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琴师(容度)

白染听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卡尔！他怎么来了？”
“我还从没见过他出席任何宴会呢！”
“我觉得他这不像是来出席宴会的……”
白染也正看着卡尔，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脸上也没有戴花里胡哨的面具，身后甚至还跟着副官和几名军士。
的确不像是来赴宴的。
罗尔夫人在议论纷纷中穿过大厅中央迎上前去，“卡尔上将，真是稀客。”
卡尔对她微微点头，而后偏过头示意身后的人，副官会意，带着几名军士等在了门外。卡尔独自走进了大厅，门在他身后合上。
“抱歉，我不知道今晚有宴会。”卡尔的语气一如既往毫无起伏，听着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
罗尔夫人没有摘下面具，但听声音她应该是笑了，“不知道没关系，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喝一杯？还是说，上将是有公事要办？”
卡尔没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大厅右侧。包括罗尔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站在右侧前排的科林刚刚干了一整杯酒，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两步，道：“是我请上将来的。”
这话一出，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但又不敢太过，只能像林珍似的，暗中激动。
“他可真敢啊。”林珍在白染身边兴奋道：“这回有好戏看了。”
白染想起之前听到的对话和那杯加料的酒，不由微微蹙眉。
她觉得卡尔能坐上指挥官的位置，应该不会掉以轻心到这种地步，应该是科林抛出的诱饵对他而言足够有效，才让他在这种时间点依然选择上门。
卡尔根本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径直向科林走过去，科林让身边的人让开了位置，请他到后面坐。
卡尔却并不赏脸，走到科林面前直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立刻就走。”
科林“哈”地笑了一声：“指挥官着什么急呢？我请指挥官喝一杯就当赔罪——”
“我不需要你的赔罪。”卡尔道。
场面一时间陷入令人窒息的僵局。
被晾在门口的罗尔夫人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脸色，但是拿着酒杯的那只手却已经不自觉地因为用力而泛白，也不知是因为弟弟的愚蠢还是因为卡尔的不留情面。
只见她口型动了动，由智能控制的音乐立刻响了起来，灯光再次闪烁舞动。
“只是一点小误会，大家不必在意，还请尽情享受今晚。”
随着她的话语落下，大厅半空中垂落一块悬浮舞台，一男一女两名性感哥舞者在悬浮舞台上开始了演出。
人群很快被表演者吸引了注意力，也有一部分人非常想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但是音乐声太大，要想听清就非得靠过去不可。这种听墙角的行为显然很没有格调，是以大家只能放弃，加入了狂欢迷醉的行列，只是眼神时不时还要向那边瞟一瞟。
然而，也有人为了吃瓜并不在乎格调，比如林珍。
她不但自己要听墙角，还要拉着白染一起去听。
白染被拉到科林和卡尔对峙的大厅右侧，罗尔夫人也已经穿过人群来到两人跟前。
音乐的声音太大，林珍努力凑近却还是听不清几人在说什么，但要是再靠近就显得过于明目张胆了。
林珍抓心挠肝，白染面上不动声色，事实上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她听清三人的对话内容。
“科林，你请了上将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罗尔夫人责怪道。
“我只不过是真心想赔罪而已。”科林道：“我知道自己违反了工作条例，只希望指挥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卡尔却不吃这一套：“统战部的各岗位职能和奖惩条例都有明文规定，我从不徇私。”
“好吧。”科林听了这话竟然也不生气，“没有机会也没关系，至少坐下来听我说说你想知道的事？就当我单方面赔罪了。”
这一次卡尔没再拒绝。
科林对罗尔夫人道：“我和指挥官单独说两句，你放心，绝不惹事。”
罗尔夫人见卡尔已经坐下，对科林的提议也并没有提出异议，一时也不好强行留下，只能警告地看了科林一眼，转身离开。
“走了？”林珍听不见，没搞懂这是怎么回事，“卡尔竟然和科林坐下了？我没看错吧？”
白染没言语。
那边科林等姐姐走了，在卡尔对面坐下，红裙女人递给他一杯酒，科林接过后示意她再拿一杯给卡尔。
卡尔无视了女人递到他面前的酒杯，“我不喝酒。”
科林靠在沙发里，意味不明地笑道：“指挥官，唐娜当初离开的原因，还不值一杯酒吗？”
白染听到这里不由微怔，原来卡尔来这里见科林的原因是因为席拉，她还记得在荒星上卡尔曾称呼席拉为“唐娜”，而席拉拒绝承认那是自己的名字。
气氛再次僵持住了，一时间卡尔和科林都没再说话。
时间凝固了良久，只见卡尔终于动了，他伸手去接红裙女人手中的酒杯。
白染没想到卡尔为了知道关于席拉的事竟然肯妥协。
在荆棘号上她曾亲眼见到卡尔关照陆迟的伤势，两人应当是旧识。
酒里加的料她不知道是什么，如果是剧毒那卡尔很可能会丧命。
要动手就是现在，否则酒杯到了卡尔手中再出手，怕是会让人看出破绽。
时机转瞬即逝，白染当即以灵气震落面具上镶的一小粒珍珠。
珍珠落于指尖，灌入灵力的手指轻弹，珍珠急射而出，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见。
