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叶祁是小儿子,自小聪慧,生的也是最好的,又出身名门,年轻时便有些狂放,眼里也容不得人,和上官起了龃龉便一怒之下挂印而去。这些年叶昆也为他谋过起复的事,但叶祁却教书教出了滋味,明确表示要留在平江书院当他的山长。而且平江族时也确实需要有人镇着,省得族人仗势欺人,弄出危害乡里的事情再坏了叶家的名声。
只有老二叶仑,人不十分聪明,却还有些傲气,几次科举不中,家里便为他捐了官又动用关系让他做了个浙江景宁做了个同知,图的是离家近些,也好有个照应。
偏他又不通民政,一个同知也做的十分勉强,可还仗着世家出身,有个在朝中为官的大哥,和景宁知县处不来。叶昆不得不动用关系又给他换了几个地方,但叶仑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常常三年任期都做不满。
至于任氏,因着求亲的时候,叶家曾保证过叶仑必会中进士的,结果任氏嫁过来近十年,叶仑也只是个举人,又加上叶仑还有些寡人之疾。引得任氏时不时的就和王夫人哭诉,王夫人和叶昆也觉得叶家有些对不住任氏,对她多有宽容。
“老三你大哥问过几次了,他不愿意起复,”王夫人有些不耐烦,连李庭兰那样的小姑娘都知道明日是叶菀的大喜之日,这个任氏却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至于二弟,灵石县是韩大人帮着谋的缺,那可是个出煤的好地方,我听说这两年二弟光小妾就又往县衙里抬了三房,弟妹,你若听我的劝,就别嫌山西气候不好,过去好好陪着老二,帮他把内宅管起来,家里有老三和他媳妇呢,也不是离不得你。”
明明老三两夫妻都在平江,老宅的中馈任氏却非要握在自己手里,成天在弟媳高氏面前摆婆婆的谱儿,搞得高氏直接带着儿女搬去了书院。
任氏立时不哭了,“大嫂你随着大哥在洛阳,弟妹又要照顾三弟,我若是再走了,老宅无人可是不成的。你当我没想过跟我们老爷过去吗?这不是没办法吗?”
说的好像多无私一样,不过是想将平江的田产都握在自己手里罢了,真当自己不知道这些年任氏从中昧下了多少?不过是体恤她这么多年一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才装不知道罢了,“无妨的,你只管往山西去吧,我写信和三弟说,让三弟妹搬回去住,其实书院离家里也不远,三弟也可以搬回去的。”
若不是家里有这么一位嫂子,只怕叶祁也不会搬到书院去,“还有你说二弟的事,你大哥其实年前就写信过去问了,想着看看用不用给他换个地方,二弟却说不用了,他在灵石呆着挺好的。”
灵石产煤,那些煤商们早就将这些官老爷们给喂肥了,叶仑愿意调走才怪呢。他想要的是升官,而不是调任。但叶仑只是个举人,虽然朝里有个做尚书的哥哥,但叶昆走到今天分外爱惜羽毛,绝不会让叶仑成为政敌攻讦他的把柄。
叶仑的心思任氏哪会不明白,不过是天高皇帝远,他好在山西左拥右抱罢了。
王夫人道,“去年阳氏听说志诚在剡城纳了个妾,不顾才出月子就要带着孩子过去呢,是我硬拦着没让才一直拖到了现在,”这也是她要将叶志诚调回来的原因之一,她不想因为一个小妾就让最倚重的长媳和自己离了心,“所以我觉得等孩子们放榜之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去灵石吧。”
任氏嘴唇翕动,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她是真的不想去,在平江多好啊,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么个男人去山西受罪,“等春闱过后再说吧。”若是儿子高中,那她就让叶昆想办法将人留在翰林院,自己就留在尚书府里陪儿子,叶家可没分家呢,这里也是她和孩子的家。
李庭兰不知道自己走后王夫人和任氏还有这么一番长谈,不过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对她来说,叶家不过就是一门亲戚,什么娘亲舅大的,她是一点儿也没感受到。
她也没急着回浮玉阁,猜着这会儿叶家的姑娘们应该都在叶菀院子里,等她人到的时候,发现除了叶苓,叶茉和叶莒还有王菊心都在呢。
“怎么这么久?”叶茉看到李庭兰过来大声道,“表姐说我母亲和二婶儿留你说话呢,”她歪头觑了觑李庭兰的神色,“怎么?我二婶儿没为难你吧?”
