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权的争斗骤然加剧,到了白热化程度。沈徐氏不幸地发现,她已无法抽身……以沈徐氏的聪明,恐怕能轻易联想到,在云南翡翠生意上,沈家与汉王府的结盟难以保密;岷王被挤兑出云南,想兼并沈家的愿望落空,也可能会怀恨在心。总之,沈家现在想与汉王府撇清关系已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一个商人,皇权的争夺、甚至整个大明朝的内战,已经不是她能掌控的范围。如同凡人没法控制火山怎么爆发一样。
朱高煦心道:现在要起兵,已然不是一个人的事,会有一大堆人被牵扯进这个漩涡,完全无法控制。
就在这时,沈徐氏的声音打断了朱高煦恍惚的思绪。他抬起头,便看见沈徐一脸认真地说道:“汉王一向待妾身不薄,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妾身不惜倾家荡产。”
朱高煦看她一眼,马上相信了沈徐氏的话。如果她不是个目光短浅的人,正该这种态度……汉王府一旦失败,沈家牵扯上的就是谋逆大罪,甚么都剩不下,沈家人连活命也难。
不过她的慷慨,恐怕并非出于感恩和心甘情愿,是实在脱不了干系的无奈和无力罢?
朱高煦抱拳道:“如果本王赢了,必不会亏待沈夫人。”
沈徐氏带着些许哀怨和期待地看着他,用力地点了头。
看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连客气话都省了,很显然沈徐氏非常不看好朱高煦。
以前朱高煦在她面前夸过海口、两个月平定越州的夷人叛乱,彼时沈徐氏不看好,结果朱高煦做到了……但这样的事,也不能让沈徐氏相信、他这一回起兵还有胜算。毕竟越州夷人也好,麓川土人也罢,朱高煦都拥有强大的实力优势。
这一回对付的是大明朝廷,如何能有把握?连朱高煦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并不怪罪沈徐氏不相信他。
朱高煦道:“现在便需沈夫人帮我做件小事,能不能把沐蓁悄悄叫出来?”
沈徐氏沉吟片刻,说道:“妾身叫李楼先去试试。”
于是朱高煦又把沐蓁怎么偷偷跑出来的线路,告诉了沈徐氏。便是在沐府西边那条榕树街,沐蓁每次都从一个夷族奴仆的房子出来。这些事儿,朱高煦的“王府守御所”早已打探清楚。
“还是在戏院后面的沈园见面比较好,至少外面的人分不清沐蓁是跑去听戏、还是与谁见面了。”朱高煦道。
沈徐氏道:“妾身这就去办。一会儿叫徐财六过来,带着王爷去沈园。”
朱高煦点了点头。
沈徐氏起身道:“王爷稍等,妾身去去就来。旁边有个泥炉子,您若要饮茶,自己动手。得怠慢您了。”
朱高煦道:“无妨,我们在路上,吃的苦头比这多。”
“王爷看起来确实很疲惫。”
沈徐氏作礼告辞,很快消失在门口。
朱高煦寻思着,等徐财六到来,他便径直在这小院外面的门口上马车,依旧坐来时的马车去梨园。
他独自坐在这瓦房里,听着外面嘈杂的雨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长时间坐着不动,他偶尔也会改变一下姿势,然后抬头看着外面的雨幕。
那朦胧的雨幕,几时才能消散,几时才能拨云见日?
第三百六十六章 易惊之兔
朱高煦离开沈家府邸、去往菜海子附近的梨园,过程已在脑海中想过一遍,做起来也没甚么不同。只有天上的雨小一些了,不过相比疾风暴雨,这淅淅沥沥的雨幕更叫人觉得连绵不绝。
梨园他来过很多次,时隔一年后再次来到这地方,觉得一切都没甚么改变,又似乎有一些不同。大概是心境不同了罢?
朱高煦来到了那处池塘旁边的房子,推开后门便能看到池水、柳树和大半园林的所在。
大理石茶几上的功夫茶器具,他已无心摆弄,此刻的心绪十分浮躁。
不知等了多久,房门“笃笃”响起了声音,朱高煦道:“门掩着的。”
接着木门就被推开了,李楼先站在门口,先向朱高煦屈膝行礼,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便道:“殿下,沐小姐到了。”
朱高煦忽然想起陈兴旺的遗物、那只笛子,好像还在空酒楼的包裹里,他便暂且没有提那事。
这时沐蓁已低着头走进了门口,她立刻抬头看了朱高煦一眼,仿佛确定是他之后、有种长长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嘎吱!”木门轻轻一响,沐蓁有点紧张地转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
可能为了出门方便,沐蓁今日仍穿着青色的窄袍,她的头上梳着发髻、戴着一顶玄色网巾,身上也没甚么饰物。她漂亮的桃心脸上,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愈发秀美了,那张小脸仿佛精心修饰过一样,但今天女扮男装的打扮、其实未着一丝粉黛;身段也似乎更加玲珑有致,胸脯和髋部都更圆润了。
或许十七八岁的小娘变化确实很快,又或因朱高煦在安南国听说了她的心迹,朱高煦今天见到她的感受,与以前多次见面都不相同。
“汉王终于回来了。听说了汉王在京师的事,家父很担心您。”沐蓁道。
朱高煦道:“你不担心我么?”
