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
明珠将殿内照得恍若百日,金银珠宝,古玩名画……各种各样放在外面能被人抢破头的东西随意的堆在地上,众星捧月地簇拥着最中间的巨大棺椁,而在下方不远,竖直立着一方稍小的棺木。
江晏青闭着眼,昏沉沉的靠在上面,不知死活。
巴扎得勒倒吸一口凉气,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去,一摸脉才松了口气。
「没事,还活着,只是被药晕了。」
宁桉心下一松,下意识眨了眨眼,才发现眼下一片濡湿。
「喂,醒醒!」巴扎得勒心急如焚,不住地晃悠人,企图把人晃醒。宁桉冷静下来,从兜里掏出一颗解毒药丸,顾不上太多,卡着人脸给人塞了进去。
吃了药后,这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只是依旧闭着眼,昏昏沉沉没有动静。
「啧,」巴扎得勒咋舌,「怎么还不醒,这里不能久留,我可没本事把他给运出去。」
宁桉瞅瞅黑漆漆的殿外,心下一狠,从身上摸了根尖锐的银针,拉过江晏青的手,一用力就戳了进去。
鲜血一下溅出,看着那干脆利落的动作,巴扎得勒倒吸一口凉气,止不住骂了一声。
剧痛之下,江晏青的指尖动动,慢慢地睁开了眼。
「醒了!」宁桉大喜过望,连忙捧住他的脸,「江晏青,是我!」
「宁桉……?」
江晏青不知道昏了多久,眼下半睁着眼睛,有些迷茫地喊,「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好意思说,我再不来你就等着死在这吧。」宁桉眼泪不住地流,她连忙站起身,和巴扎得勒一起,把江晏青拽了起来。
走了两步,江晏青也清醒下来了。宁桉把身上所有的药掏出来,他捡了一颗吃了。
「我的呢!」
巴扎得勒眼巴巴的看着,「喂,你要我做的我可都是做到了,解药!」
「咳,咳咳——」
江晏青还没来得及回话,死寂的大殿之外,忽然传来几声稀疏的咳嗽声。随后便是轻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来了!
几人齐齐色变,连忙借着金银珠宝的掩饰,躲到一处角落里。殿门出有人缓缓走了进来,看见满地的尸首时又顿住。
「呵……」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老迈,却依旧有着摄人的气势。
不用两人提醒,宁桉也能认出这人是谁。暗紫的龙纹在玄色衣摆上栩栩如生。
谁能想到,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夜,身为越国的国君,越帝竟然没在皇宫,反倒跑这陵墓里来了!
六七个浑身遮得严严实实的暗卫将他牢牢护住,越帝视线缓缓扫过殿内,笑了一声。
「出来吧,尸体还热着,江晏青,我知道你在这里面。」
「都到这时候了,怎么不出来和我继了这段君臣情谊?」
江晏青顿了顿,殿内实在是太过明亮,他们藏得属实不算太隐蔽,至少,越帝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这边。
「嗤,我们有什么君臣情谊?」
他缓缓起身走了出来,语调平缓。
「哈,」越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又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宁桉。
「我和宁豫打了大半辈子,倒是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他女儿。也好,听说他这人极其看中你,想来要是知道你给我陪葬,也会高兴的。」
「呵,」宁桉冷笑一声,「老不死的东西,怎么,怕景军给你五马分尸了,急急忙忙跑来自己埋自己了?」
「自己埋自己?这话倒也不错。」
越帝嗤笑了一句,他已经不再年轻,老迈的面孔上看不出神色。
宁桉一愣,就见这人毫无说话的意思,缓步走向大殿正中的棺椁。
「我这一生,生由我自己,死自当也由我自己,除了我自己想死,别人都杀不了我。」越帝笑笑,又转身看了一眼江晏青,视线落在那张自己颇为眼熟的脸上,叹息一声。
「你到底不是你父亲,算了,都——」
「彭!」
巨响从棺椁处传来,宁桉一下子笑开,「还愁怎么摆脱这几个暗卫呢,没想到你倒是自己作死了。」
「怎么,」她眼神讥讽,「我不会武 ,江晏青被下了药,你就以为没人能动你了。」
「也不想想,地上这些人能是我一个人杀的吗?」
「是啊,那当然是我杀的。」
巴扎得勒手里举着金砖,叹息着站了出来,方纔,趁着宁桉两人吸引了越帝注意力,他悄悄地摸到了棺椁那,捡了块金砖准备下手。
那金砖极厚一块,被他重重地砸向越帝的脑袋,冠冕碎了一地,金子上沾着猩红的血,灯光下引人注目。
「你!」
越帝狼狈地躺在地上,手里死死地捂着伤口,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巴扎得勒,「竟然是你!」
见人还没死,巴扎得勒毫不留情又是一砖头下去。
「唔!」
宁桉侧过眼,戒备地盯着那几个站着不动的暗卫。
这几人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暗卫都不一样。披着黑袍站在那的时候,没有一点动作,比起人,更像是浑浑噩噩的机器。
越帝的命令还没下达就被开瓢,哪怕是眼看着快死了,这些人也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只听命令,不知变通吗,宁桉有些啼笑皆非。
「你,你们以为你们就能活着走出去吗!」满地是血,越帝已经快说不出话了,他捂着脑袋,反倒张狂地笑开了。
「帝陵的机关已经启动了,现在外面所有的门都关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逃出去!」
