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安静到让人心生不安。
李青峰死了, 死在一双棱骨分明的手中。
柳若烟看到他胸膛上的十几把匕首, 心尖哆嗦了一下。
再看清地面上的两根断指, 她在那一刹那明白了一些什么, 晦暗扑朔的情绪缠绕着她, 她安静地看着谢无瑶, 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谢无瑶歪着脑袋,隔着透明的结界与她对视, 微微扬起下巴, 那种睥睨一切的君主态度立显。
一甩手, 将李青峰的尸体挂在森林的最高树干上。
他拢起眼, 抱住在他脚边的黑衣女子的身体, 毫不留恋地转身,消失在边界之地。
在萧楚流怀中的李悦山瞧见树上李青峰的尸体, 怔住,宛若失去了魂魄,低声呢喃:“阿峰……”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萧楚流木着脸,没有拉他。
柳若烟却伸出了手,拉住玉泉剑尊的袖子, 低声祈求道:“师父, 他已经死了, 他杀了那么多人,早就已经不是你回忆里的孩子了, 忘了他吧。”
“他是我和阿楠唯一的孩子……”李悦山摇摇头,僵硬的表情挤出悲色。
“我和师兄也是你的孩子啊!”柳若烟抓不住他,着急对着他的背影喊。
萧楚流声音哑涩,一字一顿,“我、不、是。”
“我永远不会认仇人的父亲为师,玉泉剑尊,今日事了,我萧楚流退出玉泉山,往后不再以玉泉山弟子自居,不再用你所教的功法与剑诀。往后,山水不再相逢。”
他深深鞠躬,而李悦山的步伐停顿了下来。
“阿流,你不回玉泉山了吗?”李悦山似乎还没完全明白不再以玉泉山弟子自居是何意。
“我的房间已经塌了。”萧楚流直起身来笑,这荒诞的现实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变成小丑。
李悦山听明白了,他沉默。
“竹筒在她身上。”萧楚流指了指柳若烟,与此同时,他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含着几分受伤神色。
柳若烟心中一惊,怎么回事,她感觉几分不太对,大师兄和师父闹掰了,又不是和她闹掰了,这么看着她干嘛?
“芥子里很多东西都是你给我的,这么多年了,我也分不清了哪些是我自己的,全还给你吧。”他拿出自己的随身芥子,放到地上,松了口气,浑身空空,拎着一把玉剑就走了。
“师兄……”柳若烟小步追上他,扒着他手臂,双目湿漉漉宛若小鹿,低声问:“你要丢下我吗?”
她问问题的模样实在是可怜巴巴,萧楚流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冷着脸回:“玉泉山才是你的家,你以后要勤加修炼,我不在你身边,要小心旁人。”
柳若烟愣住,急忙问系统为什么师兄对她的态度和对师父的态度差不多,她没惹他吧。
系统道:【李青峰将你知道所有真相的事情告诉萧楚流了。在他的视角里,宿主你知道真相、看着他前前后后忙碌却不告诉他,完全就是站在你师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是你先抛弃了他。】
柳若烟:???
她那哪里是站在师父的角度,她是站在如何让他更好地接受真相的角度好嘛!
不过他也不质问她,搞得她有苦难言、无法替自己辩解。
“师兄,我……对不起。”她低下头,小声认错。
这一次,萧楚流没有再说这不是她的错了,他甚至没有回她,只是慢慢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心中拉出来。
就像黄沙从指尖溜走,她手指用力地抓,越用力越抓不住。
他还是走了,一步一步往前走,血色染红的衣衫比天边的朝霞还要鲜艳,长风一吹,猎猎鼓动。
系统的声音很兴奋,【宿主,大师兄龙傲天的救赎进度线已经到90%了!查到凶手,看见凶手死亡,他没有求死的意志,这多亏了宿主你的策略。】
欢愉的夸赞就在耳边,清冷的背影渐行渐远。
柳若烟看着大师兄瘦削的背,泪水止不住,滴答滴答落下来。
她不该哭啊,救赎进度线前进了,她该开心的。
柳若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去看师父。
师父没有去抱李青峰的尸体,而是和她一起目送萧楚流。
“师父,我想——”她拢着眉,犹豫道。
“你去吧,我没事。”李悦山挥了挥手,他嘴角又溢出几缕血来。
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远处有修仙者联盟的修士在巡逻,她眼尖看见,急忙招手,让对方帮忙找个医修来。
“不用了,我想进一趟魔界。”李悦山制止那个修士。
柳若烟瞪眼,嚷嚷:“你该不会是想进去找谢无瑶报仇吧?那个,师父现在的样子,可能打不过他。”
玉泉剑尊摇头,荒芜目色眺望魔界血月之渊的方向,“我去接你的师娘回家。”
他拖着重伤之躯将李青峰的尸体收起来,往魔界中走,走前还特意叮嘱了柳若烟:“早点去找你师兄,陪着他,我会尽快回来的。”
柳若烟长长叹了口气,对系统道:“查一下师兄位置,去找师兄。”
萧楚流勉力御剑飞行穿过幽州地裂后,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耗尽,不得不从剑上下来,慢慢往幽州的城池走去。
李青峰往他身上打的几掌魔气让他很不好受,经脉震荡,稍作运转一下灵力就疼,他想先去找一个医修治疗一下。
谁知,一个小脑袋从他身后探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来了?”他问。
柳若烟抓住他的衣袖,泪眼汪汪看着他,“我要跟着师兄,师兄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回去。”他简短道。
“不回!师父叫我跟着你的。”她早就找好了理由,理直气壮道。
萧楚流默,“他呢?”