红裙女人递酒杯的右手被珍珠击中，精准的力道将她的手打偏，酒杯脱手而出——
酒杯里的红酒当场泼在了卡尔身上，杯子飞出去，“当啷”一声滚落在地。
“！！！”
红裙女人、科林以及周围像林珍一样蹲墙角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酒杯扬得太高，酒液从卡尔前额的发梢一直泼到胸前，他笔挺整洁的军装大面积被洇湿，染上了酒液的暗红色，看起来极其狼狈。
“……”
音乐在继续，周围的人群却陷入死寂。
林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家伙……人才啊！专门把人邀请到宴会上来泼酒羞辱，罗尔夫人这个弟弟的脑子，还真的是……登峰造极。”
白染：“……”
她原本只想把酒杯打落在地，但是在珍珠击出的那一瞬，对面的女人动了，导致角度出现偏差，最后造成了这种……登峰造极的效果。
科林的脸色可以说是相当精彩。
红裙女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给卡尔道歉，根本不敢回头看科林的表情。
这种角度和大面积的酒渍，根本不能用手滑来解释，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是故意的，而且必须得泼得非常用力。
红裙女人慌得手抖，嘴里说的话已经毫无逻辑性。
然而她越是慌，就越显得她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被迫这样做了之后恐惧至极。
片刻后，卡尔在所有人的瞩目下拨开了女人试图给他擦衣服的手，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不待科林说话，又弯下腰从地上将那支摔得半碎的酒杯捡了起来。
此时音乐再大声也已经没有用了，周围的人全部都在注视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卡尔举着那支流着酒液的杯子，居高临下看着科林。
科林脸色紧绷，拳头死死握住，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要让他在这种情况下低头给卡尔道歉，那更是绝对不可能。
他冷笑道：“是又怎样？”
空气再次凝固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卡尔要把杯子摔在科林脸上的时候——
“很好。”
卡尔拿着酒杯，对科林留下这冰冷而危险的两个字，而后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一路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门口。
人群纷纷给他让路，卡尔冷着脸开门出去了。
门在他身后关上。
“……”
“绝了。”林珍道：“明天头版头条预定——当面泼酒羞辱指挥官后失业男子将何去何从。”
白染：“……”
宅邸外，边处理事务边等候的副官和几名军士被卡尔这幅样子吓傻了。
“上将……”副官难以置信道：“发生什么事了？？！”
卡尔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手中裂了一半的酒杯交给他。
副官连忙接过来，看着手里的“凶器”更是义愤填膺，“这究竟谁干的？！”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敢往统战部指挥官身上泼酒，这种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把酒杯送去检测。”卡尔吩咐道，脸上看不出愤怒反倒显出一分沉思。
副官：“？”
尽管有很多话想问，但在长官的命令面前他还是习惯性地选择服从。
“是。”

很快有军士接过酒杯，用透明袋子封装好，开了一辆悬浮车立刻送往检测中心。
卡尔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向宅邸大门口附近的警卫室，副官连忙跟上。
警卫室里的人刚刚是看着卡尔进去的，此时卡尔面色不善，说要调取智能系统在大厅的监控。看到卡尔身上恐怖的酒痕，警卫哪还敢说一个不字。
卡尔调取了智能留下的监控影像，偏过头示意副官。
副官跟随卡尔多年，立刻会意，以询问今晚客人情况为由把值班的两名警卫叫到另一边，只留下卡尔一人查看监控。
卡尔将监控时间调回泼酒的那一瞬。
就在他要接过酒杯的刹那，红裙女人的手动了。只是那个动作非常不自然，没有发力的预动作，就好像是那只手忽然不是她的手了一样，力量和速度在一瞬间爆发，快到人眼几乎难以分辨。
卡尔将倍速放慢，画面逐帧放大，最后终于看见女人发力的瞬间手腕处划过了一抹白影。
他启动了EVE的智能分析。
在十几秒后得到了结果：“比对率80%，白色珍珠。正在解析路径……”
随后卡尔看到了珍珠飞来的可能路径范围，他移动画面，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色另类服装，面带白底银纹面具的女人。
卡尔对女人的衣服样式并不了解，但是这一种样式他实在是印象深刻，第一因为太不一样，第二因为他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卡尔微微皱起眉。
他将画面对准白染，她处在人群中，被其他人遮住了大半身体，在泼酒的时间段她看起来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但是在时间前后切换不同帧数对比，卡尔发现她面具边缘的珍珠少了一颗。
卡尔向后靠进椅子里。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警卫室的门被推开。
罗尔夫人也顾不上维持端庄了，面具被她丢给了侍者，露出的面孔妆容精致却掩不住岁月痕迹。只见她面色焦急地迈步进来，见到卡尔后立刻道：“上将，我弟弟——”
“把权限给我。”卡尔道。
罗尔夫人愣了一下。
卡尔沉沉望着她，“我现在要把刚才的监控内容彻底删除，夫人有意见吗？”
