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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荼之(喜粒)


属实是无聊又无趣。
徐又焉被他们说的脑子轰轰的,结果出来就看到徐荼这灿若星辰,当真打从心底里替他高兴的笑意,就越发燥郁。
徐又焉不算脾气差的人,年轻的时候浑,有什么说什么,鲜少为了事情烦忧,后来敛着性子沉稳起来,也就更没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
旁人都迁就着他,除了徐荼。
张口闭口的“四哥,四哥”,倒还真是愿意把他当个亲哥哥似的。
当下走了过去,“有什么值得恭喜我的?”
“叔母说你快结婚啦,这是大喜事,自然是要恭喜。”那眼睛亮闪闪的。
徐又焉就着徐荼的笑脸,伸手就掐了上去,捏的她次牙咧嘴的嗷嗷喊疼,这才撒了手。
最后气不过,还是在她额头上弹了个响。
“咚”的一声,一看就用了劲。
徐荼那牙呲的更厉害了。
“徐又焉!”徐荼大名大姓的喊了一声。
沈芝媛看着两个人这亲密互动,不由得脸色白了几分。
徐又焉虽是小辈,但行事作风果敢断利,就连徐存礼都很少会直接去管他,家里旁的亲戚更是说不上话。
她原本是想气一气徐荼,灭灭这个小丫头的威风,谁知道让徐又焉听去,自然会觉得他们在背后嚼他的舌根。
当下想找补两句,说的话还带着几分尴尬,“我也是听长辈们说,钱家小姐今天也会过来,想着先让小图跟她熟悉熟悉。”
徐又焉却是眼皮子都没抬,伸手揉了揉被他弹红的地方,“我听说小叔最近去弘韵堂去的勤,小叔母也可以多打听打听,那边是不是有个孔小姐。”
一句话,沈芝媛的脸何止是白了,几乎是站不稳的状态,强撑着没有坐下去。
徐培恒最近在弘韵堂养了个爱唱曲的小姑娘的事情人尽皆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自然没有人说到她的脸上。
保全着徐家儿媳妇的门面罢了。
被徐又焉直白的挑出来,她到底是没有再敢多说话。
申叔出现的及时,低声说道:“小图小姐,老爷醒了,想见见你。”
徐荼立刻小碎步跟了上去,不忘回头冲徐又焉吐了个舌头。
自己要结婚的大尾巴狼,就知道欺负她!
徐延国的房间离休息室还有不短的距离。
申叔带着她穿过园林式的长廊,又上了阶,这才到达门口。
这派头当真跟他以前一样,最怕别人骚扰。
徐荼一路琢磨着,要跟爷爷说点什么,该怎么解释自己这跑了就没回来的四年,可等到走进了房间,才发现所有的话语都卡在嘴边,只有泪水在眼框子里晃动。
她到底是低估了徐又焉嘴里的“病危”二字。
她怎么都没有办法想到,以前那个嬉笑怒骂揣着坏心眼欺负她的老顽童,消瘦了大半的躺在床上,一张脸凹陷,哪还有之前神采绰约的样子。
周边是各类监控的仪器,手上还滴着药。
许是刚刚睡醒,眼神还有几分污浊的灰暗,看到徐荼进来,扯了个笑。
徐荼立刻凑了上去,喊了声“爷爷”。
徐延国的笑不算好看。
人已经瘦的皮包骨,脸上的褶皱如壑,许是化疗和放疗项目做的多,头发几乎全部掉光,余留的头皮发着暗黄色。
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是个霸气的小老头。
回握着徐荼的手,枯柴的手指拂过她的手背,“你怨我的是吧,所以这些年也没回来看看爷爷。”
“我没有。”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好半响才克制住了情绪。
“我只是太忙了,”徐荼抽了一下鼻子,到底有几分委屈,嘟囔着,“爷爷你说的,让我离四哥远一点。”
徐延国颤巍巍的伸出手,去给徐荼抹了脸上的泪。
粗糙干裂的皮肤滑过脸庞,还有可以感受到的刺痛。
“你啊,就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以前是,现在还是,怎么跟了又焉这么多年,都没学会他那点心眼。”
“家里那么多聪明的,就缺我这一个笨的。”
“可不,”爷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坦然,“小图啊,等我走了,你和又焉两个人一定要相扶相持着走下去。”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四哥不是说,您这病可以续住的,别老想着走不走的。”
徐延国被彻底逗笑,但身上的创口却不允许他大笑,会扯着皮肉,疼得很。
笑多了,还会不由的咳出来。
“咳咳,你当门口那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嘛,不都是等着看我闭眼的。”
“人情亲疏都冷漠,有血缘的尚且如此,更何况你跟又焉是怎么认识的,爷爷不是不知道,这亲人好,亲人才能扶持啊,咳咳咳咳。”
徐延国不知道想到什么,“咳”的厉害了些。
徐荼连忙凑上去拍着他的后背,“爷爷,行,我答应你,而且不是说四哥要跟钱小姐结婚了嘛,您更能放心。”
“呵,”徐延国难得的,又恢复了以前那副老神在在的蔫坏老头模样,笑着说道:“你那个哥哥能结了婚才怪。”
接着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你跟又焉去灵觉寺了?”
