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老子就他妈的不难受么,。”红胡子咬牙切齿,两只眼睛瞪得宛若铜铃,“告诉你们,老子比你们任何人都难受,老子比你们任何人都想哭,老子想哭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子在第一名弟兄倒在身边时,就想哭,老子在小鬼子仓皇逃窜时,老子就想哭,老子自打被小鬼子象赶鸭子一样从奉天赶到这里那会儿,就一直想哭,老子看到一个锅里捞干饭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个在身边倒下,就一直想哭。”
不但刚才抽泣的游击队们竖起了耳朵,其他战士的注意力也被红胡子的话所吸引,暂时忘记了失去战友的悲伤,
在他们惊诧的目光里,满脸沧桑的红胡子抬手抹了下眼角,决绝地摇头,“但是,老子就是不哭,老子要把眼泪攒着,攒到小鬼子滚回老家那天,提着酒瓶,在死去的弟兄灵前去哭,老子要告诉他们,老子沒给他们丢人,老子在最困难,最艰险的时候,都一直笑着干小鬼子,老子到那时才有哭的资格,老子到那时候,才会一边哭,一边告诉他们,爷们,咱们这一仗赢了,小鬼子滚蛋了,你们的血沒白流,。”
稍稍顿了顿,他继续低沉地怒吼,声音不算高,却盖住了草原上的一切嘈杂,推平了每个人心里的忧郁,“我知道,这次战斗咱们游击队对损失很大,但是,咱们也让马贼和小鬼子们碰了个头破血流,前前后后二十多家马贼,上千名土匪,都沒从喇嘛沟附近捞到一点便宜走,咱们以一支不到两百人的队伍,打败了几乎同样数量的鬼子,十倍余自己的马贼,这一仗,咱们赢得干净利落。”
战士们静静地看着红胡子,满是硝烟的脸上除了悲伤之外,涌起了更多的自豪,正如对方所说那样,这一仗游击队虽然打得非常艰苦,但赢得也非常漂亮,喇嘛沟附近的汉人垦荒者和蒙古牧民都沒有受到太大波及,马贼们也始终沒能攻入游击队的营地,相反,在得到盐帮的意外支援后,游击队趁势反击,将二十几家马贼全部打成了惊弓之鸟,不经过三五年功夫休养,根本沒胆子再踏入游击区半步,
“我知道大伙为游击队的前途担心,但是,老子可以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不出半年,咱们喇嘛沟游击队就会重新恢复当初的规模,并且会更强大,更有攻击力,老子不是骗你们,老子用不着骗你们,当年老子带着十几名残兵败将,都能把咱们游击队发展到将近两百人的规模,能够成为小鬼子的心头大患,老子如今有你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弟兄在,还怕重建不起队伍,,你们谁要是不信,尽管站出來跟老子打一个赌,半年之后咱们游击队沒恢复原來的模样,老子就把队长位置让给他來做,谁赌,赶紧给老子站出來。”一边说,他一边将手伸向弟兄们,做出诚恳的邀请,
凡是被他用手招呼到的游击战士们都讪笑着侧开身,谁也不肯接招,这些年來,大伙几乎亲眼目睹了游击队从无到有,一步步发展壮大,沒有人会怀疑王队长的本领,更不会在这个当口上自不量力地挑战他的权威,
“你们估计都记得刚加入游击队时,咱们是什么样子。”手伸了一圈却拉上來任何人,红胡子微笑着摇头,“枪只有二十几条,还有一半儿老得不成模样,子弹不足一千发,手榴弹每人给不了一颗,但现在呢,咱们自己手中的,加上这一仗缴获的,光三八大盖儿,咱们就能拿出上百条,除了步枪和手榴弹之外,咱们还有歪把子,还有拐把子,马克沁,咱们还有这个…….”
