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要记住……是我,是我!”他嗓音沙哑,深情缱绻得叫人着迷,让她疼,让她亲眼瞧着他。
他就算是在疯,还像是那个清雅翩翩的探花郎,只是那层冷傲,早已化作了灼人的烈火。
好奇怪的,疼得极致的时刻,她反而奇怪地清醒了过来。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看着那些血,看着那温柔的秋光,悚然有一种超脱了身体的感觉。轻飘飘的。
她听见他抱着她说:“小姐,原来……我不止是喜欢你啊。我好像是……”
“我好像是爱你。”
他捧起她的手,轻轻地落下一吻,那清冷端庄的眉目,不知何时,已经彻底癫狂了。
如果这是爱。
那她的确承受不起。
“滚!”她拼了全力,冰冷冷地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她容颜几乎绝艳,又似绽放到了极致,萎靡的芙蓉。那血里也仿佛藏着她身上的香气,在拼尽全力地进行最后的绽放。
姜曜芳听着她猫儿般的呢喃,笑了一声,在那双视线已经朦胧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睡吧。”他顿了一下,清澈的声线略微沙哑,“月牙儿上窗头,照得屋里晶晶亮,漫汪汪的方塘水,又送来莲子香……”
到了最后,清池是恨他,又恨他,可听了这一曲哄睡的安宁童谣,却真的沉沦了那一袭她等待了太久的黑甜梦乡。
“……小妹梦里吃枇杷啊,甜心眼。”他把头倚靠在她颈项之中,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慢慢散去。
“小姐,你还听得到吗?”他那双凤眼如春水般秀丽,可是直愣愣地望着怀中的人,美丽哀伤却仿佛再也没有了焦距。他唤着她,声音嘶哑。“小姐,小姐……池儿?”
他发出嗬嗬笑声,那阴郁的腔调在花魁那接二连三高抛起的唱段里,响起在这寂静的房屋里面。
他偏过头来,瞧着怀中的睡美人道:“小姐……比起活着的你,现在的你太无趣了。我讨厌活物,但是……”
他握着那匕首,浅浅笑着说:“不过,你好像是例外。”
风里,吹走了人的悲欢喜怒。
却吹不走有点东西……
那些刺鼻的腥血味儿是屋里的熏香都掩盖不住的鲜甜。
小薇回来时,闻着这阵气息,也不由蹙了蹙眉,“这什么味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揽起了珠帘儿,抬眼之间,便看到那般恶鬼的一幕——
不该出现在这儿的探花郎怀里抱着小姐坐在椅子上。
他冷郁的容颜带着满足的笑意,怀中的小姐那么温顺地倚着他,而他的手也圈着她,握着她的手。
但,一种妖艳得仿佛在流动的红在他们身上流动着。
那是血,在流淌……如一袭最华美的嫁衣。
当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流经在他们身上,这一幕仿佛地狱般邪气灵魅。
“啊——!”
那一天,小薇也疯了。
剜心之痛, 痛彻心扉。
再次重生之后,她足足害了近一月有余的大病,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前三世的记忆都仿佛是一种折磨印刻在她的心灵之上。
照着镜子,望见里面那稚嫩得掐得出水的小脸蛋儿。只是肌肤太白, 就似没有一点血色, 带着惨淡病容。
“清池小姐……?”翡翠见她一直坐在梳妆镜前发呆, 往她身上加了一件披风,“如今天气凉了, 小姐可千万小心身体。”
可翡翠在瞧见了清池脸上过分的冷静时,心底也觉得有点儿发毛。一时间竟然觉得眼前的不是十多岁的女童, 而是一个威严逼人的小姐。
清池紧了紧披风,从那镜子前站了起来。
她不想说话, 这一个月她无时无刻不再想, 她究竟为何重生, 这一次次的重生,这一次次的死亡, 莫非都是在嘲笑她的无能吗?
为何她的身边, 总是会出现这些奇怪的男人?
