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兰目光又落在匣子里的南珠上,“我听说自打卢家分家,卢氏长房的日子并不好过,而且这些珠子也不像老物件儿,”李庭兰摇头,“她总不至于是替卢瀚传话的吧?”
“为什么不会?”李显壬难得一见孙女一筹莫展的模样,“我说就是呢?”
李庭兰坚定摇头,“这对嫡母和庶子即便不是仇深似海,那也能称得上不共戴天了,建宁侯老夫人哪会替他传话。”
上辈子叶氏拿鲁老夫人做例子教育过她,谢婉怡也拿建宁侯府长兄的下场敲打过她,不过就是嫡母苛待了庶子,庶子得势后如何让嫡母和她所出的子女如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事。要知道卢瀚可是曾将嫡母鲁老夫人逼出过侯府,还是族里长辈出面,他才将侯府院子分了三分之一给鲁老夫人住。虽然大家也怀疑其中有鲁老夫人故意坏他名声的缘故,但卢瀚不孝的名声也是坐实了的。还有卢浩,这些年也是卢瀚压着,伤好之后才一直赋闲在家,连个缺都谋不到。而卢浩的子女们,也因这个原因,明明是侯府真正的长房嫡支,却连门像样的亲事都寻不着。
李显壬也不卖关子了,“确实是建宁侯老夫人给的,若我猜的没错,她还往宋首辅那里也送了重礼。应该为的就是今□□堂上这一番话了。”
听李显壬的意思,送东西给他应该不是为这件事了,李庭兰沉思道,“是您给皇上推荐的卢浩,建宁侯老夫人这是谢您来了?”她眸光微闪,迟疑道,“皇上不会将建宁侯的爵位还给卢氏长房,新皇却未必不会,除非那新皇是晋王殿下。”
所以为了建宁侯这个爵位,建宁侯老夫人这是要将宝押到秦王身上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儿有点儿意思。
在李庭兰看来,即便晋王将来登基,卢珍这个王妃也很难登上后位,卢瀚想翻身只会是难上加难。那卢家长房便不用再顾忌卢瀚会秋后算账。但卢家长房还是站在了秦王这边,那他们要的就不只是平安了。
李显壬笑道,“鲁老夫人这也是借花献佛了,”他在那匣子珠子上敲了敲,卢家长房如今全靠着鲁老夫人的嫁妆过活,哪里拿得出这样的东西,这些只怕都是卢瀚出的,“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我怎么也得出份力不是?”
鲁老夫人当年确实亏待了卢瀚,但卢瀚这些年也都报复回来了,李显壬对卢家的烂账没兴趣,但卢珍以前仗着出身建宁府,处处针对自己孙女的事他可没忘,“有道是罪不及子女,卢姑娘若真被皇家退婚,怕只有死路可走了,唉,好好的女孩子……”还是让她继续做晋王妃吧。
李庭兰点头道,“祖父说的是,只是皇上若是知道建宁侯为了女儿四下送礼,怕不会太高兴。”
李显壬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皇上和卢瀚君臣相得二十年,哪会不能体恤他的一片慈父之心?”
天气转暖,郭太后肩膀上的伤也痊愈了,这日她让青柳扶着自己在御花园里散步,“静妃寻皇上去了?”
青柳轻声应了,“是,起初皇上并不肯见,后来是蜜才人替静妃娘娘进言,皇上才同意见她的。”
“宫里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个才人娘娘?”郭太后挑眉。
青柳道,“听说是邓公公认的养女,后来被邓公公调到御前伺候茶水,没想到得了皇上的青眼。”
“养女啊,啧,咱们这位邓公公想不开啊,”郭太后这是真心实意在替邓公公惋惜了,别人不知道,作为建昭帝最倚重的大太监,他能不知道皇帝的身体如何了么?而且以他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根本不需要献女好不好?还不如在宫外给养女寻个好夫婿,万一将来他有出宫的那一天,也能有人孝敬。
青柳没忍住替邓公公说一句话,“邓公公原也没想到,那蜜才人虽然有几分灵秀,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美人儿,兴许新鲜几天就撒手了。”这位蜜才人也是倒霉才叫皇上看上。
郭太后不以为然,这种虚荣的女子她见多了,“静妃可求出什么结果来了?”
