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我,想去一趟长安,但不是为了去见皇帝他们。“阿云微微仰头看着叶英。
叶英轻轻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你不问我有什么打算吗?”阿云见他这般,也不知他究竟是否明白自己话中之意。
远处流云低垂,山色如墨,层层叠叠仿佛用画笔晕染了多次,叶英知晓,那里是剑冢的方向,莫说一景一物,便是一草一木他也是熟稔的,这是他守护的最初和最后的地方。
静默良久,在阿云一眨不眨眼的等待下,叶英缓缓地,一针见血地道出一句话:“天下之乱,始于九天。”
阿云心中微微一震,却没有接话,这样的话,如果没有小哈的话,她是不会轻易想到的。
“阿云身边那位小友,想必对此深有所想。”
阿云知晓他口中“小友”指的小哈,不禁赧然:“阿英你什么时候知道小哈的啊?”
叶英淡淡一笑,却不作答。
“好吧好吧,”阿云拉拉他的袖子,叹了口气,“小哈他,给我出了三条计策,和裴,助姜,取而代之。”
叶英将那八个字在心中默念了几遍,不解的皱起眉:“和裴是闻喜裴氏,助姜?”
“助姜,是说的霍玉。”阿云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带了些复杂的情绪,“霍玉的身世,我也是方才知晓。确切的说来,他不姓霍,而是姓姜,楚国公姜皎之子,其母为幽天君虐杀,仇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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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平康坊
千千万万酒肆名楼中的一座不起眼的楼里,跪着两个轻纱蒙面的女子。
若是此刻有一个自诩风流经常出入秦楼楚馆的公子哥在场,肯定会被眼前的状况吓掉下巴。
知音那两名女子,一名“严姬”,一名“姚姬”,前者是平康坊最大的青楼玉旒阁的头牌姑娘,向来以清冷着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的花容月貌,无数王公贵族想要一亲芳泽,却至今没有一个人拔得头筹,或有不服气者皆折于严姬的三言两语,喟然受教后甘当护花使者,因此她的地位愈发超然,莫说给男人下跪了,她要哪天正眼瞧一瞧某个男子,估计都会让那人声名鹊起。
至于姚姬,则是平康坊挽月楼的花魁娘子,向来以长袖善舞着称,她的神奇之处,不在于她多有才情,而在于她的口才,以三寸不烂之舌周旋于烟花之地,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奇怪的是,也没有人逼迫于她。
可以说,前者宛如冷月,后者宛如烈火,都是人间绝色,不可多得的佳人,可如今,她们却卑微的跪在霍玉的跟前,听从他的每一个吩咐。
而面对着如斯绝色,霍玉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动容,只随手扯下兜了一襟冷雨的斗篷丢在一边,坐在座位上倒了杯水,却没急着喝,只捏着杯子问:“最近,长安城可有什么异动?”
“王贼被关押在大理寺,朝中多人为之求情,多数为高公公所挡,民间传言纷纷,皆道当今圣上心胸狭隘,滥杀忠臣。”严姬略带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仅是朝中,世家贵戚,甚至公主国夫人为之求情者亦不少,上月甚至惊动了圣上的养母邓国夫人,王贼在北门禁军中势力强大,现下圣上似乎也是投鼠忌器,只免了他的官爵,并未真正的打入天牢。”姚姬有些忧心。
霍玉捏着杯子,嘴角挑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冷笑:“毕竟是幽天君,若是这点儿本事都没有,岂不成了草包,既然他王毛仲想要跳,就让他跳好了。”
“少主您不担心九天那边的事情?毕竟,王贼身为幽天君,地位举足轻重。”姚姬皱眉。
“九天,”霍玉摇摇头,“九天内部与他不和的都不只一个两个,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手的。”
“诺。”二人应下。
“少主,属下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禀报。“严姬犹豫再三,道。
“何事?”
“属下近日来发现,还有一人在暗中查访王贼之事,此人手段了得,虽几次三番被我们发现蛛丝马迹,都不着痕迹的全身而退了,若非上次偶然得知,我等怕是现在都不知道。”
霍玉原本一直漫不经心的表情这才稍微凝重了些,似乎在考量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不在算计之中的意外该当如何是好:“是什么人?”
“御史中丞李林甫……少主……小心烫!”
