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哈尔德的殷殷嘱托,保卢斯只能回以一个很勉强的苦笑。天哪,要知道埃尔温才不会理会什么双重军衔,自己要是能支配的了他,那天也下红雨了。何况古德里安已经在自己的耳边嘱咐过无数遍,让自己一定要好好安抚那只狐狸。无论从哪方面讲,自己都不能动隆美尔一下。
这样想着,保卢斯很自然的又和哈尔德聊了一会儿,然后便去了总理府。他打算向施蒙特了解一下北非的情况。
“情况很不乐观,这已经是埃尔温第二次向我们请求援助了。”听完保卢斯的来意,施蒙特很快就取出了一封放在专用信夹里的信,语速很快的念了起来,“由于英军兵力在不断增加,巴迪亚和托布鲁克的局势一天比一天严重。因此我请求空运第十五装甲师,同时尽快将第五轻装甲师扩充为一个编制完整的师。此外,还要派出强大的空军增援部队并使潜艇沿海岸采取行动。意大利军队是不可靠的。”
“元首知道了吗?”保卢斯一言不发的听完了隆美尔的求援信,淡淡的垂下了眸子。
“还不知道,信刚寄来,我正要去报告,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施蒙特无奈的叹了口气,“埃尔温总是不让人省心啊。”
“他的性格本身就是这个样子,我听说哈尔德大将转述施维林上校的话说‘隆美尔从他自己的过失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保卢斯立即想到了总参部里流传的那些极为挖苦刻薄的句子。
“总参部的人总是这副德性。”好脾气的施蒙特难得的冷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屑。保卢斯自然是知道施蒙特语气变化的原因的。当初,元首的首席军事副官霍斯巴赫上校被免职的时候,凯特尔推荐施蒙特成为元首的首席副官。施蒙特原先在第十八师担任首席参谋长。作为参谋部军官,他对当时的总参谋长贝克将军以及总参部是深怀敬意的,但是当他因公务而去拜会贝克时,贝克接见他时间很短,而且冰冷冷的极不友善。这让当时还对一切茫然无知的施蒙特很是无措。霍斯巴赫更是拒绝向他交代工作。在总参部的人看来,施蒙特是听命于元首的陆军的“叛徒”,后来多亏了施蒙特的老朋友,元首的海军副官普特卡默尔的帮助,施蒙特的工作才走上了正规。虽然施蒙特一向处事温和,待人友善,但这件事还是成为了他心底的一个疙瘩。所以保卢斯淡淡一笑,把话题引开了。
当他们见到元首时,元首正低头专心致志的看着文件。约德尔在一旁,不时的说些什么。看见他们进来,他细长的双眼中隐约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我的元首,”施蒙特向元首行过礼以后,便拿出了隆美尔的信,“这是隆美尔将军的信,他再次请求援助。”
保卢斯注意到元首很快就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接过了隆美尔的信,很认真的看了起来。他不禁愣了愣,看样子自己受到的宠爱还不及这只狐狸的一半。
而元首此刻可顾不上别人的想法。隆美尔在信里的口气有如哀鸣,看得人直心疼。当然元首不知道,这只狐狸的信是在米尔希到访以前写好的,那个时候他正濒临崩溃,但是现在,经过安慰的狐狸正感到格外乐观。之所以会寄出这封口气上已经过时的信,完全是为了要来增援部队。毕竟这种酸溜溜的语气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都能写出来的。但是元首却感到心脏一阵乱跳,脑中不由得就浮现出那只狐狸湛蓝的眼眸和委委屈屈的神色,他立刻就做出了判断——又是布劳希奇和哈尔德这两个家伙在刁难自己的小狐狸。
一看到元首这种阴晴不定的神态,施蒙特立刻明白,有人要被骂了,而且可能会被骂的很惨。约德尔垂下了阴柔的眼睛,嘴角滑过一丝冷冷的笑意。保卢斯依然站在那里,神情温和,但是他也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北非之行默默哀悼:看来自己是不要指望能完成哈尔德将军的任务了,那只有元首撑腰的狐狸是绝对不会和总参部妥协的。
作者有话要说:当时我看到小施受的委屈,就粉想揍一顿霍斯巴赫和贝克啊。霍斯巴赫拒不向小施交待工作,只是随口让他去找普特卡默尔。一想到还什么情况都没搞清的小施一脸懵懂的被打发给了普特卡默尔,那种茫然无措的样子,啊啊啊,揍死霍斯巴赫吧。这段记载见于泡菜的空军副官尼古拉斯·冯·贝罗的回忆录,他在那里面说了一句让我粉无语的话,果然,空军看问题的角度啊,某种意义上很让人汗“总参谋部是他的娘家,现在总参的头儿对他态度是冷冰冰的。”=V=……娘家……⊙﹏⊙b
保卢斯的非洲之行(中)
“布劳希奇和哈尔德这两个混蛋!还有总参部的那帮饭桶,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他们难道不知道埃尔温正面临着困境吗?他们这群只会坐在办公室里的贵族!叫他们把十五装甲师的先头部队空运到班加西!要是埃尔温出了什么事,那他们也不用干了!”元首的咆哮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住了。紧接着,三人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各异的神情。
