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得魁首,赤剑便是自己的。
 可这份喜悦没过多久就荡然无存了,他们遇到了千年妖兽,男门徒被重重一击,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废掉。
 这只千年妖兽没有脸,只有粗大的四肢和狰狞的身体,虽看起来笨重,但行动却异常迅速。
 几乎是一眨眼就能到人的面前。
 面对它,男门徒无法躲开袭击。
 春风洞什么时候有千年妖兽了?
 不是只有品级很低的阴物么?他咬了咬牙,没有理会身后的落无悔,想拿出锦囊赶紧地离开此处。
 却不料妖兽一爪子拍掉了锦囊。
 男门徒再次被它拍一爪子,吐血不止,妖兽似感受到了还有另一个人,将欲踩死他的爪子收回,摸索着朝落无悔所站的位置而去。
 落无悔笑盈盈看着它,没有动。
 妖兽转移了目标,男门徒抓紧时间地捡起自己的锦囊,颤抖着手打开,一道白光掠过,将他送离了春风洞。
 还差几步,妖兽便能碰到落无悔了,洞口阴风阵阵,绯色衣袂飘飞,他右手不急不慢地往一侧抬,指尖顶端凝了数瓣红莲。
 像能感受到危险,妖兽顿住了。
 落无悔五指一动。
 刹那间,红莲四散,分别向妖兽的四肢割去,一股可怖的红光绚烂不已,瞬间地包围住它,毫不留情地将妖兽一点一点地切杀。
 糜烂的血肉溅开。
 恶臭味随之散出。
 滚滚红光越来越红,血肉割裂得更快,妖兽发出痛苦的沙哑嘶鸣,垂死挣扎地挥动肥大、畸形的尾巴。
 落无悔轻松一跃,灵活地躲开,落地时,新凝成的红莲已在手,掌心一摊,瓣瓣红莲倏地飞出,割断妖兽的喉口。
 啪嗒——
 重物倒地的声音。
 红莲光芒渐灭,妖兽死了。看着此情此景,落无悔面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仿佛经历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这种情况。
 这本是被困在幽冥深渊的妖兽。
 他曾被人扔在那里生活了一年,每天与它们殊死搏斗,双手每时每刻地沾着腥臭味,永远不会忘记它们的气息。
 可那些妖兽今天却出现在云家的春风洞里,也就是说三百年前的折柳镇,有人为达目的而利用了幽冥深渊的妖兽。
 落无悔懒洋洋地想着。
 情绪也没太大的波动。
 红衣上溅到一些属于妖兽的血肉,他脑海里无缘无故地闪过林三七闻着血腥味的反应,想了几秒,还是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洗了洗。
 是有点儿脏了。
 正洗着,春风洞剧烈摇晃起来。
 给人感觉春风洞貌似很快就要崩塌,落无悔浸在水里的手抬起,水滴从指缝一滴一滴地坠落,重新滴回小水池中。
 一阵铃铛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这种声音很熟悉,幽冥深渊里有不少妖兽就是项戴着铜铃铛。
 落无悔十指微微地屈起,仿佛回到了幽冥深渊那段永无止境地杀妖兽的日子,指尖因本能的亢奋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他喜欢双手沾满温热的血。
 对啊,只有新鲜的血才能暖和自己常年冰冷的身躯。
 循着铃铛声过去,越过几个洞口,落无悔看到了林三七,洞顶碎石四落,沙尘溅起,空气异常的浑浊。
 云大公子不省人事地晕倒在旁。
 她手里拿着一只铃铛,小脸被逆流而上的血气憋红。他看了半晌,走过去,握住林三七的手,将那只铃铛也握在其中。
 铃铛声停了。
 两人的手一松,铜铃铛坠地。
 林三七心中卧槽了好几声,手还在微微发着颤,掌心的皮肤被震得发红,一具冰冷的身体从背后轻轻地压过来。
 然后她耳畔响起熟悉的嗓音,低低柔柔的,很好听,却又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一字一顿地道:“抱住我。”
 听到落无悔的声音,她没有迟疑地转身抱住了他。
 反派又怎么了?