宁司君倒是有一句话没说错, 红尘劫,不如说是桃花劫,这一朵朵桃花都是烂透了的。不管表明多么新鲜漂亮, 内里早就腐烂, 被虫蚁啃噬过一遍的垃圾。
“小姐……?”翡翠无端地感受到了一种压力,让她觉得在这屋内竟然都有些窒息。
“翡翠, 我没事。”清池说出口的话,清脆甜美之间还带着稚嫩, 仿佛是江南那种新嫩的菱角。
但那稚嫩的面容上,却是冷酷阴鸷的神情。
姜曜芳带来的剜心之痛,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仇她怎么能不报呢?
她会让他也慢慢地体验一下当时她的疼。
清池发现自己的怒气又升腾起来,气血也在上涌,她慢慢地抚平。
又重生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也好,她不想多想,只想报仇雪恨。而她也很想知道,这一世又会怎么样呢?
清池瞧了瞧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果然每一次重生,她的年龄都会变小啊。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这一世的路又该如何走呢?
她是一个务实的人,绝不会因为这种种奇怪的变化就日日惊恐不安了。也因这几世的愿望泡汤,如今执念就更深了。
她还真的彻彻底底得到属于自己的自由,然后过上养老的生活。
李叹也好,蒋元也罢,都从她的生活里彻底滚出去吧。
只是一想起前世好几年的心血经营都都泡了汤,这一回想起来,她就恨不得把姜曜芳的皮都给扒了。
她又要重新开始了。
清池冷静了下来。这一次,她可以准备得更加充分。
十日后。
盛京衙门的大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牢房里面的泼皮无赖瞧着沿着光亮里走来的人,只见这人盖得严严实实的斗篷,不露出一点肌肤,跟前陪着一位差人。
他们开始起哄。“小娘子,来会那位情哥哥呢?”
“赶紧放哥哥出来和你会一会!”
“就是就是。”
差人一点也不客气地道:“都给我老实点!”手里的木棍就往扒在铁栏栅上的手上狠狠地敲了过去,吃痛的犯人,也就知道了怎么叫嘴贱,不该惹不该惹的人。
差人对斗篷里的人赔笑道:“这些都是泼皮无赖,您莫要计较。”
斗篷里的人不做声响,过了一会儿,传出来老人家苍老的声音来。“无妨。”
差人也有点讪讪,今儿这个来历不明的老道忽而要赎人,还惊动了县老爷,他们说了一番他们这些人都听不懂的话后,县老爷便毕恭毕敬地接待了这老道,还主动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不,要不是这老道要自己来监狱里找人。
他也要提出去。
差人想了想,还是讨好这老道道:“老居士,您要找的这人啊,被穿了琵琶骨搁在最底下呢。当初他胆儿最肥,竟敢辱骂公主,还在公主府前吐口水。武功倒是挺高强的,可惜被自己那些绿林兄弟给坑了,拿了公主的五百两赏银,就把人扔到我们这里来了。”
他们愈是往大牢里边走,就愈是阴冷,墙缝里的苔藓也就越是绿汪汪的,还有水滴儿落下。不比刚才走进来的大牢外侧热闹,到了这里边来,安静得都能听到穿堂风刮过了。
差人一直啰啰嗦嗦地说着那位应九郎的事情,但是很明显这位身材矮小的老道士并不怎么搭理他。
这就是所谓的高人吧。
差人暗撇撇地偷瞄着,可惜那斗篷阻挡了太多的视线,就根本看不见这位县老爷都认可的高人究竟是怎么一个模样。
“老居士,到了!”
只见最后的一个牢房里,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被那儿臂粗的锁链给锁在了墙上。他们的脚步靠近牢房的时候,那锁链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里面那死人也终于活了过来,往墙上摔了一下锁链,似乎在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好你个废人,老子过来了,你给我客气点!”差人骂骂咧咧地说,倒也不敢靠近那牢房。
而在差人说了这句话后,里面的锁链也缓缓地收了。
差人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老道道:“老居士,您真的要进去,太危险了?”