施蒙特极快的瞥了保卢斯一眼,毕竟保卢斯是在场的唯一总参部的参谋官。但是后者只是温顺的垂着睫毛,依然那样顺从的聆听着针对总参部的谩骂。施蒙特几乎可以断定,保卢斯不是涵养好到了家,就是柔顺过了头,再不就是像凯特尔一样拜倒在元首的魅力之下了。
而元首在骂完这些难听的话以后,才注意到了保卢斯的存在。这真是一个尴尬的时刻。但是约德尔发现,保卢斯完全没有任何愤怒或是不安的表现,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温润如水的眸子低垂着,唇角还带着一丝微笑。这很容易的就让元首感到了不好意思,他立刻停止了咒骂,带着略显夸张的亲热握住了保卢斯的手:“亲爱的弗里德里希,您该知道,我没有任何侮辱您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对总参部在某些事情上的效率感到不大满意。”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元首。这件事总参部的确有所不足,但他们已经在试图补救了。哈尔德大将已经要求我前往北非视察情况了。我会尽全力为埃尔温争取援助。”面对元首难得的些许歉意,保卢斯依然笑得温温和和,显得宠辱不惊,连声音都没有一丝变化,还是那样柔顺。这显然大出元首的预料。他更加欣赏起这个下属,和埃尔温完全不同的下属。
保卢斯和隆美尔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类型。隆美尔孤傲,保卢斯随和;隆美尔喜欢冒险,保卢斯遇事冷静;隆美尔在战斗中总是冲锋在前,保卢斯则需要经过缜密的思考。如果说前者是激烈的火焰的话,后者就是静谧的流水。正如很久以后,古德里安对这两个人的评价,当时其中一个已经溘然长逝,一个远在苏联:“埃尔温和弗里德里希的性格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如果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埃尔温就像是红玫瑰,艳丽、招摇,同时又很脆弱,可要是你贸然碰上去,是会被刺伤了手的。而弗里德里希应该像是百合,纯洁、安静、典雅,不过却失之于过分的柔顺。但他们还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太过单纯了。”
约德尔眯起了阴柔细长的眼睛,刻毒的打量着眸色如水的保卢斯,他很清楚的看出,元首现在更加青睐这位将军了。看来自己需要提防的不仅有远在非洲的隆美尔,还有这个身处柏林的总参部首席参谋官。不过约德尔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全落进了对面的施蒙特的眼中,后者的脸上掠过一丝焦虑,看来自己需要找机会提醒一下保卢斯了。
“鲁道夫,最迟两天之内,让他们把第十五装甲师的先头部队空运到北非去。”元首很快做出了决断,只是这个决定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纵容隆美尔。保卢斯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哈尔德大将又要有气生了。
4月27日,施维林上校正平卧在沙漠上,用双筒望远镜观察着托布鲁克防线,敌军的炮火和机枪子弹不时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他慢慢放下望远镜,皱着眉毛思索着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袖口被人扯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副官又从隆美尔那里带来了什么异想天开的命令。这么想着,施维林郁闷的转过身。但他发现他猜错了,他的身边趴着的不是自己的副官,而是哈尔德的代表——保卢斯。
“您怎么在这里?”虽然早就得到了保卢斯要来的消息,但是这么突兀的在沙漠里见到总参部的副总参谋长还是让施维林感到惊讶,“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今天早上刚从柏林飞过来,然后坐车到这里看看情况。”保卢斯眯着眼睛,细碎的沙砾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弄得他睁不开眼睛,“现在的情况乐观吗?”
“不,很不乐观。我们现在只剩下了一支微不足道的部队用以守卫巴迪亚和埃及边境了,而且他们还在英军的坦克、炸弹,以及战舰的炮火下退缩。”施维林摇摇头,神色很是忧郁,慢吞吞的说,“我想,托布鲁克正在变成一个小小的凡尔登。”
凡尔登!施维林的这个评价让保卢斯顿时冒了一身冷汗,凡尔登可是每个参加过一战的人的噩梦。1916年,当时的德意志帝国决定把进攻重点再次转向西线,试图打败法国,德军统帅部选择法国的凡尔登要塞作为进攻目标。它是通往巴黎的强固据点和法军阵线的枢纽。这是一战中最典型的阵地战、消耗战。战争进行了十个月,双方伤亡惨重。 法军损失54.3万人,德军损失43.3万人,所以它也被称为“绞肉机”、“屠宰场”和“地狱”。现在施维林竟然认为托布鲁克成为了一个凡尔登,那这里究竟会是怎样一种场景?不行,一定要找到埃尔温,问问他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