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问清楚俘虏的来路之后,牵招就让自己的警卫营顺着这条小路反抄了回去。命令说的清楚,敌人不溃败,你们就藏着别动,敌人啥时候溃败,你们要抢在前头开跑,并且一边跑一边把钉子撒路上。这玩意儿又不像放箭挥刀似的,得架着膀子,挥着胳膊,随手丢在地上就得。毛驴还能边走道儿边拉驴粪蛋呢,咋就不许拉一回钉子了?
扎马钉落在地上,可能被草挡着,被小坑挡着,被石头块儿土疙瘩挡着。就算啥也不挡,乌桓人都溃败了,只顾逃命,谁还能注意到地上有没有钉子?前边扎翻一个,后边就能绊倒一片,这不是多米诺,胜似多米诺啊!
…………
溃逃还在继续,摔倒也还在继续,但是越来越多的乌桓人停了下来,神情呆滞,目光空洞,而后几近本能地下马,跪倒在地。
丘力居的人头被手下护卫捧着,来到了牵招面前。牵招也并未追赶溃逃的乌桓兵马,而是下达了招降命令,矢锋阵迅速以连、排,甚至是以班为单位,在战场收拢那些跪地请降的俘虏。
公孙瓒带着白马义从,前来与牵招汇合,甲胄在身,牵招只得坐在马上,向公孙瓒敬礼说道:“汉正军第四军,第十师四十二旅,旅长牵招,奉命来援,向您报到!”
“好,好。感谢牵旅长来援,感谢文军长、张师长高义!”
公孙瓒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或者说傲慢也行,把上司刘虞气的不要不要的。可是自从被文聘在三水岸边圈了几天,傲慢之性收敛很多,现在更是死里逃生,险中求活,所以对牵招一个劲儿的客气。
然而,当公孙瓒看到丘力居的脑袋时,瞬间又变暴虐了,人在马上,挥槊而出,直刺丘力居的脑袋。就凭他那杆长槊,两三尺的槊锋,这一下要是捅过瘾了,不单丘力居的还得再受一槊之苦,就连抱着脑袋的护卫也肯定跑不了。
牵招见状,急忙横刀相拦,一刀之下竟然险些将公孙瓒的长槊挑飞,给公孙瓒的小脸涨的,红里透着白,白里透着黑,黑不溜秋,绿不拉叽,咋看咋不美。
这个牵招这么猛吗?
其实公孙瓒也是懵圈了,自己被乌桓人连着猛攻两天,又吃不好睡不好的,此时已经到了极限,当然扛不住牵招猛烈的一招了。
然而牵招表示“没啥感觉”,冷着脸说道:“公孙州牧,汉正军自有军法,不得随意杀俘,还请你多多约束部下,不要让卑职为难!”
你哪儿卑了?
刚才还说向我报到,转脸就拿刀片朝我招呼。真要是把我的长槊给抡地上,往后我还怎么混?某一瞬间,我还想着,把你从张绣那里挖过来,我能给你高官厚禄。现在……哼哼……不要了,活该你这么大本事只能当旅长!
公孙瓒既惊愕,又暗怒,却又无可奈何,不好翻脸。
就在公孙瓒感到下不来台,无从发作之时,突然又听到了汉正军的冲锋号,而且是从东边柳城方向传过来的。
无量天尊,哦咧个去,难道张绣已经打下柳城了?
算了,下不来台也得下。
公孙瓒正想跟牵招再说几句客气话,发现牵招皱着眉头,望着东边,也有点懵。
…………
警卫营!
原本的命令是要他们撒过扎马钉之后,就跑到附近的山里,躲过乌桓人的溃败大军。可是警卫营长王机一看,溃逃的乌桓人实在太多了,这就好比入了网的鱼又钻出去一样,忒让人心疼。所以,王机当即下令,扯掉乌桓人的衣服,打上警卫营的旗号,吹冲锋号往回杀!
死的人多了,就死出经验了。
好走的地方都被撒下了扎马钉,自然摔倒、死掉的人也最多,所以乌桓败兵渐渐的都选择贴着山边走。而警卫营也顺着山边迎头反杀,三四百人面对着不知道有多少的乌桓败兵。
后边的正在投降,前边的还在逃跑。
逃跑的乌桓人已经彻底疯狂,连挡路的自己人都杀,又何况是警卫营的人呢?随后,下令反杀的警卫营长王机死于乌桓败兵之中,壮烈殉国,副营长素佛儿顶了上来,继续迎头反杀。这个时候,警卫营再想掉头跑开都已是不可能,会被败兵淹没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要么把败兵杀清醒,杀投降,要么被败兵全都杀光。
牵招看明局势之后,当即带上一个团,由败兵身后追了上去,一边喊着投降不杀,却又一边挥舞着大刀乱杀。
渐渐的,由后至前,败兵们开始投降,而抢在前边最凶的败兵也被素佛儿死死顶住,然后与牵招前后夹击,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战果又扩大不少,起码俘虏了三四千乌桓败兵,但是警卫营战损超过三分之一,自营长王机以下,军官战损近半,警卫营几乎打残。好悬,没有引起乌桓降兵的反抗,牵招立刻命人打扫战场,将俘虏统统关进了白狼城,而后避开下面的兵士,将素佛儿喊来,才爆发出自己的愤怒。
…………
王机,北邙军校毕业生,太原王氏子弟,代郡郡长王泽之侄,年纪并不大,但是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这一次警卫营的任务比较“省事”,王机心有不甘,想多赚些军功,警卫营上下也是一致拥护王机的决定。
素佛儿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打了胜仗,还要挨骂?
