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觉得这是捞银子的好办法。
他在登州也大力推行这些新政,每搞一个新政,就能捞到许多银子,他自己捞,下面人跟着分,又给上司送,大家都很满意。
比如开征厘金这事,他就很积极,重征工商税,他也非常积极。
摊丁入亩,官绅纳粮更积极了。
甚至因为他的这些新政,还引的登州接连发生多起叛乱,但平乱这事有当兵的武夫们去擦屁股,甚至平定后,还能再敛一波财。
不管他目的如何,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逃生甚至重新复出的大路。
“杜凤和,过来!”
几名御营士兵过来叫人,
“到,就来。”杜凤和知道是要审问他了,他很痛快的配合。
等到了堂上,杜凤和十分主动的交待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最后甚至还激昂的做了一番慷慨陈词,说自己其实一直忠于大明,只是当初来没的及南下。又说自己老家绍兴,还说自己老家妻儿们也早就向皇上和朝廷捐粮捐钱,补缴税赋等等。
他甚至说自己在登州府也一直在推行皇上的新政,就盼着朝廷能够早点打回登州了。
这番主动,都让负责审讯他的御营官员们有些惊讶。
“好了,你先回去好好反省吧。”
“具体的处置,等候通知。”
几天后。
杜凤和的调查报告跟许多份报告一起送到了朱以海的面前,陈潜夫告诉皇帝,“这个杜凤和两任蓬莱知县,半任蓬莱知府,此人理政能力还是不错的,不过很贪。据我们初步调查,此人为官十载,贪了得有小二十万两银子。”
朱以海也不由的惊叹,“就冲他当九年县令一年知府,就能捞二十万,确实很有本事。”
他看到调查报告上有注明这个杜凤和任知府后,在登州大肆推行大明的新政那套,搞的居然还很不错,什么清田查户,追缴欠税,设厘收税等,很有一把子手段。
这个家伙有几分朱大典或者说潘映娄、阮大铖、马士英、刘孔昭、杨文骢那些人的味道,不是什么很正直清白的官,但能力确实不错。
“他态度如何?”
“这人很识趣,一直说要效忠圣上,效忠朝廷呢。”
朱以海弹了弹报告,“他的那十万赃银?”
“他还不知道他的藏银已经被我们找到了,只交待说有一万多两银子,有些不老实。”
“哈哈哈,看来此人最重银子了,爱财。不过,也是人之常情,这人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底层小官而已,二十年寒窗,十年侯选,十年宦海,早随波逐流老滑世故了,谈什么忠义理想这些,强求了。”
“这样,他不是交待说有一万两银子嘛,那就把这一万两留给他,就说朕赏他的,至于他没交待的那九万两,直接就没收了。
敲打敲打下他,若是他能识时务,那朕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继续代理这登州知府一职,如果他不识时务,那就送去长岛劳动改造,所有银子都没收。”
“万岁对这人太好了。”
“没办法,如今天下官吏大多如此一般,却也正衬托出卿等忠贞之臣。能用就用吧,谨慎着些用便是,贪不可怕,如果有能力,又能受约束,便还好。若是到时还是老样子,再处置不迟。”
杜凤和在俘虏营里又吃了三天稀饭,饿的胃都泛酸水了。
“杜凤和!”
终于又听到唤他。
他被一路带到了陈潜夫面前,
“我是朝廷大理寺卿、御前行走,兼御营总参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圣人赏识,特旨宽赦你,不仅让你署登州知府,你的那一万两银子,也都赏赐给你了,好好干,不要辜负圣人的恩德。”
杜凤和愣住,不敢置信。
“对了,御营将士刚从府衙后院地底找到九万两银子,你知道是谁藏在那的吗?”
杜凤和呼吸急促,那是他的银子啊,为官数任,积攒多年。
可是面对着身着紫袍玉带的陈潜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杜凤和没敢说是自己的,这个官场老油子脑子里迅速的转过各种念头,最后拱手道,“下官之前上任知府时,发现府库里有一大笔账对不上,有人贪污了府库银钱,但是最后没查到下落,估计可能就是这笔银子,或许是上任知府埋藏的,他就是一年前死在任上的,也许因为死的突然,后来又兵荒马乱的,这银子也就一直埋地底下了……”
陈潜夫微微一笑。
“哦,是吗,想不到如此,杜知府觉得这笔银子该怎么用呢?”