“嗯,来之前去的。”
“又焉没跟你说是去做什么?”
徐荼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四哥什么都没说,我就跟着去了,又跟着回来了。”
徐延国今天笑得有些多,“还说你笨,跟着又焉学了不少了,够用了,爷爷我也放心了。”
“那不行,”徐荼听着这话,眼眶子一紧,又想要落泪似的,“你还要看着我读博士那,你以前不总说徐家这些个聪明脑袋瓜子都用来钻营了,没一个在学术上有建树,我这几年还算努力,您可要等等我。”
“哎呦,”徐延国拍着她的手,“我们小图真厉害啊。你那时候刚来的时候,才这么大点。”
爷爷比划着,比床沿高不了多少的样子。
徐荼破涕而笑,“我哪有,我只是瘦点。”
“可不,黑瘦黑瘦的,就一双眼睛漂亮。”
徐荼最后从徐延国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点。
她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两个小时。
休息室里没有人离开,全都巴巴的等着,以为能等来什么。
却只等来了徐荼的一句,“爷爷已经睡了,回去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散了。
徐荼跟着徐又焉的车回了融园。
一路无话,回到了家,便把自己锁进了书房里,说要继续写论文。
她把自己关了三天。
家里的阿姨又换成了她出国之前熟识的耿姨,最是知晓她的口味,一日三餐准备的妥帖。
因为是自己人,也无需再话里藏话。
除此之外,她几乎是见不到徐又焉的。
他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他回来时,她已经锁了门。
带着隔音耳机,一切的声响都全部忽略。
每天轰隆隆的,只有咖啡机的声音。
就连孙载怡给她发来信息,说要一聚的内容她都没有回复。
只跟沈浓交代着,让她帮忙把学院里的东西收拾回家。
沈浓那边发了信息过来。
沈能能:【你这是想开要回国了?】
大耳朵图图:【暂时】
沈能能:【用不用我帮你把东西打包发回去?】
大耳朵图图:【不用,我还要回去的】
而后,徐荼终于把她熬了大半年才做完的项目点了发送键。
那一刻,她好像连带着她过往四年的时光,一起点了发出。
徐荼交了论文,人就泄了半口气。
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晚上十点。
镜子里的人不太漂亮,头发打了捋,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上。
她却毫不在意,爬起来洗了个澡,就敲了对面的门。
徐又焉最近作息规律,九点到家,洗漱工作,大概会在十二点入睡。
她虽然没有见他,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徐又焉开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个鬼精灵的丫头,眼眸清亮,人靠在门边上,仿佛以前那个为非作歹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徐又焉,我饿了。”
以前徐荼读高中的时候也会这样,学习学累了,就总会跑到他的门口去敲门,等到他皱着眉头出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句话。
那时候徐又焉顾虑她还在成长期,总是变着花样带她去吃些滋补的私厨。
后来吃的倦了,徐荼就会巴巴着一双大眼,噘着嘴问,“四哥,我想吃小馄饨和麻辣串。”
所以再后来,徐又焉就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阿姨包好的馄饨冻在冰箱里,各类的炸物被分门别类的放置在冷藏柜,徐又焉会一边嫌她麻烦,一边为她做一顿宵夜。
现在,人站在门口,把大围巾缠在脖子上,一双眼睛乌亮,“四哥,陪我去吃小馄饨吧。”
