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这种毫无悬念的差距,正常情况下绝对应该妥协。
但是他明白,即使妥协他和先登营的命运绝不会善终。
确实可以暂时蛰伏,等到有机会再起兵逃脱,但那样也将证明袁绍、郭图等人的想法是对的,他麴义就是早有叛心。
他冷笑了一下,艰难的抬起头,望着那袁绍高傲的身影,问道:“我若真的交出兵马,你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吗?”
袁绍喜悦道:“当然,颜良、张郃他们都是,而且会先后复出的啊,你作为我麾下英勇无比的大将,当然也会啊。”
麴义突然表情一变,蔑视道:“袁本初你不会的,你只是想把兵马交给你的儿子,莫说沮授他们,即使是颜良、郭图你后面也是要收回兵权的。”
袁绍眼神一凝,盯着麴义一句话也不说。
麴义继续道:“你别看我出身边疆,但这些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呢?”
“但是我告诉你,你这么做是错的。而且不仅是错的,还会让你前功尽弃,甚至家破人亡!”
“我祖上可是河内名士,世家的门道还是知道一些的。你这个样子不要说执掌天下,就算是一方边疆,也会最终搞得外族入侵。因为你的子嗣会学习你玩弄权术,搞得自己打自己,甚至拉拢投靠外族。”
“我有种预感,要是你这种世家大族执掌天下,边疆的胡人恐怕会彻底站住脚。日后你的子孙互相争权夺利之时,他们就会大举南下。这份罪责你担得起吗!?”
袁绍面部已经不住抽动,手上已经青筋凸起,就差拔剑而起了。
……
袁绍宴请麴义的同时,郭援、马延、淳于琼等正在秘密调动精锐兵马,前往先登营驻扎之地。
他们的兵马数量不低于五千人,是先登营残军的十倍以上。甚至连蹋顿也派遣轻骑兵在附近游荡,准备捕杀漏网之鱼。
所有参与行动的兵马已被告知,麴义勾结童远、公孙瓒、公孙度,害死了许多弟兄,甚至不久就要背刺袁绍。
众将士没了心理负担,大多愤慨不已。他们在前线拼死拼活,麴义这帮西凉狗在背后捅刀子,放谁身上都不能忍!
袁绍做出这个安排,其实不管麴义接不接受放弃兵权,都是一个结果。因为,他除掉麴义除了兵权的原因,也是杀他立威,逐渐树立不可抗拒的帝王之气。
这才是他内心最深刻的执念,也是他迫不及待的事情。
斥候很快告诉淳于琼,各部已经完成包围,就等他这边下命令。
淳于琼心中道:“先登营的将士们,你们不要怪我,这都帝王的选择啊。”
“这天下除了汝南袁家,再没有谁这样强悍,十年前看得我心惊动魄,十年后我当然乖乖听令啦。”
他咬了咬牙,发狠道:“传令下去,动手吧!”
袁军各将带领五千人发起攻击,突袭仅残余五百人且麴义等不在的先登营。
......
与此同时,袁绍也和麴义拔剑相向。
麴义说道:“看来我说中了,竟然让士族领袖的袁本初率先拔剑了。”
袁绍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单独一个人见你吗?因为我的宝剑一直锋利,上次几乎斩杀董贼,这次就拿你试试。”
麴义笑了笑,他心中知道自己已经几乎没有活路,除非挟持袁绍,夺路离开。
他拿定主意绝不犹豫,挥剑朝袁绍杀去!
袁绍大喝一声,也挥剑反击!
可是这一声大吼,引来了无数伏兵,只见前前后后拥入无数袁绍侍卫。这些侍卫早已披挂重甲,显然准备多时了。
麴义聚精会神,哪怕可能负伤,也拼了命杀向袁绍。他真的有点后悔,没有带上手戟、手弩,要不然直接拉袁绍垫背,也算不亏了。
可惜,袁绍尽力挡下了他的一箭,紧接着麴义浑身一轻倒飞出去!
颜良彪悍的身形站在袁绍旁边,他大声喊道:“大伙都看清楚了,麴义那一剑就是要谋害主公!”
“将士们快上,把他碎尸万段!”郭图歇斯底里地吼道。
其余逢纪、荀谌、许攸、辛毗等谋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进到营内。
麴义抹了把嘴角的鲜血,再次扑向袁绍。颜良就在一旁,则能让他靠近敬爱的主公?