之前,他不太服气王机,认为王机是汉人,又家世深厚,所以才能爬到自己头上当营长,但是与王机并肩作战之时,他看到了王机的勇猛、血性,也看到他身死时的壮烈。所以,素佛儿服了,头一次顶撞了牵招,为王机与警卫营喊冤,并且,此举得到了骑兵旅里很多兄弟的支持。
勇猛与智慧,总会在某一刻发生碰撞,孰是孰非,很难一概而论。王机打了胜仗,却让自己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同时还牺牲了一百多个兄弟。
牵招向上发回军报,为王机与警卫营请功,却杖责了自素佛儿以下,警卫营还活着的所有的军官,并且对全旅军官说:“自从我们穿上这身军装,便已做好为国战死沙场的准备,但是身为领军之人,你们应该更多的想一想,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如何能够让更多的兄弟活下来。”
而后,牵招又揪着素佛儿的耳朵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警卫营长了,别因为太蠢,让我和兄弟们死掉。”
粗话的,军棍打的真疼,所以,素佛儿哭了。
第374章 柳城就剩一个娃
……………………………………
白狼城一役,公孙瓒率骑步六千兵力,汇合牵招一个骑兵旅,硬生生击溃了乌桓八万主力。其中被俘者两万一千余人,而死者竟然高达近三万,首先是蹋顿吃了败仗,战死了不少,速仆丸又被牵招包了个场,然后是丘力居不计生死的要与公孙瓒硬拼。可是这些都还算“正常杀伤”,乌桓败兵的自相残杀与“扎马钉大阵”这种不正常的杀伤,或许才是导致乌桓人这一次伤亡巨大的最直接原因。
如此说来,警卫营当真功不可没!
公孙瓒的伤亡肯定也不小,步骑均损伤过半,其中骑兵只剩下了一千多人,也遇到了马比人多的情形。好在邹丹与公孙越所率后续部队赶到,使得公孙瓒还有接近九千的总兵力。而牵招旅,损失四百余人,其中近半是警卫营。
公孙瓒部与牵招旅一同在白狼城休整,其间宋果旅派来的步军团也后续赶到,诸人一商议,决定先将俘虏押送回去。但是,不往关内送,而是送去滨海道,反正两者与白狼城的距离都差不多,再说了,他们也无需担心供养俘虏,耗费军粮,因为拜扎马钉所赐,死掉的战马也 太多了。
俘虏都给了汉正军,公孙瓒只是留下了一些马匹,相对于缴获来说,算是很少的一部分。所以,牵招做主,送给了公孙瓒四百多把马刀,其实就是战死的兄弟们的马刀。
如果说睹物思人,把兄弟们的马刀留下来当作念物,最合适不过,但是,这太奢侈了。何况前边也许还有很多仗要打,怎能收刀入鞘?
也正是因为牵招的这一做法,使得公孙瓒对牵招的恶感大大降低,好像又动了拉拢牵招的心思。可是牵招实在没时间陪着公孙瓒增进感情,这么大一个战场打扫起来是件很麻烦的事,活人还没死人多,兄弟们的骨灰还要带回去,乌桓人也不能暴尸于野。
公孙瓒对于这一点很不理解,说是应该筑成京观,用以震慑乌桓胡虏。但是牵招说就怕引发瘟疫,除了找现成的山坑填埋之外,还烧掉了不少。
…………
柳城,也是依着白狼水而建的一座小城,与白狼城有所不同的是,白狼城在白狼水以北,而柳城则在白狼水以南。
因为当前以“白狼道”为主干道的缘故,又因为辽西乌桓丘力居率领族人在此定居,所以柳城便是如今关外辽西最“繁华”的城池,其重要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辽西名义上的郡治阳乐。
魏延带着黑山军警卫旅赶到柳城的时候,总算是见到了“繁华”的模样。原本汉人修建的那座柳城早已破败不堪,几与残垣断壁无异,或许是牲畜进出图个方便,就连城门也仅仅剩下了门洞。而乌桓人所谓的修缮,就是把各种造型的石头叠起来,搭成三尺左右的“墙”。这玩意也就当羊圈合适,还是来只狼就能跳进去的那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