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琴师(容度)

白染看她，“所以它好在哪呢？”
“有灵魂啊。”林珍道：“直觉这种东西语言说不清楚，难道你拿着它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吗？”
白染笑了，林珍这种情况，在她看来实际上就是有灵根的表现。
“有。”她道。
林珍却盯着她露出惊艳的表情，“你笑了。”
白染：“？”
“啊……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林珍真诚道。
被人这样直白地夸赞对于白染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体验，过去世界的人因为敬畏她鲜少会当面评论她。
白染其实也很欣赏林珍落落大方的性格。
坐在她对面的女孩沐浴在阳光下，面色和体态都很健康，衣着优雅，举止得体，拿起杯子喝红茶的时候就像一幅画。
白染不由想起了爱莎。
林珍是和爱莎生活在完全两种截然不同环境下的女孩。爱莎不可能懂得分辨哪种宝石更具价值，林珍也不可能认识荒星上的路。
爱莎如果看到林珍在主星的生活，大概会很羡慕。而林珍……也许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爱莎那样的女孩仅仅为了生存就能赌上性命。
“你知道为什么比起仪器和鉴定师，他们更相信我的判断吗？”林珍忽然问。
白染回过神，道：“因为你是金主？”
林珍笑了，“这只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我选出的宝石曾经治好过一位夫人的病，在那之后凡是我看重的宝石，连带着店铺都会大火。”
白染听后并不意外，内蕴灵气的宝石长时间佩戴的确可以治愈一些疾病，尤其是慢性病。
“所以好多店铺都邀请我，甚至像刚刚那家一样要送我东西来买我的推介。”林珍无奈道：“听着好像是特殊优待，但其实真的很烦。”
白染很能理解林珍的感受，但是比起安慰对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除了我这枚原石，你过去还在哪见过这样‘有灵魂’的宝石？”
林珍喝了一口红茶，“还真的不多，我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不到十颗。”她放下杯子，“大多都是拍卖行流出来的藏品。”
白染问：“知道产地是哪里吗？”
林珍一愣，似乎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还真不知道，毕竟新星历之前的历史很少有人愿意去回忆了，收藏宝石的人也不会在乎产地。”
白染有些没听懂，“这和历史有什么关系？”
林珍以为她只是不了解宝石行业的情况，耐心解释道：“大灾变之后帝国收容了大量其他星系的幸存者，很多其他星系的贵族到这边为了不做难民，就将家产变卖换取居住权。那时候市场流入了许多各个星系的宝石。”
白染明白了，由于灾变，目前洛桑帝国内的宝石可能来自任何一个星系，而帝国内的居民不愿意回忆那段历史，所以宝石的产地也就不再受到关注。
这就有些麻烦了。
一般灵石只会出现在有灵气的地方，白染本想通过林珍所知道的宝石产地来找到灵气汇聚之所，如今看来线索却断了。
“不过我猜有个人应该知道。”林珍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白染抬眼看她。
林珍琥珀色的眼珠灵动地转了转，神秘道：“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带你去见那个人。”
“什么条件？”白染问。
“我说的那个人呢，就是罗尔夫人。”林珍道：“我小时候去过她家一次，她家收藏了一枚我见过的最大的‘灵魂’宝石，而且据我所知，她没有经过拍卖行，而是收的一手货。也就是说，她一定知道宝石的来历。”
“我的要求就是——”林珍笑眯眯道：“你要陪我出席罗尔夫人家举办的宴会。”
白染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林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还以为林珍会说再卖给她几枚灵玉。
林珍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我也很想再从你那里买宝石，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我不买，只请你给我看看，总可以的吧？”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白染不由莞尔，这女孩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参加宴会比宝石还重要？”
“原本是没那么重要。”林珍一手托着腮，叹道：“可是学院马上就要开学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参加宴会的机会了。你知道么，要去上学的感觉就像是要告别单身一样，又高兴又失落。”
白染：“……”
她总觉得林珍说起话来有种人小鬼大的莫名反差感。
“本来我去宴会也不用人陪的，谁知道罗尔夫人非要那么多规矩。”林珍掰着手指，“又要有男伴，又要戴假面，又要着装华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穿回哪个旧王朝当宫廷贵妇呢！”
白染听后忽觉不对，“要有男伴？”
林珍笑眯眯道：“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你就这样就很好，我来扮你的男伴。”
白染：“……”
想过会离谱，但没有想到这么离谱。
她真的不是很想答应。
