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尖刻,偏偏又恰如其分,哪怕是在孙中山沒去世之前,国民党内部的派系倾轧都非常严重,甚至一言不合就架起大炮对轰,或者派遣死士在别人背后打冷枪,宋教仁当年遇刺案就已经非常蹊跷,而廖仲恺的死,则更是不明不白,
然而贺耀祖毕竟是同盟会时代的老资格,即便知道国民党内部有很多痼疾,却容不得一个外人当着自己的面对其横加指责,用力拍了下桌子,冷笑着反击:“他们[***]一切就都好了,内部不一样天天斗來斗去的,要不然,[***]当年怎么靠边站了,以至于连老窝都被我们端了,一口气逃到了陕北。”
“至少[***]还年青,还能不断纠正自己的错误,而你们国民党,却已经病入膏肓。”倪斐君用一句简短话,结束夫妻两个今晚的争执,“我去楼下看看孩子们,你自己吃饭,做好了决定之后,随时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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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迷城(六上)
第一章 迷城 (六 上)
“先别下去。”贺耀祖追了半步,然后又犹豫着停下了双脚,
已经走到了屋子门口倪斐君轻轻转头,哭红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迷惑,“你已经做出决定了,是不是,那好吧,咱们就先把问題理顺了我再下去。”
“哪像你说得那么严重。”贺耀祖笑了笑,决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暂避对方锋缨,“给你毛巾,你先把脸擦擦,免得吓到孩子,我一会儿就下去找你们,也怪我,这些曰子光顾着忙,一直沒顾得上陪你们娘三个。”
倪斐君有点适应不了丈夫的态度转变速度,迟疑着点点头,接过对方递过來的干毛巾在脸上用力抹了几下,然后扶着木制楼梯扶手,踉跄着走下搂,
夫妻两个吵架,只要心里边还都顾忌着孩子,彼此之间的缘分就还沒走到尽头,这一规则适用于人世间大多数夫妻,贺耀祖和倪斐君两个也不例外,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三个多小时,顺利将小哥俩微笑着送入梦乡之后,夫妻二人再看向对方的目光,就都少了几分挑剔,多了几分温柔,
“呼。”给孩子当了一整晚上战马的贺耀祖长长出了一口气,捶打着自己的老腰感慨,“这两个小家伙,精神头可真足,简直就是两只活猴子。”
“还不是像你。”倪斐君抿着嘴嘲笑,眼皮依旧有点儿泛红,神情中却已经沒了几个小时前那份决绝与凄凉,
“我,我小时候可不敢这样,要被用藤条抽屁股的,脱下裤子來抽。”贺耀祖苦着脸,向妻子寻求关爱,“我娘也不敢求情,就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掉眼泪,什么时候打完了,什么时候才过來帮我穿衣服。”
“那一定是你该打。”倪斐君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句,走上前,轻轻替贺耀祖捶背,“酸得厉害么,你也是,陪着他们两个疯一小会儿就行了,何必一驮就是一个晚上,。”
“我这不是心里头感觉内疚,想补偿一下他们么。”贺耀祖笑了笑,带着几分讨好的表情解释,“你饿了吧,,把饭菜让张妈帮忙热一下,咱们上楼去吃。”
“吃气都吃饱了。”倪斐君白了他一眼,恨恨地回应,
“听说过有情饮水饱,沒听说过有情吃气饱的。”贺耀祖笑吟吟地接了一句,然后迅速将话題转回自己身上,“我也陪着你吃一点儿,刚才在楼上,我一口饭都沒吃下去,这会儿,胃饿得有点儿不舒服了。”
“那是你自找的。”倪斐君又白了他一眼,不依不饶地回应,心里却终究念着丈夫的身体,叹了口气,低声道:“这么晚了,就别再麻烦张妈了,我去厨房下点儿热汤面,咱们两个都对付着吃几口,暖暖胃。”
“我就知道夫人心疼我。”贺耀祖打蛇随棍子上,嬉皮笑脸地回应,
“唉。”倪斐君又叹了口气,径自到厨房去做面条,十几分钟之后,用托盘端着两碗漂着葱花与荷包蛋的热汤面來到了楼上,先前的饭菜早已被佣人撤下,夫妻两个却不想占用桌子,并肩坐在沙发上,用手捧着碗吸溜吸溜,须臾功夫,两个大碗都见了底,二人肚子里头也变得暖暖的,将饭碗丢在茶几上,斜倚着沙发闭目养神,
吵架不仅仅伤害感情,而且损耗体力,特别是一场争执结束,夫妻双方心里头都感觉到非常后悔的时候,浑身上下的力气都仿佛在刚才的争执被抽干,从嘴唇到手指都懒得再动弹分毫,
但问題终究是要解决的,否则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会“轰”地一声爆炸,将整个家庭炸成一片废墟,贺耀祖不想毁掉自己的家,也不想因为顶头上司的一句提醒,就将自己对妻子爱立刻扔进垃圾堆,他和倪斐君之间的这份感情來得不容易,中间经历多许多波折和考验,所以愈发显得弥足珍贵,他想在事业和感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哪怕是最后还可能面对失败,也总好过就此与对方劳燕分飞,
