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不用了。”闻听此言,张寿龄赶紧连连摆手,“已经全交给当地的老熟人了,我们之间有好些年的交情,他们绝不会亏待了我。”
“那回去的货呢,都置办了么,有沒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赵天龙是个热心肠,继续主动替朋友的哥哥排忧解难,,
“还沒來得及置办呢,我想先看看近年的行情。”张寿龄想了想,犹豫着回应, 眼前这个曾经大名鼎鼎的独行侠很仗义,让张寿龄很难当着此人的面,继续跟自家弟弟讨论离开游击队的问題,只好暂且将这份心思收起來,等待更好的机会,
张松龄也不愿意在好朋友面前,暴露出哥哥前來寻找自己的真实目的,想了想,尽量把话題往生意上岔,“不用看,行情都在我心里装着呢,您要买什么,回头尽管给我拉单子,保证我买到的,都是最好最便宜的。”
“对对对,这个榷场就是小胖子一手艹办的,对里边的东西,沒人比他更清楚了。”赵天龙端起大铁锅,笑呵呵地在旁边帮腔,
一边说,他一边转身去湖边打水,借着这个功夫,张寿龄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集市真是你一手开起來的,你们游击队,怎么做起生意來了。”
“想办法筹集经费呗,总不能学着土匪那样去抢老百姓。”张松龄点点头,笑呵呵地回应,出生于商贩之家,他一点儿沒觉得做生意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况且游击队也的确需要钱,容不得任何人玩清高,
“那才能收几个子儿。”张寿龄立刻又为游击队的前途担心起來,皱着眉头说道,“商队一年顶多跑三趟,就算你们每趟都把大伙凑在一起开集,一年下來也不过收三次钱,还不能收得太多,否则就沒人敢來了。”
“我们不光开了个集市,我们还自己卖货呢。”张松龄摇摇头,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解释,“大哥你來得稍微晚了一些,否则,我就可以让你带一些我们游击队自己做的浴盐走了,是我跟一个当地蒙古大夫一起摸索出來的配方,比你曾经给我看过的那些西洋货差不到哪去。”
“浴盐。”张寿龄想了又想,好不容易才在脑海深处找到货物的样子,那东西是他以前一时好奇,从大上海带回家的样品,可是让鲁城的同行们开了一回眼界,大伙都说,洋鬼子的女人之所以长得那么白,就是整天泡在盐水里的缘故,但是却谁也不看好此物的销售前景,毕竟鲁城太小了点,当地人曰常吃盐还要筹划着买,哪个败家子儿敢拿比食盐贵了几十倍的洋玩意给屋子里的女人泡澡,,
“是啊,浴盐。”张松龄点点头,兴致勃勃地继续向哥哥介绍,“我手里的货都批发给一个河北來的老客了,只剩下了一点儿样品,如果你觉得有销路的话,可以把样品全带走,除了这东西外,我们还制出了珍珠盐,口感比以前的青盐还好,不过现货也都卖光了,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下次专门给你留几袋子。”
“那么高级的东西,咱们家的货栈里可是卖不动。”张寿龄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无法轻松,“海盐还有人吃不起呢,更甭提青盐了。”
“您可以试试往省城里头卖,从我这边批货走的人,估计也都会往北平、天津这些大地方卖,毕竟以前有青盐的时候,也是大城市的人才会买,我这个珍珠盐无论品相和味道都不比青盐差,沒有找不到销路的道理。”张松龄扯了下哥哥的衣服,继续不屈不挠地推销自己的产品,
“好,好,那我带点样品跟同行们问问,说不定下回能帮你们游击队多走掉一批。”张寿龄拗弟弟不过,只好点点答应,猛然间,却又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居然要帮[***]游击队卖盐,,我不是希望从此之后跟他们再无任何瓜葛么,,他们居然要制盐來养活自己,有这份精力,他们何不在路上多设几处厘卡,反正小鬼子暂且也奈何不了他们,向來往商贩收多少厘金,还不是他们随便说,,天哪,我在想什么啊,他们如果设卡子收钱的话,岂不是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自己,
酒徒注:重感冒,痛苦,
第一章早春(八上)
第一章 早春 (八 上)
这辈子从沒有任何时候,张寿龄的思维像现在这般混乱过,一会儿想着弟弟用姓命换來的中校不能轻易丢下,一会儿又害怕弟弟真的得罪国民党的某个上层人物,稀里糊涂遭到报复,一会儿想着把弟弟带回某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藏起來平平安安渡过此生,一会儿又唯恐耽误了弟弟的前程,而烤全羊和炖鱼的香味儿,又打着滚儿不停地往他鼻孔里头钻,让他的注意力在现实与想象之间不断往來飘移,片刻也难以集中,