沐蓁听罢脸一红,低下头没有吭声。
一时间朱高煦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无耻,就像一个慌不择路的人,又像一个溺水的人想伸手抓住一切。而且气氛一下子就被他弄得分外难堪,但他平素不是这样的。
那些难以捕捉的情愫和悸动,似乎只能在不经意间发生,愈雕琢它、反而愈不可得罢?
他呼出一口气,厚着脸皮、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指着几案旁边的椅子道:“沐小姐过来坐。”
“谢汉王。”沐蓁轻轻抱拳道。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在隔着一张空椅子的位置上落座,臀只坐到了一点,似乎越来越紧张。
朱高煦摩挲了一下宽阔的额头,说道:“今日重逢,觉得你不太一样了。”
沐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好奇地小声问道:“哪里不一样呢?”
朱高煦沉吟片刻,苦笑道:“说不上来,可能以前我不太了解你的心。”
他小心地起身,挪到中间的空椅子上。沐蓁如同一只胆小的白兔一般,臀已经从椅子上微微抬起,仿佛随时会被惊跑一般。
“坐,坐。”朱高煦没有别的任何动作,故作淡定道,“你说话声音小,我想听清楚一些。”
不知怎么回事,沐蓁今天特别紧张。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很僵硬,连眼睛都不敢看朱高煦;于是朱高煦此时实在搞不清楚她甚么想法。而他一向不是很信任十几岁的小娘,觉得她们的心就像五月的天一样变幻莫测。
但是他又寻思,既然沐蓁能私自偷跑出来,还愿意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可判断她的心迹或许并未改变多少罢?
朱高煦不再说话,开始默默地捣鼓着茶几上的功夫茶。
沐蓁也是一声不吭,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腿上的袍服料子、悄悄地反复揉捏,本来熨得很平整的衣料已经出现了许多细小的皱褶,袍服下的双腿紧紧并拢着,好像浑身都很用力地坚持着甚么。
朱高煦偶尔会转头看一眼,沐蓁等他收回目光,也侧目瞧他。难堪而刻意的相对,朱高煦似乎找不到话再说。
他瞥一眼之间、视线里那细嫩玉白的肌肤、以及乌黑泛光的丝丝秀发依然残存;鼻子里嗅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味儿。未经人事的年轻小娘,那充斥着弹性和细腻的肌肤,仿佛在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热烈气息。
不管怎样,朱高煦经过许多次赌上身家的梭哈,战场上见识过稍慢一个节拍、就要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光剑影。此情此景,他当然没有沐蓁那么紧张。
稳定的大手,摆弄着娇小的功夫茶小杯,有点怪异,却很轻巧。
“我每次来梨园,都暗自期待能见到沐小姐,哪怕只见到一眼。”朱高煦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说罢看着屋子中间。过了一会儿转头看沐蓁时,沐蓁的脸已经羞红了一片,一副恨不得躲起来的作态。这时朱高煦才想起,上次沐蓁想救她爹的“交易”,她就站在这间屋子当中。衣衫从她身上滑落的光景历历在目。
朱高煦见状一脸无奈,将功夫茶具放在几案上,已不知怎么说下去才好。
此时此景,就好像是通信多年的笔友,明明在信中已经互述衷肠,忽然见面了,却不知如何着手。剩下的只有陌生、难堪和紧张,面对面的相处,与那些思念全然不同。
朱高煦想讨好面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娘,但看起来、效果似乎不佳。可能他眼下根本没有那种心情罢?疲惫不堪却难以入眠的浑浑噩噩,带来的烦躁,让他无法专心。
但是这出戏似乎应该演下去。朱高煦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转过头去。这时沐蓁也正好转头过来,张开小嘴要说甚么,看见朱高煦的模样,她又合上了嘴儿,眼睛瞧着他、似乎在等着朱高煦开口。
朱高煦道:“我刚回云南,最想见的人就是沐小姐……”
就在这时,沐蓁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汉王是想让我劝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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