「我会不会死不知道,」巴扎得勒冷声一笑,重重地一用力,越帝就软到倒在地,没有半点声息了。
他把沾满血的金砖一丢,「你是一定会死在我前面的。」
第70章 应是故人来
自古帝陵, 从修建时就开始谋夺着工匠的性命,在启用后,更是不留一丝缺口。
巴扎得勒用力推了推陵墓的大门,叹了口气, 「果然推不开。」
「喂, 江晏青, 」他转过身来问,「不是说工匠会预留逃生的通道吗, 你知道不?」
江晏青被宁桉扶着, 面色青白,止不住咳嗽了两声,「我知道, 但那些人还没胆大包天到把出口设在主墓室里。」
「也就是说,我们被困死在这了。」
宁桉叹了口气, 掺着江晏青, 几人一起爬到最中央棺椁顶上去。这是这座陵墓最高的地方,有稀薄的空气从顶上的青砖缝隙溢出, 为他们拖延了点时间。
那些暗卫木头人一样站在那,宁桉几日也不理他们。巴扎得勒抱着头躺下, 死到临头了, 面容竟然出奇的宁静。
「我还真没想到会和你们死在一起。」他说。
宁桉也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你看看。」
她指了指自己和江晏青, 「我俩死在一处了,以后人家挖出来, 叫殉情叫合葬,加上个你算怎么回事嘛。」
「…………」
巴扎得勒简直无言以对, 他看看江晏青又看看宁桉,沉默片刻,「你两简直脑子有病。」
「算了算了,」他又侧过头去,高高在上地看着棺椁底下死得狼狈得越帝,「我娘死了以后,我就说我要好好活下去,还要把这崽种剁成肉泥。」
「眼下虽然没达成一个愿望,可也达成了另一个愿望,也算不错了吧。」
巴扎得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不挣扎了。身下是金色楠木挖成的巨棺,他躺在上面,安详的合上了眼睛,一如多年前越宫里合上生母的眼一样。
活着有什么好呢,就这样吧。
…………
堆满金玉的大殿里像是进了贼,窸窸窣窣的传出些不该有的动静,仔细听过去,竟然是一首凤求凰,只是弹琴的人技艺实在是低劣,断断续续,呕哑嘲哳难为听。
「我说你们够了没有!」
巴扎得勒忍无可忍,又翻身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见不远处颇有闲情逸致的两人,「我们是要死了哎!你们能不能不要搞得像找个地宫春游一样!」
「我当然知道啊,」宁桉捧着古琴,努力回想起上辈子学的那点粗浅琴艺,「人生最后一件事竟然是临死弹奏一曲,可惜这里没几个文人,不然传出去那可是一段佳话。」
「佳话?」巴扎得勒不可置信,「谈成这样还佳话,笑话吧你!」
「哈,」江晏青听着他两斗鸡一样的吵架,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算了,还是我来弹吧。」
宁桉许久没有见他笑过了,这一笑起来,昔年郡主府里的回忆一下子就把她淹没下去,也顾不上吵架,愣愣地看着江晏青把琴抱了过去。
琴声再次响了起来,依旧是刚才那首高山流水,只是流畅娴熟了许多。巴扎得勒闭眼听了会琴声,又满意地闭上了眼。
「这才对嘛,大外甥……」他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思绪沉寂下去。
琴声掩盖出,有马蹄奔驰而来的声音。宁桉靠在江晏青瘦削的肩膀上,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殿顶。
救援啊,终于到了。
…………
和元二十年,景隆狩帝铁其破越,天下一通。再长达半年的整合后,改年号为安定,大封功臣。
安定元年秋,景都到处都是一片安定繁华的景象。宁桉背着昌仪公主,靠着和宁豫学来的三脚猫功夫,嘿咻嘿咻地爬上了城们外的一棵石榴树上。
「喵,喵喵——瞇瞇快给我抱抱。」
她一下抱起了懒洋洋躺在树上晒太阳的橘猫,大橘睁开眼睛瞅了她一眼,看在那一条条小鱼干的份上,又闭上了眼。
愈近中秋,月亮越发圆了,夕阳也越发的艳了。宁桉闭着眼睛,慢慢地回想这年来的事。
城破那日,宁豫率着军队把她从帝陵里挖出来的时候,简直是气极反笑怒发冲冠,先是一溜烟的给人拍打干净了,宁桉还没来得及解释呢,就见她爹森森一笑,一掌给她劈晕了过去。
隆狩帝做梦也没能想到,战争胜利后最先从敌国返回来的不是越帝的首级,而是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自家孩子。
宁豫在信里写了洋洋洒洒三页纸,怒斥宁桉的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亏他还是是武将,描写宁桉作死的场面简直是描写得淋漓尽致,看得隆狩帝也不住地火气。
于是,刚刚自由一点的宁桉就被扣着慢慢养伤,大半年过去,总算是能出门了。
「喵,喵喵!」
细细的猫叫声把宁桉吵醒,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树上睡着了。坐起身来仔细一听,除了猫叫,还有来人哒哒的马蹄声。
日暮西斜,石板道路尽头有人衣衫质朴,牵着一匹瘦马缓缓地走过来。日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最后,停在了石榴树下。
一支开的极艳的石榴花簌簌地落了下去,落在肩上又滑落怀中。折花人抱着老猫,背着光的眉眼都是旧时的模样。
「我看看该怎么叫你好呢,」宁桉笑语盈盈,「江晏青、小江,还是说……」
她狡黠地一下,抱着猫忽地就跳了下去。
「副君。」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重迭在了一起,橘猫被吓了一跳,闹得连声喵喵大叫。可惜抱着他的人没空来理会他,只能自个气得跳了出去。
问青山何去?应是故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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