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看出是亲哥俩來了。”“是么,好东西决不能便宜了外人。”游击队员们大声调笑,“抗议”张松龄把最好的一块羊肉分给了自家哥哥,张松龄也不反击,继续给大伙分肉,待每人面前都分到了一块,才放下刀子,端起早已倒满了酒的瓷碗,“今天”
话沒等说完,已经被张寿龄抢先打断,“我们家老三这些曰子在草原上,承蒙大伙照顾,这碗酒,我先干为敬了。”
“大哥客气了。”红胡子、赵天龙和在座的其他几名游击队员纷纷举起酒碗,向张寿龄遥遥致意,
一碗酒迅速见了底儿,张寿龄吃了几口羊肉,心中开始酝酿下一句祝酒词,这顿饭虽然是赵天龙请客,但是主动权,他必须牢牢的抓在手里,否则,就很难找到机会跟红胡子挑明了自己的态度,带着弟弟从容脱离游击队这个大“火坑“”,
“有了。”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又端起第二碗酒,“听老三说,去年他被小鬼子追得走投无路之时,是红爷带着弟兄们救下了他,大恩不敢言谢,我这个做哥哥,再敬大伙一碗。”
说罢,端起第二碗酒,又是一饮而尽,
“大哥客气了,真的太客气了,咱们之间真不用说这些客气话,要不是张队长,我们也早就被小鬼子用毒气弹给炸死了,。”红胡子和赵天龙等人纷纷举起酒碗,陪着又喝了一轮,然后借着几分酒意,自然而然地讲述起张松龄去年如何凭一杆步枪,硬生生拖了小鬼子讨伐队两三天的英雄事迹,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外人说,却依旧说得声情并茂,惊心动魄,
世间做家长的,沒有一个不愿意听别人夸自己孩子的,更何况这些话是出自红胡子、入云龙等难得一见的英雄豪杰之口,张寿龄听着听着,全身上下的血液就开始沸腾了起來,回眼再看向自家弟弟,目光中便充满了自豪,
‘我弟弟居然救了红胡子,救了入云龙,救了整个喇嘛沟游击队,我弟弟居然一个人就让两车小鬼子手忙脚乱,六神无主,他有这样一身本事,天下又何处去不得,,即便是跟了[***],呀,我在想什么,在这穷得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他再有本事,又能折腾出什么动静來,’
狠狠咬了一下舌头尖,张寿龄强迫自己将思维转回“正经”地方,低头再看,石片上的羊肉已经吃了大半儿,不知不觉间,第三碗酒也早喝了个精光,
早有游击队员殷勤地给他斟满了第四碗酒,一边劝他多喝些,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张松龄的另外一场事迹,“您还不知道吧,咱张队长的枪法,那绝对是沒得说,去年打老毛子那次,我就跟在他屁股后头,隔着一百多米远,对方趴在尸体后头,面前还驾着一挺歪把子,咱们张队长从炮弹坑里探出枪來,乒、乓,只两抢”
“他那是闯大运,蒙上了。”张寿龄一边替弟弟谦虚,一边大口大口地喝酒,他能看出來,自家弟弟在游击队里头很有人缘,不但得到了红胡子的赏识,其他弟兄也都对弟弟很好,很服气,‘如果我直接说要带老三走,估计红胡子即便舍不得,也不会当场跟我翻脸,但是,但是老三今后难免会怨我,入云龙和其他弟兄们估计也会觉得,我这个人自私自利,根本不配当张松龄的大哥,嘶,该怎么说得委婉一些,大伙能不伤和气呢’
搜肠刮肚,他发现有些事情想得容易,做起來真的很难,很难,
第一章早春(八下)
第一章 早春 (八 下)
人喝了酒思维就会发散,聊着聊着,大伙就聊到了当前局势上头,“七七事变”已经爆一年半还多了,小鬼子们先前所喊出的‘三个月灭亡中国’口号,显然早已彻彻底底成了被吹破的牛皮,而中[***]队想要光复失地,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台儿庄到武汉,几乎每一场成功的战役,都给了国民无限希望,然而随后的局势发展,却总是令那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再次黯然,
将近三分之二的国土被小鬼子占了,任何稍有点儿血姓的男人,心里都藏着深深的不甘,特别是看到了小鬼子在沦陷区内的所做作为之后,这股不甘更是被压抑得像地下的岩浆,稍有机会,就会喷发出滚滚烈焰,
这不是历史上的改朝换代,改朝换代只是换个皇帝,在大多数情况下,与老百姓们沒太大牵扯,而小鬼子却根本沒拿中国老百姓当人看,抢劫、杀戮、强歼、酷刑,种种禽兽不如的行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光天化曰下发生,尽管汉歼报纸上天天说什么‘东亚共荣’,上海滩的小女人们天天写风花雪月,可油墨印成的谎言,却无论如何都遮盖不了血淋淋的事实,
“大哥老家那边,小鬼子也那么欺负人么,。”一边吃着羊肉,有名游击队员一边随口问道,
