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听她奶的意思,安阳县是有人种红薯的,那么如此高产的农作物,为何没有普遍种植?甚至按吴婆子的意思,红薯对他们而言是种来喂猪的?
“奶,山芋是什么?”
吴婆子打了水,拉着沈杳过来洗手,还未开口,就被一旁的沈老头抢了先:“山芋啊,别地儿传过来的,说是能当粮食。吃是能吃,就是一亩的地种不出多少山芋来。山芋藤子长的倒是疯,等一挖出来,那底下的山芋没几个,个头更是小的的比鸡蛋大不了多少。”
“就是,早前家家都有种,可一年种下来,挖不出一箩筐的山芋,这不是白白浪费地么。现在这东西,除了养猪的人家会种上几颗,用山芋藤子来喂猪,一般人家都不种了。”
听了沈老头和吴婆子的话,沈杳心中了然,定是他们的种植方式不对,否则红薯的产出不可能如此之低。
比起水稻和麦子,红薯耐旱耐脊,虫害也少,种植起来也简单,产量不仅高还稳。
目前她还不知道大柳村是如何种植红薯的,能让她爷奶对红薯有如此大的误解。等开了春,得让她爷无论如何也得寻了红薯的种子,她要实验一下后世的种植方法,看看产量。
不说如后世那般高产,就算是只有一半的产量,那也够解决很多人的温饱。
又是一年过去,沈杳已经六岁。
在乡下,六岁的年纪算作大孩子。大部分人家,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要帮着家里做些家务和田地里的轻便活儿。沈家的劳动力多,不差沈杳这半个劳动力,是以并未让她跟着一起下地。
出了正月十五,寂了一冬的大柳村又忙活了开来。沈春生夫妻俩继续做着盒饭的生意,沈老头带着沈老大跟老三,将荒了一冬的地重新翻了一遍。
沈杳提了个小桶,非要跟着一起下了地。吴婆子拗不过,只当是这个年纪,正是玩的时候,便随了她去。
此时的她正蹲在地上,翻着她爷挖出来的土块,偷偷的研究起了土壤。
有路过的村民见了,打趣道:“杳杳帮着爷爷一起去耕地呢?”
“耕啥地,她啊,就是闹着玩的。”沈老头笑着回话,又看了看小孙女。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直替沈杳抹了把汗。昨日才换的干净碎花袄子,这会儿全沾着土:“杳杳赶紧回去,你这衣服弄的全是土,一会看你奶不打你!”
沈杳一低头,看着裤脚上的泥土,心道要糟,忙站起来拍着衣服跺着脚。
可无论怎么拍打,都于事无补。
“爷,我回去啦!”沈杳的小桶都没拿,就往家飞奔。
平日里这个时辰,她奶都会去菜园子摘菜。只要她跑得快,趁她奶未回家之前先赶到家,再换一身衣裳,应能暂时逃掉一顿打。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沈杳刚到院子门口,吴婆子也挎着篮子,牵着沈长生从从菜地里回来。
“咋滴,你这是犁田了?瞧瞧你那袄子,昨儿个才换的,今日就跟从土里滚了一样。”吴婆子没好气的撒了沈长生的手,数落着沈杳。
沈杳暗暗的嘘了口气。
还好,她奶只是数落她,并未动手。倒不是说她多么怕疼,她就是觉着像她这般聪明可爱的孩子,若是被她奶打了,再叫旁人看了去,岂不是丢人?
“还杵在这儿干啥?当门神呢?还不去换身衣裳!”
“嘿嘿……”沈杳尴尬的笑了笑,听话的去换了衣裳。
刚换好衣裳出来,就见司家的老仆在院子门口同吴婆子说话。
县里的书院开学才没几天,还未到放假的日子。再说,这还不到晌午,也不是放学的时辰。是以这会儿司家老仆出现在这里,沈杳只当他是路过,准备上前去问好。
同吴婆子说话的陈伯见沈杳出来,一脸的歉意:“听闻姑娘刚从地里回来,定是跑的累了。只是少爷回来的急,还劳姑娘辛苦点再跑一趟。”
“玄知哥哥回来了?他不是前日才去的书院么!”