地方是孙载怡提供给她的,在离融园不算太远的三中门口,向里拐的巷子里,有逃避城管追寻的炸串摊。
徐荼四年没有回过,徐又焉自然也不是个会在大街上闲逛的主。
两个人把车停在了临近的位置,按照孙载怡给的定位找了起来。
只不过老城区的巷口实在是多,每一个长得都大差不差,徐荼只绕了几个就把自己绕的晕头转向,摸着肚子咕噜咕噜的,越发饿了起来。
人饿急了眼,脾气就明显的不太好,当下想给孙载怡打个电话痛骂她一顿,却被徐又焉伸手拎起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吧,给你换个地方。”说完,还拍了一下徐荼的后脑勺,就径直向车的位置走去。
徐荼眼看着他已经大步向前,只得小跑着跟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上哪里能知道吃垃圾食品的地方,肯定还是要去吃私厨。”
徐又焉那么个嘴刁眼尖生生遗传了爷爷那股子矫情劲的人,别说是路边摊,只怕是去吃个麦当劳,他都会皱着眉头觉得过油。
只不过他今晚只穿了件焦糖驼色的系扣针织上衣,套了件灰棕色的小羊皮夹克,加了小羊羔绒的面料,是难得休闲的打扮。
跟他今晚开的那辆库里南意外的契合。
徐又焉车子一拐,直接驶入了市中心。
车就停在了可存数字的门口。
两个人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在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夹杂在一排的奢侈品专门中间,有一个偌大的黑色门面,上面只写了个“S”,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店。
徐荼跟着走了进去,多少带了点紧张,拿着手机就给孙载怡发了个定位。
大耳朵图图:【这是哪?】
载歌载舞:【这是付坤的店啊,我刚才还想说,你要是跟徐先生那种大佬一起吃宵夜的话,可千万别去什么路边摊,S专供小馄饨和炸串。】
是以等到徐荼走进去,被奢华喧闹的气氛炒得皱着眉的时候,就看到一头红发宛如火鸡似的人冲了出来。
在寒冷的冬日里,竟然穿了条花短裤。
“哎呦,我的宝贝小图,好多年不见,想不想哥哥。”
付坤那骚气到让人以为是太监转世的声音,当真是永生难忘。
可人还未等靠近徐荼,就被一只手指直接顶了出去。
付坤对上徐又焉的眼神,瞬时蔫了一半,老老实实停了下来。
嘿嘿一笑,这才搓了手,“小图,我可是把你等来了,我这店的主营招牌就是洋酒配炸串,主打一个反差萌。”
“当年还是四哥跟我说你好这口,务必让我精益求精,把这门手艺学好。”
徐荼没有丝毫的扭捏做作,立刻偏头去看徐又焉。
甜甜的笑着来了句,“谢谢四哥。”

只不过到底是个纨绔子弟,玩的都是些高调奢靡的东西。
付家的主业都交给他大哥付鹏来打理,每年几个亿的分红扔给他,他要考虑的只是如何把这些钱花掉。
这酒吧便是其一,既然开在了海城最繁华的地段,自然也是一顶一的销金窟。
最高层是六层的顶级包间,保密系数之高,是不少政要和艺人最喜欢来的地方。
舞池已经满了人,打碟区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rapper,在微博上有近百万的粉丝。
因而今天来的人更多。
眼看着付坤要把自己往楼上领,徐荼立刻摇了摇手。
“二楼那个小包就不错,我就来吃个串,又不干别的,一会儿还要回家,我不讲究。”
付坤立刻拽了拽徐荼的袖子,低声说道:“你不介意你哥可介意,你让徐又焉在小包,还不够他伸开腿的。”
“没事,信我。”徐荼说着,就要往楼上走,却又被付坤一把薅了回来,“姑奶奶,这多吵啊,六楼安静。”
却没想到惯来最是讲究的徐又焉竟然坐到了吧台前的长脚椅上,长腿落地,一只抵在了椅子的脚踩处,双手抱着怀,毫不在意的说道:“那就在这吧,省事。”
这话说完,付坤的脸都快白了。
徐又焉和徐荼两个刚刚只是在这站了一会,已经频频有人向这里看来,不发生点什么还好,若要有人哪个不长眼的上来冒犯一句,他这场子,今晚只怕是开到头了。