罗尔夫人脸色登时变幻莫测，卡尔想删除监控她当然求之不得，或者说她比卡尔更加迫切地想要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她看不透卡尔究竟为什么这样要求，但这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没有。”她立刻答应：“权限给你。”
卡尔拿到权限，就这么当着罗尔夫人的面把那段时间范围的监控全部删了个干净。
罗尔夫人松了口气，“上将，科林他实在混账，我已经骂过他了，过后一定让他亲自给你赔罪。”
“不必了，他的赔罪我消受不起。”卡尔起身道：“告辞了。”
罗尔夫人心情复杂。
原本在这件事上卡尔强硬的态度可以拿来大做文章，可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却仅仅用一杯酒就将原本倾斜的天平再次砸回了原点，还附带展示了他是多么愚蠢！
可她知道现在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只得目送卡尔带人离开。
副官跟着卡尔来到停车坪，刚上悬浮车就收到了一份检测报告。
“上将，检测结果出来了。”
“打开。”卡尔道。
副官打开电子报告，详细的报告内容在车载智能虚拟屏上显示。检测中心全智能检测快速且内容详实，从玻璃杯的生产号到材质成分、碎裂状态分析评估都清晰呈现。
最后一页是酒杯内遗留液体成分，除了乙醇和各类矿物质以外，还有用红字标示出的一项添加成分——
“烈性催情剂？！”
副官惊呆了，“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干这种事？！”
卡尔看了却无动于衷，冷冷道：“他是胆小无能，所以才只敢干这种事。”
副官：“……？”
见卡尔不再说话，他忍不住问：“不把证据提交审判所吗？”
卡尔沉默片刻，道：“暂时封存。”
副官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命令。
悬浮车很快升空，就在即将进入环状轨道的时候，对面一辆豪华私家车映入眼帘。
“克莱恩殿下？”副官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主要是因为整个主星上这么奢华的复古改装车仅此一辆，别无分号。
悬浮车自动让位错车，对方却在错车而过的时候停了下来。
“卡尔上将。”对面的车窗开着，克莱恩打招呼道。
副官看了眼自家长官，揣度着将车也悬停在半空，并为卡尔降下了车窗。
卡尔向克莱恩点头致意。
克莱恩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只是看着他胸前的酒渍露出玩味的笑意，“上将竟然有闲心来参加宴会了？怎么，这是哪个美人的杰作，还是有人胆敢对上将不敬？”
卡尔无意与他多说，“殿下叫我有事？”
克莱恩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上将带回来的那个美人也来了罗尔夫人的宴会，所以我特地来看她。”
副官听愣了，似乎没明白自家长官什么时候带过美人回来。
卡尔听了却皱起眉，陆迟就算回来也绝不可能和克莱恩见面，克莱恩却不但知道白染，还知道她的行踪，这绝对不正常。
“殿下，有些做法不符合帝国法案，我想你该清楚。”卡尔道。
克莱恩笑起来：“指挥官阁下，你这是在警告我还是威胁我？”
卡尔不再说话。
“既然上将还有事，那就先走吧，我只是遗憾不能和上将共同赴宴而已。”克莱恩也不再继续挽留，当先让悬浮车开了出去。
另一辆悬停的车里，卡尔一直沉默没开口，副官等候着长官的指示。
片刻后，卡尔用私人光脑拨了陆迟的号码，然而半天过去却没有人接。
卡尔只好挂断，道：“你去一趟执政厅。”
副官：“？”
“我不喜欢欠人情。”卡尔道：“把这里的情况通知陆迟，让他尽快过来。”
宅邸内。
卡尔离开后科林盛怒之下当场甩了那红裙女人一个巴掌。
林珍惊叹之余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罗尔夫人出门去追卡尔，林珍非常机灵地拉着白染往楼梯的方向退去。
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们，两人很顺利地趁乱来到二楼。
二楼的房间众多，结构比一楼大厅要复杂得多。林珍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很多年以前，她凭着微弱的记忆，连找了几个房间却都不对。
“我明明记得就在这边的。”林珍懊恼道：“难道她改过房间的布局了？”
两人找房间花了些时间，白染跟在林珍身后，忽然听到楼梯那边有动静，立刻提醒道：“有人上来了。”
林珍一惊，连忙拉着她就近躲入了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超大的化妆间，除了华丽的化妆台以外，还展示着数不尽的饰品。白染看到了各种款式的面具、伞、手套，还有一些她说不出功能的奢华装饰物。
“啊，我觉得有可能就在这！”林珍眼前一亮，立刻钻到屋里去了。
白染却停在门背后暂时没动。
外面的脚步声很快上了楼梯，那是两道微显凌乱的脚步，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一男一女。
很快两人就进了隔壁的房间，门“砰”的一声合上。
“真不是这样的……科林你听我解释……唔！”女声响起，白染分辨出正是那名红裙女人。
“我最恨人背叛！”科林怒道：“你不是不忍心让他喝吗？那你就替他喝！”
女人被强灌了酒，随后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咳咳咳……我……我真的没有……”女人啜泣起来，“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
“你想让卡尔以酒后强/奸的罪名渎职……让他彻底摔下神坛……我都甘愿配合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