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资蜀道山(陈年旧拾)

【不是，就凭借几个顺口溜就说别人是敌特，太草率了吧？】
【对啊，我是真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我一男的又不玩儿跳绳。】
【好家伙，好家伙，这很难不让我怀疑评论区也有50万啊，我一个05后都知道是什么，怎么还会有中国人答不上来？】
【比起答不上来，我更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个会是全国统一的】
【真的很奇怪，我甚至不知道谁教我的，我就会了】
【我也是男生，从来没跳过皮筋儿，但是为什么我能熟练的背出来啊】
【这个童谣可大有文章，是当年的情报暗号来着，那会儿我们研究核武器，在沙漠里，开花就是指两弹爆炸，马兰是实验基地的名字，21是研究所，256和257还有哪些号码，是队伍唯一能够与外界取得联系的特殊代号邮箱。】
【对，我奶奶跟我讲过，那会儿有很多人都在各种地方隐姓埋名干大事，报纸和广播的传播速度最快，但却没办法让每个人都知道，就有了这首童谣】
【呜呜呜，看到弹幕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爷爷当年忽然离家出走了，后来我和同学跳皮筋儿，我祖祖问我在说什么，还让我唱给她听，然后说了好多话，我不记得了，那会儿我小，还以为我祖祖疯了呢，不过后来我爷爷也没回来，倒是村里来人给了我们家一笔钱，我才能一直读书上学】
【那会儿我们国力不强，又不发达，电报的消息反而容易被监视，所以就用最原始的信件，想到邮政快递的信封里可能包含着国家大事，莫名有种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的感觉】
【邮政快递，又名，哪儿都通】
【正经快递，合规合法，使命必达】
【我说呢，小时候就觉得很迷，总感觉这个顺口溜又顺又不符合逻辑，感情是因为我没听懂背后的逻辑】
是不是敌特，当然不可能简单的凭借一两个顺口溜来定夺了。
“小李，打电话，让局里派人过来支援，”有嫌疑，自然也不能就这么放回去，杜队直接安排，“季队，还要麻烦你们帮个忙。”
警局只过来了七个人，消防队过来了十几个人，加起来倒是能够暂时控制局面。
季晋明白杜队的意思，朝六子招了招手，六子秒懂，带着消防员将武术馆大门关了起来。
众人这回是真被吓到了，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了心虚。
有人想走：
“关门？！你们想干嘛？！还想囚禁我们的人身自由吗？！”
“我们只是来退钱！你们怎么能这样！”
有胆小的：“我，不然我不要钱了，我就不要钱了，我要回去！”
“对！我请假只请了半天，我要回去了！”
“不是，你们走什么？那我们的损失谁来赔？！”
当然，没人能走得掉。
面相最讨喜的一个警察和消防员们一起站在大门前，一边出声安抚：
“大家稍安勿躁，稍微等一会儿，有些事情我们需要调查一下，才能放你们离开。”
“现在，请大家关掉所有的手机直播，禁止拍照录像录音等设备的使用。”
“配合调查，我们会尽快。”
“啊！你们干什么！警察打人了！”有人不听话，警察再三劝阻，依然固执地往门边冲，想要开门出去，还用直播的手机怼在警察的脸上，被按了，甚至直接绞了手机掐了直播。
事实证明，暴力，是很有用的。
所有人都收起来了手机，十分乖觉听话，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节目组的直播也不能继续了，但直播间没办法掐断，于是摄像只能把手机架在另一边的流水假景那边给观众欣赏。
甚至还有老大哥跑错地方了：
【主播这造景真不错啊！哪儿弄的啊！】
【啊啊啊，有什么是我们尊贵的V8不能看的嘛QAQ】
【啊啊啊，我也好想看，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此时此刻，好奇心达到了巅峰】
当然，好奇也没用，涉及政治上的东西，可比设计颜色要敏感太多了。
门口警笛声响起，又来了好几辆警车，带队的是一个女警。
“周局。”杜队上前。
“问过了，”周局的视线扫过祠堂里的众人，“是有几个在名单上。”
