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我绝无此意。”
林四冷哼了一声,越过苏雪晴朝着外院走去。
见状,苏雪晴立马跑过去,问:“你干什么去,又要离开家?”
她这丈夫只要一有不顺心的就离开家,不跟任何人说他去了哪里。
林四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朝前走去。
苏雪晴心里有些慌。婆母一开始对她还好,最近看她越来越不顺眼了。尤其是林四被自己气走后,婆母就更烦她了。
“你别走!”
林四步子走得更急了。
苏雪晴眼见着跟不上林四,大吼一声:“你再走咱们就和离!”
闻言,林四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好啊,你现在就去写和离书。”
他早就想和离了,可他们二人是联姻,不由他决定。
苏雪晴:……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林四失望,道:“你什么时候写好和离书我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大步离开。
苏雪晴很生气却拿丈夫没有一点办法。
为了不让婆母生自己的气,回头她就跟人说林四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女人,他去外面喝花酒了,将自己说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苏宜家和林家具体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每次苏宜家脸上都带着笑容,可见心情不错。
后来甚至有人看到苏宜家和林青淮在酒楼私会。
京城中开始传二人的八卦。
苏国公听到这些事想到的却不是女儿和林青淮曾定过亲的事情,而是女儿之前说过的事情。秦家主动交了兵权,得到了不少好处。虽兵权没了,但秦家第一武家的名号却坐实了,将来三代可掌秦家军,秦家百年内不会倒。
那林青淮本就喜欢女儿,女儿又和林家有亲戚关系,她那张嘴惯会说的,万一林家也学秦家的话该如何是好?
◎新年已至。◎
过了几日, 苏宜家在外面应酬完回府时天色已黑,见到韩至,她感觉一身的疲惫顿时减轻了许多。
“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韩至觑了一眼自家娘子的神色, 道:“今日本就是我应该回来的日子, 娘子难道忘了吗?”
苏宜家算了算日子, 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十五。最近实在是太忙了, 她给忘了。
“抱歉,我忘了。”
韩至抬手揉了揉苏宜家的头, 道:“没事,娘子刚刚去哪里了?”
苏宜家顺势靠在了韩至的身上:“和林大姑娘去桃花阁吃酒了。”
韩至眼神微微一变,问:“只有林大姑娘吗?”
苏宜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她抬起头来看向韩至:“夫君这是何意?”
问完, 她仔细看了看韩至的脸色,总觉得他今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往日他若是从军营回来心情都十分好, 今日看起来脸上没多少喜色。
“发生了什么事?”苏宜家又问。
韩至看向苏宜家, 憋了半天, 问:“娘子今日去见林青淮了?”
苏宜家眼底浮现出来了然的神色。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韩至始终在乎林青淮, 还好他今生比前世稳重许多, 至少他没有直接去酒楼里打林青淮, 而是选择等在家里问她。
苏宜家承认了:“确实见到他了。”
韩至心里一紧。他相信自家娘子, 可是这二人毕竟从前定过亲,他总担心娘子会被人抢走。总之一句话, 他相信自家娘子, 但他不相信自己。
苏宜家又道:“你别误会, 我不是特意去见他的。我进去时正好碰到了他。今日晚秋也随我去了, 她全程都在, 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她。”
只要娘子不是故意去见林青淮的韩至就放心了。
“我一直都相信娘子。”
苏宜家故意去接触林家人,的确乱了苏国公的心,同时也乱了韩至的心。他生怕娘子会和林青淮旧情复燃。
苏宜家:“我就那么让你不放心吗?”
韩至抿了抿唇,道:“是我对自己没信心。娘子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他得知了此事特别想去看一看,但他忍住了。
因为他相信娘子。
苏宜家踮起脚亲了亲韩至的脸。
“你对我也很好啊。”
被娘子主动亲了一下,韩至心情顿时美了起来,他凑近了苏宜家的耳朵,低声问:“哪里好?”
苏宜家抬手打了他一下,道:“你怎么说两句话就开始不正经。”
韩至:“这就叫不正经了?我还能更不正经些,娘子想不想感受一下?”
苏宜家看出来韩至的意思,抬手捶了他一下。
韩至立马抓住了苏宜家的手,将她带到了自己怀中。一个月没回家,他可太想她了。
他低头亲了亲苏宜家的唇,许久才放开,哑声问:“娘子想我没?”
苏宜家低声嗯了一声。
韩至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又继续问:“嗯?想没想?”
苏宜家又嗯了一声,这一次比刚刚声音大了一些。
韩至仍像是没听到一般,抬手挠了挠苏宜家的腰,又问:“嗯?”
苏宜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在韩至怀中动了动。
韩至哪里受得住,抱起怀中的人朝着床边走去。
许久过后,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说话。
韩至:“对了,娘子可知我如何知晓你见了林青淮?”
苏宜家:“旁人看到告诉你的?”
韩至:“是林家四公子说的。”
苏宜家有些惊讶,看向韩至:“林四公子?他如何知道的?”
