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抱着十一上了司机开来的车,“这车先放你这。”
 “妈咪,拜拜,我会想你的。”
 南焉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等车子驶出路段后,十一抓着宴景禹的衣服,“爸爸,妈咪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回太爷爷家?太爷爷家是我的家,不是妈咪的家吗?”
 “我想和爸爸妈妈还有太爷爷住在一起,我都喜欢你们,不想分开。”
 “妈咪一个人会很孤单的,我想陪着妈咪。妈咪总说,除了我,她就没有亲人了,我想保护妈咪,做妈咪的小男子汉。”
 孩童的声音糯叽叽软绵绵的,还透着几分委屈和坚韧。
 宴景禹抿唇,眸色微怔,随后低头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
 他勾着唇角,“嗯,爸爸知道,我们会和妈咪住在一起的。”
 屋子里越是静谧,就越显得空荡。
 往前在罗马尼亚的除夕,她同样会带着十一贴春联,包饺子,放烟花。
 今年,包饺子,放烟花都可以省了。
 春联嘛。
 她都没买,想贴都贴不成。
 索性就当摆烂了,反正明天她就要和言轻去C省去旅游了。
 简单弄了个早餐吃,她就出门去了趟附近的生活超市,买了一天量的食材。
 好歹是过年,做点好吃的,还是很有必要的。
 等她拎着东西回来时,门口正蹲着一抹身影。
 “轻轻?”
 言轻抬起头,无奈地笑道,“你去哪了?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
 南焉‘啊’了声,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二十分钟左右,言轻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大概就是她从超市出来后的时间段了。
 “不好意思,没看手机。”她走过去,“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去超市买中午的食材了。”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新年惊喜吗?反正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凑在一起也热闹些。”言轻‘啧’了声,指着身旁的两个大袋子,“要说咱俩这无用的默契还挺多的。”
 “你怎么买那么多?”
 南焉瞧了眼自己的袋子,瞬间觉得逊毙了。
 言轻哼了声,“过年嘛,当然要吃点好吃的啦。”
 她笑了笑,输入指纹开门进去。
 两人将东西提到厨房,翻看了下彼此买的东西。
 “你就买这个?大过年的,你也不嫌磕碜,还有,外面连个对联都没贴,一点喜气都没有。”
 言轻一脸嫌弃,“你不能因为十一不在你身边,连年都不过了吧。”
 南焉,“没有,前几天不是去名山了吗?昨天回来后又不太想动,况且好多店都没开,就懒得买了。”
 “哼,少来,你可是刚去了趟超市,超市难道还能没有?”
 言轻扬着眉,从自己的两大袋东西里翻出一副对联和一个福字,以及中国结和灯笼的装饰品。
 在她面前晃了晃,“还好,我有准备。”
 “你准备得这么齐全?”
 “那是。”
 南焉迟疑了会,才说,“我还以为,今天除夕,怎么也要回临州你舅舅那边吃个团圆饭,明天再和我去C省呢。”
 言轻笑着耸肩,“我和我舅舅说,过年是最忙的一段时间了,所以就不回去了。”
 她顿了顿,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反正,我舅妈也不喜欢我,知道我不回去,肯定会高兴得多准备几样大菜,生怕我吃了她家的东西。”
 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和舅舅家的关系其实并不算亲厚。
 只是16岁那年,舅舅可能出于对她母亲的愧疚,不顾她舅妈的反对,把她接回去,让她换了个地方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舅舅对她,还算说得过去,也让她感到了亲人的温情。
 但她舅妈是真的讨厌她,从来不会让家里的表哥表妹和她接触。
 有时候表哥表妹偷偷和她接触,也会被她舅妈骂得狗血淋头。
 还是当着她的面骂。
 大学过后,她就很少回舅舅家了。
 只会隔三岔五地给舅舅发个消息问候一下,或者发工资的时候,给舅舅打点零用钱。
 只因她舅舅的钱全在她舅妈手里。
 舅妈强势,有时候舅舅买包烟都显得很卑微,她则会偷偷接济舅舅,还有正在读大学的表妹。
 南焉默了两秒,岔开了话题,“既然东西都买了,我们就动手吧。”
 “行。”
 言轻是个乐天派,从小的认知里,就是开心最重要。
 她的到来,也让原本有些过分安静,寂寥的屋子里有了欢声笑语,平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中午弄了一大桌子的菜,分量都不算多,但毕竟人少,胃口有限,吃完后,还剩了不少。
 下午两人找了部电影,窝在沙发上看。
 结果看到一半,言轻接到了公司打来的电话,让她临时带班去电视台采访一个二线艺人。
 言轻面上苦唧唧,“你说是不是我给我舅舅找的那个借口不太吉利啊?”