“在就好。”那他的决定就没错。
先前本来以为只是民事纠纷，但陈温柔一通问，出现了疑似敌特的情况，这事就不那么简单了，难的不是敌特，是敌特鼓动了这么多人闹事，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更严重的问题。
公务工作者，这点基本的敏感度还是有的。
杜队特地让周局和国安那边联系，确定这里发现的可以人员是不是在监视的名单上，得到确切的回复，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间谍和反间谍，也是国家安全的重要一环，但反间谍，不仅仅是要抓住间谍这么简单，有时候，我们还需要纵容间谍。
但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你得知道这个间谍是间谍。
总之，今天聚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筛一遍才行。
“你们武术馆，有得罪什么人吗？”
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一百多号人也不可能全部拉去公安局里慢慢审，干脆就在武术馆先问了，不重要的先放，可疑的再带回去重点排查，而周局则带着两个警员在看武术馆的监控录像，顺便和陈温柔等人“聊天”。
“可能有点多，”陈温柔道，“你也知道，我们武术馆走的是民间传统武术的路子。”
“往小了说，武术式微，我参加综艺节目，和一个明星走得近了些，他的一部分粉丝对我颇有意见。”
“往大了说正街的跆拳道馆，右巷的空手道馆，甚至市中心的武道馆，这么多年下来没少找我们陈氏武术馆的麻烦。”
周局对于陈温柔和谢潮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毕竟先前的寻亲启事是大事，他们这些找人的，都被打起了精神：“你确定大小没搞反？”
怎么看谢潮的一部分粉丝要比几家武道馆的人多吧？
陈温柔却道：“小情小爱和事业国家，哪个大哪个小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周局能好好查一查这些人的手机。”
“往小了说，我参加综艺，综艺热度很好，我们武术馆这一季度的招生直接秒杀了整个锦城所有的武术武道馆，学这个的人本来就只有那么多，我抢了其他人的生意，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自然是要针对我。”
“往大了说，您应该也知道，我从拿奖之后就一直省级武术协会任职，大家都在努力争取让中国的传统武术项目申奥，能够踏上真正的国际舞台，得到权威的认可。”
“我奶奶曾告诉过我，我曾祖的时期，中国的武术是非常盛行的，混乱年代的帮派镖局，包括那些经典的电影，咏春、李小龙，那时候应该有一阵武术热潮，但也正是那一阵，国外以交流的名义，进来了很大一批新兴的武道馆。”
“跆拳道、空手道、泰拳、巴西柔术。”
“后来因为很多的原因，到我妈妈那一辈的时候，武术就大多只存在于寺庙道观里了，如果不是因为国家及时发现，将一些经典项目加入了体考里，或许这些基本的东西，都难保留下来。”
“可是，外来的武道馆，却很多。”
“甚至因为从前的落后和学习，部队里用的，也是从西方演变过来的吧？”陈温柔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非常空泛，空到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曾去过浙江，和那边寺庙里的人交过手，”陈温柔道，“有新一辈的罗汉拳，带着巴西柔术的影子。”
“在日本腾冲，有一脉空手道的演化里，却带上了太极的影子。”
“如果在我们自己的国家，公园里的老大爷打太极，跆拳道馆却都是年轻的孩子，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说其他国家的武术不好的意思的，武术都是好的，都可以防身，好的人学会了任何一种武术，提高了武力值，都是很好的事情。只是当把武术细分之后，我得站在我所学和所传承的角度说话。”
从出生记事的时候起，陈温柔就知道自己在打一场仗，没有硝烟，但又确实是硬仗，这是中国武术和外来武术的仗，并且她是处于劣势的，在自己的国家上，却处于劣势地位。