“嗯,少爷刚刚到家,请沈姑娘去一趟!”陈伯弯了身,没再说其他。
沈杳狐疑的抿了抿嘴,走在了陈老头的前面。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感觉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司家院里的花卉,皆是些多年生的长青植物。司淮真正修建着枝叶,见着沈杳来,笑了笑,张了张嘴却并未说话。
沈杳只觉得怪异,往日她来司家,司爷爷可是无比热情。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吩咐婆子拿瓜果点心。可今日……
径直去了司玄知的书房,发现司玄知竟难得的没有看书,端坐在桌前发呆。
“玄知哥哥!”
沈杳打了招呼,安静的坐到了司玄知身边。
一本书被推到了沈杳年前,封面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齐民要术》。
“之前听杳杳说,说是想要在田地间做出一番事业,这是《齐民要术》,此书中记载着历朝历代的农事,许是对杳杳有些用处。”
作为农业专业的学生,沈杳对《齐民要术》自然不陌生。此书共九十二卷,寇君羊爻耳五亦死幺死一尓搜集此文,还有更多完结资源白日梦欢迎你不止记录了农牧业的生产经验,还记录了食品的加工与贮藏,野生植物的利用。甚至还记载了治荒的方法,季节,气候,和各种不同的土壤与农作物的关系。说它是农业百科全书,一点也不为过。
若想要提高生产,这本书对沈杳而言,的确有着很大的用处。
沈杳捧过书,随意的翻看着:“今日并不是学院放假的日子,玄知哥哥怎得回来了?”
“家中有些事情,同夫子告了假。”
“哦!”
沈杳淡淡的应着,并没追问。
直觉上,司玄知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但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会去追问。说到底,她与他,也只不过玩伴而已,没必要什么事都要告知于她。
“杳杳,村里有些孩子调皮的紧,又爱欺负人。你是姑娘家,不好与人动手,你离他们远些就是。若他们不依不饶,你便告诉家人,可知道了?”
“或者……或者告诉我!”
“嗯,我知道的!”
司玄知侧过身,见曾经那个小小的白嫩团子,已长到他胸口般高,突然发现时间过的真快。
不知不觉,他与杳杳相识已有三年。
“如果哪一天,我离开了大柳村,杳杳还会记得我么?”
“会,会一直记得!”沈杳的声音很轻,也并未抬头去看他。
其实,在来时她已预感到了什么。这会经他这么一问,她才知道,原来他是要离开。
回想起过去的三年,除了呆在家里,剩下的时间她都是在司家,同他在一起。
一起看书,一起学字,一起聊着天南地北。沈杳一直觉得,他们还会这样在一起很多年,直到他们长大。
她没想到,司玄知会这么早离开。
不过细细想来,他本就不属于大柳村。
他的外祖是金陵的大族,他的父亲在外赴任。从始至终,他就不属于大柳村,是她一直没有想过这层关系而已。
“哪天?”
“什么?”
“哪天走。”
“明日。”白玉般的手暗暗的握了握,骨节分明。
窗外的玉兰树还未抽新芽,光秃秃的树干在春日的暖阳下,依旧冷落寂寥。
沈杳合了书,仰起头,冲着眼前的少年笑:“祝玄知哥哥前途似锦,长成你所想要长成的参天大树。”
“杳杳……你……”
司玄知话未说完,起身去了后面的书架前,抽出了一方黑匣子。
那里面,是一枚环形的玉坠。
“杳杳,这个送给你!以后若是想我了,就看看这枚坠子。”
玉坠细腻莹白,通体白糯无暇,质地一看便属上乘。此等的贵重之物,沈杳自是不敢收。
司玄知才不管沈杳如何拒绝,拾起匣中的玉坠套到沈杳的脖子上:“这坠子,是我三岁那年,舅舅带我去珍宝阁里,我自己挑的。质地一般,算不得贵重之物,杳杳放心收下。就当……就当是我留给杳杳的一个念想。”
“嗯……”沈杳没再拒绝,乖乖的让司玄知帮她带着玉坠。鼻子发着酸,眼泪也终于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前世的她,没有父母亲人,自小便养成了孤僻的性子。长大后也鲜少交友,不曾体验过此种的分别。
此刻的她,只觉得心中似万般堵,堵的心口难受直想哭。
“玄知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哇~呜呜呜~”沈杳终是忍不住,索性放开了泪闸,哇哇大哭。
离别时刻本就万般愁,沈杳这一哭,哭的司玄知手足无措,更是哭得他的心好似有人揪着一般疼。
若大的大柳村,除了爷爷,这个小丫头便是他唯一的牵挂。他原以为小丫头还小,不懂离别之苦,甚至不懂什么是离别。
可偏偏,在他还未告别之前,她就瞧出了端倪,还笑着与他道别。
在她祝他前途似锦之时,他是难受的。他以为他在小丫头的心中算是特别,他以为小丫头会不舍。可是那丫头,笑着祝他前途似锦。
那时的他想着,罢了,他不过是杳杳儿时的玩伴,散了便散了罢。
可是小丫头哭了,还哭的那么凶。
他突然就笑了,小丫头是舍不得他:“杳杳乖,不哭了!等到了金陵,我会给杳杳写信!”