猛地向下一弯腰,他从地上将鬼子狼狈撤退时來不及破坏掉的九七式步兵炮单手拎了起來,高高举过头顶,“老子还除了轻机枪和重机枪,还有了大炮和炮弹。”
“嘿嘿嘿。”很多游击队员被红胡子的情绪感染,暂且忘记了失去战友的哀伤,迫击炮,虽然大伙弄不清楚它是什么型号,也弄不清楚它的具体威力,但它却是小鬼子此番进攻喇嘛沟的最重要依仗,如今,连它都落在了游击队手里,小鬼子的残兵败将回去之后,曰子能好过得了么,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带着你们,去主动向小鬼子发起进攻,去跟他们讨还血债。”手举步兵炮,脚踩画有明显警示标记的毒气弹箱子,红胡子威风凛凛,“早晚有一天,老子将小鬼子造的这些毒气弹,亲手砸到他们的脑瓜子顶上,不信,你们就瞪大了眼睛看着。”
“杀小鬼子。”“杀小鬼子。”所有战士都忘记了伤痛,彻底沉浸在了对胜利的渴望当中,机枪、大炮、毒气弹,这一刻,他们仿佛看见了鬼子的末曰,在游击队的打击下,象丧家之犬一般逃出黑石寨,逃向草原的尽头,逃进大海,而弟兄们则高举着雪亮的马刀,从背后追赶他们,将他们的脑袋瓜子一个个如同葫芦般砍落于地,遇到哪伙鬼子负隅顽抗,就一炮轰过去,毒他个人仰马翻,
趁着弟兄们都在忘情呐喊的当口,红胡子将步兵炮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纵身从炮弹箱子上跳落,双脚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晃了晃,但很快就重新稳定住了,气定神闲,
张松龄距离红胡子最近,本能地伸出手去搀扶,手掌刚刚与红胡子肋下的衣服接触,立刻感觉到一股黏黏的湿潮,“您……。”他愣了愣,迅速将自己的惊呼声憋回胸腔里,
“别让任何人知道。”红胡子轻轻动了动,挣脱他的搀扶,快步走向一名受了伤的弟兄,将对方的胳膊架上自己的肩膀,“一中队留下继续清理战场,二中队跟我先送伤员回家,小鬼子丢下的那辆汽车也给我用马拉回去,老子自己摸索几天,说不定能把它修理好,然后开车带着你们去到鬼子的大门口炫耀战果。”
注:九七步兵炮,空炮只有二十多公斤重,但威力很大,抗战后期,曾发生过游击队扛着一门炮攻打县城,逼得城里的小鬼子主动投降的战例,
第二章磨剑(二下)
第二章 磨剑 (二 下)
看着那架着伤员的笔挺背影,张松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觉,这个背影与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但又不完全一致,那个人的背影刚毅、高大,却总带着一股子不容于世的孤独,而红胡子的背影,则无论何时何地都沐浴着阳光,
他欣赏这个背影,不同于他所熟悉的任何八路军干部,也不同于他听说过和想象中的任何[***]人,结实,可靠,又激情四射,快速追了几步,张松龄也学着红胡子的模样,将一名伤员架上了自己的肩膀,“小心些,别抻着伤口,你的马在哪儿,我扶你过去。”
“不,不用。”憨厚的伤员不愿意给他添麻烦,挣扎着回应,“我自己能走,你,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第一天來就伺候…”
“你再说我是客人,我就跟你急。”张松龄瞪了对方一眼,大声打断,“咱们王队长都沒拿我当客人看,你跟我见什么外啊,赶紧着,老子还得去扶别人呢。”
伤员被他的话给噎住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伸手指向自己的坐骑,张松龄慢慢扶着他蹭了过去,慢慢将其搀上马鞍,才松开手,对方的身体就猛地晃了晃,差点儿一头从马背上摔将下來,
“小心点儿。”还好张松龄手疾眼快,抢在伤员掉到地上之前,再度将其扛住,对方则闹了个满脸通红,喘息了半晌,才讪讪地解释道:“我,我刚才只是不小心,你,你再帮我一下,这回我肯定不会再掉下來。”
“等等,让我想想别的办法。”张松龄摇摇头,拒绝了伤员的请求,对方失血有点多,即便勉强在马鞍上坐稳,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而此地距离游击队总部至少还有小半天路程,伤员即便再咬紧牙关也不可能坚持到终点,
其他正在照顾彩号的游击队员们显然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习惯姓地纷纷将目光转向红胡子,朝自家队长求救,红胡子心里也很着急,摊开双手,大声说道:“看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砍树做担架,,做好后拿绳子拴在两匹马中间,怎么也比用手抬着轻松一些。”
“倒不如用汽车,反正咱们也得把汽车整回老营去。”赵天龙恰恰扶着一名伤员走过來,听到红胡子的话,顺口提议,
“车要是沒坏,早被小鬼子开着跑了,哪还轮得到咱们,,况且咱们这些人里头,也沒人会摆弄方向盘。”红胡子愣了愣,悻然回应,话音未落,又迅速抬起手,狠狠给自己脑门子來了一巴掌,“我可真快笨死了,刚才自己还说要拿马拉着汽车走呢,这功夫又找什么司机,,來人,把伤员都给我抬汽车上去,把弹药箱子和迫击炮也给我搬上去,赵队长,你最熟悉马姓,负责在前面赶车,老吕,带几个人在后边推,小张跟我两个坐驾驶楼,一起研究怎么拐弯,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大活人,还伺候不了一堆铁疙瘩。”
“呵呵呵….…”被自家队长滑稽的举止逗得哈哈大笑,沒有负伤和伤势不太重游击队员们纷纷抬起重彩号,将他们和缴获來的枪支弹药一道,小心翼翼地摆进了汽车的货厢,赵天龙凭借经验从缴获的战马里头挑出了八匹看起來最温顺的,组织人手拿绳索将它们分前后两排绑在了车头前,副队长吕风则带领所有身上沒伤的队员站在了汽车后,用双手紧紧顶住车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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