 不管了,抱就完事。
 林三七还愁没大腿抱呢。
 感受着这一抹温暖,杀意骤失,少年指尖生成的红莲终是散掉了,他垂着眼,缓慢地埋首进她的脖颈处,高马尾的发梢略显凌乱。
 “林三七。”
 林三七余光瞄着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云大公子,想着该如何把他弄出去,还分神地应落无悔,“嗯?怎么了?”
 下意识地又抱紧了点儿。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三七的手脚快要抽筋了,落无悔才松开她,看向地上的云大公子,又挂上了温柔笑。
 “他是晕了还是死了?”
 林三七一怔:“晕了。”
 云大公子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睁开了眼,那只铜铃铛碰巧地跌掉到了他旁边,碰到手指,铜铃铛似有感应地亮了亮。
 里面先是传出一道极其虚弱的呼吸声,“闵儿?”
 是云家家主的声音。
 云大公子猛地坐起来,喉口又是一阵腥甜涌上来,他压下去了,眼眶通红地问:“爹?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春风洞遇到了妖兽!”
 铜铃铛里的云家家主气若游丝。
 他又怨又恨道:“你们这段日子里见到的云家家主不是我,他们要在今日屠尽折柳镇所有人,咳咳咳,你、你快些带着折柳镇的百姓们逃。”
 也在听的林三七恍然大悟。
 折柳镇被灭的这一天要来了,他们一个也逃不了,除了外出还没回来的四郎,可怜云家家主还怀揣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云大公子落下一滴泪:“爹!”
 “他们、他们把我扔进了幽冥深渊,如今我已是油尽灯枯了,这是我留下来的一缕魂魄,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放进他们要带走的妖兽所戴的铃铛之中,闵儿,你们务必得活下来。”
 “他们根本不配为人!他……”
 云家家主声调蓦然拔高。
 还没说完,铜铃铛黯淡下来了。
 身处幽冥深渊的云家家主应该是死了,云大公子自然也意识到了,眼泪失控地流下,俊秀的面容因极度的痛苦微扭曲。
 “爹!不要啊!”
 铜铃铛没再回应他。
 林三七终于知道自己刚刚看不清楚的血腥画面和听到的野兽怒号声是什么了,很有可能是云家家主正拼尽全力地跟那些妖兽作斗争。
 须臾,云大公子振作起来了。
 他强撑着走到她面前,嗓子沙哑地道:“林姑娘,我的锦囊不见了,我想立刻出去,你可不可以先把锦囊给我?”
 一个锦囊只能出一人。
 还得是绣有所抽那个字的锦囊。
 不然得等到修习试炼结束后洞门大开才能出去,他等不了了,需要马上回到折柳镇,要救那里的百姓。
 林三七给云大公子了,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明空小师父嘱咐过的,事已成定局,不可改,也改不了。
 他哽咽道:“谢谢。”
 锦囊打开,云大公子离开了。
 林三七觉得身旁之人过于安静,偏头看了过去,眼神带着疑惑。
 落无悔盯着她,数秒后笑了一下:“春风洞被人放了不少上古妖兽,而你把锦囊给了他,你是想要替他死在这里么?”
 林三七迟钝半拍地想起这个,不过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也不是不行,就算重来一次,自己也无法拒绝云大公子的请求。
 “对了,你还要我抱你么?”
 她没回,直接岔开话。
 先抱大腿。
 落无悔还没说话,一阵染着海棠花香的风拂过,温软的身体又贴了上来,她说:“那就再抱一下吧。”
 夕阳西下。
 春风洞外面的花草染上了薄红。洞里,少女的发丝随着抱上去的动作摇曳,扫过落无悔垂下来的手,又酥又痒。
 林三七脸上的绒毛被少得可怜的淡光映照得很是柔软。
 鲜血给予的滚烫快感和她给予的温热愉悦二者在脑海里交织着,他抬手抚上她的发丝,缓慢地绕于指尖,暂时选择了后者。
 少年没太多表情,眉眼微压着。
 落无悔那双看似不染一丝尘埃的手将林三七的长发打上结,又轻轻地解开,如此来来回回几次才满意了。
 两人贴着的地方温冷交加,暖有一瞬间压过了冷。
 他忽道:“我们走吧。”
 她仰起脸:“去哪儿?”