“师父啊,他去魔界挖师娘的尸骨了,李青峰那个神经病把自己的娘亲掘坟挖尸弄到魔界血月之渊去了。”她急忙解释,“师父他也关心你,因为你身上有伤,他叫我早点来找你。”
“你知道的可真多。”他冷冷说了一句,用剑支撑着身体,继续往前走。
柳若烟见他没有继续赶自己,松了口气,露出一抹笑来,歪着脑袋问:“师兄在生我的气吗?”
“不生。”他目不斜视。
“哦,在生。”柳若烟点点头,又问:“师兄身上是不是很疼啊?”
“没事。”
“哦,很疼,这可怎么办……”柳若烟苦恼道。
萧楚流:……
“我带你御剑飞行去城镇上吧,用脚走要好久时间。”她提议道。
“不用,我自己走。”萧楚流倔强道。
下一秒,一双小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感觉到她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的背上,柔软到不真实,他的心一下子融化了。
“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很害怕……”她的声音夹杂着颤音。
听到她说她害怕,萧楚流怔住,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李青峰说你很早就知道他是杀害萧家的凶手,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也不是生气,就是有点失落,我在师父心中不是第一位,在师妹心中,也不是第一位。”他叹口气,“现在没事了。”
“我是知道,我想告诉你的,但是李青峰实力太强了,师父都不能一次性杀死他,我怕告诉你了,你会找李青峰拼命,死在他手里。我就你一个师兄,你不是第一位,难道李青峰要排在第一位吗?”她说话时音调闷闷的,委屈至极。
萧楚流感觉到背部一丝凉意,有水浸湿了背部的衣料。
听到他排在师妹心里第一位时,心脏宛若被电流击打,麻麻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手覆拢在她的小手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摸珍宝一般小心。
“师兄,如果你真的很生气,你骂我打我都可以,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生闷气,不想让你一个人失落,不想让你一个人伤心,能不能不要推开我……”一边说,她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部。
“我、我也没推开你啊。”萧楚流轻笑出声,这时他才察觉自己的脸板了一晚上,已经十分酸了。
“啊?”柳若烟松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迷茫看向他。
“我只是和玉泉山撇清了关系,又没说和你撇清关系,别哭了。”他微微弯腰,大拇指擦了擦她下巴上的泪痕,语气轻柔,“也别害怕。”
“可是、可是你都不让我带你去疗伤。”柳若烟嘴角下撇。
微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他释然地叹口气,拉着她饶了一段路,穿过森林,视野豁然开朗后,一片城池赫然出现在眼前。
“已经到人家城池前面了,再御剑飞行不好。”
呃……柳若烟沉默两秒,是她失策了。
这一片她之前跟着北柠走的时候,其实挺熟的,就是几个月没来,有点路痴。
她跳起来,破涕为笑,拉着他往前走,“快点啦,找个医修治病。”
瞧着她活力满满生机勃勃的动作,萧楚流沉重的心情逐渐被扫空,忽然他皱眉,一脸严肃道:“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什么?”柳若烟问。
“你最近为何晚上睡觉,都醒不过来?昨夜都那种情形了,师妹你居然一直到天亮才醒,你该不会是——”他捏着下巴,狐疑揣测。
柳若烟心间打鼓,小心翼翼问:“是什么?”
“是之前失血过多被捅了那么多刀之后的后遗症吧?嗜眠?”萧楚流捏过她的手腕给她把脉,“又不太像啊?等下找医修看看你的身体。”
柳若烟看他猜来猜去,猜不到重点,她悬起的心落下,胸膛里泛起一片暖洋洋的温度。
系统小声道:【大师兄简直太宠你了,你随便说点什么话他都听信。】
“这叫天真无邪,少年气依旧没有泯灭,他愿意信,所以才信,而不是因为我说了才信。”柳若烟无声笑了笑。
李青峰的死亡是如此悄无声息, 除了几位当事人外,外界没有任何消息。
在幽州休息的当晚,柳若烟灵魂到了墨隐宫。
遥望夜空,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么红的血月, 那么疯狂蔓延的黑气。
抑制了几日的魔界重新迎来了它的狂欢, 而谢无瑶站在尖塔之上, 手中捏了一只信鸽。
最原始的传信方式, 是他和修仙界里的魔族探子最好的联系途径。
白色的长发垂落到腰间随长风摇曳,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微微转过脸来。
俊朗立体的鼻梁被月光勾勒出漂亮的轮廓,淡淡薄雾从他鼻尖呼出, 远处山巅铺着冷白的雪, 光影淡淡, 迷离朦胧, 像是一幅神秘莫测的油画。
“现在你的水平已经可以到读信了吗?”柳若烟指着他手中的信, 有些不信,他文盲能把书拿反。
她见他将信拿到身后, 好奇的心思被勾起来,“什么呀,还要背着我看。”
“尊上, 属下查明……”
柳若烟心中一惊,是有声的语音啊,好高级。
她竖起耳朵细听到底查明了什么以至于谢无瑶板着脸都不理她。
“属下查明, 柳若烟和萧楚流表面上是师兄妹, 实际上两人已经有了婚约。”
柳若烟:……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悄咪咪去看谢无瑶, 见他冷着脸不说话,她小声道:“我先进去了。”
她也不知道她在心慌一点什么, 但是总觉得气压太低,再不走她要被削死!
