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暗想,自己是刘备的“高级密探”,然而在“北朝”却变成了“超级笑柄”,不仅身份暴露,人尽皆知,就连这条小命都是那位“伪帝”不屑于要,才又把自己给“撵出来”的。反而是在“南朝”这边,自己的秘密身份倒是被保护的很好,别人都以为自己是“贼逆”,恨不得扒自己的皮,吃自己的肉。
话说,自己到底是怎么混的,在北边算是“叛逆”,在南边又成了“贼逆”……
然而,此时情势危急,误会很大,陈登也顾不得过多地感慨自己悲催的小命运,丢下手中的佩剑,迎着张飞的长矛走了过去。
等到陈登在张飞马前,小声嘀咕着,将自己如何受刘备指派,诈降北返,窃取情报,营救少主,一路南归,等等诸事,大略向张飞叙述一遍之后,张飞立刻用他那个特有的大嗓门吼道:“车里是俺大哥的儿子?”
众人疑惑不解,陈登脑门黑线。
跟着张飞一起来的“后虎军”兵将们以为车中之人是刘封,还纷纷暗想,刘虎牙不是在会稽剿贼么,怎么跑到北边去了?难道他也反叛他干爹了?括弧,刘封现在不是“虎牙校尉”嘛,故而,别人称之为“刘虎牙”。
“刀片连长”他们是从襄乡那里才加入护送队伍的,之前只知道马车中的人很重要,好像还和陛下有关系,是陛下的什么什么来孙,现在居然听张飞吼叫着说是刘备的儿子,全都惊呆了。但是也有脑子好使的,很快便琢磨明白了,刘备那个大耳朵的原本就是玄孙,陛下的来孙可不就是他儿子嘛。
想明白归想明白,但是“明白人”很快又变得既委屈且愤怒,咱们是要为陛下尽忠的,结果却保护着刘大耳朵的儿子一路南下,还流血流汗,受伤战死,值吗?
其实韦光正也不“坚定”,有些鄙夷地瞅着张飞,心里话说,来孙归来孙,究竟是谁的种儿,没有确切证实之前,你娃可千万别乱说啊!
要不是打不过张飞,陈登真想破口大骂他一顿。嚷嚷啥?嚷嚷啥?我们家主公,你们家大哥,那点不可描述之事,都让你给嚷嚷露馅了。咋滴,你是勇于揭发车骑将军生活问题的小三啊?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挡张飞三八好奇心了,下马弃矛,随着陈登一起来到马车前,拜见这位“只听过,没见过”的小嫂子以及大侄子。
对于甘夫人,张飞可没啥说的,倒是将刘阿斗抱在怀中,仔细端详起来。刘阿斗倒也胆大,瞅着眼前这个毛脸大栗子非但不惧,还“咯咯”笑着,伸手去抓张飞的胡子。而张飞呢?非但不恼,还“嘿嘿”傻乐。
“瞧我这大侄儿,小小年纪,耳朵就比我还大了,这肯定是我大哥的种啊!”
粗话的,要不是不会武功,甘夫人都想扑上来撕张飞的嘴。
…………
经过张飞一番科学鉴定,认准了刘阿斗的身份之后,顺带着对甘夫人也恭敬了许多,相请他们母子上车,由自己派人护送他们前往江夏,与刘备相见。然而甘夫人并没有立刻上车,反而抱着刘阿斗来到韦光正面前,盈盈下拜。
“高祖姑父,我们母子这便去了,烦请您呈告高祖陛下,玄孙妇定然不忘他老人家的教诲,会好好教导阿斗的。”
相送千里,终须一别。韦光正又恢复了高冷本色,只是颔首而应,并不说话,然而张飞却接口说道:“嫂嫂,恐怕他不能为你传话了。”
甘夫人惊讶地问:“三叔这是何意?”
张飞理所当然地说:“韦兄弟是北边那个小皇帝的心腹,要是能杀了他,便等于斩断那个小皇帝一条臂膀。既然在这儿让俺遇上了他,那肯定是要把他抓回去,交给俺大哥发落的呀。”
闻听此言,不等甘夫人言语,陈登急忙说道:“三将军,光正兄护送少主与夫人南归,一路之上,悉心尽力,更为斩杀贼逆黄祖,身负重伤。此时此刻,我等怎可恩将仇报?”
“你受伤了?”
见韦光正不搭理自己,张飞转而又向陈登说道:“黄祖可是荆州大将,江夏太守啊,都让这个人给弄死了。你不但不撸起袖子,跟他干架,还要帮着他说好话。你说,你是不是已经真的投靠北边那个小皇帝了?”
陈登委屈大了,觉得自己可能是天下最失败的二五仔,到处不落好,还要被人捅伤疤。于是,悲愤交加的陈登竟然拔剑而出,挡在了韦光正身前,且歇斯底里地大吼道:“陈登之心,皎如日月,于公之义,不愧于天,于私之情,不愧于人。今日我便站在这里,要拿韦光正,先杀陈元龙!”