 落无悔清澈干净的眼底似乎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情绪,皮肤白皙过头倒显出一抹病态的颓美,眼角的泪痣分外殷红。
 说话的语调还是轻快的,像是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的愉快心情,“去看看到底是谁屠了折柳镇,你不也想知道么?”
 林三七是很想知道。
 可问题是她出不去啊,“我没有锦囊,我出不去。”
 他笑着偏了一下头,转动着眼珠,细长苍白的手指轻搭到她的手背上,“春风洞又如何能困得住我呢,我带你出去便是。”
 林三七:……
 我嘞个去!干嘛不早说。
 等他们出了春风洞时,天黑了。
 沈轻风和白千流带着雾球不知身处何地,他们还没有跟对方汇合,玉简又用不了了,无法传音。
 林三七和落无悔行走在回折柳镇的路上,四周一片沉寂,空气充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却不见一具尸体。
 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
 回到折柳镇的长街,本该热闹喧哗的画面一去不复返,灯笼清冷地亮着,随风轻晃,投落一道又一道虚影。
 所有铺门紧闭。
 地面七零八碎地散落着东西,还有蜿蜒斑斑的血迹,还是不见一具尸体,太安静了,似进入了人间地狱一样。
 林三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绕过掉下来、染到血的招牌旗帜,牵着落无悔往前走了几步。
 “咔吱”有一家店铺门没关紧。
 鬼使神差地,她朝那家店铺走过去,踏上几级阶,迟疑着抬起手,一推,几道身影一晃而过,吓得林三七往回跳了几步。
 好奇心害死猫儿是真的。
 她脚下微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又踩住落无悔的脚了。他没有知觉似的,并没有理会,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店铺门口。
 林三七快速地收回脚。
 等她再回头看,发现那刚才一晃而过的身影不是活人也不是邪祟,而是已经死透了、被吊在里面的尸体。
 晃动时能看见他们背后贴了一道符纸,是缚灵符。
 挂在店铺前的灯笼恰好照亮了几具尸体,林三七仔细地看能看清他们的模样,走近一看,其中有一具尸体有些眼熟。
 她见过。
 是曾在街上吆喝叫卖冰糖葫芦的大娘,那时林三七还觉得大娘的嗓子气真足,叫得忒响亮了,可如今物是人非。
 突然,一道火光掠过。
 她反应很快地将落无悔拉进一旁的小巷,不忘探头出来看,一队人马随街而行,骑在前面几人显然是领头。
 林三七看见了落家家主!
 落无悔慢条斯理地玩弄着她牵住自己的小拇指,抬头草草地看了一眼,道:“不是他,他那时带我去别的地方求医了。”
 那就是易容术了。
 想嫁祸给落家家主。
 还有,明空小师父说的事已成定局、不可改也是真的,领头当中有一名是落无悔在那晚去荒宅杀过一次的男子。
 他还好好地骑着马,但是应该没了那晚的记忆。
 这些人抓住了六姑娘和一名云家门徒,那名云家门徒样貌跟明空小师父如出一辙。
 六姑娘无声地流着泪,以往挂着天真表情的脸满是恨意,要是眼神能杀死人,恐怕骑在马上的人早就被她杀死了。
 另一名领头人忽然叫停。
 他环视一遍附近,可能怕再出现什么变故,立即下令杀了他们,有两个人各拿着一根粗绳朝六姑娘和云家门徒走去。
 下令之人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下巴和一双眼。
 但他一看便是主谋,一出言,其他的领头人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易容成落家家主的人也是乖乖地听话。
 落无悔眯了眯眼。
 他两指夹着一瓣红莲,手一松,红莲掷向那张银色面具,可在碰到的前一秒被无法逆转时空的力量给轻飘飘驳回了。
 因为以前没人见过戴着银色面具之人的真面目,包括带他们回到过去的明空小师父,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谁也不能看见。
 林三七目光定于一间店铺屋顶。
 沈轻风和白千流正蹲在上面,头顶漂浮着浮浮沉沉的雾球,他们就算知道改变不了过去也忍不住想动手。
 可雾球已经撑不住消失了。
 他们也被迫回到现实。