霍玉蓦然抬头,任由姚姬小心为他擦拭着衣袍上的热茶,滚烫的热水隔着衣料几乎在胳膊上烫出泡来,他却一无所觉,只是满脸呆滞的看着严姬,喃喃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柳萧和叶璇黎这对其实,就是叶楚河与叶黎妹纸有婚约,然后叶黎妹纸英年早逝,叶楚河辗转找到了她的转世叶璇黎,就酱紫……
☆、裴门摆局相试探
叶英和阿云辞别了藏剑山庄一行人,将事物交给了叶晖夫妇去了长安,奉父命来接人的裴二郎君笑逐颜开的接了他们两个回去裴府,裴夫人率领着一群夫人们早早等着,她们多是些侯门王府的贵妇,因着武惠妃那边一直称病莫不清楚这位“上仙公主”的深浅,便趁着今日到裴府来瞧瞧,相府外头里面不停奔波传递消息的门房远远的瞧见他们二郎君的车回来了,便忙不迭的跑进去,给裴夫人报信。
“夫人,夫人,二郎君和咱们大娘以及姑爷都回来了。”
裴夫人喜不自胜,便要出门相迎,一旁裴光庭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裴夫人的小姑子裴氏赶紧的拦住了:“自古以来,只有姑娘和女婿来拜见丈母娘的,哪儿有丈母娘亲自去迎接的,嫂子您啊,还是好好坐着,没的吓坏了新姑爷。”
裴夫人只好坐下,笑笑道:“我不也是许久不见女儿了么。”那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么照顾了三年,怎么着也有点儿感情的,而且,裴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却没能如愿,见着好端端的一漂亮小姑娘遭了长辈们的罪怨,一生下来那个样子,亦是可怜之至,加上十几年杳无音讯,回来的时候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裴夫人的心里是既感念又感叹,加上人老了,对儿女也更加牵挂了。
一旁的几个和她交好的夫人们都笑着附和,不是说裴夫人慈爱就是有福气的,她们大多都是侯门贵妇,皇宫那些事儿也是门清,自然知晓这裴家姑娘是个什么身份的,话里话外也是奉承居多。
听得侍女引二人入内,众夫人差点没把脖子生生再拉长一倍。
只见珠帘被侍女掀起,两个人影相携而入,女的一袭碧色襦裙,臂环淡青色软烟罗,绣着精致花纹的裙幅曳地,青丝挽起,发饰不多,却大气华丽,一双罕见的丹凤眼微微含笑,整个人清新明丽,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在心底赞了句好相貌的众位夫人又忍不住去瞧裴家的那位“姑爷”,在看清楚时忍不住都愣住了一瞬。
红衣玉带,广袖缘皂,发束玉冠,腰佩长剑,整个人挺拔俊秀,玉树临风中透着一股清风冷月般的味道,莫说容颜,就是气度,也得将好些个世家门阀出身的公子给比下去。
这个年纪的女人,对于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一下子只感慨真不愧是圣人的女儿,眼光就是毒。
裴氏掩口笑了,道:“嫂子,这佳女佳婿的,你真是好福气啊,瞧瞧诸位夫人们,都看呆了不是。”
裴夫人笑着睇了她一眼:“你这做姑母的,在小辈面前怎么也一点儿不庄重。”
坐的近点儿的,崔侍郎的夫人赵氏接口道:“秦夫人说的对呀,这样标致的一对,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头一次见呢。”
裴氏眼光微微一转,笑道:“咱们光顾着说了,把人家小俩口冷落在一边不成样子,快快,这新姑爷带着姑娘回门呢,嫂子这当丈母娘的可要给点儿面子。”
阿云松开拉着叶英的手,上前几步坐到裴夫人膝下,笑着喊了句:“母亲。”
裴夫人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应了,含笑的眸子看向长身玉立的叶英,对方长揖一礼,道:“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裴夫人便是点头连声说好,指着一旁的秦夫人裴氏等几个介绍了一下,叶英也一一见礼,众人多数顾忌着阿云的真实身份避不敢受。
裴夫人拉着他们夫妻二人说了还没几句话,忽然下人禀报道:“夫人,相国回府了。”
裴夫人点点头,慈蔼地对叶英道:“既然阿郎回来了,就让他见见女婿,你媳妇儿就留在我这里陪陪我们这些老婆子。”
叶英自然称是,向裴夫人行礼后长身而起,随着侍从去见了裴光庭。
果然在小哈的预料之中……若是裴夫人也罢,裴光庭个大忙人抽出时间要见阿英,必然不是简简单单的要看看“女婿”。
阿云淡淡垂下眼帘,面上依旧一副新妇回门娇羞的笑容,陪着裴夫人说着些趣事儿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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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叶英被引到裴府后花园,就见着刚换下朝服一身褐色圆领长袍的裴光庭在石桌前老神神在地摆着棋局,他身侧立着一个三十来岁模样,身形颀长,轩然有度的美青年,便是如今的京兆尹,裴光庭的族侄裴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