“玄……玄知哥哥,路上……路上要当心。等到了金陵,要……要写个信回来报个平安。不是……不是写给我,是……是写给司爷爷。司……司爷爷他……他……定是会担心……”沈杳抽噎。
“知道了,杳杳不哭,哭起来不好看!”
“谁说我哭起来不好看了?梨花带雨听过吗?我奶说,我生的好看极了,就算是哭也好看的。就连放的……”想到言语过于粗俗,沈杳赶忙闭了嘴,心虚的低了头。
好在司玄知并未追问,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是是,我们杳杳最好看了,连哭都是梨花带雨,好不美哉!”
“嗯,嗯,嗯!”沈杳无比赞同的点头。
“女状元又在看书呢?”
吴婆子抱着沈恬出来时,正瞧见坐在屋檐下研究着《齐民要术》的沈杳,忍不住的打趣着。
将沈恬放到地上,吴婆子从背后牵引着,教她走路。
沈恬咿咿呀呀的,迈着小短腿走到沈杳边上,伸手就要去抓沈杳手中的书。吓得沈杳赶忙合了书站起来,也吓得吴婆子将人扯过来,拍打着她的小手:“这么一大本的书,多金贵!你也敢上手去撕!”
挨了打的沈恬小嘴一瘪,好不委屈的就要哭,还是沈杳将书放到屋里后又跑出来哄人。
吴婆子没好气的骂道:“你就惯着她吧,她要撕你的书你还哄着她!”
“奶,恬恬才一岁,她知道啥呀!”
吴婆子撇撇嘴,没有接话。
管她多大,小孩子家家的,不吃一顿打就不长记性。你就是将害处说破了天,下次她还敢。唯有挨了打吃了痛,她才能长记性。
好在沈恬不是特别爱哭的,又喜欢沈杳这个堂姐。只随便哄了几句,小丫头就拍着手咯咯的笑开了。
“杳杳你看着会恬恬,我去把粥里的鸡蛋捞起来。”
日子宽裕了,吴婆子十天半个月的,会在粥锅里丢上两个鸡蛋。等粥熬好了,鸡蛋也煮熟了。捞起来浸在凉水里,再对半切开,分给几个孙辈。
孩子们有鸡蛋吃,大人们的伙食也有了些改善。比如沈杳刚穿越过来的那回儿,沈家吃的粥,不过是大半锅的水里加了几粒米。而如今的沈家,不止用来佐粥的小菜都是现炒的,就连粥都浓稠许多。
吴婆子切着熟鸡蛋,嘴角不知觉的就笑开了。
从她记事起,她的爹娘便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等她嫁给了沈老头,她与沈老头也如她的爹娘那般,整日忙于田地里的活计,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就为了让一大家子都有口饭吃。后来儿子们长大了,娶了媳妇,她以为她的儿孙们,也会如他们这般,世世代代。
可没成想,他们老沈家出了个杳杳。
虽说不上大富,可起码能吃饱,有衣穿,还盖上了大房子,存下不少银子。
老二夫妻的小生意越做越红火,等再攒上几年,他们家便能买上不少的地,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做个财主老爷。
财主老爷,这可是以前她做梦都不敢做的。
“奶,恬恬要尿!”