因为人们都是慕强的，尤其是武，最是慕强，以当年的国力，说句不好听的，在不少人眼里，外国强国的屎都是香的，国际上也不会认为，一个那么多人却被按着打的国家的武术，也能算强。
但现在，天平从陈温柔在国际武道大赛上拿了冠军之后，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倾斜着。
无数人想要阻止这样的倾斜。
那是她和中国武术人的事情，陈温柔没有说出来，而是悲伤的感慨：
“当打太极的老大爷死了，新生的孩子依然学着跆拳道，又会意味着什么呢？”
“就像大家都知道，跆拳道空手道，黑带红带蓝带紫带，几个人知道，武术是怎么评级的？”

陈温柔和伽楠坐上回岛的船时,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因为那一番话，再加上警察确实从众人口中得知，她们有一个私下的群, 群主是一个大粉头，会在群里用发红包的方式“回馈”她们对谢潮的“爱”。
而那个大粉头, 就在最近，有一笔十万的入账。
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陈温柔作为事件相关的核心人员，要跟着去警局喝茶, 伽楠也陪着一起。
大家都跑到了岸边来接他们，脸上的担心并不掺假，夏知知拉住陈温柔的手：“你们没事吧？”
“吓死我了今天。”
“没事, ”陈温柔摇了摇头, 脸上笑得很柔和, “是被别人吓到了还是被我吓到了？”
“当然是被那些蛮不讲理的人吓到了, ”徐沁道，“跟私生差不多了, 真的很可怕，你最近一定要注意, 就算是节目结束之后，也要注意。”
想起那个女生手里一玻璃瓶的硫酸，每个人都觉得可怕。
陈温柔笑得开怀, 眼睛弯成月牙：“我还以为你们被我吓到了呢。”
为了威慑, 她今天专门挑着吓人的招式动作在用。
“事实上, ”沈颜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帅爆了。”
“真的！”
“我作证！”
穆广白和萧观两人站在后面一点，没太好意思往前挤, 但也是发自内心的，在最初的惊讶过后，觉得陈温柔帅。
成年人大部分都生活在巨大的压抑之下，各有各的无奈和坎坷，很多人在很多时候，被欺负到头上了还得忍着，像陈温柔这样的说打就打，打完还不用负责，真的让人看着神清气爽。
“谢老师呢？”还是伽楠发现的谢潮不在。
陈温柔其实船靠岸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她不太好问，之前那个女生问的喜不喜欢的问题，她的回答，现在估计还在微博热搜上挂着呢。
“他在自责呢。”沈颜答道。
一群人一起往小屋走，摄像跟在他们四周，都以为谢潮是因为他的粉丝围堵陈温柔而感到自责，觉得不好面对陈温柔。
本来陈温柔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谢潮告诉她：
“抱歉，是我父亲怂恿的这场舆论。”
“抱歉，给你带来了困扰。”
陈温柔脑子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谢潮家里拱火的原因，以及谢夫人跟她的合同的事情：
“呃……可能很快，就要给你父亲带去困扰了。”
“什么？”谢潮没明白过来。
“这次事情，背后有境外的账户汇款，”陈温柔道，“如果你的父亲也出了钱，可能得，被查一查了。”
“噗——哈哈哈，”想到自己父亲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进一趟局子被盘问，谢潮不由笑了出来，“那可太棒了。”
“如果成真，够我父亲被笑话好几年了。”
陈温柔隐约能感觉到谢潮跟他爸妈关系不大好，这已经有点仇人的感觉了，未知全貌的他人私事，她一般不做太多的评价。
叮咚，手机特别提示音响起。
扫了一眼消息，陈温柔将手机递给谢潮：
“你干的？”
微博的页面，文娱榜词条：
【谢潮正在追】后面跟着一个大红的爆字，被【陈氏武术馆敌特】和【50万】的词条压在第三。
起因在下面的【脱粉】词条里。
一个比较爱挑事的，不知道是真博主还是营销号的博主，将陈温柔回答粉丝那三个问题的视频单独从直播里截了出来，并配文：