青柳一言难尽道,“静妃娘娘不但想退了卢家这门亲,还想让皇上将李姑娘赐婚给晋王呢,说晋王就是没个好先生教导,才做错了事,若是有李阁老那样的老臣时时提点教导,肯定不会再叫皇上失望。”
郭太后听的嘴角直抽,真是无知者无畏,都不知道晋王为何为获罪,竟然还敢提出将卢珍换成李庭兰,“皇上怎么说?”
青柳道,“皇上没说什么,只说晋王就是有个静妃娘娘这样的娘,才会变成那副样子,不过,”她一脸无语的和郭太后说着最新的消息,“静妃娘娘往宫外送了消息,叫隆恩伯夫人去见卢家人,说是,说是,”
瞧着青柳的模样,郭太后噗嗤笑出声来,“那个蠢货能想出什么办法?怕不是要卢珍去死?”
青柳点点头,“娘娘英明,”她真不知道江静妃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这边宋首辅在朝堂上为卢珍的婚事力争呢,她居然让人家女儿去死,传出去晋王要不要做人了?
“韩氏可去了?”
“好像没有,韩氏不肯答应,”韩氏再不济也是侯府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冒头,还是去做这种伤阴德的事。
郭太后轻轻一叹,“让人去说一声,隆恩伯府可就指着静妃娘娘和晋王呢,上次的事他们没办好,难不成这次传句话的空儿都没有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青柳没想到郭太后居然赞成江静妃的做法,“要是卢珍没了,那晋王岂不是,”她小声提醒道,“杭州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呢。”
郎行宽这厮还真是沉得住气,郭太后眉头微蹙,“也去和田氏说一声,有些事操作得当,自然就能心想事成。”
任二太太坐在芳华院里,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儿,何氏从最初的不解和尴尬中缓了过来,沉默的品着手中的新茶,将面前人的半泣半诉当成耳旁风,静静的等她哭够了好说正事儿。
任二太太没想到自己哭了半天,何氏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抽泣了几声渐渐止了泪,“何太太见谅,我一时没控制住,”她从丫鬟手里接过干净帕子将脸上的泪水仔细揩了,“让何太太见笑了。”
“没事没事,你随意,我这个人好说话的很,而且这连二月二都过了,也没啥可忌讳的了,”何氏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任二太太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轻咳一声,“怎么庭兰还不过来?她一直都这样么?”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妥了?”虽然和任二太太没打过几次交道,但两次见下来,何氏也差不多知道这位的性子了。
任二太太瞧了一脸狐疑被怠慢了还不自知的何氏,心道真是乡下人,“你是长辈,你让人去喊她了,这都多久了人还不到,这太没规矩了些。”
何氏冷了脸,“一家有一家的规矩,我家的规矩就是:兰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怎么?任二太太有意见?”
任二太太有些搞不懂何氏这是真心话还是反讽了,这是在讥讽小姑没将李庭兰教好么?“即便她是阁老府的大姑娘,那也是你的晚辈,哪有长辈见召,晚辈迟迟不至的道理?二太太也太由着她了,等将来她到了夫家可怎么办?”
想到李庭兰有可能成了秦王妃,任二太太又道,“谁家规矩能在过天家去?你若不趁着现在给她紧紧弦儿,以后到了皇家岂不是叫人笑话李家不会教女儿?”
何氏听明白了,这位对自己侄女儿没安好心,她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任二太太可能不知道,我让人和我侄女传话的时候,说了,你这一进门就哭哭啼啼的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我让她等我问清楚了再过来。”
任二太太被何氏毫不客气的话给弄的胀红了脸,“你,你无礼!”
