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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西风紧)


  “大姐……”徐辉祖满脸都是眼泪,“俺们徐家人永世不分。”
  徐氏道:“以前以为光阴很长,悔没有好生多看你们几眼。四弟已经走了,我也早就该走了,拼了命、吊着这口气,就想再看你一眼。”
  徐辉祖哭出声来。
  “真是不舍得。”徐氏微微叹道。
  高炽也默默地抹着眼泪,宽阔肥厚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过了一会儿,徐氏的声音又道:“你还那么顽固?”
  徐辉祖沉默了,他的脸上变幻不定,无数微妙的表情十分复杂。
  忽然徐辉祖跪伏在地,俯首道:“臣徐辉祖叩见太后,叩见圣上!”
  高炽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母后轻轻唤了他一声。高炽忙俯首过去,听见母后道:“记得我说的话,要你大舅开口很难,不过他的话可以相信。”
  “儿臣记住了!”高炽道。
  徐氏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再说一句话了。
  大明皇帝朱高炽与徐辉祖一起跪在床前,也没敢随便打搅太后。坤宁宫恢复了静谧,那静谧仿佛是一种声音,默默地诉说着悲欢离合恩怨情仇。数缕阳光透过雕窗,凝固在那里,也是如此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高炽的声音唤道:“母后,母后?”
  他伸出手指一探,马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嘶声裂肺地大哭大喊起来。他仰着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伤心欲绝痛不欲生。或许,年近三十岁的高炽,确实只能最后一次当孩子了。
  坤宁宫里传出了如同惨叫的哭声,以及喊声:“儿臣没能好好孝顺母后啊……”
  ……永乐五年八月下旬,大明皇太后徐氏薨于坤宁宫,天下缟素。
  皇帝上尊号曰:仁孝慈懿诚明庄献配天齐圣文皇后。并称,仁孝皇后生前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懿旨一切从简,故群臣三日释服,独天子一人斋戒三十六日。
  高炽在先帝驾崩时,也曾违背礼数,不到一个月就临幸宫女。但太后薨,一月内他愣是连最喜欢吃的肥肉也忌口了,为太后斋戒。而且独睡,也不让皇妃侍寝。
  三天之后,高炽便照仁孝皇后的意思,下旨恢复徐辉祖魏国公爵位、让他到五军都督府出任都督官职。
  高炽在乾清宫冬暖阁召见徐辉祖,提起了几天前的密报。
  不料徐辉祖毫不犹豫地说道:“假的!”
  徐辉祖接着解释道:“高煦甚么人,臣岂能不知?他肯定不会去安南!他一去安南、与张辅鏖战,圣上得以调动兵马至四川、贵州,官军大军进云南,云南安在高煦之手?
  张辅非庸将,即使高煦能击败张辅,占据安南,彼时天下兵马聚于广西,朝廷并可随时增援。而安南至云南道路难行、运粮不便,高煦既弃云南,复有回攻之理?敢情高煦要依靠安南初定之地,在广西与十倍朝廷官军决战吗?”
  高炽点头:“魏国公之意,朕定与诸臣商议。那魏国公以为,高煦会攻何处?”
  徐辉祖道:“若不是贵州,必定是四川!不管他先攻何处、后攻何处,起兵之初,应该是想先占云贵川三地!”
  徐辉祖顿了顿又道:“只据有四川,则贵州在侧翼威胁云南。只据有贵州,则粮秣人口不足以养大军,一旦战事拖延,高煦之力、只会日渐消耗殆尽。
  高煦还有一个选择,便是弃守云南,倾巢往四川,并出川入湖广。但追随他的将士家眷,便可能被朝廷官军所获了;不然,高煦亦无法裹挟着妇孺到四川境内作战。”
  朱高炽沉吟道:“高煦一定会反?”
  徐辉祖道:“汉王从小便叛逆乖张,建文元年臣复见他时,只觉他与小时更为不同,唯狡诈未改。臣听闻汉王今年离京时,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圣上恐不能全无防备之心。”
  朱高炽看了徐辉祖一眼,不禁说道:“魏国公似乎一向不喜高煦。”
  徐辉祖沉思良久,微微侧头吸了口气,“高煦同是臣之外侄,臣也不该如此,可高煦让臣觉得……特别是建文元年臣再见到他时,嘶……不好说!譬如世间最根本的忠孝美德是一栋华美的广厦,臣便总担心高煦是那个上房揭瓦的人。”
  朱高炽想了想道:“舅深居数载之后,言语愈发深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红与白
  通往云南府城的这条驿道,十分古老。它承袭于元朝,或许在更早的南诏国业已存在。夯实的土路,表面有车辙,以及人马反复走过磨平的光滑弧度。
  大路两边高大的枫树遮天蔽日,橙红的枝叶与斑斓的阳光十分协调。
  “咚、咚、咚……”低沉而粗犷的鼓声、均匀地响彻在深不可测的道路上。与之齐响的,还有“嚓、嚓……”的整齐脚步声。人们没有刻意踏出声音,但人多了,脚步声聚小成大。
  鼓声、脚步声震动地面,空中橙红的枫叶纷纷飘落,颜色绚丽、橙红飞扬。地上宽檐铁盔,正随着人们的脚步整齐地晃动着,铁盔上束缚的白麻布一片素白。
  人们迈步的频率比较慢,但保持着不变的速度,仿佛永远不会停下,会一直坚定朝着前方行进。
  ……太阳从一个地方落下,天地一片黯淡;但势必也将在另一个地方升起。
  礼制比照皇宫的汉王府,此时正在沉睡中,王府中一片寂静。承运殿东边的书房里,朱高煦已不知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总之一整夜都在这里,这会儿天也快天亮了吧?