她压低声音道,“我和你说,我这个二婶儿可不像何婶婶那么好性子,她最大的爱好就是让人不痛快。”
叶莒已经红了脸,“四姐,你浑说什么呢,也不怕人笑话。”
叶茉不以为然道,“这儿哪有外人?而且我也没有胡说,我这是给庭兰提个醒儿,让她在二婶儿跟前小心着些,省得一个不留神被她寻个不是,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王菊心噗嗤笑出了声,“连你这个棒槌都明白的事,庭兰还能瞧不明白吧,你放心吧,庭兰是叶府的表姑娘,二太太寻事也寻不到她身上。”寻到了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李庭兰抿嘴一笑,走到叶菀身边又道了一声恭喜,才又道,“我听说方家太太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叶菀脸更红了,“嗯,老太太也是个极慈爱的,太太也好,他还有两个妹妹,不过年纪都不大,看起来也挺好相处的。”
“庭兰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姐姐可是尚书府的姑娘,嫁到谁家也没人敢怠慢了去,”叶茉有些得意,“何况她性子又好生的又美还会持家。”
这丫头这嘴真的是叫人无话可说,王菊心瞪了她一眼,“说过你多少回了,话到嘴边留半句,事从理上让三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也是菀姐姐是你亲姐姐,换成旁人该吃心了。”
叶茉被王菊心瞪的缩了缩脖子,“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而且我也是夸我姐呢。”
“若没有前半句,那确实是在夸菀表姐,”李庭兰给了叶茉一记眼刀,“等菀表姐三日是回门之后,我便和大舅母说,你的规矩还继续学起来,嗯,等什么时候你明白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再放你出门。”
叶莒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位表姑娘教训叶茉,而叶茉却也是一副老实听训的模样,她记忆里这位四姐和叶苓的阴阳怪气不同,受了委屈就明火执仗的和人争执,没想到也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叶菀伸手替叶茉理了理鬓发,“大姐嫁了,我也嫁了,家里只剩你陪着母亲了,万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还是那句话,凡事三思而后行,真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你叫人找我,或者给表妹送信儿都行。”
叶茉被三人说的头更低了,“我知道了,反正就是我以为听娘的话呗,她让我做什么我再做什么便成了。”
第二天李庭兰跟着叶家姑娘们一起偷瞧过方伯虹,见他虽不十分俊秀,但一身新郎红袍也能称得上气宇轩昂,也就放下心来。至于为人如何,那就要时光验证了。但就如叶茉所说,叶菀自己就十分优秀,又是低嫁,娘家又离的近,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过。
“唉呀可算是了了一大桩事,”从叶府出来何氏也是喜气洋洋的,“别的不说,你大舅母对姨娘生的女儿也算是十分尽心了,怪不得人家说山东王家会教闺女呢!”