“你不必如此。”
韦光正心里感动,说出的话却更加冰冷,如果不和陈登撇清关系,他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好你个陈元龙,还有几分胆色。”
张飞嘿嘿傻乐之中,忽然带了一点狡猾的意思,继而又道:“可是俺老张要想杀你,还会管你同意不同意?”
又忽然,甘夫人抱着刘阿斗,转身也挡在了韦光正面前,开口缓缓说道:“三叔,高祖陛下为阿斗赐名为善,要他莫因善小而不为,莫因恶小而为之……”
第601章 关羽水淹俄吉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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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飞可以不在乎陈登的死活,甚至也可以不在乎甘夫人的死活,但是却不能不在乎刘阿斗的死活,毕竟经过他的科学鉴定,已经认准了那是他大哥的儿子……亲生的那一种。
然而甘夫人现在就怀抱着阿斗,挡在韦光正身前,很明显,是甘愿为质,以死相逼,也不打算让步。
也许韦光正不可能挟持甘夫人为质,以求活命,但是张飞却不知道这一点,更加不会相信这一点。投鼠忌器之下,张飞只得收敛起自己暴躁的小脾气,假装自己是一个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文化人,打算以更高级的方式,处理眼前的事情。
简单地说,就是准备谈判。
首先,张飞提出自己相当仰慕韦光正,想要与他较个高下,比武切磋。韦光正很想答应下来,可是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到了站着都费劲的地步,又怎能再与他比武?
陈登觉得不公平,立刻戳穿了张飞的丑恶面目,愤慨地说道:“三将军明知韦局长身负重伤,却要在此时比武,莫非是想趁人之危?”
“韦兄弟受伤了吗?”
张飞装了个傻,随即“热心”地说道:“那快快随俺回去,俺去找最好的医者来给韦兄弟诊治。等你好了,咱们再比武,咋样?”
“不必了!”
这一回出来挡横的是甘夫人,很是坚决地复又说道:“最好的医者就在湖阳,只要三叔容许高祖姑父回转,治疗些许皮外之伤,自然不在话下。”
等会儿!
你管我喊“三叔”,是替你儿子喊的,其实我应该是你“三弟”。可是你管韦光正喊“高祖……姑父……”是几个意思?
对了,好像听说韦光正娶了小皇帝的一个义妹为妻……那我向韦光正喊“韦兄弟”,岂不是乱了辈分?
无量天尊,哦咧个去。大哥,你这个辈儿也忒低了!
莫名遭受一波打击,张飞还得强颜欢笑。
“嫂嫂,外面风大,你快回车上去吧。”
“让高祖姑父先走,我们母子自会随你去见夫君。”
“哎呀嫂嫂,你一个妇道人家,怎能插手朝中大事?”
“我可不会插手朝廷之事,我只知道高祖姑父于我母子有恩,我们不能知恩不报!”
眼瞅着甘夫人不肯让路,张飞便想命人上前,强行将甘夫人带走,然而甘夫人却猛然举起了怀中的刘阿斗,悲愤异常地大声吼道:“你们倘若再行逼迫,今日我们母子便死在此处!”
…………
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所有人,只有刘阿斗傻不愣登的,还以为他老妈抱着自己举高高呢,“咯咯”笑个不停。
张飞不敢再造次,命所有人立刻退后,真怕这位小嫂子一激动,再把大哥的亲儿子给摔出个好歹来。
而后,觉得暂时安全的甘夫人又将刘阿斗收回到怀中,凝视着,轻抚着,渐渐的平和下来。她的眉宇之间似是有一丝淡淡的感伤,眼眸之中却又尽是浓郁的慈爱。想想自己颠沛的半生,为了这个孩子所做出的坚忍与取舍,此刻都化成了一份美好希冀,喃喃轻语,如泣如诉
“莫因善小而不为,莫因恶小而为之……”
哪怕我儿只记得住这一句教诲,行善弃恶,想来一生也能得保平安,拥享喜乐吧。可是行善之人,哪能恩将仇报呢?儿呀,不是老妈心狠,想摔着你玩,而是在为你积福,你知道吗?
张飞与韦光正,一个战场悍将,一个杀人高手,都敌不过一个任性老妈的爱子之心,终于没能发生惊天动地的“掐架事件”。
奉“嫂夫人”之命,张飞先率军向后撤了两里,之后甘夫人又想目送韦光正离开,确保他们的安全,但是却被韦光正拒绝了,说自己才是奉命送人的那一个,还是先送他们母子离开吧。
值得一提的是,那三四百被俘的荆州军,竟然有一大部分都不愿再回荆州,宁愿跟着韦光正一起北返,而愿意南归的那一部分,则是因为都还有家小在荆州,所以他们就临时组成了“护送小分队”,听从陈登的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