韩至亲了亲苏宜家的唇,道:“你二妹妹知道你和林大姑娘要见面的事情,将此事告知了林青淮,引着林青淮去见你。”
苏宜家眉头皱了起来。
苏雪晴到底在干什么,她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如果韩至不相信她,如果他们二人感情一般,他们夫妻二人很有可能因为苏雪晴的举动大闹一场,从此感情破裂。
“二妹妹这个人自己家里一团糟,还不想让别人好过,自从父亲将她许配给林家,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韩至:“或许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从前不敢,后来仗了林家的势。”
苏宜家点头:“你说得对。”
韩至感慨了一句:“苦了林四了。”
闻言,苏宜家看向韩至:“你和林四很熟?”
韩至:“还好吧。”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林四的风评都不太好,林家人瞧不上他,没有在朝中给他安排职位。苏雪晴也很不喜她这个丈夫,时常回娘家诉苦,说林四的不好。
不过,仔细想想,她对林四的了解似乎更多的是来自苏雪晴,而苏雪晴这个人——
不值得信任。
韩至又道:“他之前偷偷去了军营中,想要从军,后来被人发现了。我瞧着他一门心思想报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他留下了。”
苏宜家没想到林四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可见她前世今生对林四误会颇深。
“怪不得他时常离家出走,原来是去军营了……”
苏雪晴却对外说他去喝花酒了。
她当初还劝苏雪晴莫要嫁过去受苦,原来受苦的人一直都是林四。
改革一直在推进,朝中为此争论不休。
民间也开始沸腾。
江南有位陈姓少年一直带领寒门子参与此事。
此事毕竟是皇上主导,而皇上已经将兵权收归到了手中。朝中大臣们即便是不满,也只敢在嘴上说说。慑于皇权,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过了数月,改革已经隐隐有胜利的征兆。
这时,苏景臣从江南回来了。
苏景臣回到京城那一日苏宜家等在了城外。
看到她,苏景臣很惊讶,问:“妹妹怎么等在这里?”
苏宜家:“我不放心兄长。”
苏景臣笑了:“怕什么,你让韩至安排人保护我,哪有人能伤害的了我?”
前世兄长刚到京城就被人设计陷害入了狱,从狱中出来后又被人毒死,他的理想抱负全都没能施展开来。
今生苏宜家让韩至将兄长保护得很好,迄今为止京城世家还不知道引导此次改革的那个寒门子其实是兄长。
苏宜家:“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我随兄长回府。”
苏景臣:“不用,这件事我已经准备了十多年,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
苏宜家:“可我想听,我做了那么多事,投入了那么多钱,想知道结果。”
苏景臣笑了:“也好,那你随我去吧。”
苏国公正为改革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明知不可为,他还是想做一些事。得知长子和长女要见他,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苏宜家看向管家:“阿叔,你去跟父亲说,寒门子陈景苏想见他。”
苏国公听到管家的话愣住了,陈景苏竟然敢来见他?他派人去江南暗杀此人,可派去的人全都有去无回,竟是连陈景苏的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苏国公很快见到了长子和长女。
他此刻还不知道什么,有些不耐烦。他想见的是陈景苏,不是这两个只会惹自己生气的孩子。
“你俩若无事赶紧出去,为父有事要忙。”
苏宜家:“父亲在忙什么?忙着对付陈景苏吗?”
苏国公:“你既知道就别打扰为父,对了,为父说过不让你来,你怎么又来了,谁放你进府的?”
苏宜家本就是苏家嫡长女,而她的母亲是苏家的主母,她想回府再简单不过了。
“陈景苏就站在父亲的面前,父亲何必再费心思找他。”
苏国公愣了一下,看向长子,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苏景臣,陈景苏。
那个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他原以为长女吃里扒外已经是最大的叛徒,没想到长子做的事情更绝!
苏国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愤怒,此刻他半丝优雅都无,咬着牙吼道:“为父供你长大,让你去书院读书,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
苏景臣:“儿子在拯救大齐,拯救世家,拯救苏家。”
苏国公拿起来砚台砸了过去。
这次和上次不同,苏国公上次并未砸女儿的身上,这一次砚台结结实实砸在了儿子身上。
虽然苏宜家拉了一下苏景臣,苏景臣却没想过躲,所以砚台还是擦过了他的额头,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苏宜家大怒:“父亲,你在做什么,你难道要杀了兄长吗?”
苏国公:“我在做什么,他又在做什么,你们俩又在做什么,你们这是想要为父的命!”