他是劝阻的。
这应九郎被好友陷害,又被穿了琵琶骨,关在这牢房里近半年,心中怨气之深,怕是这位老居士都未必能够化得开。
“无妨。”老道淡淡地说,话语之中仿佛也藏着无上的玄机。“开锁吧。”
差人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不过他是敬守本分地又道:“老居士,那我便在外边等着您,您可千万要小心呐。”
差人开了锁后。
道人就进去了。
差人好奇极了,难道这老道还能得能说服这个应九郎。
要知道应九郎的武功高强,可是连县老爷都有意招募的,可惜对方就是个榆木脑袋,说什么也不愿意。宁愿自己在这大牢里吃牢房。
差人听到锁链响起的声音时,就匆忙地锁起了门。然后探头看那烟尘里——
牢房里边。
几乎是“老道”一走进,锁链就开始发出一阵威吓刺耳的声音来。很明显,里面的人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但是斗篷里的老道却毫无畏惧,任他把甩弄锁链,烟尘迷眼,也不曾见他有伤人的举动。
“你……?”大概是太长时间没说话了,四肢被拷在墙上的应九郎说出的第一个字也像磨砂般的粗粝。“不想死,滚!”
他简单粗暴的言语之中暗含着令人胆颤的杀机。
然而,老道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暴怒当中的他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应九郎,你想活吗?”
“活?”应九郎甩掉了一下手脚上的铐子锁链,就连琵琶骨被穿断的痛苦他似乎都不觉得如何了。“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活着吗?”
他蓬头垢面的,几乎看不出一个人样,可是也能见他胸中还是汹涌着未平的怒火。
老道道:“如果你说这是活着的话。”
“你还在逃避吗?因为你所谓的兄弟姐妹为了钱背叛了你,穿了你的琵琶骨,把你卖给了公主。你就不恨他们?不想报仇?那五百两银子可是让你那几个好兄弟,如今都过上了金盆洗手的庄园老爷日子,如今还添了一个儿子,听说前不久做了百日礼……”
“我的事情,你这老头子倒是知道得不少啊。”应九郎嘲讽地道。
“难不成,你能把我带出这鬼地方?”
“如果我说可以呢?”
应九郎愣了一下,他手脚上的锁链开始摇晃出吵闹的声音来,他慢慢地用手扒开了遮住自己眼睛的头发,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斗篷都隐没小老头,慢慢地笑了,发出疯狂的笑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就等他平静地笑完。
慢慢地,应九郎也正经了起来,“一年了,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好啊,你要你能把我带出去,我可以帮你做事。但是,出去之后,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要处理一些人。”
老道笑了。“这个条件,正是我想要的。”
差人全程觉得自己都像是个傻子。而他们的对话他停了一句,就再也不敢听了。还是性命要紧。
老道呼唤他过来的时候,差人老老实实地就解开了所有的锁链手铐脚铐。他不免在心中腹诽,一个琵琶骨都断了一年的人,搁绿林也没救了吧。不过这应九郎每天那个活泼劲,倒是比外边关着的那些有手有脚的还要活跃,这又叫他不敢确定了。
等这些锁链一解开,差人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面前的人给直接震开了。
只听得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眼前这个被乞丐还要狼狈的人居然慢慢地站了起来。
差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这这……”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老道却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走吧。”
应九郎探究地瞧了一眼这老道,觉得奇怪地皱了皱眉头。他瘦得没个人样,但是托内家功夫,精神气还在,如今终于得了自由,恨不得杀了当初辜负他的所谓朋友。至于这个老道想要做什么,那是以后的事。
县老爷再三挽留,老道都没有留下,而是给他留下一段批语。那批语让县老爷越听越惊悚,连他人都不敢拦了。
老道和应九郎就这样堂堂正正的走出了衙门。