付坤搓着手,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徐荼一乐,手一撑,也跳到了长椅上,“付坤,你墨迹什么,这不是你的风格啊,给我来两瓶酒。”
付坤这一刻简直想给她跪下。
“祖宗,您要喝酒别来我这喝,一会儿喝大了,四哥不宰了我。”
“那哪能啊,四哥多温柔,是不是?”这话说着,徐荼转眸就看向了徐又焉。
眸子里是水漾的光,被幽暗环境中的五彩射灯映着,像猫。
徐荼很少会有这样刻意撒娇的模样。
以前是少女的天真,爽利烂漫,周身透着诚挚,后来便是距离感的沉稳,说话做事把自己端起几分,生怕与他过密似的。
可今晚太不一样,这般放肆亲密,口无遮拦,绝不是她。
徐又焉既然好奇她到底想做些什么,也就纵着她胡闹,当下敛着神情点了头,“拿吧。”
付坤这里不缺好酒,徐又焉又不缺钱,两个人凑在一起,便是把付坤压箱底的宝贝掏了个空。
徐荼空口喝了半瓶红酒,觉得不太过瘾,又让吧台前那个好看的有点像Pare的少年给她调了杯名字酸气的酒。
葬年华。
听着就适合十八岁刚刚毕业,最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男少女们。
味道倒是有些复杂。
苦调打底,还混合着酸甜的梅子汁和辣嘴的威士忌。
再来一口孜然味的炸串。
她吃的眯着眼,肉串摩擦在白皙脸颊上,留下一条不太明显的红色印记。
他们俩跟着场子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
虽说S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姑娘们都是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目的好看,男人也都是带着劳力士,抽着雪茄的富贵。
可他们两个却不同。
太过的舒展自如,有一种在自家厨房里吃小吃的松弛感。
一旁有个少年盯了徐荼许久,大概是琢磨着她跟旁边的男人并不亲密举动,这才端了酒杯靠过来。
端着笑,“我叫杨盛,海大金融学在读。”
徐荼偏头,看着寸头,带着黑框眼镜,中规中矩长相的男生,扁嘴的叹了口气。
赫尔辛基别的不说,单是这俊美的欧美男人一条,就足以把她养刁胃口。
再看着这只能说是平平无奇的男生,就连多说两句话的欲望都没有。
可起了个玩笑心,托着腮,眉眼带笑的看着他问道:“既然是学金融的,那你知道徐又焉吗?”
“可存数字的徐先生吗?”
徐荼点了点头,笑容了带了几分暧昧的意味在。
少年被看到一颗心乱跳,像是被火烧燎原似的撩拨着,那股子想要炫耀点什么的心起,突然开始滔滔不绝,“虽然我暂时进不了可存数字,但作为金融专业出身,我今年已经拿到了钱海投资的offer,计划通过三年的职业培养,跳槽进入可存做经济数学建模分析……”
少年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徐荼却突然起了身,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站到了徐又焉身边,然后突然把头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少女娇俏,男人衿贵。
虽是一言不发,但气场摆在那里,杨盛是观察了许久,觉得两个人不太亲密这才敢上前的。
当下看到徐荼这样,还有几分生气,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徐荼软着嗓子,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想说的是,你知道徐又焉吗?这是我哥哥。”
刚刚还想说些什么难听话术的少年顿时闭上了嘴,眼中的惊恐分明,几乎可以用得上落荒而逃四个字。
眼看着人跑的无影无踪,徐荼松开了徐又焉的胳膊,再次坐回到了椅子上,摇了摇头嘟哝了句,“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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