“下官建议五万两进献皇上,三万两助饷供军,剩下一万两用来买粮赈济灾民,以及恢复府县官吏,发放薪俸,补齐官吏役员,则能尽快恢复衙门运转,也能尽快的恢复府县秩序、生产等。”
“嗯,你回去后,赶紧拟一个恢复的章程报告上去,要尽快让府衙运转起来,缺人缺银就报告,要尽快恢复民生,不能乱。”
“下官明白,”
“去吧,”
陈潜夫望着杜凤和那谨慎小心的背影,摇了摇头,然后叫来了几名官吏,安排他们暂时去登州府衙协助杜凤和做事。
“盯着点他,”
第443章 表现
杜凤和重新又换上了官袍,补子上两只鹭鸶嬉戏。
对着镜子,看着这深绿官袍,还一时有些不太适应。以前大明官袍是一至四品为绯色,五至七品青色,八到九品才是绿色,绿色品级最低。
但如今绍天帝即位南京, 更定服色,三品以上紫袍,四五品绯袍,六七品为绿袍,八九品为青袍,而且各分深浅两色。
青绿两色尊卑换了个。
登州蓬莱知府是府县,属于上州, 因此是从六品。
“这绿色官袍配这鹭鸶补子, 大人今天真精神,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换上绯袍了。”师爷陈学尹称赞着。
陈学尹是杜凤和的绍兴同乡,也是举人出身,也曾在京当了几年京漂,没侯到官,后来干脆就入幕为宾,专做师爷,放弃了仕途之心。
要说在明末时,官场上师爷是数量庞大的,下到知县,上到知府、巡抚、总督,各级官员身边都有一个幕僚团队,小的几人,多的数十人上百人,这些人都不属于朝廷编制,而是私人聘用的助理秘书。
按职事不同, 又划分为刑名师爷, 钱谷师爷, 书启师爷,奏稿师爷等等,一些高级官员,还有一些师爷纯粹就是陪着喝喝酒做做诗的。
杜凤和为官十载,也有一个不小的幕僚团队,刑名师爷专管诉讼刑律,钱谷师爷专管税赋钱粮,书启师爷负责写信,奏稿师爷负责给上级写稿子等,这些师爷薪水最高的是刑名和钱谷,这都是需要非常专业才干的,一人一年要几百两银子,其它书启这样的师爷薪水低不少。
除养了四个师爷外,杜凤和还有其它私人,比如轿夫、随从等,甚至会安排自己人做捕头、书吏等。
大明高级督抚上任可以随带京吏,布按等省级官员到任,往往也奏带人役,他们上任时奏带官舍、通事、吏差、医士人等,借此传报号令、译审夷情、催督军需、书办写本、疗病等项,此外还要求奏带弟男并侄以备肘腋,家人以供使令。
这些在身边效用人数,均由朝廷支给口粮、马匹、草料等。
而如知府、知县这等低级官员,到任后面对着衙门的许多事务,一个人也是处理不过来的,也需要通过这些师爷、随从们分担,甚至帮他们抓权,只不过这些人朝廷不支给口粮这些,完全由官员自己负责。
但官员薪水本来就低,不可能供的起,所以一直以来,官场也都是自有一套潜规则,最主要的就是收礼,各种上任礼、节礼、寿礼等等,再加上火耗里官吏们的分成。
所以在明朝当知县知府这种官,是需要一个优秀的幕僚团队的,幕僚团队有经验,那么这官也当的轻松,不仅如此,甚至还能捞到银子,否则幕僚没经验,那官员不但会被下面的属官吏员架空,甚至还会赔钱亏本。
杜凤和第一任知县时,就赔了一万多两银子,就是因为当时幕僚们没经验。
“陈师爷,拜贴、礼物等都准备好没?”
登州城破后,杜凤和与他的幕僚班子都被抓起来了,全都饿了六七天,好在杜凤和最后化险为夷,还成功得到赏识,仍为知府,虽然前面加了个署字,意为暂代,有待观察,可起码实职还是到手。
他见过陈潜夫,拿回官印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请求把自己的师爷、随从等都放了出来,先恢复了自己的团队。
他的团队里,基本上都是绍兴人。
明末时,绍兴的师爷很有名,因为绍兴是科举大府,读书人数量极多,秀才举人也多,甚至绍兴人还把书吏当成一门生意来做,形成了有名的绍兴胥吏帮,落第的绍兴士人常常去衙门做书吏,甚至是给官员当师爷幕僚,采用飞过海的办法来积累选官资格,以至于在明末时,天下衙官(州县佐贰官,书吏最高也只能做到这)一半出自绍兴。
天下师爷超过万人,其中有半数多是来自绍兴。
所谓无幕不成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