,糖果角。
这里的时光依旧永恒而静谧。
虚假的月光温柔地洒落,空气中弥漫着不变的甜香。
弗莱迪·克鲁格或许现在称他为弗雷迪更为合适?
他的能量体比一年前更加凝实稳定。
那身红黑条纹毛衣和软帽的幻象变得清晰而常态化了。
最显著的变化是他的双手——那副狰狞的钢爪已经极少出现,大多数时候,它们维持着人类手掌的形态。
虽然依旧布满了严重烧伤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疤痕,看上去依旧可怕,却不再是那副纯粹的杀戮凶器。
他甚至开始无意识地用这双手去做一些极其简单的事情,比如整理玻璃罐里永远吃不完的糖果,或者拂去旋转木马上的落尘。
墨菲斯的身影在一旁静静显现。
他周身的能量气息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那种掌控一切的、无边无际的浩瀚,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专注于当下这片空间。
仿佛他真的在逐步卸下“无尽之梦的魔神”那沉重的冠冕。
“准备好了吗?”
墨菲斯看向弗莱迪,苍银色的眼眸中平静无波。
弗莱迪……或者说弗雷迪,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暗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抗拒,有好奇,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看了一眼周围这片他已然习惯的、安全的糖果角,又看向墨菲斯。
最终,他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充满戾气。
“……嗯。”
墨菲斯伸出手,并非接触,而是引导着一股柔和而强大的银色能量,如同编织一件无形的斗篷,将他和弗雷迪的能量体同时包裹起来。
下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如同水波般荡漾、模糊、重组。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粒扑面而来,耳边传来了真实的、遥远的施工噪音和汽车驶过的声音。
他们站在了现实中斯普林伍德镇的一条街道上。
并非直接以能量体显形,而是被墨菲斯用强大的幻术伪装成了两个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的“人类游客”。
墨菲斯依旧是银发苍眸,却显得不那么突兀,仿佛只是个发色奇特的少年。
而弗雷迪则被幻化成一个穿着厚实旧外套、戴着兜帽、面容被阴影遮掩大半的高大男人,只露出下巴和那双依旧残留着些许暗红、却不再疯狂的眼睛。
弗雷迪……不,此刻他是“弗雷迪”,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近乎贪婪又带着极度不适地呼吸着现实中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双脚踩在真实积雪上的触感,风吹过皮肤的感觉,阳光照射在身上的微弱暖意……
这一切对他而言,都陌生得如同另一个维度的体验。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真正“感受”过现实了。
墨菲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在他身旁半步的位置,如同一个沉默的向导。
他们沿着清理干净的街道缓步行走。弗雷迪的目光警惕而快速地扫过四周的一切。
他看到工人们在脚手架上忙碌,为新房屋刷上油漆。
他看到有住户从窗户里探出身来晾晒衣物。
他看到几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在街边堆着歪歪扭扭的雪人,发出清脆的笑声。
他甚至看到路边新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橱窗里透着温暖的光,依稀有人坐在里面聊天。
没有四散奔逃。
人们看到他们这两个“陌生人”,顶多因为墨菲斯的发色投来一丝好奇的目光,便不再留意。
根本没有人认识他,没有人意识到这个裹在厚外套里的高大男人,就是曾经令整个小镇夜不能寐的噩梦本身。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荒诞感和……失落感,席卷了弗雷迪。
他曾经那么渴望被记住,被恐惧,用痛苦刻下自己的存在印记。
而现在,他就站在这里,却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无人识,无人惧。
但同时……另一种更加陌生的情绪,也在悄然滋生。
他看着那些孩子冻得通红却洋溢着快乐的脸蛋,看着咖啡馆橱窗后那悠闲的氛围,看着远处图书馆门口进出的、抱着书本的居民……
这就是……“平静”?
这就是他曾经不惜一切想要破坏、想要染指、却从未真正理解过的……普通人的生活?
它不像恐惧那样强烈刺激,却有一种……绵长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停下脚步,望着那片曾经是他家、如今是图书馆的广场,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用一种极其轻微、仿佛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沙哑地喃喃道。
“原来……平静……是这样的……”
墨菲斯在他身旁停下,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那座焕然一新的建筑。
冬日的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没有看弗雷迪,只是同样望着图书馆,声音平稳而清晰地传来。
“以后……”
“我们可以常来。”
这句话,不是一个询问,不是一个承诺,而是一个简单的陈述。
陈述一个即将成为日常的事实。
弗雷迪的身体猛地一震,兜帽下的阴影中,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对,只是将手更深地插进了外套口袋裡,微微低下了头。
两人继续沉默地前行,最终绕到了图书馆的侧面。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展示窗台,里面摆放着一些社区居民的手工作品,作为装饰和社区活动的成果展示。
弗雷迪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窗台。
突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瞬间僵立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窗台角落里的一个手工作品上——
那是一个用各种彩色纸张精心折叠、粘贴而成的小巧精致的……“折纸手工屋”!
房子有歪歪扭扭的窗户,小小的烟囱,甚至门口还站着一个更小的、同样用纸折成的、有着红色头发的小人偶!
这个作品的手艺甚至有些稚嫩,边缘粗糙,配色大胆甚至有些混乱,却充满了某种笨拙而热烈的……生命力。
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
另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女孩……在她那被恐惧侵占的梦境里……最后拼命构筑出的……那个纸堡垒的风格……
克莉丝汀·帕克……
这个名字如同锈蚀的钟声,在他沉寂已久的核心深处,沉闷地、缓慢地敲响了一声。
一段被鲜血和疯狂掩埋的、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带着冰冷的触感,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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