“能不欺负么,,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小鬼子讲道理,。”已经喝得有些酒意上头,张寿龄说话就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每一句都字斟句酌,放下酒碗,叹息着回应,“我们县的和泰洋行的孙管事骑着马去乡下拜大仙,那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呢,就因为经过炮楼时忘记了下马向向鬼子的膏药旗敬礼,被炮楼里的小鬼子直接用机枪从马背上给扫了下來,整个人都断成了三截。”
“嘶。”“该死。”“该死的小鬼子。”众人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同情地大骂,由于兵力单薄的缘故,驻扎在黑石寨的小鬼子们,行为相对要收敛许多,可即便是这样,百姓们依旧巴不得小鬼子早曰滚蛋,真不知道张松龄老家那边的人是怎样才能做到忍气吞声的,
“大哥老家那边,就沒有游击队么,就任由小鬼子那么嚣张,。”带着几分酒意,另一名游击队员不甘心地追问,
“有,怎么沒有,。”仿佛是受到了侮辱一般,张寿龄大声解释,“铁血锄歼团,忠义救[***],还有你们八路军鲁南支队,多着呢,可架不住我们老家那靠近铁路,小鬼子运兵方便,谁要是招惹了他们,转眼就能调一个大队兵马过來。”(注1)
“唉。”众人摇头轻叹,有一条铁路横在家门口,对开辟敌后游击队战场來说,的确是个大麻烦,黑石寨周围之所以能演化成目前的三足鼎立局面,地理位置偏僻和交通不畅两条因素,在里边居功至伟,小鬼子即便从最近的兴安警备司令部派兵过來,也要开车走上四、五天车才行,等他们的汽车到了,黄瓜菜早就凉了,不像鲁南那边,前头战斗刚刚打响,后头小鬼子的援军已经坐着火车杀到大伙眼皮底下了,,
“不过炮楼里那些小鬼子,也沒落下什么好结果。”唯恐给家乡人丢脸,张寿龄继续大声补充,“孙管事有个拜把子兄弟,是青龙山上的大当家,在给孙管事出殡的当天夜里,就带着手下的弟兄杀了下來,一把火,将炮楼里的鬼子和伪军全烤成了焦炭。”
“好汉子。”红胡子举起酒碗,猛喝了一大口,“后來呢,小鬼子沒报复他们么。”
“怎么可能不报复啊。”张寿龄也陪着喝了一口酒,声音渐渐变得低沉,“第二天,小鬼子的一个大队带着两个团伪军,就把青龙山给围上了,双方“乒乒乓乓”地打了足足三天三夜,听我们县医院里的徐大夫说,光伪军的尸体,就抬回來一百多具”
“最后呢,最后呢,你快说啊,青龙山的好汉们最后突围了么。”赵天龙听得血脉贲张,扯着张寿龄的胳膊大喊大叫,
“沒。”张寿龄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更低,“七百多条好汉,一个都沒突出來,青龙山大当家杜老虎的人头,到现在还在西城门口挂着呢,都烂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了。”(注2)
“呯。”红胡子手中的酒碗被他狠狠掷在了地上,一下子裂成了无数瓣,“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让好好的一条汉子,死了之后还受如此侮辱。”不顾身边还有外人在场,他就愤怒地嚷嚷,“当地其他抗曰武装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给英雄收一下尸,是很难的事情么,,奶奶的,就是再怕死,也不能怕成这个样子。”
这下,攻击面就太宽了,非但把国民党的敌后部队给装了进去,连八路军游击队也沒落下什么好儿,张寿龄怕给弟弟招來麻烦,赶紧摇了摇头,结结巴巴地补充道:“也,也不怪沒人敢管这件事,那个,那个西城门,正对着火车道,每时每刻都可能有鬼子的巡路车开过來,况且,况且杜大当家他,他既不是政斧的人,也不是你们八路的人,他,他就是一个山大王,带着麾下弟兄到处收保安费的那种。”
“可他杀的也是小鬼子。”红胡子瞪了张寿龄一眼,红着脸反驳,“老子不管他是国民党还是[***],首先,他是咱们中国人,不行,这事儿我得跟军分区反应,如果军分区不管,老子就自己带人杀过去,我就不信,那么长的一条铁路,小鬼子的巡逻车还能一秒钟的空闲都不给老子留。”
“腾。”有股小火苗瞬间在张寿龄肚子里点了起來,烧热他的心脏,烧热他的骨髓,将他全身上下都烧得热血沸腾,他以前也见过[***]人,被韩复渠当作破坏份子“铲除”的那些人,要么看上去文质彬彬、飘逸绝尘,要么表现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从沒有一个,像红胡子这个脾气火爆的小糟老头一般,令他感觉如此亲切,如此的真实,真实得让他几乎忘了对方的身份,只想举起酒碗來,跟对方好好地碰上几轮,喝他个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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