“放心，面具至少会把上半张脸遮住，没人能认出你是谁。你只要和我一起进去，之后是去是留没人能注意到。”
林珍非常有信心地给她例数好处：“去这一趟你不但能从罗尔夫人那打听出你要的消息，还能亲眼看到最大的‘灵魂’宝石，绝对稳赚不赔。”
戴面具而且去留自由……白染还真的有点被她说动了，“我考虑一下。”
“好的。”林珍抬眼看了看广场上的电子时钟，非常贴心道：“宴会就在今晚，你还有三个多小时可以考虑，我等你哦。”
白染：“……？”
林珍露出一个无辜又可爱的笑容：“我就是因为没有男伴去不了宴会，所以才出来买买买平复悲伤。现在好了，既买到了宝石，又找到了女伴，多么完美的一天。”

罗尔夫人的宅邸位于圣城伊莱内部。
这是白染第一次进入圣城，悬浮车还在空中的时候，她透过窗户看到了傍晚十分圣城的壮丽景象。
晚霞为林立的历史建筑覆上一层温柔的暖黄色，而背阴面则显出独属于这颗星球的暗紫色。
圣城的建筑样式也是她过去未曾见过的，除了高耸的尖塔，还有圆形的拱顶，建筑的廊柱样式繁复，大多刻有浮雕。
广场中央和街道路口也可以看到很多造型各异的雕塑，与陆迟居住的那片区域规划风格大不相同。
白染最终还是答应了林珍。
线索难得，她决定抓住机会，否则日后她大概率不会与罗尔夫人有任何交集，也就很难再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况且这一次有面具作为遮掩，对于她来说也算天时地利人和。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林珍对于宴会的热情。
在日落前的三个小时里，林珍兴致勃勃地拉着她逛遍了商业街的面具和时装店，最后买下了两个面具和一套男士礼服。
林珍个子小，买合适的男装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买到一套满意的，换上之后就连店里的营业员都笑了。
好看是好看，只不过看上去依旧可可爱爱，从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子。
林珍把麻花辫重新编了垂在脑后，往头上带了一顶礼帽，举手投足依旧十分优雅。
白染没有特意买礼服，按照林珍的话说，她的衣服本身就很适合参加宴会，另类而且独树一帜，说不定会大受欢迎。
两人的面具一黑一白，白染的是只遮住上半张脸的最简单的白色银纹，而林珍则是黑底红雕花的复杂款式。
悬浮车在圣城东南部的一座复古宅邸前下降进入停车轨道。
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车，大多都是私家车，车型颜色都和作为公共交通的悬浮车有很大区别，一眼就可以分辨。
白染和林珍下车后跟在其他客人后面进入宅邸。
所有人都按照要求带着形状各异的面具，互相看不到长相，也就无从分辨身份。
门口的侍者在每个人进入的时候扫描身份，所有人都是抬起手腕进行扫描，白染发现大部分人都是植入芯片，少有人还在使用光脑扫描。
轮到两人的时候，林珍先主动扫描，白染却并没有伸手。
她现在用的是陆迟的身份芯片，为了不给陆迟带来麻烦她并不想留下来过这里的记录。
林珍见状也不知误会了什么，立刻递给她一个“我懂”的眼神，示意她不用说话。
侍者看着扫描后显示的信息——显然林珍的女扮男装在电子扫描面前难以遮掩，侍者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林小姐……”
林珍抬起下巴瞪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侍者：“……”
白染看到这位侍者只僵持了数秒就败下阵来，不但妥协了，而且还很没骨气地改了称呼。
侍者：“……林先生，请进。”
林珍这才满意了，拉着白染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白染看她一眼，“你这还真是明目张胆。”
林珍得意道：“那当然，本小姐连男装都穿了，这么给他们面子他们当然不能拦我。”
从刚才在珠宝店发生的事到现在，白染当然能看出林珍的家世不一般，但是她对此并不关心，也没有多问。
她毕竟是外来者，这次如果能找到线索，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自然没有必要和这个世界人有太深的瓜葛。
进入大厅后，白染才发现林珍口中的宴会和她理解中的并不太一样。
过去她那个性子跳脱的师姐也曾经拉着她大半夜跑到皇宫里去看宫宴。那时候她们蹲在屋顶上，看着大殿里歌舞升平，师姐兴奋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也跳下去喝酒吃御席。
可是这个世界的宴会显然要更疯狂得多。
大厅里的人摩肩接踵，白染数小时前刚刚在商城见过各式各样的服装现在就正被真人展示。
五颜六色的灯光从上方照射下来，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变换方向和强度。神鬼各异的面具在灯光的变换下就像无数光怪陆离的怪物，充满了诡谲和怪诞。
哗啦——
音乐中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周围的人都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白染看到那边有几个男人正聚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个人不知在咒骂什么，手中的酒杯被他摔碎在了地上，暗红色的酒液洒了一地。
很多人窃窃私语，白染却对这些不感兴趣，正要问林珍那块灵石在哪里，林珍却已经非常热心地给她介绍起来。
“你看那个正发脾气的人，那就是罗尔夫人的弟弟科林。”林珍仰起头凑在白染耳边道：“你最近看没看到统战部的公告？”
白染摇头。
“据说科林在学院的时候就是个纨绔，难搞得很，毕业之后罗尔夫人想办法让他进了统战部做地面文职。”林珍啧啧两声，“哪知道她这个弟弟在闯祸方面实在是独具天赋。”