沈杳抱着堂妹,吃力的走到了灶房。吴婆子赶忙丢了手中的菜刀,手也来不及擦就抱过沈恬:“把恬恬给我,你去地里喊你爷跟大伯他们回来吃饭。”
日头已爬过的山顶,地里的露水却还未干。沈杳提着裤腿,小心翼翼的避开路边的野草,免得弄湿了鞋袜。
沿着小路走上半刻钟,才到沈家的田地。沈老头带着儿子们媳妇们,正弯腰半蹲着拔着地里的草。听到沈杳唤他的声音,才回过声来摆摆手:“别过来,都是路人,别把衣服打湿了。”
沈杳止了步,站在小路上等着。一低头,正瞧见脚下的红薯藤蔓已生了大片。
沈老头过来,瞧着小孙女蹲在地上看山芋看的入神,随伸手扯下一把:“这是山芋,正好扯点藤子回去喂猪。”
“爷,咱们以前种山芋就是这么种的吗?”
“可不就是这么种的,这东西,光长藤子不长山芋。稀稀拉拉的结几个吧,比鸡蛋还大不了多少。不过蚂蚁再小也是肉,等到入了秋,到时候把这几颗山芋挖了,给杳杳煮粥吃!”
沈老头扛着锄头跟了过来,笑道:“也是说这东西不长个头,不然真能来当粮食吃。粉粉甜甜的,还饱肚子。”
沈杳心道,这本来就可以拿来当粮食的,是你们种植的方法不对,才对红薯有了如此大的误解。
红薯不止果实能吃,它的嫩茎叶可以炒来当菜,老的梗叶可用来喂猪。且果实中的淀粉含量极高,洗炼出来后可用作烧菜勾芡,做红薯粉丝。
简直全身都是宝。
沈杳拽下一根红薯的叶茎把玩着,渗出的汁液有些许粘手,又将手在叶子上擦了擦,道:“爷,一会儿这山芋藤子扯下些嫩的来中午炒来吃,剩下的再喂猪。”
沈老头眉头一蹙,有些不解。
山芋藤子的茎叶能吃他是知道的。这山野间的植物,但凡猪能吃的便说明它无毒,人便也能入嘴。但人毕竟不是猪,吃食上讲究个味道与口感。
虽说食不果腹的年头里,别说树皮,就是地上的土都被撅来充饥。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老沈家虽算不得大富,但填饱肚子还是问题不大。
是以,沈老头不理解孙女为何要跟猪抢吃的。
亏得这话沈老头也只是心里想想,若叫沈杳知道她爷认为她在跟猪抢食,指不定得长篇大论一番。
“看来咱家是又有新菜式了,这山芋杆子炒起来麻烦不,不麻烦的话回去就炒了,炒来佐粥。”沈老三向来信任沈杳,侄女既然说要拿来炒,那定是好吃的,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起来。
“说麻烦也不麻烦,说不麻烦又麻烦!”
沈老头好笑:“你这到底是麻烦还是不麻烦?”
“这藤子前端上的嫩茎叶,可以直接洗来炒,也就是片刻的事。可这样炒出来的口感不好,难嚼。若是不怕麻烦的,将山芋杆子外头的这层皮撕去再来炒,炒出来的口感便是又脆又嫩!”沈杳说着,轻轻掐着尾部的叶子底端,稍稍一折,再顺着方向一撕,一层透绿的薄皮就被撕了下来。撕了皮的杆子,如翠玉般脆嫩光滑。
“乖乖,瞧咱杳杳说的有模有样的,好像吃过这杆子似的。”
沈杳脚下一顿,随一脸认真的道:“三叔,玄知哥哥送我的那本书里,不止教咱们种地,还记录了好多能吃的野物,这山芋杆子的做法,书里就有记载。对了爷爷,咱家这山芋种的不对,书里有记种山芋的法子呢。说是一亩地的山芋,能产一两千斤呢!”
“啥呀!”伴随着沈老头问话的,还有沈老头手中小木桶落地的声音。
饶是无脑侄女吹的沈老三,这回也觉得沈杳不靠谱,打趣道:“你爷年纪大了,你可别乱吓唬你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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