“比得过二太太你上门就哭无礼么?”何氏轻笑一声,“二太太要是无事,我外头还忙着呢,就不留你了。”
“我是来见李庭兰的,”任二太太差点儿没被何氏给气厥过去,她一来就哭,原是想着会引得何氏的同情,一会儿和李庭兰提要求的时候,何氏会帮她着添几句好话。这一招儿她不论在娘家人还是在婆家人身上都屡试不爽。
可她没想到这一招在何氏身上一点儿用也没有,既然没用,那任二太太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站起身道,“既然她拿架子不见我这个舅母,那我就走一趟亲自见见我那个宝贝外甥女了。”
说着就往外走。
何氏冷哼一声,“来人,送任二太太回府去。和叶尚书夫人说一声,我们阁老府庙小,招待不起这样的贵客。”
“你,你敢!”任二太太没想到何氏竟然是个浑不吝的。
何氏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只垂头喝着手里的茶,至于任二太太,那是去留随意,她顶多浪费点时间。
李庭兰确实起的挺晚,洗漱之后又用了早饭,才被樱桃告知说是任二太太来了,左右已经晚了,李庭兰也不着急,换了见客的衣裳才往芳华院来。
叶家三位表哥今年都要下场,李庭兰自然关注他们的成绩。前几日放榜,叶家三房长子叶志斌榜上有名,但叶仑的儿子叶志嘉和三房次子叶志扬却名落孙山。
这个结果其实已经很好了,毕竟叶志嘉和叶志扬年纪都不大,以后还有机会。中了进士的叶志斌今年也都快三十了,就这在新科进士里也能称得上一句少年得志了。
因着亲戚的关系,放榜之后李显壬还特意将李氏子弟和叶家子弟的卷子都要过来看了,觉得闻渊主持的这一科阅卷还是十分公平的,前三百名也算是实至名归。
何氏放下茶盏,“兰儿过来了?怎么样?晚上可睡好了?”她笑容和煦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和任二太太说道,“昨天我们族里长房三太太的孙子中了二甲第一百零六名,可把我那老嫂子高兴坏了,在府里设宴庆祝,我和庭兰自然也过去的,一个没防备,庭兰也跟着喝了两杯。”
任二太太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谁家子弟中了,她认为她儿子叶志嘉的才学是同辈兄弟里最好的,偏时运不济。最憨傻的叶志斌中了,自己儿子却落了榜。“是吗?果然是李氏子弟,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
李庭兰知道任二太太是个什么性子,笑道,“瞧二舅母说的,志斌表哥也不中了进士么?叶氏子弟也不输人嘛。倒是我们李家,这次七人下场,也才一人得中。”
宗房湖三太太带来的二个孙子,二房一个,李浩父子两人,剩下两人是其他房头的,李氏这次七人赴考,也就湖三太太的小孙子得中,其他人也都名落孙山,只等三年之后再考了。倒是和李如玉有婚约的舒举人,中了二甲七十六名。知道了名次当日,舒举人便请了媒人往李浩住处提亲去了。
任二太太心里撇嘴,江南学风盛行,哪里是北地可比的?李家七中一在她看来已经是得了李显壬的力了。倒是她们叶家,当年叶绍做翰林院掌院学士的时候,叶氏一族可没少出举人进士。
“唉,你志嘉表哥到洛阳来的太晚了,一来就水土不服,差点儿被抬出考场,”任二太太长叹一声,“当时我就想啊,中不中的都不重要了,只要人平安就好。”
李庭兰心里暗笑,口中附和道,“舅母说的没错,既是这样,那不如就让志嘉表哥留在洛阳读书便好,也省得千里迢迢来回奔波。”
任二太太原就打算将儿子留在尚书府,“你大舅母也是这么说的,”她装作为难地道,“其实志嘉的学问是够了,今年落榜也不过是时运不济,左右他年纪不大,我并不为他的前程担心,倒是你二舅舅……”
任二太太看了何氏一眼,她今天来的目的是想求李显壬帮忙,但她要谋的职位却不好当着何氏的面说,“兰儿,要不舅母去你的院子看看?”