当晚,谢无瑶坐在寝殿内,瞳孔的颜色暗红,他心绪很平和,手指总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就是有种欲望——想去看看他的器官珍藏品。
忍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去,而是重新将当初木偶拿了出来。
柳若烟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转眼看到那个和自己相似的木偶在谢无瑶的手中被为所欲为摆弄着,她不舒服极了,总是幻视那个木偶是她。她超级小声:“你真恶心。”
他完全不在意地看过来,问:“你什么时候来魔界?”
“这不是还有时间嘛?这么着急做什么。”她蹙眉。
“不来魔界,是筹备和你师兄结婚?”他继续慢悠悠给木偶扎辫子。
柳若烟无奈:“别多想,和我师兄没什么事情。”
他没理,认真给木偶穿上一件漂亮的黑色裙子,画面诡异唯美。
干完这一切,他一把抱住窝在床边的柳若烟,声音冷瑟,半是威胁半是强迫,“不准嫁给他,不然我就杀了他。”
柳若烟顿住,有些生气了。
他要只说前半句,她可能还会敷衍一下说自己不会嫁给师兄的。
可是现在他又拿师兄的性命来威胁她,她讨厌这种威胁。
“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谢无瑶,我不是你的奴隶,你掌控不了我。”
她语气很重,瞪着他,挣扎着,可是完全挣扎不开他的臂弯。
“你是属于我的,别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没有嫁给别人的自由。”他狠狠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手腕弄出一片乌青来。
与此同时,他低下头来,强行吻住她的唇,如饿狼一般,撕咬着她的嘴皮。
和上次的相比,这次更加猛烈,堪比狂风暴雨。
嘴中一片血腥气,柳若烟死死咬着牙关,欲哭无泪。
他就是故意的,他在惩罚她,他用疼痛告诉她,不要试图在嫁人这件事情上惹怒他,
问题是……嫁人这事儿根本就没影啊,她不可能到金丹,她不可能会留在这里,她不可能嫁给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无耻也罢,她一直游荡在四位男主身边,不仅仅是救赎他们,更是救自己的小命。
她要回家,谁要在这里为嫁给谁而烦心啊!
不知吻了多久,她额头的汗水已经打湿了头发,一切都糟糕得如野马奔腾,而她握不住缰绳。
他松了她,同时获得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她打他巴掌已经到了得心应手的程度。
“谢无瑶,这样好玩吗?”她声音颤抖,“今早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变好了,你有在替我报仇,你有在认真为我打算……你现在让一切都变成以前那种局面了,我该怎么信任你,我该怎么相信你说的,你喜欢我?”
谢无瑶擦着自己嘴上的血,嘲讽笑道:“反正你也从来没相信过我,我再怎么样,都比不过你心中的其他人,必须要离开我身边去找那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妖族太子,刺了我一剑也要去救的‘朋友’凌天宗宗主,还有你师兄……”
“你讨厌魔界,就像讨厌我一样讨厌。”他扯着嘴角,下结论。
柳若烟梗着脖子,“你知道就好。”
“所以啊,你不来也没什么关系,你的灵魂在这里,在你讨厌的地方,陪着你讨厌的人,以后要陪很久很久,除非我死了,你永远不可能回去再见到那些人。”谢无瑶笑,冷酷的脸上是淡漠、是希望消弭后的黑暗。
简短的话,宣布了柳若烟未来可以预见的一生,要么她来魔界,是救赎成功还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都未可知;要么她不来魔界,灵魂被强行留在魔界中。
这实在不好抉择,但是目前来看,谢无瑶已经给她选好了路了。
此后,她和谢无瑶之间像是多了一层薄冰,先前缓和的关系一落千丈。
他曾承诺带她夜里出去玩,却再也没有出过墨隐宫,将她当做金丝雀一般,囚禁在墨隐宫里。
她不理他,他也没有主动理过她。
每次灵魂进入魔界,她就什么都不管,窝在角落大睡。
晚上睡得多了,白天就精神很多。
谢无瑶那边救赎进度停滞住,大师兄这边的救赎进度慢慢升至95%。
她陪着萧楚流回到中原沐阳城,两人拿着五条灵脉的灵石中的一小部分重新修葺了萧家。
萧家医馆被萧楚流接手,他并不熟悉医修,联系了许多好友前来帮助。
其中就包括他母亲一门药谷的师叔师伯们。
那些人几百年不出一次药谷,一出来,就是来帮师侄坐镇医馆,为那些医师传道受业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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