李庭兰不赞同道,“那我宁愿李氏的女儿没有这样的好名声。”
何氏想了想道,“确实,与其将女儿教成这种贤良淑德,倒不如选女婿的时候仔细着些,唉,不过如今这世道,庄稼人多打几斗粮还想买个妾回来呢,何况那些有闲钱的男人。”
想到自己,何氏慨叹道,“我真了祖上积德才能嫁到李家来。”李氏三房一直都不纳妾这一条,就让何氏觉得自己烧了高香了,“我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老太爷了。”
李庭兰颔首,有些书香人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但商丘李氏却是没有的,但她们三房几代虽然子嗣不旺,却一直没有通房姨娘,可以说是一辈辈的言传身教了,“有道是一门好媳妇,三代好儿孙,就冲着咱们阁老府这个家风,以后安哥儿业哥儿的媳妇二婶儿就可以满京城随意挑。”
“那是肯定的,若是哪家有这样的规矩,便是家里贫寒些,我也愿意将萱姐嫁过去,”在何氏看来,指望人品不如依靠规矩。
她突然想起来李庭兰若真成了秦王妃,以后的日子只怕就不好过了,“唉,男人嘛,争气出息也是顶重要的。”
李庭兰看何氏神情懊恼就知道她是想到自己了,不由一笑,“二婶儿说的是。”
转眼到了叶菀三朝回门这日,李庭兰早早的便去叶府等着了,这次任氏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有了笑模样,不过李庭兰没当回事,客客气气的给她见礼,便和叶茉还有王菊心坐在一处说话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观里?”因着叶菀的婚事,王菊心搬回叶府住了些日子,左右她出家也是做给沈家人看的,现在沈家人都回乡了,她也就自由了许多。
王菊心笑道,“明天就回,”她看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她才小声道,“我这两日关着门收拾东西呢,”她伸出胳膊比一比,“平日没在意过,这一收拾,怎么那么多呢?只怕这次真的要劳烦郭姑娘了。”
李家和叶家自恃书香门第,是不沾手当铺生意的,李庭兰想了想,“你没上过身儿的衣裳必然也都是极好的料子和绣工,他们收了送到外地的成衣铺子里,不会少赚的。”
王菊心完全不懂的这个,只李庭兰这么说,舒了口气,“那就好,我然我会觉得欠了她老大的人情的。”
王菊心踟蹰片刻又道,“你相信郭家是真的退了吗?”
李庭兰笑道,“若换作是你,你肯退么?”
王菊心立马摇头,她在观中闲来无事,也会将此事反来复去拿出来想,“郭琪可以退,但郭家不会退,过年的时候我入宫给公主请安,看到了郭珉。”
见李庭兰点头,王菊心心下黯然,“希望这只是权宜之计,等过两年郭姑娘还能回到红尘之中。”她挺享受眼下的日子,但以她对郭琪的了解,那可不是个寄情道经之中的姑娘,“她好像极喜欢读史的,而且每三日便有人到观里来和她说话的。”
李庭兰是知道郭琪的追求的,“情理之中的事。”
“你不担心吗?”虽然知道这桩婚事是强人所难,但除非建昭帝改了心思,不然李庭兰只怕死都得是皇家的鬼了。
李庭兰再次摇头,“担心也没有用啊,倒不如将眼下的日子过好了。”
两人正说话呢,李庭兰抬眼瞧见阳氏对她招手,便和王菊心说了一声,起身走到阳氏身边坐了。
李庭兰将阳氏怀里的孩子接到手里掂了掂笑道,“荃哥儿可真结实啊,这腿脚也有劲儿。”
阳氏讶然地看着动作熟练的李庭兰,半晌才想起来,这丫头怕是在许家的时候没少帮着带弟妹,“你小心些,让他蹬上一脚疼半天。”
李庭兰立马托着荃哥儿的小屁股让他坐在自己怀里,“菀姐姐和姐夫怕是快到了吧?那边说什么时候出门?”