 “可能是吧。”南焉也有些哭笑不得,“那明天还能去C省吗?”
 “应该能,部长说,E组的组长请了个急假,我就给她代今天的班就够了,我这个假期可是攒了两年的,磨了他两个月,她要是把我抓去加班,我就辞职。”
 言轻将手中的薯片放好,拍了拍手,“快,借我一套衣服,化个妆。”
 南焉摆手,“衣柜里,你自己去挑吧。”
 言轻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挑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衣服。
 她和南焉的身材差不多,衣服什么的都挺合适。
 等言轻一走,屋子里再次冷清了下来。
 南焉连电影继续看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
 但也没有暂停,任由电影放下去,自己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会。
 结果,这一睡,天快黑了才醒来。
 影片早就放完了,整个客厅都比较昏暗,只有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隐隐亮色。
 她起身将灯打开,拿起手机准备给宴景禹发条消息。
 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发点什么。
 应该和十一说新年快乐,给他发压岁钱的。
 可不知怎么,或许是想得太多,太复杂了,她觉得这样找宴景禹,好像太过刻意了。
 像是在故意找话题似的。
 思忖了片刻,她又把手机放下。
 中午那顿饭吃得比较晚,也吃得比较多,晚上就她一个人了,且只要把中午的菜热一热就行了,反倒也没那么着急了。
 八点半左右,南焉开始煮饭热菜。
 外面门铃却忽然响了。
 南焉拿着锅铲的手顿住。
 这个点能来的,除了言轻,那就只有……
 她转身往门口走,连手里的锅铲都忘记放下了。
 一开门,果不其然,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大不小。
 “妈咪,新年快乐。”
 十一穿了件黑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兔子绒绒帽,下面是条灰色的运动裤加一双黑白运动鞋。
 看得出来,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南焉心底漾开抹不小的悸动,羽捷煽动,瞳孔微颤。
 宴景禹睨着她的反应,一时间也琢磨不出她的喜怒情绪来。
 倒是瞥了眼她手里的锅铲,“就是这样迎接我们的?”
 南焉回过神,将手中的锅铲放下,笑着对十一说,“嗯,宝贝新年快乐。”
 “你们……怎么来了?”
 后面那句话是问宴景禹的。
 “十一想和你一起吃团圆饭。”
 南焉的唇翕动,“那你爷爷那……”
 晏家那边不用吃团圆饭吗?
 老爷子居然舍得放十一过来?
 “晏家的团圆饭吃过了。”
 看南焉一副不是很能理解的样子,十一笑眯眯道,“妈咪,太爷爷家中午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吃的肚子鼓鼓的,晚上我和爸爸说想过来配妈咪一起吃,你看,现在肚子一点也不鼓。”
 十一这番话说得不是很清楚,尤其是后面那句,没头没尾的。
 但作为最了解十一的人,南焉却听懂了。
 他应该说的是,晚上也在言家老宅那边吃了,但没有吃饱,特意留着肚子来这边陪她一起吃的。
 她笑了着刮了下他的小鼻子,“瞧把你忙的,吃个饭还跟赶场似的,辛苦我家十一了。”
 “你确定要在这里站着说话?”宴景禹问。
 南焉这才侧开身子让他们俩进来。
 关上门后,她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这是什么?”
 答非所问,“你在做什么?”