何氏最不耐烦的就是任二太太这样的人,但来者是客,她也不好太不知礼,“行啦,我今天还要见外头的管事,庭兰你领着你二舅母去你院子里坐会儿吧。”
任二太太终于摆脱了何氏,立时便随着李庭兰往素馨院去,“我记得你们府上除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正院,以前就是你母亲的院子最好了,”她看着李家的轩阔景象,心里替叶氏可惜,“如今那处院子还在吗?”
李庭兰笑着摇头,“我父亲读书的院子还在,母亲的么,好像祖父让人将那院子推了,重新归置出两处来,将来给安哥儿业哥娶媳妇用。”
任二太太有些不满地道,“那么好的地方推了做什么?你回来了正好给你住啊。”
“我在紫藤院住,不过年前那边走了水,如今我挪到了素馨院里,”李庭兰不想和任二太太聊过去的事,“舅母过来寻我,是有事和我说的吧?”
四下无人任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可知道你大舅和三舅都是进士及第,为什么独你二舅没中?”
她轻叹一声,“你年纪小对你二舅没什么印象,他这个人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读书那样费心神的事不论是你外祖还是你大舅,都不十分敢逼他,所以他中了举人之后,便不让他继续考了。这些年他又一直在那种苦地方,这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的,我原想着劝他干脆辞官回乡,可家里已经有你三舅舅一个了,总不能再出一个辞官的吧?”
李庭兰十分佩服任二太太自圆其说的能力和她为自己找的那些道理。在她嘴里,叶仑身体不好还强撑着在外头当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就是为了给叶家撑起一片天。要知道在大晋,辞官归乡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而是一种高风亮节不恋栈权势的表现。
但她懒得和任二太太争这个,话说到这里,她的意思自己也差不多明白了,还是想帮着叶仑讨官,“其实舅母还是要以二舅的意思为主才是,我听大舅母说,二舅在灵石县做的挺好的,今年外察还报了优呢。”
一个实权县令比一个七品京官油水要大的多,若只是回京,对叶昆来说简直就是举手之劳的事,也伤不到他的名声,只说弟弟回京利于养病就行了,但任二太太亲自来寻她,只怕还打着别的主意。
任二太太抿抿嘴唇,“那是你二舅舅怕你大舅舅担心,哄他呢。你没出过洛阳,不知道山西是个什么地界儿,”任二太太其实也没去过,但她还是听从山西回来的仆妇讲过的,“跟江南没法比,更别说京城了,唉,你二舅舅也有年纪了,再在外头呆着,身子哪里撑得住,我便想着能不能借你的口和老太爷说一说,将他调回京,这样他也有时间问你志嘉表哥的学问,唉,你志嘉表哥是他们这一辈最聪明的孩子,若不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没个父亲教导,哪里会连个进士都考不中?”
说的好像叶仑一个举人,能教出来个进士一样。叶家这一辈春闱名次最好的就是老大叶志诚了。
“这样啊,那二舅母想让二舅舅回京到哪儿任职呢?其实我觉得我二叔呆的广盈库就很不错,成日没什么事,正好照顾家里。”
任二太太心里冷笑,叶仑岂是李清那种没出息的嗣子可比的?“呃,这个么,我瞧了个地方,庭兰啊,舅母也是在为你着想,才想着让你舅舅回来帮一帮你的。”
为自己着想?李庭兰差点没笑出声,在任氏的口里,她和二房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别人,从来没考虑过自己,“要真是这样那二舅母真是多虑了,有祖父在,我什么也不愁的。”
任氏一噎,旋即笑道,“李阁老日理万机,有些小事哪里顾得来?尤其是你将来嫁到秦王府,他更是鞭长莫及,”她不等李庭兰再开口,携了她的手推心置腹道,“你还没出阁,这有些事自然是想不到的,那王府岂是好呆的?若身边没个自己人,只怕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所以呢?”李庭兰大概猜到了任氏的主意,心道感叹她的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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