麴义当然没想过战胜颜良,他逼近以后注意力完全放在袁绍身上,在颜良挥剑砍他臂膀时,他全力扔出一剑。
袁绍今日宴请麴义没有披挂重甲,只是在里面穿了件金属皮革混合的软甲。这种甲足以抵挡削砍,只是面对突刺防护不足。
麴义精通手戟、飞剑等技巧,那佩剑直接击中袁绍右胸,却只是刺伤一点就落了下去。
颜良大怒,一剑剁到底削下麴义一条臂膀,再全力一踹,将麴义踢出十步之远。
麴义飞出后正好落在张郃面前。
张郃被袁绍安排与众人一同埋伏,就是想让他看到麴义动手,彻底与他一刀两断。
但张郃是机智巧变的名将,他越看到这些场景,自然越清楚这一切都是袁绍、郭图等人的阴谋。
他看到麴义阴差阳错的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实在是百感交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暴怒,想一剑杀了郭图。可是,他突然发现麴义正盯着他,向他递来带有无尽意味的眼神。
“救先登营,蛰伏下去,传承兵法。”
张郃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麴义这是向他传递遗言!
幸亏旁边的士卒有点距离,最多只能看到他嘴唇动,但听不到内容。
鞠义突然双眼瞪圆,喷血怒吼道:“袁绍,天下不会是你家的!”
他这临死前的一嗓子把众人吓了一跳,自然没有人再去想刚才他嘴唇微微动这件小事。
张郃持剑在手,仔细地盯着麴义。他看到麴义视死如归的眼神,看见他又递过来充满深意的眼神,这次似乎已经决绝,请求着张郃送他上路。
张郃头脑反应很快,他心中道:“麴义对我亦师亦友,我会用一生铭记这一天的。”
他迅捷刺出一剑,准确地穿透麴义的心脏。
“好!”
颜良已经靠近到三步以内,看见麴义已死,又想起此人飞扬跋扈,经常看不起他与文丑,觉得他们无脑不知兵马。
现在,他颜良护佑主公,而麴义已经是具动也不能再动的破烂尸体,爽啊!
他时刻铭记着,打仗得时候只有主公和他的子嗣们可以坐镇中军,而一旦僭越,麴义就是他们的下场。
袁绍也好像完全没事一样,朗声说道:“张郃,你做得很好!这麴义公然谋反,差点杀了我。你这回杀贼有大功啊!”
张郃心中激起无尽涟漪,麴义已经去了,没有他那一剑,也必然被颜良杀害。
他强忍住感情,抱拳道:“谢主公夸奖,杀贼正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袁绍又问郭图:“麴义的侄子与随从怎么样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负重前行的张郃
郭图脸色一变,略微抱歉地说道:“大部分已经击杀了,只有几个……”
袁绍怒道:“区区几个人,还让他们跑了几个,你到底在搞什么!”
郭图说道:“那几个人似乎有所准备,我们给的酒肉根本没动,还假装被药翻了一样。突袭的精锐被他们欺骗,才有疏忽。”
袁绍想了想,只有几个人不可能逃到哪里,可是他们怎么可能提前有准备,难道有人给麴义通风报信?
如果真有,那大概率是张郃。可是张郃刚才亲手杀了麴义,那就不是他了。
难道是田丰!?
……
在一座布置最为精妙的袁军营寨之中,一场蓄谋已久的围杀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
只见营内布满了士兵的尸体,鲜血缓缓流向了四方,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一队队袁军士兵呼喊着扑了上去,勇猛无畏地砍杀他们的战友。
先登营虽然遭到突然袭击,但麴义已经做了各种情况的预案,其中就包括营寨遭到突然袭击。
在付出两百人阵亡后,先登营不仅没有投降或者自尽,反而扼守住营中制高点与几处由车辆、岩石构成的阵地,杀退了四五次围攻。
现在残余的一百多人大多背负不止一处伤口,没有一个人衣甲整齐,甚至有三成将士身上插了几支箭,却不敢分神处理伤口。
他们无人放弃除了因为无路可退以外,更多是对袁绍等人恨之入骨。
“哎呀呀,你们这些将死之人!”
马延那高辨识度的大嗓门喊道:“麴义已经死了!他的侄子们也死了!告诉你们,是我亲手杀得他们,你们快来追杀我啊!”
先登营残兵无人理会疯癫的马延,这等低劣的诱敌之计,显然是想引诱他们离开地形占优的区域。
马延说道:“你们不来杀我垫背?那可只有原地等死喽~”
“我们准备了火种和毒烟,一会慢慢熏死你们!”
马延毫无文化,但深谙恐吓的办法。他直接以计诱敌不成,就改为渲染恐怖氛围,在对方心中压力骤增。
先登营残兵无人移动,但他们心中也明白,对方如果纵火放烟,他们只能冲出去被轻易杀戮。
多数士卒愤怒地咬牙,但已经有人因为巨大的压力,开始喃喃自语。
残余职位最高的是屯长,他知道一旦对方开始纵火放烟,他们忍不住的时候再奋力突击,肯定一头撞进埋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