 南焉这才恍惚想起来,自己锅上还热着菜,刚刚着急开门,都没关火。
 她面上一慌,‘啊’了声,拿着锅铲就冲进厨房了,“我的菜。”
 宴景禹睨着她的背影,扬着眉梢,勾起唇角。
 她头发只是用了个蝴蝶结大夹子夹着,身上穿的也是套居家服,还系着一条青色的围裙。
 不去看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觉得像是一个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
 很有烟火气,也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走进去,就看料理台上放着不少碟子。
 里面的菜看着就是剩下来的。
 “你中午吃剩的?”
 南焉回头看了他一眼,“嗯,和轻轻一块做的,有点多。”
 宴景禹皱了下眉,“你晚上也准备吃这个?”
 “不然,倒掉?多浪费啊。”南焉注意到他的神色,“等会我再炒两个菜。”
 他这金枝玉叶的,想来都不知道剩菜是个什么味道。
 况且还有十一在。
 在躲准备两个菜是应该的。
 “需要帮忙?”
 南焉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动了动唇,“不用,你还是出去看着十一吧。”
 宴景禹瞧出她眉宇间透着的那股淡淡嫌弃之意了。
 他抿抿唇,但想来,在厨房这方面,他的确不懂。
 思及此,他准备转身离开厨房。
 南焉忽然问,“你的腰,好了?”
 她也是猛然想起来的,刚刚开门见他都是抱着十一的。
 “嗯,昨天裴声来了一趟,让他看了下。”
 按了将近一个小时,效果还算不错,再加上今天换了膏药,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是没什么问题的。
 南焉‘哦’了声,没有再细问。
 她动作很麻利,等菜全部弄好后,宴景禹才拎着那个保温桶进来,在橱柜里找了个汤碗,将保温桶里的汤倒出来。
 南焉只瞥了眼,顿时愣住。
 是牛肉海带汤。
 “老宅厨房晚上做的,十一说要带过来给你尝尝。”
 南焉深深看了他一眼,默了片刻,缓声道,“谢谢。”
 宴景禹,“还有什么要端的吗?”
 “那个……”
 南焉顺手指着那盘刚炒好的青菜。
 音还没落下,宴景禹就将菜端出去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微蹙着。
 总觉得,宴景禹变了,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接地气了,大有一种被拉下神坛的既视感。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宴景禹这样的变化。
 总觉得别扭,怪怪的。
 她抱着碗筷出去,朝客厅玩玩具的十一喊道,“十一,洗手吃饭咯,要准备填饱你的肚肚啦。”
 “来啦,来啦,妈咪,好香啊,我又饿了。”
 十一很给面子,立马就放下手中的玩具过来了,看着饭桌上的菜,发出了真诚的感慨。
 随后‘哒哒哒’的跑去浴室那边洗手了。
 三人吃饭时,已经到九点了。
 虽然晚了点,但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第一顿团圆饭,也显得格外有意义。
 饭吃完,刚把碗收好,没来得及洗,言轻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我来,你去接。”宴景禹说。
 南焉持有怀疑的态度,“你会洗碗?”
 宴景禹信心满满,“很难吗?”
 南焉哑然,什么也没说,就拿着手机去客厅接视频了。
 刚接通,明廷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怎么打视频不接?”
 她一边和言轻聊天,一边和给明廷打字:我正在和轻轻视频呢。
 言轻得知情况后,说了句‘那还不简单’,便直接挂断了视频,把她和明廷都拉进一个群里,然后发起了视频邀请。
 “干妈,干爹,新年快乐。”
 视频一接通,十一就入镜了,挡在南焉面前,伸出自己胖嘟嘟的小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言轻一脸惊喜,“哎哟,你这小财迷也在啊,什么时候过去的?”
 “晚上来的。”南焉替他回答。
 “谁送他来的?不会是……”言轻欲言又止。
 南焉没有说话。
 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了。
 总不能是晏家的司机单独把十一送到南焉这里吧。
 “干爹,你怎么不说话?”十一歪着脑袋,鼓着腮帮子,“是我太直接了吗?”