苏景臣不甚在意,抬手擦掉额头上的血,道:“父亲,世家历经百年,早已腐朽。生了蛀虫若不挖去,整个大厦都要倾倒。若想苏家长久,须得狠心改革。”
苏国公:“改革?我看你是想杀了为父自己掌管苏家。我当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苏景臣:“儿子从未想过取代父亲,也不会取代父亲。儿子只希望天下能给寒门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寒门学子能够读书,能够入朝为官。世家把持朝政太久,对大齐并非好事。”
苏国公:“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能被称为苏大公子都是为父的功劳,若是没了苏家,你俩和路上的贫民又有什么区别?享受了世家带来的好处,如今却要砸了世家的碗。为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苏景臣知道自己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不太好听,父亲可能会更加愤怒,他不想牵连妹妹。他看向苏宜家,道:“宜家,你先出去,我和父亲聊一聊。”
苏宜家有些担心苏景臣,但还是说道:“你小心些,我就在门外守着。”
苏景臣对妹妹笑了笑:“好。”
苏宜家出了院子,琢磨了一下,让人将苏景祐叫了过来。
今日过后,苏景臣的身份整个天下都会知道。
苏宜家将此事告知了弟弟。
苏景祐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他没想到令父亲恨得咬牙切齿,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竟然是自家兄长。
苏宜家:“我上次跟父亲说过的话是不是应验了?皇上早晚会改革,咱们家不能再和皇上对着干了。”
苏景祐沉默许久,道:“上次长姐走后我想了很多,咱们家确实快撑不住了。”
苏宜家:“所以你要多劝劝父亲。”
苏景祐:“我劝过了,父亲也有些意动,只是他还在观望,结果后来皇上推行了选官制度,父亲特别生气。”
得知了这个信息,苏宜家心里有数了。
苏景臣:“长姐,你也为父亲考虑考虑,为苏家考虑考虑。若是皇上的选官制度真的推行下去,苏家就真的不复从前的繁盛了。皇上想收拾咱们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苏宜家:“你放心,只要父亲及时站队,苏家不会完的。”
书房里很快又传出来争吵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父子二人吵了许久。
一个时辰后,苏景臣从里面出来了。
看兄长的神色,以及他身上的茶叶水的痕迹,苏宜家就知道他没能成功说服父亲。
苏宜家想了想,再次进入书房。
看到来人是长女,苏国公没什么好脸色,道:“滚。”
苏宜家:“女儿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苏国公冷笑。
苏宜家:“父亲担心苏家一旦站出来支持皇上的改革,将来文臣们便不会再听苏家的,朝堂上苏家的门生也会越来越少。苏家世家的地位将不保。”
苏国公:“为父从未说过要支持改革。”
苏宜家:“兵权如今尽数在皇上手中,此次改革不管任何人阻拦都会继续下去的。这一点我想父亲也是知道的。父亲有没有想过另外一个问题。”
苏国公知道女儿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没理会女儿。
苏宜家:“主导此次改革的人是在天下素有才名的寒门子陈景苏,此人在寒门中地位超然,一呼百应。而这个人是您的儿子,是苏家子。您什么都不用做,寒门士子就会以苏家为首。改革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苏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苏国公今日第一次正眼看女儿。
苏宜家:“另一方面,兄长的身份公开后,您说您不支持改革,天下人会信吗?您倒不如向皇上坦诚,就说自己早已知道此事,此前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迷惑世家。其实您是支持改革的。”
苏国公眯了眯眼。
苏宜家:“父亲做与不做,改革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若你主动去支持改革,或许对苏家的结果会不同。”
苏宜家出来时苏景臣和苏景祐正在一处说话,兄弟俩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苏景祐一直以为兄长是个性子有些内向的读书人,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对兄长的了解太少了。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苏景祐去书房了。
苏宜家:“兄长今日不要在府中住了。”
苏景臣知道妹妹在担心什么,道:“不用,我相信父亲。”
苏宜家想到前世的事,说道:“我不信,听说兄长在江南时遇到了不少杀手。”
苏景臣:“那时父亲不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既已知晓,断然不会再做什么。”
苏宜家:“兄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是最了解此次改革的人,你想过没有,若你离世,改革将很难推进。”
苏景臣迟疑了。
苏宜家:“就当是为了百姓,兄长今日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住。”
苏景臣:“好。”
苏宜家回到府中时发现韩至回来了。
苏宜家:“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韩至:“兄长今日回来,我不放心。”
苏宜家:“既然你回来了,不如让兄长住在咱们府上吧。”
韩至:“好。”
随着苏景臣的身份公布,整个大齐都沸腾起来。
苏府从未有过的热闹。
苏国公渐渐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世家认为他是叛徒,寒门又觉得他们是世家,高高在上。
一个月后,苏国公终于妥协了,在朝堂上公开支持皇上改革。
苏家如今虽然已不复从前的辉煌,但作为在大齐屹立数百年的世家,在文臣中的影响不可小觑。苏国公这一倒戈,赞成改革的人多了起来。
支持者比反对者要多了。
以林家为首的文臣们不敌赞成改革者。
皇上借势开始清算林家,林家从国公府变成了侯府。
而苏国公爵位却没有发生改变。
众人看清了形势,知道无力回天,渐渐也不似从前那般反对了。
年底之时,选官制度正式确定下来,推举和考试各占一半。
改革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改掉,要一点一点来,世家能同意寒门通过考试选官已经是巨大的让步。
等到来年三月初一,大齐将举办一次考试,不论出身,任何人都可报名参加。
新的一年很快到来了。
转眼间苏宜家已经嫁给韩至一年多了,这是她在韩家过的第二个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