“在监测中心值班竟然醉酒，还把酒带进了中心值班室，你敢信？”林珍说起八卦嘴不停，“结果偏偏那天夜里第七星区出了事，统战部第二天直接将他革职，还把革职通知发了公告！”
“现在全星系的人都知道他的伟大事迹了，没想到他还敢在宴会上露面。”林珍语气里满是吃瓜的幸灾乐祸。
白染听完没什么其他感受，只淡淡问：“你这么想来参加宴会，就是为了来看他出丑？”
林珍噎了一下，立刻笑眯眯道：“那倒也不是，这不也是为了帮你吗。”
白染懒得戳穿她，直接问：“那块宝石在哪？”
林珍道：“我上次看到也已经是很早以前了，如果位置没变的话应该是在二楼……”话没说完就见白染转身要走，林珍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你干什么去？”
白染：“上楼。”
林珍要不是戴着面具恐怕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姐姐，咱们不能直接闯啊，会被警卫抓起来的！”
白染语气淡定：“没事。”
林珍：“？？？”
“——不不不，有事！”林珍死死拉住白染生怕她真的就这么冲上楼去，“帝国法案规定，私人领地不能随便进入，主人不计较就算了，要是计较起来妥妥的要吃牢饭！”
“咱们这是来参加宴会，只有大厅对客人开放。二楼往上是罗尔夫人的私人空间，更何况是收藏宝石的地方！要是让人发现就完蛋了。”
白染有些无语：“我又不是去偷。”
林珍更无语：“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去偷，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白染清楚自己要是上楼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但林珍并不知道她有这个能力，会担心也是正常的。
毕竟刚才是林珍用她的身份带自己进来，要是出了事林珍也会受连累。白染只好放弃最直接的方法，问道：“那该怎么上去？”
林珍摸着下巴道：“等，总会有机会的。”
白染有些意外，她以为林珍和罗尔夫人认识，阻止她只是要先和罗尔夫人打声招呼。
“你和罗尔夫人不熟？”
林珍：“……我看起来和她很熟吗？”
白染无言以对。
林珍安慰她道：“放心，你信我就是了，肯定想办法让你看到宝石，问出来历。”
白染暂时也没别的方法，只好妥协。
过去修行常年和青山绿水作伴，白染对于这种人满为患的拥挤场面实在不怎么适应。她找了个稍微边缘的角落站定，等着林珍找机会。
旁边不远处就能看到科林，白染想起刚刚林珍说过的话。
这位科林刚好在那天夜里值班，很可能就是因为他醉酒误事这才致使卡尔的荆棘号没能及时前往第七星区救援。
席拉称卡尔是统战部最高指挥官，也就是说科林的革职就算不是卡尔亲自下达的命令，至少也是经过卡尔同意的。
以她目前对这个世界局面的了解，卡尔将科林革职一事公开发布，这种做法并不寻常，似乎是显得有点过于强势了。
这样想着，白染不自觉就将注意力分了一部分在科林那边。
大厅里除了音乐还有大家交谈的声音，白染在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却能很轻易听清科林与身边的人说话。
“……就按我说的办。”科林的声音显得很阴郁，“之后的事我会善后，你只要等着拿赔偿就行了。”
“我是没问题，可那位真的会来吗？”另一个女声道。
白染微微侧目，隐约看到科林身边的是一名穿着红色露肩裙的性感女人。
“他当然会来。”科林冷笑一声：“我用他最关心的事勾引他，你说他来不来？”
女人奇道：“除了统战部和星舰以外还有他会关心的事？”
科林嘲讽道：“当然，别看他那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其实也是个痴情种。”
女人“咯咯”笑起来：“还是你厉害。”她从科林身边起身，“那我去准备了。”
白染总觉得不太对，反正左右无事，她隐在人群中，很轻易就跟在女人身后来到了大厅拐角处的餐饮台。
女人拐进了餐饮台后面，白染刻意收敛脚步声，在柱子另一侧看着女人确认附近没人之后，拿起了餐饮台上的一杯红酒。
女人的动作自然，全然看不出破绽，但是白染眼力远胜过常人，她看到就在女人的手从上向下碰到杯子的前一瞬，食指上的戒指弹出一枚微型针剂。
针剂中的无色液体被注入到红酒之中，消弭于无形，而后红裙女人端起两杯看似一样的红酒，重新融入了人群中。

第20章 宴会
白染靠着柱子没动，红裙女人的身影完全被人群淹没后没多久，大厅里的音乐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自觉让出了大厅的中央，白染看到大厅正前方站着一名衣着十分华丽的女人，脸上戴的面具缀着一大捧羽毛，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可惜手上的皱纹还是暴露了她的年龄。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林珍快步过来，舒了一大口气，压低声音道：“我才去拿了两杯酒你就没影了，差点吓死我。”
说着她将一杯酒塞给白染，白染接过来但是没喝。
“那个就是罗尔夫人。”林珍道：“我有时候怀疑她是真的在做什么宫廷梦，办个宴会还要扮得这么复古。”
罗尔夫人向众人点头并举起手里的杯子：“欢迎各位，也感谢各位赏光前来赴宴。希望大家都能尽兴，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众人纷纷举杯，饮下杯中酒，而后捧场地发出欢呼。
就在这时候，已经关闭的大门忽然从外被推开，一名身形高大挺拔的棕发男人裹挟着暮色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侧目，空气骤然安静了一瞬。
中央空出来的场地刚好让所有人都看清男人沉默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