 明廷看他这样,哭笑不得,“等过了年,我家十一又要大一岁了,干爹不在星城,不过你的新年礼物和压岁钱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放心,少谁都不能少了你的。”
 “真的吗?”十一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干爹。”
 客厅这边其乐融融,厨房洗碗这边,气压就显得比较低了。
 宴景禹在听到‘明廷’‘干爹’这四个字时,心情就不怎么好了,脸也沉了下来。
 连带着洗碗的心情都没有了。
 本来就是第一次洗碗,并不算熟练,结果因为心不在焉,手里的碗没有拿稳,‘啪’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声音清脆又响亮。
 把客厅的南焉和十一都震了下。
 十一更是跑过去问,“爸爸,你没事吧?”
 宴景禹回头,“没事。你别进来,小心扎到脚。”
 说着,还用余光瞥了眼客厅。
 见南焉只往这边扫了眼,他眼神淡了下来。
 十一重新回到客厅和视频中的言轻还有明廷聊天了。
 言轻因为还有工作,没聊多久就把视频挂了,视频的就只剩南焉和明廷了。
 厨房又碎了个碗。
 南焉眉心紧皱,又往厨房看了眼,见宴景禹正蹲着捡地上的碎片。
 又过去了三四分钟,厨房里又传来一道碎碗的声音。
 南焉黑了脸。
 她觉得这狗男人是故意的。
 她承认今天晚上的碗和碟子确实有点多,但也不至于能让他洗这么久,还打碎了这么多。
 别问,问就是有点心疼碗了。
 视频中的明廷其实也听到碎碗的声音了,唇角扯出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我大概要五六号才会回星城,十一的礼物还在我家里,估计得等我回去了才能给他了。”
 “没事,你别听十一说的,他小孩子,童言无忌。”
 “作为干爹,礼物和压岁钱应该的,前几年都给了,没有今年落下的道理。”
 两人说了几句后,就把视频挂了。
 南焉起身走到厨房,见宴景禹正在擦料理台。
 “你打了几个碗?”南焉问。
 宴景禹回头,“三个碗,一个汤勺。”
 南焉:“……”
 “你故意的。”这不是反问,这是肯定句。
 “手没拿稳。”他解释得认真。
 南焉的眉梢狠狠挑动了下。
 她会信吗?
 三十多岁的人了,至于连个碗都拿不稳吗?
 要说第一个没拿稳,她还能勉强信了,后面全拿不稳,就扯了。
 “这里缺个洗碗机,等年后,我让人送个洗碗机来。”
 南焉哼了声,懒得和他计较,“你什么时候带十一回去?现在都快十点了。”
 “没打算回去。”
 南焉:“???”
 “来的时候和爷爷说了,明天上午再回去?”
 南焉脸上的情绪略微有些复杂,“那你爷爷……”
 居然能同意?
 其实当时老爷子知道他要带着十一去找南焉的时候,就很不高兴了,可谁让他大孙叛逆呢。
 压根就不是去和他商量的,而是去下达通知的。
 宴景禹一本正经,“他没说什么。”
 “妈咪,我的压岁钱呢。”十一这时候走过来,一边揉眼睛,一边问。
 南焉笑着捏了下他的小鼻子,“等着,妈咪去给你拿。”
 等厚厚的红包拿到手了,十一也就心满意足了,让南焉带着他去洗漱刷牙,要睡觉了。
 等从儿童房出来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宴景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她转身回房间拿了套睡衣,去浴室洗澡。
 浴室的门一开,里头的热气全都跑出来了。
 宴景禹回头时,正好看见南焉站在水雾中,睡衣算保守,但开着暖气的缘故,睡衣不算厚,比较轻薄。
 空荡荡的一切若隐若现,伴随着氤氲的狐狸眼。
 不经意间就能轻易将他的心和魂一并勾走。
 他喉结轻滚,眸子染上几分浊意,“新年快乐。”
 以前时,宴景禹也从不会吝啬在一些特定的节假日中给她惊喜和祝福。
 尤其是在情人节和生日以及新年时。
 他的浪漫与她而言,都是刚刚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