【某人已经承认了自己倒贴男人了，围观我们家的可以散了，顺便谢潮出来回应一下最后的这个问题吧，干净利落点，别再被人蹭了，别像某人被骂一样装死，不然别怪粉丝烦了。】
还不是从官方直播间截的，也因此视频里的弹幕骂得很凶。
发文的最后，还艾特了谢潮。
不少粉丝在下面请愿，希望谢潮能给他们肯定的答案和撕的底气，也大概是担心谢潮不顾她们的心情，特地强调了站起来追星，明星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最后谢潮翻牌了这个词条里，唯一一个从官方直播间截图的，言辞在真诚发问的博主：
【我也喜欢，正在追呢】
喜欢什么？追谁？都显而易见了。
CP超话炸了，完全洋溢着过年的氛围，纷纷表示满血复活。
吃瓜路人也炸了，犹如瓜田里的猹，疯狂补课谢潮和陈温柔之间的爱恨纠葛。
谢潮的粉丝超话也炸了，骂的劝的，乱作一团。
【陈温柔说喜欢，谢潮也说喜欢，但陈温柔又说没在一起，谢潮表示还在追，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
【CPU给我干烧了，不行，来人快给我分析一下】
【两种情况，第一两人已经分了谢潮在求复合，所以互相喜欢一方在追但没在一起，第二种，双向暗恋。】
【信他俩分了还是信我是秦始皇？】
【啊嘞，你两顶着这么两张脸，居然在玩儿纯爱？！！！】
【朋友们惊天大反转，真的是收了陈温柔对家的钱去的，想拉陈氏武术馆下水，但没想到陈家的背景又硬又红，一下子就踢到了铁板上】
【那些被放出来的粉丝都认了，就是收了钱才去要退款的，里面甚至有些人都没在武术馆报名】
【而且那个泼硫酸的女生根本不是谢潮的粉丝，有人扒出了她的小号，还在买对家的专辑呢】
【不过苹果娱乐那个确实有问题，广大网友把这个自媒体公司旗下所有的账号全冲了一遍，发现他们说的话做的视频，内容都在挑起社会矛盾，有好多东西还在歪曲政策拱火】
【左手作大粉吃谢潮家的钱，右手给对家砸专辑投票实打实氪金，我宣布，谢潮粉丝就是最大的冤大头哈哈哈！】
【还有被正主发博打脸，真的，全网人人喊打，还被正主割席，同情了】
粉丝受了委屈，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的，而谢潮这个时候站出来这样说话，毫无疑问就是在引战到自己身上。
陈温柔那边骂不得，对家也骂不得，本来最是爱护自家正主的粉丝，再被正主“背刺”，那也别怪她们生气了。
谢潮的最后一条微博底下很快被骂到百万+的评论数量，数据还在持续上涨中。
“得蹭一蹭你的热度了。”夜风里，谢潮微长的头发正在张扬，将手机还给陈温柔，一边笑道。
这大概是他能够做的为数不多的对她的保护。
“谢潮。”
陈温柔接过手机低着头，看向楼下的夜色：“你先前说的，我想了很久。”
“你呢，不太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标准——”
“等等！”谢潮单手捂着自己的心脏，弯着腰，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半蹲不蹲。
知道陈温柔这是要给他一个答案了，谢潮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缓和自己跳得飞速到有些绞痛的心脏，好一会儿，才道：“抱歉，你继续。”
“……噗。”陈温柔没憋住，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刚才营造出来的那点儿紧张氛围感，被谢潮这样一大段，好像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不得不承认，看到谢潮因为她的话而这样紧张，她莫名感觉，很爽。
就好像她喜不喜欢他，要不要和他在一起，能够决定这个人余生的所有喜怒哀乐一样。
陈温柔清了清嗓子：
“我以前也是想象过，将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样的。”
“身高180以上——”
“我187！”谢潮赶紧道。
“长得不能太丑。”
“我不丑！”
“可以年龄比我稍微大一点点——”
“我比你大，一点点，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