就连应九郎都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不是从牢里逃出去,而是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方才他给县老爷的算卦也叫应九郎更是觉得眼前这个老道的身份不简单。
“你……”不等他说话。那老道便道:“一个月后,明昌坊胜园见。应九郎,我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他还递了一张百两银票给应九郎。“路费。”
然后便摇摇而去。
应九郎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
他摸着手里的银票,却越发觉得讽刺,他的结拜兄弟当初就是因为这个阿堵物竟然背叛他,而如今别的人,却主动给他这样一笔钱。
应九郎没有逞强。他身上的伤口并不轻松,他之所以要了一个月时间,就是要用二十九日养伤,最后一日杀人。
至于这老道的恩……不管他的目的如何,也是他把自己救了出来,江湖规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大不了,就是把他的命给了这人。
“明昌坊,胜园。我记住了。”
眼见越来越多人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应九郎瞧了自己一眼,嗤笑一下,然后便走了。
他并不知道他眼中的老道,在拐了两条街后,在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后,就取下了身上的斗篷斗笠,揭了□□,四肢上用的伪装物后,赫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只是这小姑娘生得确实是美,豆蔻枝梢,却见倾国之色。然而这种美,一点也不见稚嫩之色,甚至有些超越了年龄的妖祸。
她神情冰冷,微微带着些笑意。扬起在嘴角,却如这深秋的风般凉。
清池打理了一下衣服头饰。
应九郎,侠义之士。不管哪一世,他的故事,清池都用所耳闻。此人性格刚烈,嫉恶如仇,崇平十年出现在盛京,他顺手搭救了一名公主府的逃奴,却不想那逃奴不到三日便被玉真公主府的大管家贺兰长史找到,活活打死搁在墙头。
应九郎在听说以后,不忿公主府之强横野蛮,于是便跑到公主府骂街。还被正好回府一趟的玉真公主遇见。玉真公主为人骄傲,自持皇家气度,在了解事情经过后,便让人鞭打了应九郎十鞭子,但是也让人把逃奴下葬了。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便就算了。但是贺兰长史却因此记恨上了他,找了他辱骂皇家的罪则,通缉了此人。还利用自己的人脉收买了应九郎的那些兄弟,联合做套,穿了他的琵琶骨,送到了牢里。一直到崇平三十三年,在牢里被关了近三年的他才被神秘人接了出去。
后来,成了江湖上的碧月邪君,成立了亦正亦邪的碧月门,一度和名门正派对峙。竟然让有意扩大的所谓名门正派都放下了脚步。
这若不是朝廷的安排,清池都觉得说不过去。就是不知是哪位安排的棋子?
不过这枚棋子,她先截了。
如今,她最缺少的就是会武功的手下。竟然他能被别人调/教,那么也一定能够成为她麾下忠心耿耿的狗。
荣安王府。
秋意浓,菊花丛丛盛放,当真是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主子,牢里的应九郎被人接走了。”
在那庭院之中,花叶隐蔽里,说话的人向轮椅上的人禀告。
轮椅上的青年淡淡地道:“我原本只是想磨几年他的性子,看来……他和我无缘。”
下属又道:“可惜,属下如何都未曾查到那老道究竟是何人。”
“嗯。此事暂且搁下吧,全部人力还是放在风家余党上。”
只是深秋而已,轮椅上的青年却披着几乎是深冬才会着的羽鹤大氅,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愈发显得眉间的朱砂痣红,薄唇如血。即便是俊美无俦的容色,一带这病色,也似是失了颜色的牡丹。坐于花间,不似真人,更似幽魂。
下属离去时,还未走出这庭院,便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声。叫他听了便难过。脚步驻留在原地,想要去那个方向,可是又想到了如今的王爷不再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战神王爷了。自从两年前的事故后,王爷的身体每况愈下,早已把兵符上交给皇帝,过去那样的一个人为了他们进入了那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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