  朱高煦今年二十四岁,他在铜镜里,却看到了自己的双鬓上有几根白发。
  本命年。听说人生一纪十二载是个轮回,本命年很容易倒霉。
  朱高煦以前是个赌徒,赌博全靠运气,所以甚么唯物主义的学校教育,也无法让他不信邪。他对那些玄妙之物,不全信、也没有全不信。
  不过朱高煦现在浑身都穿着灰白麻布、一种没有缝边的粗麻布。他没有穿红,因为侯海说的、得找个算命的仔细算算才能穿,胡乱穿红并不能逢凶化吉。于是朱高煦便作罢了,懒得再理会。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的一个蒲团上,正与对面木架上的盔甲“面面相觑”。
  这副青塘精铁冷锻的札甲,朱高煦至少已经使用了九年。保养得很细致,盔甲完全没有生锈,不过毕竟时间长了,能看得出来有磨损的痕迹。它在灯笼的朦胧光线下,泛着金属的冷光。
  宽檐铁盔的前额帽檐、稍微长一些,它低着头,面部黑洞洞的;护心镜就像两块胸肌一般。看得久了,朱高煦觉得那里分明就像一个神秘的人、有生命的活物,静静地站立着。
  屋子里有一股子清淡的香味,铜炉里,一缕缕清白的香雾飘出来,环绕在盔甲周围。盔甲好像正吐纳着白雾,黑光、白汽,愈添可怖肃杀之气。
  人道是玉器有灵气,时间久了就有灵魂。或许盔甲也会有?
  朱高煦换了个姿势,让有点发麻的腿稍微恢复一下知觉。他更靠近了盔甲,离得近了、那人形的幻象反而消失不见了;不过上面的细节倒愈发清晰。甲片上有很多细微的痕迹,凹痕、划痕,旧甲片之间还夹杂着修复时新旧不一的铁。
  那些破损痕迹,好像记载了朱高煦的每一处足迹,从黄河到长江,从麓川到安南。
  这时宦官王贵的声音道:“王爷,杜千蕊早起为您做好了灌汤包、皮蛋精肉粥,天快亮了,您要用早膳么?”
  于是朱高煦叫王贵端上来,对着那副盔甲吃着了早饭;然后叫宦官们进来,帮他把甲胄穿戴在身上。甲胄虽然重,但朱高煦穿上后、便好像感觉到有甚么东西与自己合二为一了。
  天才刚蒙蒙亮,朱高煦已率先来到了承运殿大殿上。
  时辰未到,文武诸官还没到这里来,朱高煦独自坐到了王座上。没一会儿,倒是杜千蕊先走进了大殿的后门。
  朱高煦诧异地看着她身上穿的长袖戏服,开口道:“还没谢千蕊用心做的灌汤包,很好吃。”
  杜千蕊抬头望着一身铁甲的朱高煦,屈膝道:“上回王爷、宁王为妾身合写的《牡丹亭》,妾身还没来得及唱给王爷听呢。王爷快出征了,妾身唱一段给您听听罢。”
  朱高煦道:“好。”
  于是杜千蕊站在空旷的大殿上,摆好姿势,长袖轻舞几步,开口清唱出了声音:“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朱高煦细听起那歌声,戏曲的词儿唱得很慢,一唱数叹,来回婉转,说不出的婉约。或许汉语的唱词就得慢一些、才能听清楚唱的是甚么。杜千蕊唱腔也是字正腔圆,朱高煦正身坐在公座上,听得渐渐陶醉,感受着那戏文故事里美妙浪漫的情意。
  杜千蕊的个子虽娇小,眼神却很传情,在那一唱一叹中,目光始终没离开朱高煦,有着多情而依依不舍的目光、崇拜痴迷的神色。那鼓鼓的胸脯,纤柔的腰身,温柔的姿态,叫朱高煦愈来愈受用。
  真不想失去这一切啊。朱高煦仿佛听到一个声音道。
  温柔美妙的时光总是叫人觉得很短暂,杜千蕊唱完了一段,便款款作了个万福,用戏腔道:“天色不早,文武百官要来了,妾身告退。今后妾身必将每日期盼,王爷早日得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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