“傍晚的时候我说你的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头去。”在心中仔细准备了一番之后,贺耀祖低声道歉,男人就得有男人样,该主动退让就主动退让,哪怕退让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迂回前进,
战略的主动立刻向他这一方倾斜,姓子原本就很温柔的倪斐君闻听此言,眼圈立刻又红了,轻轻摇摇头,哽咽着回应:“我的态度也不好,你白天上班已经够辛苦了,回到家里,我,我还不能让你省心。”
“说什么呢,你。”贺耀祖一把将妻子揽过來,低声安抚,“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是我只想着自己的事业,沒考虑你的想法,好了,好了,别再哭了,否则明天早晨给孩子们看见,弄不好我又得当一晚上的坐骑。”
“你说他们今天晚上是故意在欺负你,。”倪斐君的心思迅速被转移到孩子身上,瞪着一双泪眼追问,“怎么可能,老大才三岁半,老二连两岁都不到。”
“你数数他们哥俩还有什么时候想骑过马,。”贺耀祖苦笑着摇摇头,低声提醒,
倪斐君皱着眉头细想,还真沒发现小哥俩儿在其他时间提过将父亲当战马骑的要求,当即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來,一边笑,一边伸手抹眼泪,“你活该,你,这回知道我们娘仨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发脾气。”
“不敢了,可是不敢了。”贺耀祖也笑了起來,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么小就这么狡猾,等长大些,还不得把我这个父亲给扫地出门,你也不要再难受了,其实我主要目的,也是怕你出事儿。”
“我又沒做错什么,,是你们的人心胸狭窄。”
“是,是我们的人心胸狭窄。”贺耀祖不想再继续于同一个问題上纠缠,笑呵呵地举手投降,“但我总不能将那些心胸狭窄的家伙都打发到滇南修公路去吧,况且我也沒那么大权力啊,总之,你最好小心些,别让人真的抓住什么实际把柄。”
“嗯,我以后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就是。”倪斐君能听出丈夫话里的妥协与关心,也不想破坏屋子里头刚刚修补起來的和睦氛围,“但是你得告诉我什么算实际把柄,否则,除非我藏在家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出去做一点儿对得起良心的事情,就可能授人以柄。”
这个界限,还真不好给,贺耀祖虽然不喜欢妻子过多参与到社会活动当中,但总也不能直接对妻子说,你以后除了逛街、购物、做头发和看电影之外,别干任何正经事情吧,,况且那种花瓶一样的女人,也不是他喜欢的对象,否则,当年他就不会一眼就看上热情单纯的倪斐君,而是选择另外一个所谓的豪门名媛了,
“给八路募捐的事情,刚刚开了个头,我不能立刻停下來,但可以继续打着何大姐的名义去做,不会让任何人找到我才是发起者的证据,等到有人能切实接手,我再一点点退出來。”见丈夫脸色有些为难,倪斐君主动做出退让,“曾家岩那边,我也可以尽量少去,反正每回去了,邓大姐她们都忙的脚不沾地,沒多少时间陪我闲聊,至于加入[***]事情,我再仔细考虑考虑,如果对你的事业影响太大的话…….”
妻子已经主动让步了这么多,贺耀祖岂能继续皱着眉头不说话,手臂轻轻紧了紧,搂着妻子的肩膀说道:“国共之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公开翻脸,募捐的事情,你沒必要现在就往外退,大不了我替你顶下來,说是你是为了弥补军委会这边资金不足的情况,才出此下策,相信现阶段还沒人敢查我这个挂名的军统局长。”
“那你……”沒想到丈夫依旧象刚刚结婚时那样包容自己,倪斐君又愣了一下,仰起的双目中,迅速闪过一缕幸福的光芒,
“我沒事,反正我是个出了名的滥好人,军委会在给八路那边补充物资的事情上拖拖拉拉,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贺耀祖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笑了笑,低声解释,(注1)
若说此事对他的仕途毫无影响,那肯定是瞎话,但也不至于影响太大,毕竟他只是通过民间力量來资助八路,并且还隔着妻子这一层关系,况且眼下还有更大胆的人在头前顶着,该被拎出來当典型收拾也还轮不到不到他,比如二战区的卫立煌将军,已经多次直接将枪支弹药往八路那边拨,蒋委员长知道后,也只能背地里数落卫立煌几句,不能公开表示自己的不满,(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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