 寺庙的十盏莲灯还亮着,沈轻风和白千流相继地清醒过来,他们都见过屠折柳镇的几名领头人,一时间心情复杂。
 那几名领头人已死。
 在三百年前就死了。
 只是他们的后人还供着他们的画像,他们当年可是名门正派的一门门主!沈轻风深深地闭了闭眼,很是失望。
 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除了那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对方现在还活没活着。
 白千流也沉默了很久。
 他们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寺庙。
 落无悔没他们这么多的感触,天生的冷情冷感,半搂着还没醒过来的林三七,无聊之余,用视线描绘着她的五官。
 三百年来,他见过不少面孔。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好看的、丑陋的,林三七这张皮囊算不上最好看的,但莫名其妙地,落无悔看着她的脸最顺眼。
 他们所坐的地方落了不少香灰。
 林三七的小手从身上掉下去,也不可避免地沾到了,他抬起骨相很好的手指温柔地一抚,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然后虚虚地压了一下她的手腕。
 像是在寸量着什么。
 其实林三七也很想醒过来,可暂时醒不来,被梦魇住了。
 还是不变地做有关落无悔的梦。
 梦中,少年套着一件松垮垮的红衣,劲瘦的腰肢系着一条银纹腰带,瘦得只有皮包着骨头的指尖轻而缓地抚过贴满符纸的墙面。
 他本就是鬼体,虽说一般符纸无法造成伤害,但在贴满符纸的房间里待久了还是会受到影响,更别提日日夜夜如此。
 这间房间布满了冰块。
 就连摆放在正中央的棺材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冰棺,属于冰的雾气弥漫着,落无悔一步一步地过去,目光落在冰棺里面。
 “第七天了。”
 他笑着,“你怎么还不醒。”
 冰棺里躺着一名穿着杏黄色衣衫的少女,她形容如纸,双手交叠地搭在腰间,紧阖着双目。
 落无悔倾身过去,将泛着凉的薄唇印上了她同样冰冷的唇瓣,他依旧是笑吟吟地,“你又骗了我,林三七。”
 没有人回应。
 他直起身子,再越过冰棺,将里面的人温柔地抱起,侧脸贴上了她的脸颊,手熟练地梳着她的长发,低喃道:“院中的海棠花开了。”
 “——可你还没有回来。”
 贴满墙的符纸莫名燃烧了起来。
 落无悔坐在棺材里笑得格外温柔,而怀中人随着符纸的燃烧瞬间地变成了一具白骨,他笑着笑着,唇角弧度滞住了,却又轻声道:“果然无法招魂啊。”
 他轻柔地放下了白骨。
 离开了摆着冰棺的房间。
 红日西沉,钟声敲响。
 绯衣拂过寺庙的门槛,落无悔踏了进去,挑起纤长的眼帘,望着被普通人称之为要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菩萨。
 他看着菩萨,绽开了一个妖冶浓郁的笑,长袖一扬,手中多了一把红色长剑断莲,指腹摩挲着剑柄。
 似在犹豫着要不要劈下去。
 终极,没有劈下去。
 寺庙外落叶纷纷,红衣少年跪在蒲团上,拿着几柱香的手腕系着一串红绳,他说了几句话,动听的嗓音模糊在吹进来的风里。
 只隐约听得见三字:林三七。
 温润如玉的声线牵动着晚风。
 立于寺庙旁的住持垂着苍老的眼眸,身披着黄红色的袈裟,一声又一声地默念着经文,和着久久不息的钟鸣声。
 寺庙的烛火烧得红润,光影在落无悔面孔上细细地流淌着,一双黑浓的睫毛微动着,眼底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干净,映着菩萨像。
 可他带来的招魂灯还是熄灭了。
 落无悔漆黑的眼珠子很缓很慢地一转,视线落到了那盏招魂灯上,一丝光线也没了。
 一道晶莹从瓷玉般剔透的脸庞滑过,少年迟缓地抬起手,冷的。他莫名地弯起眼睛,展颜笑着,“这便是泪啊……鬼也会流泪的么……”
 “原来爱而不得是这样。”
 “也罢。”
 “你不回,我只好去找你了。”
 他也不知在跟谁说话。
 正在转动着佛珠的住持一顿,轻叹一口气,继续念着自己的经文。忽然,落无悔站到了他面前,摁住了那只转佛珠的手。
 “你为何念地藏经?”
 地藏经是超度亡灵的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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