“已经出门了,我算着再有一柱□□夫也就到了,”阳氏怕李庭兰人小力薄抱不到荃哥儿,又将孩子接到自己怀里,小声道,“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见李庭兰懵懂的瞧着自己,阳氏道,“你大表哥调到陕州做知县了。”
“那挺好啊,离家近,你带着荃哥儿过去也方便,还能将言哥儿和正哥儿都接到京里来读书,”阳氏有孕才回的洛阳,而两个儿子则留在了剡城随着叶志诚读书,虽然有了小儿子,但也不会不想叶言和叶正。
阳氏含笑点头,“所以我才想谢谢你啊,虽然这事你不一定知情,但我知道老太爷一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着转圜的。”
李庭兰是真不知道这事,便也不好居功,“兴许是舅舅呢,”而且一个知县,未必祖父就想的起来。
阳氏摇头,“父亲才做尚书半年不到,正是事事小心谨慎的时候,怎么会这个时候将你大表哥调到陕州去,而且,”阳氏声音更低了,“郑家的事只怕还没到有结果的时候呢。”
李庭兰恍然,这才是阳氏真正要和自己说的吧。郑中益可是郑家嫡支,即使看在祖父的面子上能将这个仇忍下,那心里必是不甘的,“谢谢嫂子。”
阳氏低头玩着荃哥儿的小手,“其实换个角度,我和你都是郑家的表姑娘,你大表哥前程好,对郑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阳氏和李庭兰不一样,李庭兰只知道自己祖母出身荥阳郑氏,但她自己和郑家人前世今生都没有来往,阳氏却不一样,她和郑家走的极近,叶志诚也可以算是郑家的自己人。
李庭兰想的却是郑家会不会有所动作。随着建宁侯被夺爵,晋王闭书读书至今不得出府门一步,楚琙看似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了,李庭兰心里却清楚,除非再无选择,不然建昭帝是绝不会把皇位传给楚琙的。
若她是郑家人,想给郑中益报仇的话,那就得盯紧楚琙,给皇上送上他的罪证,之后就可以看仇人永堕深渊了。
阳氏见李庭兰怔怔出神,便也不再说话,只低头逗着怀里的儿子。虽然她和郑家走的更近,但自己却是叶家的媳妇,如今叶昆摆明车马站在了李显壬身边,那秦王若有个万一,叶家也不会有好下场。这其中的轻重她还是能判断出来的。何况这次丈夫能调到陕州,也确实是李显壬的功劳。
李显壬一进书房就看到靠在窗前看邸报的孙女,“外头日头早就落了,小心伤眼睛。”
听到祖父的声音,李庭兰忙起身见礼,又亲手为他斟了盏茶放在书案上,“无妨的,我也才看了一会儿。”
李显壬轻叩茶盏,“看到什么了?”
“在看建宁侯的事,”李庭兰蹙眉道,“看来皇上是将所有罪过都扣在建宁侯头上了。”
李显壬点头,“皇上还是要保晋王的,”儿子不好,那肯定是臣下带坏的。而且除了晋王,建昭帝怕也寻不到合他心意的继承人了。
李显壬觉得自己挺能体会建昭帝的心情的,没什么比最看重的儿子背叛更让做父亲的心寒的事了,虽然晋王“背叛”的多少有些冤枉。
第145章 V章
李庭兰奇怪的是杭州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过来,她对郎行宽的行事一点儿都不了解,问了李显壬,又连翻了几年的邸报,感觉是个极有能力也有头脑的人,这样的人收到那样的信,怎么一直没有反应?“那晋王的婚事怎么办?作废了么?”
“今□□上宋首辅还和皇上争这件事呢,”李显壬笑道,“说晋王和卢氏女的婚事是皇上金口玉言,礼部亲往侯府颁的旨意,在卢氏女接旨那刻起,她已经是晋王妃了,所以祸不及出嫁女,天家还是应该履行婚约。”
李庭兰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宋首辅这是怎么了?”其实建宁侯被抄家夺爵,大家默认卢珍已经失去了成为晋王妃的资格了,“其实宋首辅说的也没错。”
这事可以拿王菊心的做比,沈家那样了,不还有人非要王菊心嫁给沈栖吗,怎么换成女方家里出事,这婚事便要做罢了?
李显壬点头笑道,“卢瀚也是下血本儿了,”他将一只匣子递给李庭兰,“瞧瞧这里头都是什么?”
李庭兰狐疑的打开匣子,只见里头是一匣南珠,这些南珠不但珠型圆润,且颗颗都有指腹大小,“这,这也太珍贵了,卢瀚送的?”
李显壬笑着摇头,“是建宁侯府鲁老夫人。”
李庭兰将匣子往李显壬那边推了推,“那这匣子珠子咱们可不敢要,我猜着皇上不一定会将建宁侯的爵位还给卢氏长房。”
“你猜的没错,”李显壬轻叹一声,“建宁侯老夫人活到这把年纪,哪能看不透这一点,你猜她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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