“不管怎样,都得先带着他离开这儿。”当透明的油脂开始顺着羊背往炭火上滴的时候,张寿龄终于咬牙切齿地下定了决心,“一个连军饷都得靠做买卖來赚的地方,能有什么前途,,不行,拼着事后被老三恨一辈子,等那个红胡子來了之后,我也得当面跟他说清楚,我们家小三子的还沒成年,事情不能由他自己做主,我这个当哥哥的,奉了父命必须带他回家。”
作为很早就站出來帮父亲支撑门户的当家长兄,张寿龄心里头非常清楚弟弟一条路走到黑的倔强脾气,所以也不想再过多跟张松龄废话,准备直接找喇嘛沟游击队的最高长官红胡子,把自己的态度跟对方挑明,“哪怕是他不愿意放小三子离开,只要我们两个闹僵了吵起來,老三也沒有帮着外人说话的道理,如果红胡子再犯浑打我两拳,老三即便不想离开,也不得不跟着我走了。”
想到这儿,他嘴角慢慢涌上了一抹冷笑,抓起放在沙滩上的调料包,开始主动帮弟弟往肉上撒辣椒粉,红红的辣椒粉被炭火一撩,立刻滋滋啦啦地冒起了一股青烟,和空气里的肉香混子一起,愈发勾得人馋涎欲滴,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赵天龙从鱼锅旁一跃而起,抽出匕首,迅速在羊背上划了一条口子,一边检视里边的肉质,一边抽动鼻子说道:“已经好了,就是稍微瘦了些,沒办法,春天的羊,沒膘,胖子,你把我刚才洗干净石头片子端过來,咱们两个准备切肉,我估摸着,红队他们也该到了。”
“嗯,王府到这边沒多远,估计着快了。”张松龄站起身,一边答应着一边举头四下张望,
话音未落,果然有几匹骏马向这边疾驰而來,跑在最前方的一匹大黑马上,有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朝着张松龄用力挥手,“小胖子,听说你大哥來找你了,,酒买够了么,要不要我再去拎两坛子过來。”
“够了,够了。”张松龄非常熟悉地冲对方摆手,“酒早就买下了,肉也烤好了,就等着您來吃了。”
“等什么等啊,烤好了你们就先吃着,给我留根骨头就行。”老人以与年龄极不相称地利落身手跳下马背,大步流星向炭火旁走,一边走,一边热情地向张寿龄伸出双手,“这位就是张队长的哥哥吧,欢迎,欢迎,。”
“哥,这就是我们王队长,大队长王洪,红胡子,王队长,这是我哥。”张松龄赶紧扯了自家哥哥一把,迅速替双方介绍,
“打扰了,打扰了。”不用自家弟弟介绍,张寿龄也知道來人必是大名鼎鼎的红胡子,大步迎上前,跟对方四手相握,
很瘦,手上的力气也非常一般,如果事先沒有任何思想准备的话,张寿龄很难将眼前这个干瘦干瘦的小糟老头,跟传说中那个跺一下脚能让半边草原地震的红胡子联系到一起,这让他对成功将弟弟从草原上带走的事情,更多了几分信心,暗自对自己说道:“等喝完了第一碗酒,我就当众跟他提这件事,看他能拿出什么理由來搪塞我。”
“不像,不像,一点儿都不像。”红胡子哪能猜到张寿龄心里头的弯弯绕,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一边笑呵呵地摇头,“怪不得小郑他们差点把你给当歼细抓起來,实话实说,你和小胖子两个长得可真不太一样,不仔细看,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亲哥俩來。”
“可不是么,大哥长得白白净净,小胖子却黑得就像被烟熏出來的一般。”跟在红胡子身后另外两名游击队员也笑着摇头,
他们不提,张寿龄自己还真沒太留意,回头再度仔细打量自家弟弟,果然感觉张松龄长得跟离家前的模样差距太大了些,非但肤色黑得有些出奇,眉眼中也透出一股豪侠之气,肩膀比自己足足宽半尺,个头也比自己高出了三寸有余,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反而显得文弱白净,好像个两耳不闻天下事的读书郎一般,
“像的,还是很像的,是小宝他们几个粗心,根本沒往这方面想。”唯恐哥哥受不了红胡子的玩笑,张松龄主动出头帮忙解围,“大伙赶紧都坐吧,肉再烤就老了。”
说着话,先找了干净石头安排自家哥哥坐下,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蒙古刀,走到炭火前帮入云龙切肉,
“小家伙居然试图照顾我! 呵,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沒经历过,。”张寿龄被弟弟细腻的举动逗得轻轻摇头,心里却依旧觉得暖哄哄的,仿佛有一个小手炉就揣在胸前,正感慨间,张松龄已经把一块烤熟的羊背肉放在洗干净的石片上递了过來,足足有三指多厚,半尺多长,金灿灿闪着油光,冒着雾气,一下子把他给熏得眼睛也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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